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即便北大只招一个,那招的也是我,你信不信?”林左合上书,半倚在床头笑眯眯的。

“哧…跟你爸一个德行,自负!”妈妈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已经有了笑容。

其实紧张这种情绪源于不自信,如果你足够自信,又怎么会紧张,这是林左当时的切身体会。

第二天,她如往常一般走进学校,又如往常一般走进考场,写作文的时候她为了塑造意境还特意抬头望了几分钟窗外。

她记得,那天的天气格外好,院子里的树上有小鸟飞来飞去,清脆的叫声很悦耳。

听说数学很难,林左只觉得那些题很怪异,故意逆着思维出题。

第二天的英语她答得一般,后面的小作文忘了一个条件,不晓得会扣多少分。

最末一场理综合考试答得还算顺心,最后一道大题耽误了不少时间,可惜终究也没能做出来。

出来之后大家都哭了,林左也象征性得洒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而后背着书包回家,毕竟大家都哭她如果不哭,会显得很例外。

但是因为她哭得不够深情专注,学校里转天便传出林左会是本届状元的流言。

虽然这个流言很美妙,林左一度希望它是真的。

多年以后,林左提起高考当日,印象最深的却不是这些,她只说她走进小区的时候,看到刘叔叔后来娶的年轻阿姨正抱着孩子站在风口上,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王阿姨死后不到一年刘叔叔便娶了这位新阿姨,而后一年多又生了个儿子,现在孩子两岁多,粉嘟嘟得煞是可爱。

可是她却一直听小区的人说,刘叔叔并不怎么疼现在的老婆孩子,至于为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那位阿姨站在大门口抱着孩子哭,保安来劝也不听,只是哭着说让自己老公回来,孩子病了怎么都不回家。

她就那样哭到天黑,一直到很晚很晚,林左从阳台上瞧下去,新阿姨还在那里哭,刘叔叔也一直没有回来。

范伯伯好嫖,刘叔叔好赌,林左是知道的。

这个小区里,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和和美美的还真没有几户。

可日子终究都是要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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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一二章:黑与白 ...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

刘叔叔家的新阿姨前几天抱着孩子回了娘家;范伯伯在外面养的小三找上门来撕破了他的衬衫;爸爸去医院复查的结果还算可以,可妹妹的中考成绩却烂得一塌糊涂,好在第一中学开设了交费班,花钱进去也是一个法子。

同时,公司董事长的独子在澳洲死于非命,栾董事长飞过去的时候澳洲政府已经将尸体火化,且一口咬定贵公子乃溺水而死,与他人无关,摆明立场维护本国国民。

总之,这个炎热的夏天在一片沸沸扬扬中度过。

林左闲暇时报了英语口语考试,百无聊赖时也会上上网,跟陌生人聊聊天,那会儿网上刚刚兴起《第一次亲密接触》的连载,林左也曾追着看过一段时间,可终归是觉得太无趣而弃了,因为生活中的情爱远比小说中的来得复杂。

就好比大表姐,她比林左大九岁,是大姨家的长女,从十几岁便寄养在林左家中,而今已是二十七岁的老姑娘了,可依然念念不忘自己的初恋男友。

她时常会拉着林左的手说:“大女长大了,上了大学以后一定会交男朋友的,你千万千万要提防身边的好朋友,那些自称为好姐妹的闺阁密友一转身便会勾走了你喜欢的男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满面哀伤,眼神中全是痛楚。

每当这个时候,林左也会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大表姐,你放心,我知道的。”

是的,这件事情林左是知道的,她早从爸爸妈妈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端倪,当所有人都骂这对男女不知廉耻时,林左却很想说:“也许,从一开始错的便是大表姐。”

大表姐的初恋男友本是爸爸手底下的一名小职员,与大表姐年纪相当,且工作突出,少年才俊意气风发,初一入公司便深得上司喜欢,茶余饭后爸爸总喜欢夸赞他,他说:“小李的学历虽然不是一流,可能力很强,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林左相信爸爸的眼光,大表姐也是。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后来大表姐再看到小李哥哥时怎么看怎么顺眼,就连他那小眼睛单眼皮都透着机智,白皙的皮肤也不再让人觉得太奶油,反而平添了一种稚气未脱的少年气。

不久,大表姐便主动跟林左爸爸讲明了她的心意,希望爸爸能做媒人撮合这桩姻缘。

当时爸爸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沉吟良久,过了好些日子才安排小李跟大表姐约会。

大表姐其实长相蛮讨人喜欢,圆圆的鹅蛋脸,披肩的长发,颀长的身材,属于沉稳大方的类型。

第一次约会后,小李没有提出太大异议,两个人便也经常单独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

可林左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十分怪异,至于怪在哪里一时又说不出,总之不像是两情相悦,大表姐一头热乎,小李倒更像是被逼无奈的小媳妇。

就这样不愠不火得谈了半年有余,忽然有一天小李说想静一静,暂且先分开几日。

大表姐一听这话便慌了神,当天夜里抽抽嗒嗒哭了一宿,哭得林左直想把她从窗户上扔出去。

那天晚上林左听妈妈悄悄对爸爸说:“你明天去劝劝小李,你看她表姐哭成那样。”

这次爸爸又没有说话,依旧沉默半晌,最终叹道:“可惜她不是我亲闺女,打不得骂不得又训不得。”

那时林左便依稀明白过来,小李根本就不中意大表姐,他之所以一直同大表姐若即若离,藕断丝连完全是迫于爸爸的积威。爸爸在公司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冷面冷心冷肺,除了栾董事长他不买任何人的帐,小李作为新职员初来乍到难免会害怕,而大表姐则是爸爸当闺女一般养大的外甥女,宠溺尤胜于亲生。

林左不晓得爸爸有没有去施压,但是第二日小李跟大表姐又恢复如初,只是相处方式一如既往得怪异。

那会儿林左正纠葛在同刘君、张琪的怪异三人故事中,相比而言也就不觉得大表姐的感情有多突兀。

看来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最怪异,只有更怪异。

只是区别在于林左性格飒然,拿得起放得下,而大表姐却要优柔很多。

差不多在刘君死去的那段时间,一直如受气小媳妇般的小李忽然间就爆发了,他特意跑到医院跟爸爸提交了辞呈,当时林左刚好在床边陪护,她听到小李是这么说的:“林总,谢谢您这些年来对我的栽培,我对您也一直都很敬仰钦佩,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同莉屏分手之后便不想再呆在公司了,毕竟天天见面总会尴尬,您夹在中间想必也很难自处,我也不想再给林总您添麻烦了。”莉屏是大表姐的名字。

爸爸半倚在床头输液,他闭着眼睛拧眉听小李说完,只缓缓道出两个字:“也好。”

小李走后,爸爸才睁开眼睛,似是自言自语得说了一句“可惜了。”

林左当时心头一滞,不明白他在说小李还是大表姐。

只是次日全公司的人便得知小李偕同会计部的小职员一同辞职,而那名小职员则是大表姐的闺阁密友,多年的至交。

这段故事一直在公司中流传,大表姐也因受不住打击申请调去了偏远的分公司,临走时她恨恨说道:“我会永远记得那个负心的男人,还有那个背叛我的女人!”她的表情哀痛,林左一度认为她也许此生再也走不出这段失败恋情的阴影。

后来林左听说小李跟那个小职员结婚了,再后来又听说两人在市里的商业区开了家服装店,生活还算美满。

就在林左高考完的那年夏天,她去逛街的时候偶然碰见了小李,当时他正抱着孩子,短袖的衬衫被孩子蹂躏得皱皱巴巴,领口上还沾满了污渍,孩子嚎啕大哭,她的妻子却忙于店里的事务无暇顾及,只将自己的老公推出门外,粗声得呵斥道:“你连哄孩子都不会吗?别呆在店里影响生意!”

二十八九岁的小李看起来苍老很多,胡子拉碴的,他抱着孩子站在店门口很气馁的样子,一抬头看见林左,整个人忽然就变得慌乱无措,眼神飘了半晌,连招呼都没打便转身而去,脚步匆匆,背影仓惶。

那一刻林左终于领悟到爸爸那句“可惜了”说的是什么。

小李放弃了大表姐、放弃了公司优越的职位而去追求自己奢望的爱情,到头来却生活落魄,郁郁不得志。

其实,只要他不后悔就好。

就像爸爸当年放弃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财富,只为了追寻自己引以为傲的尊严,到头来却落得疾病缠身,英年早逝的下场。

虽然“可惜了”,可只要不后悔便好。

大表姐没错,小李没错,小李的妻子也没有错,黑和白之间其实还存在着很多颜色,每个人的一生都游走在对与错之间。

范伯伯错了吗?范阿姨错了吗?

刘叔叔错了吗?抑或是刘阿姨是错的?

就连那死去的栾董事长家的公子,他生前奢靡享乐,花心无度,组织一帮太子党到处惹事生非,因为争抢一名女子而犯了事,这才被逼无奈送去澳洲深造,到头来也只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后来栾董事长过继了林左的妹妹过去养…

这年夏天真的是多事之秋,相比于生活的林林总总,林左觉得高考实在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当成绩下来后她很平静得接受了事实。

她去了北大,却没有考上自己心仪的光华管理学院,被随便调剂去了心理专业。

心理学在国内真的是冷门,毕业后基本找不到工作。

那一年第一中学的宝塔班算是丰收之年,两个去了北大三个去了清华,两个复旦一个浙大一个南开…五十五人的班级仅有一人没进全国211重点大学,而后便复读了。

另一个去北大的便是陈如海,他也报了光华管理学院,并且用十分的成绩将林左挤了下去。

那一年夏天很热,林左便几乎足不出户坐在书房内看书。

爸爸说:“大女,要不要宴请公司的人替你庆祝?”

林左抬头笑了笑:“算了吧,栾伯伯家的哥哥刚刚去世,妹妹都过继过去了,你不怕他再来抢我做干女儿啊!?”

爸爸也宽慰得笑了:“你这身体,也只有我养得活;你这脾气,也只有我降得服!”

林左晓得爸爸是真的担心自己,怕因为没有去成喜欢的专业而郁郁寡欢。

其实,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谁又能事事顺心。

八月中旬的时候,林左接到了北大心理学专业的通知书,当天下午,她也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铃声响了好久,爸爸妈妈不在家,妹妹去了栾伯伯那里,林左正在看书,她专心干一件事情的时候特别不喜欢被打扰,所以电话一直响了好久好久她都没去接,而对方却好似耐心十足,“叮铃铃”声不绝于耳。

最终,林左生气得接起电话,对方却没了声音,反反复复问了几遍“你找谁?”却依然只能听到对方的细细的呼吸声。

林左问完第三遍后便不再说话了,她抬头望向窗外,薄薄的一层云缓缓飘过,她说:“是陈如海吧,我没事,挺好的。”

对方的呼吸重了一下,而后忽然说道:“其实你真的挺适合学心理学。”

两个人都沉默了。

不知何时挂了电话,心里居然产生一丝涩涩的感觉。

九月份的时候,林左坐飞机去了北京,走出小区的大门口时,她回头深深得望了一眼:再见了,我的童年;再见了,我的青春;再见了,这里的每一个人。我要去新的城市开始我新的人生旅途,而你们的生活还将继续,苦的也好,甜的也罢,这都是人生体验的一笔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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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一三章:养情人 ...

大学生活挺美好。

起码一开始是如此。

林左每个礼拜日都会给家里打电话汇报平安,有一次,妈妈说:“前几天有个男孩子往我们家打电话问你宿舍电话,挺客气挺礼貌的一个男孩儿。”

林左愣了一下,问:“高中同学?”

妈妈想了想,模糊道:“他好像自称是你的朋友,叫陈如海,我以前也没有听你说过。”

“嗯。”林左犹豫一下,转头望向窗外的一片浮云,缓缓道:“也不是很熟,就说过几句话。”这是实情。

妈妈便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

接下来的几日,林左会莫名其妙得冲过去接宿舍电话,她觉得,陈如海既然问了她的号码,那便肯定会打过来的,至于会说什么,谁也说不准。

可是一连几个礼拜过去,陈如海并未主动联系她,而随着日子的推移,林左便也渐渐把这件事情遗忘了。

新的学校,新的坏境,新的朋友,有很多新鲜的事情可以做,十八岁的林左虽然比同龄人老成些许,说到底却也还是个喜新厌旧的少年郎。

大一的时候她在未名bbs上注册了一个账号,叫“光阴的故事”,如果有心人去查的话,大概现在还是能查到的,因为这个账号被设置了永久权限,就如同它的名字,任时光蹉跎,沧海桑田,即便林左已经去世,光阴沉淀下来的故事依旧被一些人缅怀。

当时林左并不晓得这些,她只是喜欢去文学频道和体育频道看帖,其中最常去的便是“青梅煮酒论英雄”,并且在那里认识了不少血气方刚的男生,同他们热情激昂得讨论三国志里的英雄人物。

那段时光确实很恣意快活,直到遇见了林亦睿。

林左很讨厌林亦睿,大概是某种情结作祟,她从来没有试过如此讨厌一个人,并且每当想起他,她都会莫名得恶心。

大概是因为他夺去了她的初吻。

而他的年龄又大到可以做她的父亲。

林左记不清是如何认识的林亦睿,可能是一次文学聚会,那会儿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在三国中找一个人物做代号,林左挑的“黄月英”,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披肩的长发,瘦瘦小小的,介绍的时候却称自己是“黄硕”,当时一帮男生嘻嘻笑着起哄,因为完完整整看过三国演义、三国志,且玩过所有三国游戏的女生当真是少之又少,可谓是稀有品种。

这些事情是林亦睿后来说给林左听的,他说她第一次见到林左时竟恍惚愣了神,并不是她有多美,只因为她的气质像极了他的一个故人。

所以后来他便屡次在bbs上借故接近林左,且自报家门说是国际贸易系的在读博士。

可能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林左对高学历的人自来有一种莫名的崇敬,于是便也很欣然得同他做了朋友。

林亦睿第一次提出约林左吃饭时已经是隆冬腊月,近几个月来两个人在网上讨论热切,话题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趋势。

那时林左自然便答应了这次晚饭,临出门时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宿舍的几个姐妹嘻嘻笑着打趣她:“小妮子春心萌动,要去约会啦!”

“哪有,是我一个哥哥。”林左没想过林亦睿年龄会在四十以上,她觉得博士在读的话顶多也只有二十七八岁,正是成熟稳重的好年龄,且第一次看到他时,她当真感觉他也只是三十左右。

不得不说,林左对林亦睿还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遐想的。

那天林亦睿迟到了,北京的冬天很冷,风很大,林左站在雪地里差点冻僵,后来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靠近时,她才眯起眼睛看清楚林亦睿这个男人。

他很高,骨架比较大,也可以说挺拔,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居然只穿了白衬衫和西服,没有戴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他打开车门,招手示意林左坐到副驾的位置。

“对不起,公司临时有个企划必须让我审核,所以迟到了。”他笑着说完,顺手打开车里的暖气,而后偏头望向林左:“吃海鲜吧,我定了座位。”

陌生感扑面而来,网络跟现实的差距果然很大,林左搓着手,哈着白气道:“好。”

两人坐在车中,林亦睿开车,林左愣神,一直愣到海鲜城,门口的服务生前来开车门时才惊醒。

林左自小喜欢吃海鲜,她不记得是否有对林亦睿提过,可点菜的时候他总是能很微妙得扑捉到林左的小心思,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停留,林亦睿都晓得这个女孩想要什么。

大概这就是岁月积淀下来的成熟男人的气质。

林左毕竟还年轻,总觉得这种场合下的见面很尴尬,不怎么想说话,林亦睿便只顺着她的意思给她布菜,两人专心剥着蟹壳,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吃到后来,他笑着说:“我特意到网上查过你们高中,居然真看到了你的名字,原来你是今年的数学状元呢。”

林左没接话,只缓缓吃着菜,隐约不喜欢他这种彻查自己底细的做法。

林亦睿便又笑了,不再提她的高中,并且在之后两人闹到最僵时也从未再提。

夜里吃完饭后已经是九点半多,北风料峭,微微飘起雪花。

林亦睿跟门口的服务生吩咐了几句后便对林左说:“这里离学校不是很远,我们走回去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左冻得鼻尖红红,还是点头应了。

回去的路上倒是林左先开了口:“你真是我们学校的在读博士?”

“要验明正身吗?”林亦睿偏头望向身侧的女孩,似笑非笑,而后他悠悠然从兜里掏出两件东西,一本学生证,一张精致的名片。

学生证表明自己的学历,名片代表自己的身份。

他将名片递到林左手中,解释道:“我是先创业,而后回来读的博士。”

他对林左出奇得坦白,他说他很幸运,文化大革命结束的那年正赶上他高考,不过家里已经被批斗得揭不开锅,他去给别人家喂了一年的猪,这才凑够了大学的路费,在学校里吃的是几分钱的粮票,最常吃的饭是黑面饼子,最常吃的菜是咸菜疙瘩,太冷了没有棉袄穿便到操场上打球,打到汗流浃背…这样便不冷了。

那个年代里没有富二代,有的只是他们自己双手打拼下来的财富。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林左想到了爸爸,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那样的年代里,那种苦,她肯定是吃不来的。

林亦睿还跟她讲了自己大学时期的恋人,瘦瘦弱弱,扎了两条明媚的大辫子。

林左问:“后来呢?”

“我保研了,她嫁人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却蕴含着说不出的苦涩。

“嫁给了谁?”

“一个退役军人,双腿残疾,但是成分很好。”那个年代里讲求成分,很诡异的一种东西,好似一种华而不实的荣耀。

“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我放弃了保研资格,跟几个同学一起创业,我当时告诉自己,军人有什么了不起,我将来一定会扬眉吐气,富贵荣华。”他又笑了,还是那种浅浅淡淡的微笑,后来林左才明白,他高兴不高兴的时候都会那样笑,好似一种既定的模式,就好像爸爸在公司中总拉出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这是他们的生存模式,与人无关,也与心情无关。

“那现在怎么又回来读博了?”林左偏头问。

林亦睿说:“因为外面很累,还是校园里干净。”

雪花越飘越大,两个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学校,林亦睿说:“太晚了,你宿舍要关门了,我们抄近路吧。”

于是他带她走了那片很漂亮的小树林。

林左曾对陈如海说:“我希望将来能跟我喜欢的人常去那片小树林里散步。”

所以走进那片小树林时,她鬼使神差得想起了陈如海,甚至连林亦睿又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林亦睿忽然掏出钱夹,随手抽出一叠钱,很自然道:“刚才路上想给你买点水果,雪下得太大没碰到,你自己买吧,我明天有个会,就不过来了。”他没将钱递到林左手中,而是熟稔得塞到她大衣的口袋。

女孩儿大都清高,直接给钱十之八九是不会收的;但女孩儿又大都务实,没有物质基础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更何况是包养情人。

其实从一开始林亦睿的目的就很明确。

这个女孩儿气质上有几分像自己当年失之交臂的故人,而今他事业有成,回到校园里再塑金身,养一个纯纯的小情人也未尝不可。

女人大都同情弱者,在感情上,当年他是弱者。

女人大都喜好权贵,现如今,他功成名就,而且也不老。

刚才一路上他同林左交谈甚欢,他觉得这个女孩沉静聪颖,懂他的意思。

可林左却仿佛忽然被他的举动刺激到,整个人变得尖锐异常,她毫不犹豫得从口袋中掏出那沓钱,狠狠得甩到他的面上,用一种睥睨的眼神望向他,傲慢道:“你信不信,若我愿意,将来我会比你更有钱有权,你现在的这些,我还瞧不上!”语毕转身去敲宿舍的玻璃门。

纸币的边角划在林亦睿的面上微微得疼,有几张随着北风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