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时,乔云霄与他并未谈妥,换句话说,他抱着看似“友善”的目的而来,实则令乔云霄起了疑,堂堂陆门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人掘坑埋雷?陆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知道,他也不想参与陆门的事。

乔云霄慢悠悠地喝着水,水淡得无味,如同心情。放下水杯,他靠在椅背上,道,“你和陆北辰的恩怨,我不感兴趣。”

“但你对陆北辰的事感兴趣。”顾肆笑得轻松,那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胸有成竹,“否则你怎么会一直盯着陆北辰的事不放?”

乔云霄盯着他,心中警觉。

“放心,我没有试探之意,别忘了我说过,我跟你是统一战线的人。”话毕,顾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没记错的话,乔总甚至找人挖出了当年陆北深和陆北辰的一些事,据我所知,乔总对陆北辰的情况可了解不少。”

乔云霄敛了神情,冷笑,“我是应该赞许陆门的人无所不知还是要提防顾先生背后的心思?”

顾肆挑眉,像是不解,“咱们的老祖宗可有句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乔总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乔云霄淡淡,“有朋来才会乐乎,你我之间还谈不上朋友吧?”

“朋友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讲求缘分的那是孩子们的友谊,志同道合的才是成人间的友谊。”顾肆笑,“先是查出了陆北深和陆北辰大学的事,又查出陆北辰的身体状况,而后又弄到了当年车祸现场的保密资料,乔总做了这么多事目的不就是想要找到他的软肋吗?哦,又或者说,你是以查情敌的心态来查陆北辰的,只是让我不理解的是,明明就可以捅破的事实,你为什么停下来?不但你自己停下了,你还以陆北辰身体状况来威胁林嘉悦也停了下来。既然你对顾初还是很关心,生怕林嘉悦对她造成伤害,为什么要对陆北辰的事放手?”

“你是陆门的人,陆北辰是陆门的公子,你跑来这里说了这番话可不像是陆门人该有的态度。”乔云霄一针见血,“你不是陆老爷子的人。”

“陆门盘根错节,复杂之事多不胜数,连陆东深都有伸手够不到的地方,又何况是陆北辰?”顾肆勾笑,一字一句,“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互惠互利就好。”

乔云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未发一言。

“我不清楚乔总为什么突然不想去查陆北辰了,但我不妨为你提供一个思路。”顾肆起身,踱步来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高楼林立的上海繁景,道,“你查了当年的车祸现场资料,知道资料中提到并未发现陆北深的尸体,所以,你怀疑当年的车祸事有蹊跷,不是吗?”

“当年车子撞坏高速围栏,冲出高崖在海边礁石上摔得粉碎,那尸体也许早就零碎了也说不定,资料?”乔云霄冷哼,“有时候资料也可人为。”

“资料没错,当年的确没有尸体。”顾肆转过身看着他,目光转为严肃。

乔云霄沉吟片刻,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恐怕连尸体都摔零碎了,下面又是海,你们想找当然困难。”

顾肆笑了,那双漂亮的眼眯成了弯月,唇稍如择了朵朵桃花似的,“乔总现在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我能理解,但试图说服自己的本事我可不敢苟同。我们是成年人,应该清楚就算车子摔在了万丈深渊,想找线索也一定能找得到。”

乔云霄静静思考。

“其实连你都在怀疑不是吗?”顾肆看穿了他的心思,“答案很简单,美国陵园的那座墓碑下压根就是空的,当年发生车祸的人压根就不是陆北深,所以,车子里当然找不到他的尸体。”

乔云霄看向他,“那当年发生车祸的人…”

“是陆北辰。”顾肆一字一句。

乔云霄的脸部猛地抽动一下,他微微眯眼,实则在思考,蓦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顾肆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得意味深长,“现在,你再联系之前那人说过的话,应该多少明白一些事了吧?”

乔云霄的脸色愈发难看。

“当年,乔总和顾家小姐订婚的消息何其风光,大大小小的新闻都在轮番播报。我想,当时如果可能的话陆北辰恨不得杀了乔总你吧。只是没想到他太心急出了车祸,那可真是一场灾难啊。后来,陆门对外声称发生车祸的人是陆北深,这么多年,外界从没怀疑过。”

乔云霄狐疑,“陆门为什么对外声称是陆北深发生了车祸?”

“因为陆门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来掩饰陆北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实。”

乔云霄蓦地起身,盯着顾肆。

“乔总一直怀疑陆北辰与他弟弟的死有关是有道理的,你的所有怀疑凭证都是来自车祸现场资料,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另外一码事。”顾肆于窗前伫立,背着光,脸上的笑陷入半阴半明之中,“其实还在大学时期陆北深就与陆门失去了联系,陆老爷子查到最后与北深接触的人是陆北辰,是他骗了北深去了中国的滇西之地。这么多年,陆老爷子一直对陆北辰有怀疑,他与北深的关系一直不好,我想,北辰基金你是听过的吧,其实这份基金是陆老爷子给陆北深的,不曾想当年签下合同的人是陆北辰并非陆北深,事情太巧合了是吧,陆北辰先是支走了陆北深,然后顶替他签了基金会的文件,等陆老爷子发现后为时已晚,后来没办法才更名为北辰基金。陆老爷子有理由怀疑,为了利益,手足可相残。”

“陆北辰杀了陆北深?”乔云霄微微挑眉,“我曾经也深信不疑过,但是,杀一个人容易,要人发现不了,太难。”

顾肆笑得似天真,却又残忍,“你错了,对于别人来说想要处理一具尸体太难,但对方是陆北辰,对他来说,从杀人到处理尸体,他完全有本事做到滴水不露。”

“陆北辰这次回来是有他的目的,如果他真的杀了他弟弟,又何必回来?”乔云霄质问。

“因为,中国还有个顾初。”顾肆双手一摊,“再冷血隐忍的男人,他的心里总会记挂一个人,而且依照陆北辰的性格,越是得不到的他才越要得到,他回中国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顾初。”

乔云霄的目光一缩。

“我所知道的陆北深生性善良,但他的哥哥陆北辰就隐忍老成的多,这种人,危险。”顾肆看着乔云霄,“所以,你真的相信他夺回顾初的目的就很单纯吗?很抱歉,我不信。如果当年有一个人害得你差点丧命,要经过大大小小手术五十多次,其中十几次是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知单,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三年,最后连系鞋带都要重头学起,难道,你不恨吗?”

乔云霄面色凝重,他是知道些陆北辰的身体情况,但不曾想过会这么严重。

“现在,乔总好好考虑一下还要不要跟我合作。”顾肆轻笑。

乔云霄看向他,语气沉凉,“我想,你还有没说完的话。”

“没错,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顾肆收了笑容,字字清楚,“陆老爷子很不希望陆门与顾家的人扯上一丁点关系,哪怕,那个人是他不满意的儿子。”

“你想怎么合作?”

“有些事我不方便露面。”顾肆淡颜,“而我知道,乔总的手还是能伸很长的,例如,撬开陆北辰身边那个神探潘安的嘴巴,再例如,通过陆北辰找到陆北深,哪怕只剩下骸骨。”

乔云霄沉默,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交易,不牵涉到任何经济利益,只牵扯到感情。如果他说的事都是事实,那么,陆北辰绝对是个危险的人,顾初跟着他,将来会遭遇什么谁都说不准。他曾一度想要停手再去揭开陆北辰的面纱,但如今…

“我想,乔总没拒绝的理由吧?因为你比谁都想得到顾初。”顾肆笑道。

“陆门四大特助,从不以真实姓名示人,看样子,以后我只能称你为顾肆了?”乔云霄重新靠在椅子上,哼笑。

顾肆淡淡一笑,“当然,这是个不错的名字。”

夜,月皎洁。

房内,一对人影缠绵。

细若斑点的光亮,如撒了一地的星子,绵延在男女散落的衣物之下。女人浅色的衣和男人深色的衣缠绕在一起,像极了水汝胶融的那一对。

白的墙,黑的影在晃动。

室内暖的光线落在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上,与性感的汗珠凝了光,隐隐闪着光亮。结实的手臂撑着女人柔软的身子,如攻山之玉。

他进攻,撞击,不知倦怠。

幽明中,他始终盯着她的脸,整个过程不曾转移。她被他看得害羞,想要扭脸时,他却一次次将她的脸强行掰过来,粗喘着命她,看着我!

349一道谜题

手机铃声惊扰了室内的高温,是顾初的手机。她顾不上接,在男人记记深攻之下早就喊得声嘶力竭。

他俯下身子的瞬间,再度引起她的惊喘,他却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呼吸粗重嗓音低哑,“他趁我不在骚扰你?”

顾初已被他的热情烫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却腾手接过了手机,给了她。

“喂?”她的喉咙快要冒火。

“小初,周日有时间吗?”是乔云霄。

顾初一个激灵,抬眼去看陆北辰。他却低下头,薄唇痴绵于她的身躯,每一寸。她颤抖,嗓音就不稳了,“我…我没时间…啊!”

最后是一声惊喘。

是他,毫无预报地撞冲。

“小初?”

“我…我们改天再约吧。”急急掐断了通话,她迅速搂住了他的脖子,如溺水之人搂住浮木似的,嗓音带着泣腔,“你怎么这么坏啊?”

“改天再约,嗯?”他的脸颊贴着她的,窄腰再次发狠。

她要喊,他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唔!”她吃力承受。

“还约吗?”他坏笑。

她连连摇头,求饶,“不约了,刚刚…只是随便说的…”

陆北辰满意了,将她拉了起来扣在怀里,可动作依旧臻狂,他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脸颊,痴恋呢喃,“乖女孩。”

像是一场鲜美大餐,陆北辰吃得餍足,她是餐桌的主料,被料理得一干二净。

陆北辰事后尽是温柔,一向与狂野贪嘴的形象不符。他为她擦拭了额角的汗,见她面色潮红,忍不住又吻了她,低低道,“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顾初从嗓子眼里吃力地挤出抗议之言,极小。

陆北辰笑了,手臂伸了过来。

“你先去。”她娇喃,“我累。”

陆北辰唇角染笑,压低了脸,“一直是我在动。”

顾初的脸就红了,扯过枕头盖住了脸,闷出了一声,“那我也累。”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逗笑,也不勉强她跟他同浴了,起身进了浴室。

听见浴室传出水声后,顾初才探出个脑袋,大口呼吸着空气。身子动了动,胳膊腿儿都像是受过刑似的,酸疼。

陆北辰冲澡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出来了。顾初见状,强忍着酸疼就爬起来了,扯过睡裙冲下了床,经过他身边时,他愕然,“什么情况?”

“我怕你再使坏!”顾初进了卧室里的浴室,“砰”地关上了门,又隔着门板哑着嗓子喊,“床头柜里有我给你准备的睡衣啊,你记得穿上。”

陆北辰拿着干毛巾擦头发,靠在浴室门边,慵懒地敲了两声,“跟了你之后,我睡觉就没有穿睡衣的习惯。”

“你不穿也得穿!”里面顾初坚持,很快,有花洒的声响。

“穿也行,你让我进去。”陆北辰邪笑。

“臭美。”

“陆太太,你想要我屈从总得付出吧?”

“刚刚还不够付出?”

“漫漫长夜呢。”

她娇嗔,“你爱穿不穿!那可是我买的情侣装,你不穿,我送别人去。”

话音落下,许久没听见他的回声。

顾初觉得奇怪,扯了一条浴袍过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开了条门缝。透过一条细缝,她能瞥见陆北辰流畅结实的裸背,背对着她站在床头柜前,该是在找睡衣。

她抿唇偷笑,关好门,继续冲澡。

一刻钟后,顾初从浴室出来,趁着热气氤氲,倒是恢复了些气力。陆北辰站在落地窗前处正在通电话,一手端了只酒杯,里面盈盈的是红酒。顾初钻回了床,软塌塌地靠在枕头上看着他打电话的样子。他穿上了她买的睡衣,深蓝色打底,绘有姜黄色维尼熊的卡通图案,当时她买的时候就觉得好玩,甚至想象的到穿在他身上会有多滑稽。

现在看来,着实滑稽了些,更何况此时此刻,很显然他是在谈案子的事,说的都是正经和严肃的话题,可穿了这么一身卡通的睡衣,要是被罗池和语境他们看见必然会觉得怪怪的。她很想笑,又怕打扰了他,只能将脸埋进枕头里憋着忍着。

电话那头,话题的确严肃。

是专案组。

“蒋绫与盛天伟的DN对比鉴定结果出来了,数据高度符合,是母子关系。”

陆北辰皱了眉头。

“我们又回了趟疗养院,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们找到了谁。”

陆北辰沉吟片刻,不动声色,“郭香云。”

那边噎了一下,“陆教授,你真是神了。”

“她怎么样了?”案子进行到现在,失踪的也好,丧命的也罢,他们都能对上号,能让专案组这么兴奋的人绝对是对不上号的,一个就是郭香云,一个就是梵尼,这两人都属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事实上,梵尼已经在他们内部认定是死了,他也有强烈预感,梵尼已经不在了,否则沈强怎么会那么拼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郭香云。

那个许桐口中的怪婆婆,后来她不见了,却别人摆了灵堂,这本来就事有蹊跷。

“她是真的疯了。”

“疯了?”

“对,如果不是之前看过照片,我们还真认不出,她竟然在疗养院里也待了好几年呢,问过院长,院长却不知道是谁送她来的,只知道当时她就出现在疗养院的门口,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笔足可以在那里颐养天年的钱。当时院长也没多想,反正是有钱,就接收了。”

陆北辰沉思。

“还有个好消息,梵尼松口了。”

“说了什么?”

“她承认这么多年都是在装疯卖傻,但她说,这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另外,她说她可以配合警方,但有个条件。”

“看来,这个条件是你们专案组解决不了的。”

“是…”那边有些尴尬,“她要求我们猜出木偶的秘密,只要我们猜出了这个秘密,她就将一切的事全盘托出。”

陆北辰明白了,梵尼所讲的秘密并非指木偶中的骨头,人骨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木偶的真正秘密是,为什么要把人骨放进木偶里,这是一道谜题,他清楚,只要这道谜题解开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解开了。

直到回到床上,他还在想这道谜题。

顾初爬上了他的胸膛,手一伸,舒展了他的眉头。

他转头看她,拉下她的手,紧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清了清嗓子,“陆太太,你的品味有待提高啊。”

“我觉得挺好。”顾初撇嘴,“跟你的形象很符。”

这句话陆北辰不敢苟同,见她还是一身睡裙的,将她搂紧,“我给你换上。”

“我不穿。”她嬉笑。

陆北辰也就笑了,压下脸,咬啃她的脖颈。她向来怕痒,连连躲闪,却又次次被他逮到,最后告饶。“别闹了,你刚刚接电话的时候一个劲皱眉头呢,跟我说说呗。”她及时刹住他再次蠢蠢欲动的趋势,忙将话题拉回了正途。

他也不打算对她隐瞒了,将她走了之后发生的事一一告知,又说明了刚刚电话里的情况。顾初闻言后,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叹了口气,“装疯啊,太吓人了。我觉得吧,就算她没疯,这么多年也早就心理不正常了,看样子是想跟你们的人斗智斗勇呢。”

“我怀疑绑架筱笑笑的人就是她。”

顾初惊讶,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那晚出现在地下室的黑衣人也是她?”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