张琪当时正翻开课本复习,闻言明显呆了片刻,她的小手指扣着书角,就要把纸页扣破的时候,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刘君,你说真的吗?”

刘君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落在林左身上。

这就是刘君的初恋,他望着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说:“我说真的,你做我女朋友吧。”

刘君这种招摇的男生在班里还是比较受欢迎的,所以张琪含羞带怯得点头应了,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不管班里的同学将他们二人传得如何不般配,刘君都尽职尽责得充当着完美男友,张琪想吃什么,他会第一时间冲出去买;张琪身体不舒服,他逃课出去给她买药;张琪生气发脾气,他不厌其烦的在一旁哄来哄去;张琪家离学校很远,他每天放学骑自行车送她回家…

林左说:“在那段时间里,我承认我是羡慕张琪的,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这样被人宠,这样被人照顾,这样被人无条件包容。小时候的刘君飞扬跋扈,初中的刘君哗众取宠,可恋爱中的刘君是很让人着迷的。”

林左喜欢刘君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她只是喜欢看男人无条件的包容自己的女人,那种饱含着宠溺的眼神帅到光芒四射。

刘君宠张琪,对林左也非常好。

夏天的时候靠窗,正午阳光毒辣时,他会主动去把窗帘拉上,免得晒到她。

不管借什么课本,他总是借三本,挑最干净的给林左。

林左喜欢看体育报纸,他便每期必买,慢慢自己也喜欢看了。

但平时他还是很少跟林左说话。

那一年冬天他参加马拉松长跑比赛,里面穿着运动短裤,外面套了一条很薄的黑色休闲裤,零下十几度他也不觉得有多冷,倒是旁边的林左冻得直打哆嗦,一边搓手一边哈气,自言自语道:“今年冬天好冷啊,真是冻死了。”

那一瞬间他特别想握住林左的手为她取暖。

他望着她冻红的手指,细细长长,很漂亮。

“林左…”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哑,低低沉沉。

“嗯?”林左偏头望向他。

“你怎么这么不禁冻,我没穿裤子都不觉得冷…”许是太久没有跟林左说过话,他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林左瞪他。

“不信你摸摸。”刘君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他伸手抓住林左的手指,牵引着它伸到了裤腿,轻轻撩起,他感觉林左冰凉的手指碰到自己的小腿,手心里冒出一股冷汗,却死死摁住她的手不松。

刘君的整个心剧烈跳动着,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他说:“你看,我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穿。”

那一瞬间,林左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刘君的所有情绪,所有心思。

她猫着腰任凭他牵着手,好半天好半天,她说:“比赛要开始了,你快走吧。”

刘君恋恋不舍得又捏了捏林左的手,想要说什么,张嘴哈了口白气却没有说。

自那之后,刘君跟张琪分分合合高达八次之多,有的时候刘君说分手,可转天两人又粘到了一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有的时候张琪说分手,可上课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嘤嘤哭泣,刘君便会皱着眉头低声说:“别哭了,不然又要胃疼了。”下了课,他便匆匆忙忙跑出去给她买药预备着…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初三那年,整个市里的初中进行篮球比赛,分为男篮跟女篮,刘君去别的学校前又跟张琪说了分手,后来还传言他在别的学校跟女篮的某某女生一起去溜冰吃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左转头看张琪,她已经趴在桌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会儿林左在准备市里的物理竞赛,上学比别人早一个小时,放学比别人晚一个小时,有几次天色晚了她走出校门,看到树荫里刘君跟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抱在一起,也许是在亲吻,也许没有,天色有些暗,她没瞧清楚。

这件事情她没有跟张琪说,因为没过几天,张琪跟刘君又和好如初,张琪就像是个手腕高强的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有法子将神游在外的丈夫拉扯回家。

不止一次,林左问自己:“他们这样算是什么?我们这样又算是什么?”刘君一直都是那样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很多事情都从未明确表态。

很小的时候林左偶尔翻看小嫂子的一本杂志,上面有一个情感问题:“你会喜欢上自己以前讨厌的人吗?”

林左当时皱着鼻子答道:“肯定不会。”

现在的林左并不是很确定了。

林左初三的物理竞赛拿了奖,后来便被调去了尖子班,刘君和张琪这一对小情侣便渐渐淡出了她的视野。

尖子班的人数很少,是着重培养去当地的重点高中的,相传去了本省第一中学的宝塔班,就算是一只脚迈进了一流大学的门槛。

刘君没有进这个班,张琪没有进这个班,袁向枚也没有进…小学里那些一直遥遥领先的同班同学也没有。

林左抬头,二十几人的班级,她只认得一个人,那人便是陈如海。

陈如海也抬头,四目相对,片刻,他先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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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〇八章:疾病生 ...

林左爸爸在家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将来大女去清华,二女去北大,清华北大是一家。”

那会儿的林左从来没想过那么遥远,大学远的很,近在眼前的只有中考。

她同其他学生一样早起晚睡,好好学习,在班里陈如海排第一,另一个男生排第二,林左排第三,物理老师最喜欢将三个得意门生拉上讲台排一溜,每个人解答一个习题,陈如海稳重踏实,排第二的男生有些小聪明,林左则沉静聪颖,在尖子班也是有口皆碑。

有一次在走廊上碰到刘君,他像是等了许久,看到林左后忙递上了一张纸条,轻声说:“给我打电话。”

当时陈如海刚从教室走出来,看到两人拉拉扯扯,他眼中迅速聚集起一丝轻蔑,不屑得“嗤”了一声。

林左并未理会陈如海,回到家后她才打开纸条,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别的字。

林左依稀知道刘君寄居在他市里的亲戚家,这大概是他们家的电话号码了,那夜父母都在家,她便将纸条随手塞到了抽屉里,没有打。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听到爸爸妈妈那屋有呜呜咽咽的哭声,可再细细辨认又像是冬季的寒风呼呼啦啦刮过,没有什么特别。

林左的卧房带着阳台,外面是落地玻璃窗,虽然拉着窗帘,可她仍旧觉得害怕,夜里梦魇一次后,她偷偷爬到妹妹那屋,迷迷糊糊一宿,第二日醒来,妈妈早饭都没做,爸爸直接开车带着一家人去了医院,一起去的还有经常在家里住宿的大表姐。

挂号,排队,抽血,化验。

林左又经历了一次全方位的身体检查。

等待化验结果的时候,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呛人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大表姐陪同妈妈跑前跑后,妹妹挽着自己的胳膊问道:“姐姐,爸爸怎么了?”

“没什么呀。”林左这样说着,虽然连她自己都不信。

后来她才知道,爸爸因为多年操劳,仅仅四十多岁的年华便已经乙肝晚期,且有肝硬化、肝腹水趋势,医生拿着化验单子摇头叹息:“情况不容乐观,怕是活不过几年…”

妈妈当时便捂着嘴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得从面颊滑落。

林左从敞开的门缝望进去,忽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穿到了十六年前,她刚刚出生那会儿,医生说,这个孩子先天性心脏病、肠胃炎,以后怕是长不大,活不过五岁…

活不过五岁吗?

活不过几年吗?

那夜,十六岁的林左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几句话,一直到二十六岁的时候她再度忆起当年,喟然失笑。

不过在那段时间里,林左慢慢开始了解爸爸的一些过往,那些尘封在遥远岁月里的陈年旧事,每当爸爸在晨曦中缓缓道来时,少年时期的林左仿佛看到天片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爸爸开始戒烟戒酒,凌晨五点钟他会起床出去跑步,有的时候他会拉上大女和二女,跑到太阳升起来后,父女三人再回家吃早饭。

有一次爸爸的兴致特别好,他边跑边说道:“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有过一个对象,不是你妈妈。”

“是刘君的妈妈吗?”林左歪头,这是她第一次听爸爸主动提及自己的感情生活。

爸爸并不吃惊,他偏头微笑着望向林左,好半天,他缓缓说道:“是啊,那会儿她总是跟我作对,上课打我小报告,凡事总是揭发检举我,可烦人了…”漆黑的夜色里,爸爸刚毅的嘴角几不可察得微微翘了一下。

“后来呢?”林左追问。

“谈了好些年,差点就结婚。”爸爸摇头叹息一声:“然后…就散了。”

“是刘君的妈妈不要你了吗?”林左继续追问。

“不是,是我不要她了。”爸爸的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格外沉静:“有一年过年去她家,她妈妈跟她奶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撕扯起来,她上前推了她奶奶一下,于是我就跟她说,我们散了吧。”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在爸爸身上,反射出异样的光泽。

林左低着头没有问为什么,爸爸似乎并不在乎她有没有听懂,隔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后来我从金三角回来后又去北京学了两年技术,有个女孩儿特漂亮,家世也好,你的一个远房舅爷介绍给我,当时他说,你如果娶了她可以少奋斗几十年,女孩儿又对你有情,你还犹豫什么?”

爸爸顿了顿,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他清晰说道:“她能带给我的,我凭借自己的努力都会得到,她不能带给我的,我往后也会凭借自己的双手得到,所以我不必娶她!”

“可是…天知道,我当时很喜欢那个女孩。”

“爸爸…”林左顿住脚步。

“可是,我不喜欢她带给我的屈辱感!”爸爸苦笑一下,转头去看林左,眼睛里满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半晌,他说:“大女,其实你跟刘君真不合适。”

“爸爸…”林左瞪大眼睛,很是吃惊。

后来,爸爸再没有劝说过林左什么,可林左也没有给刘君去过电话,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一直放在家里的抽屉里,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林左偶尔翻出来,她盯着那串号码好半天,她多么希望自己已经全然忘记了,可那该死的记忆偏偏无比清晰,仿佛打上了烙印。

也许,从未得到的东西你会永远记挂在心头。

那会儿,爸爸的疾病占据了林左中考前的所有时光,她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陪妈妈到医院看望爸爸,其他所有事情都是模糊的。

她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陈如海这么说她:“她是个傻瓜,只懂死读书,笔记做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考不过我。”

她听说刘君跟张琪一直在闹分手,几度成为初三毕业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还听说张亮亮带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来初三(一)班门口找同学,徘徊了好久。

好多跟她相关,抑或跟她无关的事情都在发生着。

初三最后的一个月,林左第一次成了升旗手,训练的时候却因为她正步走的姿势不漂亮而被临时替掉,换上了陈如海。

因为陈如海个头挺拔,军姿标准,所以这几年来几乎一直都是他做升旗手,连属于林左的那次都被他夺走。

林左脱了白手套走回教室,留给操场上所有的老师同学一个背影。

后来大概是班主任觉得有愧于林左,颁发毕业奖状的时候破例给了林左两张,一张智育标兵,一张艺体标兵,至今依旧贴在家里卧室的床头。

其实,一直以来林左都觉得,关于中考的记忆她并不十分清晰,甚至连考了几门她都忘记了,唯独记得语文考试里有一道题,阅读题的一个小问号,是这样说的:请写出“ganga”两个字。

“尴尬”…

看到这个拼音的时候,林左出奇得走神了。

她记得考试前一个月的时候,学校组织报志愿,林左在所有的栏目上都填写了第一中学宝塔班,也是班里唯一一个这样填写的学生。

陈如海对她的做法嗤之以鼻,嗤笑她“不自量力!”

然而,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林左就是这样填了。

这之后的一天,张琪忽然来找她,很小声很小声得说道:“林左,我爸爸托人帮我查了,我跟你一个考场,并且座位很近,你中考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传个纸条,或者故意将卷子给我看,那天监考的老师我爸爸会打好关系,不会有问题的。”

林左看着她,问:“你报的哪个学校。”

“一中。”张琪有些不好意思,洁白的贝齿咬着嘴唇,她说:“刘君发神经报了一中的体育生,本来让他跟我去二中的重点班,他却吃错了药,非要去一中当体育生…真贱!”

听闻此言,林左忽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张琪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抬头望着林左,低声求道:“真的不会有问题的,好不好?林左。”

“好。”林左笑了,爽快得令张琪吃惊。

后来这件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刘君的耳朵,一向以模范男友自居的刘君居然大发雷霆,他说:“张琪你个神经病,她学习成绩那么好,你却拉她跟你一起作弊,万一被抓了怎么办,你倒是没什么损失,可她怎么办,她的一辈子就毁了,你赔得起吗?!她成绩那么好,物理竞赛都拿了奖,你会毁了她的…”

张琪当时有些傻眼,她反复问刘君:“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

刘君没有解释,甚至都没有提“林左”两个字。

张琪大概也隐隐扑捉到三个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微妙关系。

中考那日入考场,张琪果然跟林左斜后座,她有些怯:“林左…”

“没事。”林左笑着说。

可是那日她并没有为张琪传一张纸条,同时也将自己的试卷捂得严严实实,任凭张琪在身后将铅笔盒开得叮当作响…

做到“尴尬”那道题的时候,她愣了片刻,跳过这一小问没有写,一直到交卷她都没有写,每个空零点五分,一共一分,她不要了。

出了考场后,林左以为张琪会哭着喊着过来骂她“骗子”,她甚至都做好了张琪动手打人的准备。

可是出乎意料,张琪只是恶狠狠得瞪了她几眼,转身走了。

原来,大家都是聪明人。

自那之后,刘君跟张琪算是彻底分手。

而十六岁的林左则顺利进入市一中的宝塔班,陈如海也在,刘君进了体育班,张琪进了二中,再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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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〇九章:遇歹徒 ...

实话说,刚刚上高中的时候,林左有些不适应,因为每天早晨要五点钟开始上早自习,晚上还要上课一直到九点半。

之所以会如此,全是拜宝塔班所赐。

宝塔班,宝塔班,顾名思义,宝塔的最顶端,成千上万人里挑选出的一个班,五十几个人。

从高一开始便高强度的复习,习题册摞得比人身子都高,老师的面孔一成不变得严厉,班主任天天在班里强调:“你们将来都是要进一流大学的,整个学校的面子都落在你们身上…”

林左其实有些反感这些。

可是有一次她去医院探望的时候,一向意气风发的爸爸竟然沮丧道:“记得在北京学技术的时候,我每天下班总是能路过清华北大的校门口,那会儿我便想,如果给我机会让我参加高考,我想我也能进去的…”爸爸高大的身子蜷缩在病床上,整张脸白的跟薄纸一样。

林左知道,爸爸在打干扰素,那种药会让整个人很疼很疼,甚至会失去知觉昏迷半日。

而自从爸爸生病以来,妈妈最常干的一件事情便是哭泣。

妈妈是爱爸爸的,很爱很爱,至少比爸爸对妈妈的爱要深。

陪护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哭泣,如果有人来探望,妈妈便会握着旁人的手婆娑流泪。

有一次公司里的杨经理来看望爸爸,妈妈抹着眼泪哭个没完,絮絮叨叨得诉说着生活的悲惨。

那一刻林左居然想到了“祥林嫂”。

她想劝阻妈妈,一抬头却看到杨经理的眼角闪过一丝精明,也许是厚厚的眼镜片反光,也许是林左看花了眼,总之那样的眼神绝对不含一丝悲痛。

林左望了望病床上因为疼痛而昏迷的爸爸,她很清楚像爸爸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人人爱戴的大圣人,他做过坏事,他做过错事,他对待下属严厉苛刻,他有的时候也会冷酷无情…

当年王阿姨死亡,刘叔叔遇难,多少人背地里说着风凉话。

所以,此时此刻也许有人正在说:“真是恶有恶报,你看林总平时威风八面,冷酷严苛…到头来还不是这个下场…活该!”

也许还会有人说:“你看他平时总是一味要强,没了命的争名声、争地位、争金钱…这会儿落得如此收稍…可怜!”

十七岁的林左忽然之间领悟到很多东西。

当天夜里,她对妈妈说:“不要跟人家诉苦了,除了至亲之人谁会真正的在乎我们。你跟他们诉苦只会引发他们的高兴或者可怜,我们不需要他们的幸灾乐祸,更不需要他们的怜悯,我们自己会活的很好…很好!”

妈妈有些错愕得看着林左,眼角的泪珠还没有擦干,她讷讷得说出一句话:“大女,你跟你爸爸越来越像了。”

爸爸的秘书也曾经这样对林左说:“左左,你的眼神,还有你说话的口气,活脱脱一个小一号的林总啊。”

林左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人要活在这个世上,总要一点一点去习惯,一点一点去适应。你看得到黑暗,却并不一定要去行黑暗之事,当有人要伤害你的时候,你有能力去反击,而不至于像小白兔一般任人宰割。

林左永远记得有一天夜里下了晚自习,大概将近十点,爸爸不能来接她了,妈妈也在医院里陪护,这些年来娇生惯养的林左又不会骑自行车,于是她便只能步行回家,为了省时间她常常抄小路。

那天夜里天特别黑,林左背着个双肩包,初春的寒风料峭,她裹紧大衣,瑟缩着肩头。

走过一个偏僻的胡同口时,昏暗的灯光下遥遥望见一个高大的人影。

实话说,不是不怕,可是总归要走下去,林左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掉头跑掉。

越走越近,那个人影是个男人,正斜倚在一根破旧的电线杆上,双手插兜,面孔背光,看不清表情。

他的右手插在裤兜里,不停地动作着。

林左模模糊糊知道他在干什么。

当她领悟到这些的时候,离那个猥琐的男人已经只剩几步之遥。

仿佛有东西要从喉咙里涌出,林左觉得很恶心。

小的时候在农村,林左被狗咬过,自此就非常怕狗,后来二舅跟她说:“你越是害怕狗就越会咬你,你越是跑狗就越会追你,当你不怕它的时候,它便反而会怕你了!”

林左觉得,这条理论对于人…亦是适用的。

所以那天夜里她没有选择掉头就跑,而是昂首挺胸得从那男人身前走过,目不斜视,神情自若。

整个心脏突突得快跳着,林左听到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

那个男人尾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