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呵呵的,不置可否。

“但是我现在要接人,您直接开个价吧。”她怕科洛走了。

男人朝着牌子看了一眼,笑了笑,二话没说把牌子给抽走了,三下五除二解了氢气球,牌子扔在了垃圾桶里。

“喂!”顾初上前阻止,“你太过分了吧?我又不是不赔你衣服?”

“我!”男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垃圾桶里的牌子。

顾初一愣,“科洛?”

男人给了她一个欧洲宫廷式见面礼,“就是我。”

顾初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刚想着再次道歉给对方留下点好印象,就见周遭有些漂亮女郎在朝他抛媚眼,他则冲着女郎吹了口哨回应。

她翻了下白眼,开口时语气淡淡的,“那么科洛先生,我们走吧。”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门?”科洛抻了身上的衬衫。

“有车,不会让你挤地铁或巴士,所以,别人看不见你的狼狈相。”

“出门在外,形象很重要。”科洛说着,竟转身朝着旁边的衣装店走去,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还扯着粉兔子氢气球。

科洛有着混血的帅气,再加上如模特的身高,他这一路惹了不少芳心。顾初一心记挂着笑笑的事,疾步上前,说,“科洛先生,难道您没戴换洗的衣服吗?”

“戴了,但是拿出来很不方便。”科洛说着已经进了店。

店员热情款待,不知是因为他身上的名牌手表和行李箱,还是因为他的外表。

294谁跟你说他死了?

科洛选了件同白色的衬衫,花了不到三分钟,跟店员聊天打趣却用了二十分钟,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科洛幽默风趣,把几名女店员都逗得两眼冒狼光,顾初几次想要上前打断,又顾及到他的身份只能强忍。

又等了十几分钟,顾初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前一把扯过他手里的衬衫,往结账台一放,“结账!”

女店员被她的气势吓到了,看了看科洛。科洛走上前饶有兴趣地盯着顾初,“生气了?”

顾初扭头冲着他挤出笑,“哪有,只是想提醒科洛先生一句,您再耽误个把小时就遇上晚高峰了,上海堵车也是很可怕的。”

科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得顾初浑身毛发,又听他笑道,“小姑娘还挺有趣的。”

“谢谢。”顾初迎上他的目光。

科洛这边瞅着她,那边掏出钱包,将银行卡往结账台上一放。顾初刚要说她来结,却见他蓦地凑近了她,近乎贴上了她的唇。顾初心惊了一下,却没躲没闪,依旧跟他目光相对。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科洛收了笑容,目光似严肃,压低了嗓音说,“除了陆北辰那家伙,你是第一个敢命令我做事的人,小姑娘,你胆子不小啊。”

顾初对他不熟,也摸不准他的脾气,从见面到现在,他对人总是笑呵呵的,总是炫耀着他那双堪比女人还妩媚的桃花眼,所以一严肃下来,她不清楚他是真生气还是在假装。只听硬着头皮说,“我能做陆北辰的女朋友,你说我胆子大不大?”

科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紧跟着突然爆笑,指着她,“有意思,还真有意思。”

顾初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生气,她其实怕极了他转身订个返程票回去。

“美女,刷卡。”科洛冲着店员打了个响指,拿了衬衫进试衣间。

没一会儿,科洛换了新衬衫出来,连镜子都没照,挑着被咖啡泼脏的衬衫,对店员说,“能代劳扔掉吗?”

顾初心中暗自讥讽,这个拜金的家伙。

通往停车场的路上,科洛还揪着那只粉红兔子气球,惹了路人频频关注。顾初没看他径直往前走,他拉住了她,问,“我穿这件衬衫好看吗?”

试衣连镜子都不照的人得相当有自信,顾初就顺着他的自信回答,“挺好的。”

“如果你想夸我帅的话可以尽情夸,我这个人不是很谦虚。”科洛快步跟上她。

“我不想夸。”顾初没给他面子。

科洛惊讶,见她又蹬蹬蹬往前走,一伸手拉住了她的马尾,“为什么?”

顾初没料他会有这个行为,一扭头冲着他嚷,“放手!”

“弄疼你了?”科洛这边听话放手,那边却一下子将她拉进怀里,低头笑道,“我又没用力。”

他的行径令顾初产生反感,二话没说将他推开,义正言辞,“科洛先生,我敬你是北辰的朋友才对你客气,干嘛呀?*良家妇女是不是?中国有句话叫做朋友妻不可戏,明白吗?不明白回家查词典去!”

科洛不怒反笑了,“奇怪了,换做是其他女孩子,只要我靠近就会脸红了。”

“别的女孩子脸红我就得脸红吗?”顾初毫不客气,“我凭什么要脸红啊?”

“因为我帅啊。”科洛笑道。

顾初闻言后翻了个白眼,冲着他哼笑,“科洛先生,你呢是鹤立鸡群,但也仅仅是站在鸡群里才会显眼,你站在鹤群里试试看?再说了,我家北辰比你不知要帅出多少倍,你这点帅气在他面前掉的只剩渣了。我天天面对个超级大帅哥早就有免疫了,还会对你这种半成品脸红?”

科洛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顾初逞完了口舌倒是顺气了,但一下子又意识到对方可是贵客,一时间又后悔了,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们还是上车吧。”话毕,急忙往前走。

科洛盯着她一甩一甩的马尾,直乐。

车子一路向市区前行,身后的那辆保镖车如影随形。

科洛上了车后一点都没把自己当成客人,直接开了车里的红酒,倒在杯子里慢慢品味,冲着她笑道,“有陆北辰的地方永远不会苦了舌头。”

顾初没吱声,内心想着怎么把话题转到笑笑身上。

科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倒车镜,抿了一口红酒,悠哉说,“看得出陆北辰那家伙很在意你,保镖都动用了。”

顾初扭头看了他一眼,对他之前的不满多少缓解了。这人看上去吊儿郎当,实则观察力很强,路上这么多车,他一眼就能看出哪辆车是跟着他们的。

“他有点小题大做了。”她随口算是回答。

岂料科洛摇头,“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做他那行,帮的人多得罪的人也不少,在美国的时候好几次他都差点没命,你是他女朋友,他紧张你也是应该的。”

顾初很少听陆北辰提及他在美国的事,一听科洛这么说,心里活分了,问,“你跟他认识很多年了?”

“三年多吧,算不算很多年?”科洛摆弄着手里的粉红色兔子,邪笑着问。

“那…他在美国那么危险,这几年都怎么过的呀?”

“他在美国的保镖可比在中国多多了,而且都是每半年一换,他那边的实验室,大概出出进进的保镖有五十多号人吧。”科洛好心给她科普。

顾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保护他一人的保镖都要那么多人?夸张了吧?真把他当成国宝了?“为什么要每半年一换?保镖不是跟在身边时间越长的越好吗?”

“你男朋友工作性质特殊,再加上他是陆门的人我想你也清楚,跟在他身边的人时间越长知道他的事就越多,反而危险。”科洛一手将兔子抱怀里,一手酒杯一抬,一饮而尽。

顾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既然那么多的保镖,他怎么还会遇上危险?”

科洛盯着她,眼神怪异,“你对他在美国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顾初摇头。

科洛诧异,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她,末了,摇头笑道,“他还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一点风吹雨打都不让你知道。”

“什么意思?”顾初觉得奇怪,她听罗池说过他在美国有遇上过危险,但罗池知道得也不详细,她自然也从陆北辰嘴里问不出所以然来。

“想要他命的人无非就是打击报复,陆北辰也是人,不可能永远不落单,对方就找机会下手喽。”科洛将酒杯搁置一旁,“听说陆家小公子被人差点撕票那次,他带了巨额的赎金打算赎人,哪知道对方压根就是冲着杀人去的,也是巧了,对方雇佣的打手头子一直想整陆北辰,因为是陆北辰的一张鉴定书将对方的弟弟送进了监狱,陆北辰被他们折磨个半死,又被锁车里扔进了大海,幸亏他身手还不错这才保住了性命。”

顾初打了个寒颤,冷不丁想起陆北辰后背上的那道疤…

“你也别担心了,陆北辰那家伙是铁打的身子,死不了。”科洛见她脸色有点白,生怕是把她给吓到了,开口安慰,“想杀他的人要很费脑子,再加上他枪法又那么准,对方没等靠近就没命了。哦…差点忘了,中国不能随意佩戴枪支。”

“他…枪法准?”顾初像是听到了天下奇闻。

科洛看着她,“当然,他的身手和枪法是出了名的好,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顾初冷不丁想起之前对付刘继强的那次,当时他制服刘继强的时候的确很利落,还有开枪…可她以为那是他第一次拿枪。全都是被罗池那小子给误导了,是他说陆北辰手无缚鸡之力…

科洛见她这般神情后,心中疑惑,想了想,用肩膀撞了一下她,试探性问,“你们顾家跟陆家是有生意往来吧?既然这样,你怎么还对陆北辰一点都不了解?”

顾初闻言这话连连摆手,“顾家怎么可能跟陆家有生意往来?没有没有。”她并不惊讶科洛知道她姓顾,八成是陆北辰告诉他的,再加上科洛本身就是侦探,想查一个人对他来说不难。

科洛听了这话后更觉纳闷,“是你不知道吧?”

“我家是做药品生意的,跟陆家哪会有合作啊。”她以前从没听父亲提到有跟陆家合作的事。

“你…难道不认识陆振扬?”

陆振扬?陆北辰的父亲。

“听说过,没见过,更别提认识了。”

“那陆家你认识谁?”科洛好奇。

“认识陆北辰啊,还有…”顾初眼神黯淡了下来,再深吸一口气,“北辰的弟弟,北深。”

“哦。”科洛了然。

一听他这个口吻,顾初心里激了一下,“你认识北深?”

“你跟北深什么关系?”科洛没回答,反是笑着问。

“我…你怎么这么八卦呀?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顾初发泄了一通,又顿了几秒,又低下声音,“他都过世了,说这些干什么呀。”

岂料科洛笑了,“过世?谁跟你说他死了?”

295目光能及的未必就是真相

对于过往,顾初尽量从容面对,但“北深”这个名字往往总会刻意忽略,潜意识中她是给自己判了刑,所以每每想到北深,都是对她道德上的凌迟。上一刻情绪沉落,下一刻,科洛的话令顾初震惊,盯着科洛,好半天喃了句,“北辰说的…难道,他…”

难道他还活着?

这句话堵了喉咙,胸口被心脏撞得直疼。

科洛没看她,目视前方,从侧脸看不出太多情绪。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轻松如旧,“如果这话是陆北辰那家伙说的,那…应该假不了。”

顾初怔怔地看了他好半天。

科洛悠哉地往后座上一靠,见她失踪盯着自己,扭头看她,“是不是发现从侧脸的角度看我还是挺帅的?”

顾初哪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急急地问,“北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话令科洛诧异,左眉微微挑起,看上去有点坏,“什么怎么回事?”

“你刚刚——”

“事实上我对他的事不了解,只知道陆北辰有个弟弟。”科洛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端杯过鼻,香醇醉人。“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弟弟已经不在了。”

“可是…”顾初欲言又止,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下一秒科洛又借故凑近了她,笑得坏坏,“他弟弟去世的原因是什么?他应该告诉你了吧?事故,还是生病?”

顾初哑口无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试图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些讯息来,例如,他是纯心故意,又例如,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似乎也没比我知道多少。”科洛笑嘻嘻的,“不过幸亏你提醒了句,要不然我哪天一个不小心多嘴问了,他一定会宰了我。”

失落,如深秋黄叶,经不起动荡就被风吹了一地。顾初没说话,目光沉沉的。

其实,她是有期待的。

一个被道德判了刑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机会赎罪。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越是幸福就越是愧疚,每每面对陆北辰的时候,每每见他沉默的时候,她总会萌生一种可怕的念头:想紧紧抱住他,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当北深不在,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就成了她的心灵救赎,不管她多想忘记,北辰的那张脸是真实存在的。

北国的秋远比南国萧瑟清冷,空气干凉,叶子黄得也快。

陆北辰搭乘的航班没有延误,罗池带着几名北京的同事亲自去北京国际机场接的机。上午从机场通往市区的路尚且好走,鲜少堵车,极大节省了在路上的时间。

北京抽调的专案组早已等候多时,与上海昨晚抵达的专案组部分同事对面而坐。鱼姜、潘安、语境的位置靠前,依次而坐,可见佘山实验室的权威地位。

上午十点整,会议室的门从外向内推开。

陆北辰一身正式,烟灰色西装外套加长裤,内搭黑色衬衫,领带上虽没搭配金属领带夹,衬衫袖口亦没搭配袖扣,但这一身灰色与黑色的搭配外加他颀长身影,衬得他整个人极为英气冷峻。

他率先而入,身后跟着罗池几人。

有初次见到陆北辰的女同事,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鱼姜坐在对面看得清楚,笑得不轻不重,对于这种膜拜式的目光,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女人捧着满满的桃心往陆北辰身上扑,但又会被工作中陆北辰的严肃惊得退避三舍。

可她偏偏就迷恋于他的严肃。

陆北辰径直走到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于鱼姜身旁的那个空位。环视了大家一圈,语气清淡却有诚意,“很抱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自然没人会去计较。

就算没跟陆北辰合作的人都知道他的工作效率向来很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既然他答应了会负责这个案子,那么他势必会不遗余力。

大家相互简单客套两句,由局长亲自主持会议。

沈强的旧居被发现后,温泉抛尸案、外滩汇及谦整形就成了一个需要重新审度的大网,就此两地也开了不少的会议,无非是前期需要秘密进行一次性收网。

在会上,罗池将筱笑笑失踪也列为跟这件案子相关的调查内容,在北京这边同事汇报工作进程时,罗池收到了上海同事的电话,他直接在原位接听,通话结束后,脸色不大好看。

他主动向大家说明:“同事们搜查了上海的谦整形,连同地下都查了个底儿朝上,结果并没发现异常,筱笑笑还是不知所踪,地下储放了大量的医学整形器械,并没发现任何违规操作的迹象。”

专案组成员闻言后脸色亦如死灰。

陆北辰在整体归集了尸检报告及判断后就始终以倾听为主,听完罗池的话后,他一直保持沉默。

“也许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是错的。”同事A发表意见,“监控录像未必会拍得齐全,毕竟谦整形院内的监视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