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突发脑溢血入院,直接推进了手术室,可再也没出来,为此,盛天伟深受打击,多年来就陷入内疚之中,为此,蒋绫也对他心生怨怼了很多年。父亲的离去,注定了他和穆青灯的结局,后来,穆青灯嫁人了,郭香云也离开了盛家。

盛天伟讲完这段往事后又点了支烟,深吸,轻吐,神情沉重。许桐久久无法平静,对于盛天伟的事她知道得甚少,现在这个案子处处针对于他,她也三番两次怀疑过,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往事。

“郭香云离开盛家后去了哪里?”她问。

盛天伟道,“应该是跟着穆青灯走了。”

“应该?”

盛天伟点头,“穆青灯对我有怨,因为我无法娶她,而父亲的死又跟我和她的关系有关,所以她不想见到我,只递交了辞职信,后来郭香云找到我,跟我说青灯结婚了。”

“她嫁给谁你不知道吗?”

“按照郭香云的说法,他们应该是回老家了,听说穆青灯找了个老家那边的人。”

许桐眉头不展,“既然是心甘情愿分手,也是心甘情愿嫁人,那么怎么又会出现她冒名你的签名?郭香云为什么会在沈强家出现?”

这也是盛天伟想不通的地方。

“所以,在我看到拼图后才会震惊,郭香云应该是跟穆青灯在一起才对。”

许桐想了想,“伯母能不能清楚这件事?”

盛天伟摇头,“我妈这几年都不问公司的事,父亲的死又令她十分避讳郭香云母女,所以肯定不会打听她们的情况。”

许桐陷入沉思。

“但令我不解的是,穆青灯是因为嫁人而离职,她走后公司开始谣言四起,说她是失踪了,更是有人拿着她的名字做文章,一盏青灯总会吓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而眉首在那段时间也抛弃了沈强离职嫁人,可能是怕了公司的氛围。”

许桐惊讶,“你的意思是,在沈强之前就有人拿着青灯吓人?”

盛天伟点头。

“那木偶又是怎么回事?”

盛天伟摇头。

事情陷入了僵局。

“我需要去旧址确认一下。”盛天伟许久后说。

许桐想都没想,“我跟你一起去。”

盛天伟抬眼看她,“你相信我说的?”

“所以,你必须要证明给我看你是清白的。”许桐回答冷静。

盛天伟笑了笑,很聪明的女人。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见一个人。”盛天伟轻声说,“当然,如果你也想一同前往的话,前提是,我们必须要避开警察的视线。”

“你想见谁?”许桐稍稍警觉。

盛天伟稍作思考,道,“梵尼。”

“梵尼?”许桐震惊,“她不是疯了被家人带走了吗?”

“但是,陆北辰一直在找她的下落。”

许桐听说陆北辰是受梵尼的亲人所托,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不过是陆北辰要查盛天伟的借口。她想了想,脑中又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看向盛天伟,“难道,她并没有被家人带走?”

“当时她只身一人,我并不知道她还有家人。”盛天伟眉头深锁,烟夹在手里静静燃烧,烧了大截的烟灰。“她被沈强吓疯了,我也只能把她送进疗养院。”

“也就是说,这些年她一直都在疗养院?”许桐惊愕。

盛天伟再次点头,“我只能这么做,为她找最好的疗养环境和疗养师。”

“她的病情…”

盛天伟叹气摇头,“很不乐观。”

许桐只觉得天旋地转。

回上海这么久了,这是顾初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走进A大校园。考试时间是上午八点,她早早地就到了,走过那片白兰树下时才刚过七点。十月的天空异常湛蓝,这条路始终热闹,哪怕是早晨,也能看见来这里晨跑的学生。顾初不敢在这里待太久,生怕太多回忆会缠了大脑影响发挥,便匆匆穿了林子往教学楼方向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监考的会是方教授,她是A大的老人了,专教解剖学的。顾初认识她,以前上过她的课,同时的,她也教过陆北深,当年陆北深的解剖课上得最好。方教授还记得她,见了她后直叫她小丫头,顾初一听这个称呼差点就落泪了,当年她在班上年龄最小,教授总喜欢这么叫她。

“陆教授来替你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我正好经过,我还以为是北深那小子呢,原来是他哥哥啊。”方教授住校,见顾初来得早就拉着她聊家常,老太太很健谈,每天笑呵呵的,学生们都喜欢他,亲切地称他为“解剖室奶奶”。

顾初手抱着热水杯,轻轻笑着,没多说什么。

“他真不是北深吗?”方教授很好奇。

“教授,他是陆北辰。”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方教授感叹。

“双胞胎嘛。”

方教授是个上了年龄的人,上了年龄就喜欢回忆,虽说她桃李满天下,但顾初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挺深刻的,所以开始喋喋不休说着过往的事。顾初本不想回忆,但总会被方教授口中的一件件事所牵扯。末了,方教授又提起了陆北深,叹了口气,“也对也对,北深那小子可比他哥哥爱笑多了。”

“北辰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顾初为陆北辰说好话。

“提到工作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方教授端起了茶杯优雅地喝了口水,“咱们学校法学院今年扩招,这件事你知道吗?”

顾初摇头。

“是这样的,法学院那边扩招,意味着校方这边对法学这块的重视程度提高了。之前我们也听说过陆教授的大名,只是碍于他在国外又是身价过高请不起,现在他在国内,又跟你有这层关系,你看看能不能请他来为咱们法学院这边讲几堂课?”方教授笑呵呵地问。

顾初被方教授的“跟你有这层关系”这句给弄得红了脸,清了清嗓子,“教授,其实我跟他…我只是做他助理的,当然,学校这边如果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帮校方问问就是了。”

“老师是过来人,当我看不出来啊?”方教授一切了然,当然,学生的事她看得多也不说破,“如果你能帮着说说那就太好不过了。”

“我尽力。”顾初可不敢替陆北辰应下这件事,万一他不同意或没时间呢?

“哦对了,北深怎么样了?是出国了吗?”

顾初的手指微微僵硬了,唇角的笑也凝固,许久后才道,“他…过世了。”

“什么?”方教授手一抖,茶水溅了出来。

七点五十分,顾初坐在待考区等待,与她同期考试的还有几名也是保留学籍回来继续留读的学生。几人许是都认识,又或者是聊着聊着就相识了,叽叽喳喳的。顾初始终安静,在一旁喝着咖啡,满脑子都是方教授刚刚的反应,她后悔了,不应该刺激老教授才对,北深是她很得意的学生,就这么知道他不在了,这相当于在教授心头割肉。

手机响了好几声顾初都没听见,深深陷入自责当中,直到旁边的同学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接起,竟是鱼姜。

“我知道你今天考试,按理说不应该给你打这个电话。”鱼姜在那边的态度不是很好。

顾初知道鱼姜打过来电话肯定没好事,就暗自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轻轻叹出,“电话都已经打过来了,还有什么不应该的?说吧。”

“你应该为Vic做一点事。”鱼姜的声音清冷,“就像,他能为了你换了整片杨树一样。”

旁边的人很吵,顾初放下咖啡杯走出了待考区,踱到走廊的尽头,“你说吧。”走廊的尽头是琉璃花纹玻璃,将阳光过滤成五彩斑斓,她仰头眯着眼,斑驳的光亮映得她面孔细腻光滑。

“温泉碎尸案虽然你退出来了,但因为牵扯了你朋友还有你的亲戚,所以这件事令Vic很为难,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亲自说服她们,要她们乖乖配合调查,尤其是你的表姐许桐。”

许是阳光太晃,顾初只觉得眼睛刺痛了一下,这种痛传到了耳朵,只听见“嗡”地一声,紧跟着脑袋差点炸开。

“你说我表姐?许桐怎么了?”

“筱笑笑被人绑架,凌双又跟庞城的死有关,你表姐更夸张,帮着盛天伟打掩护,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吗?那个盛天伟是人是鬼还不清楚,堂堂一个上司公司的老板,竟做起了拿人油和人血烹饪的勾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外滩汇和整形机构都是盛天伟旗下的产业!”

315心理的较量

留学籍这类的入学考不像真正考试那么复杂,大多数是院里权威教授出题,按照学生们所选择的专业进行几科的汇总考,所以,一上午一张试卷。但就是为了通过这一张试卷,顾初需要温习堆积如山的各科专业书,需要在题海中找答案,还需要在面临一个个真实临床病情时发挥所学。

陆北辰留下的资料帮了她大忙,尤其是在实践真题中带了她很多的灵感和应对方法。顾初向来是“应试型选手”,这一次她答题的速度也跟往年一样快,只是不急着上交,检查数遍后确定无误后才交了卷子。跟老教授道了别,顾初出了考场,沿着A大的草坪慢慢踱步。不远处一片叫好声,她停步看过去,是篮球场。正在进行一场球赛,年轻的男孩子们肆意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女孩子们自行成了最美的拉拉队,为各自心仪的男孩儿摇旗呐喊。

顾初一时间有些恍惚,曾经,她也是摇旗呐喊的其中一员,只要北深在打球她总会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嗓子喊哑了都在所不惜。那时候,北深就是球场上的明星,不,她觉得比球星还帅。

快中午了,校园也热闹起来了。快到万圣节了,各社团都在组织活动,风格迥异的特色海报贴满了通告栏。相比她那届,现在万圣节的活动做得愈发逼真疯狂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令人懒洋洋地想要睡觉。顾初在白兰路择了椅子坐下来,又看了看时间,再待十分钟她就离开了。

鱼姜的那通电话扰乱了她的情绪,也终究明白陆北辰不许她参与此案的真正原因。

筱笑笑造人绑架的遭遇令她揪心,现在,这件案子竟牵扯了许桐、盛天伟甚至还有凌双,这个消息恰恰就在考试前被她知道,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飞往北京问个明白。但后来,鱼姜又说了句话,她说,顾初,我要是你的话会立刻飞过来帮助Vic,因为你的朋友你的亲戚你是最清楚的。

这明明就是句刺激她行动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反而成了冷却剂,一下子浇灭了她的所有冲动。是啊,她的朋友她的亲戚她是最清楚的,筱笑笑是受害者,又跟这件案子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警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笑笑向来配合警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凌双虽为人高傲冷淡,又喜欢挑剔,但这是职业特点形成的性格特点,她纵是对别人对社会再有不满,也绝对不是那种违纪的人,她没那个胆量;许桐,她更是信任了,这么多年她在职场无往不利,自然是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在职场是出了名的聪明,聪明人一般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盛天伟她虽不了解,但从他对许桐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是个真性情的人,他是商人,会有他办事的手段和方法,可既然表姐都能给他做事,她觉得盛天伟应该不会是大歼大恶之人。

如此一分析都顺理成章,既然如此,她着急上火又有什么用?就算她立马飞到北京去又能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越是到这个时候她越是要充分信任陆北辰,他不想让她知晓这件事,那么自然就有他的道理。他不想她分心,正如他所说的,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考试。如果她撇下考试毫不犹豫飞过去,那么不但给陆北辰找了麻烦,还会令他失望。

再说回鱼姜,这通电话她打得有目的性。如果案子真是跟许桐他们几人有关,那么也许在陆北辰去北京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牵扯其中了,可鱼姜现在才选择告诉她,无非是私心作祟。一通电话,表面关心陆北辰,实则包藏了太多的不怀好意,这令顾初每每想起都背生凉汗。

她对鱼姜说,这件案子既然北辰不允许我参与,那么我就不会参与。至于我的朋友和亲戚牵扯其中那么必然是有理由的,我相信清者自清,北辰和罗池会查清楚这件事。

鱼姜表示很气愤,在电话里不停地骂她自私,她也没多说什么,等她骂得差不多了便说,骂完了吧?骂完我就挂了,马上要进考场了。

鱼姜在那边嚷嚷,你竟然还有心思考试?

她不动声色地回鱼姜,是的,我有心思考试。

成功击退鱼姜,不过就是玩得心理战。说出来的话可以是冷静,但坐在考场里,拿起笔,笔尖都是颤的。不担心不忧心是假的,朋友亲戚全都卷进案子里,北辰在那边会不会左右为难…老教授走过来,见她的手在一个劲儿地哆嗦,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担心,心态放平。”

顾初知道教授是误以为她在为考试紧张,所以出言安慰,可教授的话还真管用,对啊,人已经坐在考场里了,真是有什么事也不是她能解决得了的,所以,放平心态,一切都等考完试再说。

十分钟后,顾初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是保镖,通知她,车到了。顾初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阳光落在脸上痒痒的,她喜欢这种“压力来临”前的轻松片刻。刚要走,就有一个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苞米似的同学跑过来塞她一张传单,热情洋溢地说,“嗨同学,你是哪个系的?来参加我们社团组织的万圣节捉鬼枕头大战吧,奖品丰厚哦。”

顾初喜欢被叫做“同学”,这种珍贵感是没离开校园的人感受不到的。她收好传单,说考虑考虑,那社团学生手舞足蹈的,一步三回头叮嘱她一定要参加。等回了车里,顾初还在看手里的传单,想着这次的考试十拿九稳,以后自己又可以回A大继续学业了,如此,心情就愈发放松。

开车的保镖看了一眼后视镜,见顾初一直在扬着唇,知道她心情尚好,开口问,“顾小姐,时间还来得及,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不用不用,直接送我去机场。”顾初摆手。

飞北京这件事是她早就决定下来的了,今天是陆北辰的生日,又是她的考试日,她早在陆北辰去北京出差那天就策划好,上午先考试,考完试马上飞北京去给他过生日。考完试还能余富几天等成绩,她原本想着正好趁此机会在北京转转,现在正好连带的去打探一下许桐凌双的情况。

保镖不多言,依从她的要求直接往机场方向开。

手机响了。

顾初掏出一看,是陆北辰。

电话打来的倒是挺及时。

接起,她靠在座椅上,懒洋洋的,“喂?”

“考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

“方教授说你刚进考试的时候有些紧张。”

顾初眨眨眼,“陆北辰,你怎么跟家长似的,随时还要跟老师通话?”

手机那边传来低低地笑。

“哎,你今天要忙什么?”顾初问。

那边想了想,“工作。”

“真的工作呀?”

陆北辰笑,“那我还能做什么?”

“嗯,工作好,工作好。”顾初笑嘻嘻的。

“回家好好休息,别乱跑。”陆北辰叮嘱。

“好呀。”顾初答应得十分痛快。

四十分钟后,顾初出现在机场,换好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后,买了个超大杯的咖啡坐在休息区,想着不到三个小时就能看见陆北辰了心情那叫一个激动。胸腔里都快装不下心脏了,看着停机坪上一架架的飞机起飞,她的心也跟着直痒痒,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期待一样,恨不得自己搭乘的那架立马起飞。

就这样一直等到快登机,等广播一出,顾初就再也按捺不住拍了张手里的机票,下一秒就给陆北辰发过去了。并留了言:亲爱的,我马上要登机啦,记住这趟航班啊,不管你有多忙都要来接我哦。

连撒娇带威胁,发了这条讯息出去,就等着下一秒陆北辰的来电,她相信这绝对是个炸弹,他怎么会想到她考完试就直奔北京了?她随着队伍一点点朝前移动,可等了半天也听不见手机响,难道,他正在忙?

直到登了机找到了座位,顾初还在攥着手机。空姐逐一检查安全带,提醒旅客关闭手机。顾初生怕陆北辰是没看见那条短讯,便给他拨了过去,可电话那边竟然提醒关机。

奇怪了,四十分钟前还通电话来着,现在怎么关机了?手机没电?不甘心又拨了一遍过去,空姐见状后上前轻声说,“这位女士,我们的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关闭一下手机,谢谢。”

还是关机。

奇怪。

转念想要打给语境或罗池的时候,一抬眼见空姐正微笑着盯着她瞧,顾初就不好意思因为她而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当着她的面关了手机,心想着只能到北京后给陆北辰来个空降惊喜了。

316你似乎没得选

林嘉悦落地后一路坐着车直达乔远集团,那幢巍峨的建筑近乎直达云端。她收回视线,将太阳镜重新戴好,径直走进大厦。

保安拦住了她,要求她出示预约证明。林嘉悦冷笑,说,“我是林嘉悦,我的名字就是通行证。”

保安见她来势汹汹,也察觉出不妥,便打电话禀报了上头,上头一听林嘉悦的名字后马上让行,就这样,林嘉悦在秘书的带领下一路到了总裁室。

行政助理早已等候多时,见她来了后主动上前,礼貌地摆出“请”的poss,“乔总在办公室等您,林小姐,这边请。”

到了总裁室,林嘉悦没等行政助理敲门就直接而入,乔云霄正在打电话,坐在大班椅上衬衫领带一丝不苟,行政助理一脸的谨慎,生怕受到责备。乔云霄见状,手一挥示意助理出去。

趁着他通电话,林嘉悦将总裁室的环境观察了一番,身处繁世之隅,寸土寸金的奢贵,遥望黄浦江,俯视众生。单单总裁室就足有百平米,不尽华贵,人在其中反而显得渺小。但乔云霄很显然能驾驭得了这般尊贵,背后的落地窗透了万丈光芒,将他映落光亮之中,他看上去权威肃穆,也难怪会令这么多的下属对他马首是瞻。

林嘉悦听说了筱笑笑的事,也从乔云霄的眉眼见得着一丝倦怠。这原本是温润如玉的男子,只可惜在商场打滚多年,他的温吞早就遮不住骨子里的锋利了。她择了沙发一处坐下,很快地,助理端来了现磨的咖啡,她喝了一口,助理刚要走便把她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