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阿姨睡得半梦半醒,看外面有个小姑娘咚咚咚得敲门,忙披了外套出去,一面不满嘟囔道:“你们这些小姑娘真贪玩,大半夜不回宿舍净在外面胡闹…”

林左也不辩解,只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摆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对宿管说:“阿姨,我们学校有流氓,你看旁边那个男人,刚才在自习室外面鬼鬼祟祟,还一直尾随我到宿舍楼下,我好怕…”

“什么?!”阿姨映着灯光往外看,果然见一个男人挺立在女生宿舍楼下,飘洒的雪花落了一肩头,目光隐隐是望向这个方向,“这还得了!”阿姨抱怨一声,大义凌然得英雄救美了,她说:“小姑娘,别怕别怕,我现在就给学校的保卫科打电话,不出五分钟就将他抓起来!”

林左感激涕零。

至于保卫科的人有没有抓到林亦睿,林左不得而知,她抱着肩头爬回宿舍,刚想打盆热水敷敷脸,室友便说道:“今晚有个男生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不在。”

“谁?”

室友摊手:“不知道,他没说,不过普通话好标准,我还以为是广播社的男播音串线串过来的呢…”

林左被她逗乐了,笑着打趣道:“猫咪发起春来果然听什么声音都是美的。”

于是宿舍内瞬间炸开了锅,枕头与闹钟齐飞,床单共长天一色。

那个时候的林左并未意识到,她同林亦睿长达一年的拉力赛只是刚刚拉开序幕,不过当天夜里她很晚才睡着,她想到了小区里的范伯伯,那个嗜嫖如命的中年男人。

男人们会挑什么样的情人来养?他们为什么要养情人?

年少贫穷时,他们斗志昂扬满腔热血:“我要钱,我要权,我要功成名就!”年长富贵后,他们会志得意满得说:“找个女人玩玩吧。”弥补一下自己年轻时的损失。

欲望终究最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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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一四章:十年了 ...

转天,林左终于接到了陈如海的电话,他说:“于绍燕过几天要来北京玩,我想你也是认得她的,便叫你一起。”

林左想了半天都没有记起于绍燕到底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陈如海顿了一下,提醒道:“我们的小学同学,语文课代表——于绍燕。”

哦,对了,九年前天桥上笑得作业本子洒了一地的女孩子。

林左记得那个女孩儿长得很喜相,不是特漂亮,但就是看着让人觉得舒服,小学时期的林左跟她不熟,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只是没想到开学三个月后陈如海打了第一通电话居然说的是这件事。

林左想了想,便应道:“那让她睡我这里吧,我宿舍有空床。”

陈如海说了声“谢谢”就挂了电话。

林左听着“嘟嘟嘟…”的声音呆了片刻,刚放下话筒宿舍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比较低,有着成熟男人的磁性,他说:“丫头,你下楼。”

林左喘了一口气,抬头对正在做面膜的室友说:“丫头,找你的。”

室友兴冲冲得跑过来接了,几秒钟后便破口大骂:“你丫谁啊,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我压根就不认得你,你找我做什么?!”

此刻的林亦睿正站在女生的宿舍楼下,他拿着手机听到一个暴脾气的小妞用天南海北的混杂腔调换着词的骂,忽然嘴角就上弯出一道很美好的弧度。

人总是有贱性的,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越难得到的东西越觉得弥足珍贵。

林左再一次见到陈如海是在大一元旦假期时,确切的说,是陈如海跟于绍燕两个人,他们站在未名湖边看风景,有说有笑。

林左上前打了声招呼。

于绍燕便很吃惊得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林左?变漂亮了呢。”

其实林左了解,她更想说的那句话大概是“变聪明了呢。”小学时期,她是全校出了名的小笨蛋,每天爬到六楼下到三楼,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多少人背后嗤笑她是傻瓜,而今傻瓜都来了全国名校,只不晓得那些聪明人又去了哪里。

林左弯起眉毛来笑了笑,客套道:“你变瘦好多,衣服也非常漂亮呢。”

于是两个女孩子便很亲热得凑在一起交谈起来。

后来林左便明白,于绍燕喜欢陈如海,她不是来看北京名胜,她是来看陈如海的,虽然她没明说,可每次望向陈如海的眼神总是比平时明亮,仿佛镶嵌了钻石,璀璨异常。

对于于绍燕来说,陈如海是特殊的,也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

当然,种种迹象表明,陈如海也不讨厌于绍燕,就像当年刘君不讨厌张琪一样。

只是对于陈如海来说,于绍燕并不特殊,这种感情是泛泛的。

那会儿林左刚刚开始修《社会心理学》这门课,授课的老师年纪一大把,说起话来却异常风趣幽默,他课上举过这样一个例子:“一个女人的相貌只要及格,那她就可以去勾引男人了,剩下的只关乎风情。”

在那个老师的理论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一种勾引与反勾引的过程,无论男女,勾引成功了便会博得好感,成为朋友、知己、至交或者夫妻、情人。

虽然偏激,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所以在元旦休假的这几天,林左所看到的情景便是:于绍燕拼命的展示自己的优点“勾引”陈如海。

天安/门广场上,长城的楼台上,乃至北大的校园内,到处充满了于绍燕的个人秀。

而陈如海则一直很尽职尽责得充当观众,陪伴左右。

有一次在香山看雪景,林左终于忍不住问:“陈如海,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不然为什么总拉我当电灯泡?”那个时候于绍燕正热情洋溢的为几个法国人翻译着什么,她大学修的法语,虽然只短短的几个月,竟也能达到勉强听懂的境界。

当时太阳刚刚从云层中泄出一点光,照在厚厚的积雪上银光粼粼。

陈如海没说话,只是轻声哼唱起一首歌,因为人声嘈杂,起初听得并不清晰,后来两人靠得近了,肩并肩,林左才听清他唱: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那一瞬间林左觉得周围吵吵嚷嚷的游客仿佛全部消失,天与地之间,白雪皑皑的山头,只剩下她和一个低声吟唱的少年,那个少年低着头,像是有很多的情绪压抑着无法表白,有些犹豫,有些迟疑,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战栗。

少年只是在低声吟唱“光阴的故事”,林左却想起很多年前,在她只有十四岁的那年,也是冬天,很冷,北风呼啸,刘君去参加马拉松长跑之前,他握着林左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毅然得握着,仿佛明知道不应该,明知道是禁忌,却依然压抑不住得像要去做。

是啊,林左知道,她自来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

刘君讨厌她,或者说恨她,他从来就不承认自己喜欢她,直至死都未对她说出“喜欢”两个字。

如同张琪唱给他的那首《心太软》…不是你的你就别再勉强。

林左理解陈如海,就像她当初理解刘君一般。

那首歌陈如海反反复复唱了好几遍,直至于绍燕兴冲冲得赶回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热气腾腾像刚出炉的包子,她亲热得拉住陈如海的手,乐淘淘道:“玩什么呢?我们一起去照相留念。”于绍燕很青春活力,有着所有这个年龄段女孩的优点。

她肯花上一天的时间陪陈如海坐地铁去淘一张绝版的DV,她能叽叽喳喳反反复复说一个话题而不觉得枯燥,她甚至能在第无数次经过未名湖时依然兴趣昂扬的前去拍照,如同第一次一般…

总之,她活得很有激情。

林左后来说:“假如我是陈如海,当初我便会选择于绍燕。因为太像的两个人注定不能长久。”

不过年轻时期的陈如海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很奇怪的女孩,也许用“奇怪”这个词描述她并不合适,她是一个很特立独行的女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去在乎别人的看法。

那天他帮林左和于绍燕照了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两人一个洋溢如朝阳,一个沉静如落日。

回学校的路上,三个人挤的地铁,路途不近,于绍燕斜倚在陈如海身上睡着了。

林左的身体本来就很差,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早就有些吃不消,路上撑着额头打了会儿盹。

后来陈如海问她:“林左,我们认识多久了?”

林左想了想,小学三年级的同班同学,初中高中加起来可不整整十年了,而且巧的是两个人仿佛一直一路同行,最终又来到了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大学。

“十年了。”林左半眯着眼睛养神,又好似在回忆:“我虚岁九岁入的城,以前一直在农村里跟着一群老人生活,实话说小学同学我早就记不清了,连以前的班主任姓什么我都早忘了,可我一直记得你,你当时说,林左,你个傻瓜,你为什么总上到六楼再下到三楼?”她的声音极轻,仿佛喃喃自语。

陈如海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就抬起了头,平阔的眉心微微皱起,他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乖巧,安安静静的话不多,我当时特别想对你说,林左,你好,我叫陈如海,我们能做个朋友吗?”

于绍燕的身子动了动,换了个更舒适的睡姿,整张面容埋在陈如海的怀里。

林左睁开眼睛看着他,很认真道:“这两句开场白好像差得有些大。”

陈如海尴尬得挠了挠头,紧接着便听到地铁的报站声。

那日的话题便进展到此,后来走回学校的途中,于绍燕很少说话,当天的晚饭也只草草吃了几口,晚上她很早便上了床,却一直翻来覆去地打滚。

林左照例烫了副药捏着鼻子喝完才上床,关灯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表,十一点半多,于绍燕还在上铺滚,以每五秒钟滚一次的频率。

林左当不了知心大姐姐,便也放任她自己烦躁下去,况且她烦躁的理由,林左约莫是明白的。

本来林左以为这一夜大概会在于绍燕的翻滚声中失眠,却没成想竟然睡着了,只是梦里看到了刘君,他纵身跃进荷花池,身手矫健得游向荷塘里最大的那一朵,林左紧张得动不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后来刘君终于摘到那朵荷花,回头冲她挥舞着手臂,手中的荷花在骄阳下鲜艳欲滴,他的笑容干净明亮,跟湖水的波纹融为一体。

虽然是梦魇,但这是近三年来最平和的一次梦魇。

后来宿舍的电话铃声大作,林左才被吵醒,摸索着下床接了,那边传来噪杂的歌舞声,片刻后林亦睿的声音缓缓响起:“丫头,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林左忽然就怒了,睡眼朦胧得瞥了眼桌上的闹钟,凌晨三点半!

她把电话扯到走廊,将房门关严后义正言辞道:“大叔,你是没睡,不是睡不着!”

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林左又道:“以后请别叫我丫头。”

林亦睿似乎是想说什么,还没说便被林左抢白到:“还有,大叔,这是宿舍电话,不是手机,你怎么知道接电话的一定是我。”

那边是振聋发聩的音乐,还有午夜狼嚎,混杂着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隐隐约约不甚真切。

沉默半晌,林亦睿说:“前几天去上海出差,看上一款手机,便给你买了。”那个年代手机还是稀缺,BP机大哥大刚刚被淘汰,彩屏和旋还没诞生,绿屏蓝屏白屏才是大潮流。

林左很困,第二天还要陪于绍燕她们逛清华,于是她故意沉默了好半天,像是在为那款手机做思想斗争。

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林亦睿看到了曙光。

不怕你要,就怕你什么都不要。

一个人想要的东西越多,那她付出的代价便越大。

这是林亦睿的投资理论,这也是他的发家理论。

终于,林左说:“我困了,明天白天打给你。”语毕挂了电话回屋睡觉,并且顺手拔了电话线。

她明天肯定会给他打电话的,只是方式大概会跟他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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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一五章:那一年 ...

第二天于绍燕起得很早,没有等林左便去找陈如海,林左赶到约定的地点时,陈如海正跟于绍燕说着什么,女孩子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

隔着好远,林左看到于绍燕轻轻抬起手,有些犹豫,有些迟疑,还有些羞赧,最终…还是握上了。

陈如海像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看到了林左,紧接着手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猛得缩回。

他抬头,冲林左喊了一声:“怎么不过来?”

林左想了想,从兜里掏出IC卡冲她们晃了一下,笑着说:“你们继续,我去打个电话,迟些时候回来。”

他惹来的女人,就要让他自己处理。

就像她惹来的男人,她从不会求别人帮忙解决一样。

电话亭里有人,林左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便从兜里掏出林亦睿的镶金名片前后翻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对着阳光看,最后她断定,林亦睿是真的很有钱。

后来电话拨通,是个女人接的,她说着一口流利而好听的普通话礼貌问道:“您好,这里是新浦东林总监办公室,他有事不在,请问是否需要留言或者预约?”林亦睿现在应该在学校,当然不会在办公室。

林左笑了,却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得说道:“哦,这样啊,我是亦睿的女朋友,叫小左,麻烦你转告他一声,我明天过去他那里找他。”

“…”涵养很好的秘书小姐没了声音。

“就这样吧,谢谢了。”林左自说自话得道了谢,挂了电话,而后抬头眯起眼睛来看了看太阳的方向。

上午的太阳很大,明晃晃的,林左忽然闻到了阳光的气息,心情变得亮堂堂。

中午去清华园吃的饭,于绍燕貌似还不是很高兴,没精打采,陈如海偶尔跟她说几句话她也不怎么理。

林左便自己很开心的吃饭,胃口特别好,吃了满满一大碗,少有的多。

陈如海到底跟于绍燕说了些什么林左不得而知,她只晓得于绍燕当天下午便离开了北京,走得相当的决绝,扔在林左宿舍的洗漱用品都没带,只背着随行的包出去打车。

陈如海只跟林左说了一句:“我去送她。”而后便追了出去。

回想起当日,陈如海总会说:“那日,我真怕林左生气,可我又盼着能看到她表露出一点生气的迹象,可惜自始至终都没有,她的心情很好,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意识到,我对她的单恋,历经了这些年,大概还要继续下去。”

那个时候的林左对陈如海的确有一种朦胧的感情,就像是水中看花雾里望月,朦朦胧胧,感觉挺美,只是不晓得若是走近,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看到的又会是什么…

只不过那天下午,她心里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另一件事情。

林左下午便回了宿舍,室友说:“有个男人今天一直打电话找你,有急事的样子。”

话音刚落,电话铃又响起来,林左走过去接了,冲舍友挤了挤眼睛,扯着电话线去了走廊。

电话那头,林亦睿的声音冷冰冰的,他说:“林左,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别再骚扰我。”对这事,林左向来很直白。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林亦睿又说:“那你把名片还给我吧,我现在去你楼下拿。”

“这可不行,那是我的护身符,除非你们公司搬家。”

林亦睿的呼吸重了一下,像是压抑着怒火,其实他一直都不懂,他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女人!确实只有十八岁,却邪门得紧。

林左见林亦睿不说话,便笑嘻嘻道:“大叔,我就是一个穷学生,没脸又没皮,我家人都住得很远很远,没人会在乎我这点破事,相信大叔…还有你家里人的面子更重要吧。”

她就赌他还不够无耻。

她就赌他既想当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

现在好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不都是这个德行吗?!

接下来的很多天,林亦睿果然没有再给林左打过电话,有的时候林左会想,也许那些所谓的初恋情人,所谓的相貌相似,统统只是借口,其实信与不信,意义并不是很大。

那段时间临近期末考试,林左平时懒得去上课,考试前几天临时抱佛脚,陈如海惊诧于她对课本的无知程度,恨铁不成钢得拉她去图书馆上自习。

林左郁闷得头发都要揪光了。

陈如海便扔了自己的书看林左的各种专业课本。

陈如海很聪明。

聪明分很多种,一种是自恃聪明而懒散堕落者,一种是即便聪明依旧韧如蒲草者。

对于自制力很强的人,林左向来佩服,她佩服爸爸,也佩服陈如海。

期末复习的最后几天,陈如海抱着毛毯拉着林左到避风塘通宵,几乎是头悬梁锥刺股,最终勉强使她的各科成绩跻身优秀。

那段时间,陈如海几乎每天都痛心疾首道:“林左啊林左…你高中成绩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打击或者是冲击,怎么就堕落到如此地步?!”

“喂喂喂…陈如海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小学时期的成绩可是差到倒数第一,我又不是第一天当差生,我有经验!”

“…”陈如海想抽她。

期末考试安然度过后,宿舍六个人去了一家天津饺子铺狠狠吃了一顿,吃到脑满肠肥,肚皮圆滚滚得爬回宿舍。

宿管的阿姨神神秘秘拦下林左,递给她一个精细的小包裹,道:“有个男人今天送过来的,我瞧着像那天晚上跟踪你的流氓,还特意又打了保卫科电话。”

“…”阿姨您老的记性真好。

回到宿舍后打开包裹,是一款银白色的手机,西门子的,很小巧,很漂亮,手机盒子里压了一封信,打开一看却只有寥寥几个字:“只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这个,算是我向你道歉。”也许是怕再留下把柄,这封信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光秃秃的。

林左知道是谁,想了好久,便收下了。

她人生中的第一款手机是西门子的,很多年过去后,型号她一直记得,按键不是很舒服,反应也比较慢,所以她后来便从来没再用过这个牌子的手机。

大概大二的时候,她有一次在出租车里晕车呕吐,手机便丢失了。

这些都是后话。

大一的那一年注定林左的感情生活是多姿多彩的,她跟陈如海在北京多玩了几天,她跟陈如海在空荡荡的北大校园里打雪仗,她跟陈如海在拥挤的春运人群中挤上了回家的火车,她跟陈如海在喧闹的火车上玩纸牌…

北京到家乡的火车,绿皮车,十八个小时,春运车票很难买,这还是陈如海排了通宵买到的。

只是林左熬不住,下半夜的时候便头晕呕吐,吓得倒在过道上睡觉的民工一跳三尺高。

于是陈如海便又追在列车长后面补卧铺,由凌晨两点补到转天早晨六点多,终于盼到一个人下车,空出一张卧铺,那时候林左已经吐得四肢无力,气若游丝,倒在卧铺上一秒钟便睡着了。

后来她感觉陈如海一直在摸自己额头,仿佛怕发烧。

他的手掌又大又温暖,覆在她的额头上很有安全感。

等林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火车大概快到站了,陈如海坐在过道的小凳子上,他从窗外望出去,阳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俊朗。

林左的整个心也像是被太阳照耀一般,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坐在窗边看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她半倚在床上看他。

良久,林左出声说:“陈如海,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陈如海便起身猫着腰把头探过来,笑着说:“大小姐,有什么吩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