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冯梓莲和刘川身上。

冯梓莲在一年中的日记里记载了这样一种生活,她碌碌无为,没人脉没学历的她找了份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工作,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跟同事相处得很不好,同时又没有男朋友。她养了一只猫,每天陪伴她的就只有那只名叫粘团的花猫。日记里记载的都是平常琐事,例如今天哪个同事说她坏话被她听到了,明天哪个领导被大领导给骂了,后天她家楼下的两口子打起来了等等,除此之外,还会记录她家猫的情况,喝了多少水,吃了多少饭,睡觉有多么多么可爱等等。

很是无聊的内容,却记得频密。

而罗池给出冯梓莲现实生活是,她年纪轻轻就取得了硕士文凭,进入的是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她学的是市场专业,进入公司市场部后很快站稳了脚步并且受到了上司的赏识。她的前景很好,虽然只有25岁,却用赚来的第一桶金在上海买了房子买了车,堪比同龄人优秀太多。

她的生活与日记里的生活大相径庭,没有那些爱说八卦的同事,没有经常挨大领导批的上司,她楼下住着的也不是一对两口子,甚至,她家里也没有那只叫做粘团的猫。

她的日记里充满了绝望,是对平淡日子的绝望,最后一篇这样写道:这样的日子就像是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割掉我的肉,这个世界了无生趣。

她选择了割腕,也许,这是她想要迫切逃离干枯世界的最好方式。

刘川的日记是赤luo裸的欲望。

他满本日记都是记载着他脚踩几条船的故事,记载了他如何跟一个女友约会同时又要瞒着另一个女友的细节,在他的日记里出现了十位女性,也就是说他同时交往了十个女人,大有韦小宝的情结。甚至他在日记中还有着自己如何跟这十位女性发生关系的描写,每个环节都十分详尽,不知情的会以为自己是在看情色小说。

满纸尽是情爱之事,最后他为之苦恼,是因为这十个女人发现了他的用情不专纷纷要离他而去,他在日记中说:思来想去,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永远跟她们在一起的办法了,等我,宝贝们,我来了…

最后,他是烧炭自杀。

而现实中的刘川是个单身汉,以前上学的时候倒是交过一个女朋友,但两人走过了毕业就分手的经历,这么多年来刘川也没遇上过合适的。用罗池的话说就是:看刘川的照片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日记写得这么流黄啊。

看完这些后,陆北辰揉了揉太阳穴,这四人是在过着另外一种生活,那种生活是如此地真实,与他们的现实大相径庭,通过日记的内容不难看出,他们四人完全就已经融入了想象的世界中去了。

能将想象的世界当成自己的生活,甚至人生,而且受牵连者还不是一人,这的确令人不容小觑。

436变化太快的态度

期间素叶打了电话过来,她说她已经看过了那些日记,初步判断他们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导致意识错乱,继而勾画出全新的生活方式,并对陆北辰说,她之前接触过这样的案例,最直接的就是记忆移植,说浅点就是,有人将一种记忆植入到另一个人的大脑中,从而抹去了这个人的原有记忆,只认为现有的记忆是真实的。

但同时她又不认为这四人是被人移植了记忆,虽然说他们脑中那套完整的生活记忆很像是被人移植的,但就目前来讲,还没有哪个催眠大师能同时这么大的手笔能将虚假记忆保留这么久,她怀疑,药物是很大的原因。

素叶的这番话令陆北辰想到了解剖时的发现,这四人的视觉中枢系统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损伤,不知道是不是就跟药物有关。

陆北辰便提出了疑问,素叶分析了他给出的x-r2微量元素说明,她指出,过量的致幻剂药物会使服用者看到假象,那么时间一长必然会对视觉中枢有影响,这倒是给陆北辰提了个醒,以前他认为这四位死者因视觉中枢受损先是看见了什么,所以才引发意识上的混乱,而今,他承认素叶所说,视觉中枢只是在意识长期混乱之下而引发的损伤。

素叶需要这四人更多的资料,陆北辰又给罗池去了通电话,告知他将死者资料传给素叶。

做完这些,语境在旁递了杯咖啡给他,叮嘱道,“离登机还有段时间,您还是休息会吧。”

科洛端着咖啡懒洋洋地坐过来,视贵宾室其他人为无物,直接靠在了陆北辰身上,看向语境,“昨晚上我可没占你们家陆教授的便宜,所以他睡得很好。”

语境撇撇嘴。

科洛又十分“妩媚”地搭上了陆北辰的肩膀,道,“昨晚上你真应该到我的房间去睡,你都不知道从我房间里看出去的风景更好。”

有上前续咖啡的服务生,见这一幕后倍感惊讶,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怪异了。语境看不下去眼了,“科洛,你说话就好好说,动手动脚的让人误会。”

“你们陆教授都不在乎你跟着着什么急?”科洛大言不惭的。

语境气得鼓鼓的。

陆北辰耐性十足,阖了笔记本后,道,“给你分配个任务。”

“谁?”科洛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吗?”

陆北辰看着他,“对,帮忙查件事。”

科洛微微挑眉,故意道,“现在想起我了?你的事不是不让我管了吗?”

“你也可以不查,但我没工夫招待一个闲人。”陆北辰说话毫不客气。

科洛马上转变了立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陆北辰这才松了唇角。

语境从旁看着,又开始小声嘟囔:防火防盗防科洛…

科洛闻言后,干脆又搂过陆北辰,冲着语境故意道,“你们陆教授离不开我,听见没,小语境。”

语境冲着他龇牙,“我警告你,不准再叫我小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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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又去了外滩,这一次,她去找陆北深。

从那天她离开后就再也没见到陆北深,可从陆北辰的话中意思来看陆北深并没离开。也许是陆北辰不想他离开,毕竟失去联系了这么多年,甚至,陆北辰很利落地办了房子的过户手续。

对于房子这件事顾初向来不计较,而且她认为自己也没权利计较,毕竟是陆北辰的资产,就像是她现在住的老洋房,她原本也是打算给思思留着的。

其实陆北辰何尝不是跟她一样呢?失去了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兄弟姐妹就成了陪自己相依为命的那一个了。

那次的开诚布公,凌双也去了。

有很多事顾初就明了了。

后来她打了电话给凌双,询问了她和陆北深的事,凌双的情绪听上去很低落,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回了句,“看见我这样你特别高兴吧。”

顾初没怪凌双,她跟凌双同窗多难,难道还不清楚她的脾气,越是到这个时候她嘴巴就越硬。末了顾初只是说,“是,你被打击的样子可真让我痛快,所以,你就一直这么颓废下去吧。”

她知道,再要不了多久凌双一定会来找她。

凌双就是这样一个人,嘴巴比心硬,面子大过一切。

来找陆北深是顾初突然蹦出来的决定,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时着实吓了她一跳,其实,就算大学的事情都明了,她也应该对陆北深有所避讳,她怕的是陆北辰误会。

可思来想去,能得知北辰生母过世时间的这件事,除了陆北深外也没人能告诉她了。

她赶到外滩的时候是中午,小区保安认得她,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陆太太您回来了。”

这里的保安对小区的业主都有了解,这是他们的最基本职责,所以之前她经常跟陆北辰在这里进出时,保安就以为她是陆北辰的太太,一直以来都是陆太太、陆太太地叫。

还记得有一次她实在不好意思了,就跟陆北辰说,哎,你跟那个保安解释一下呗。

陆北辰不以为然,说,挺好的称呼,解释什么。

结果,顾初也小私心了一下没解释,就任由保安这么一直叫着。

她跟保安也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又想起自己的门禁卡早还给了陆北辰,便跟保安说,“今天忘带门禁了,还得麻烦你一下。”

保安也没怀疑什么,忙上前给她开门。

门一开,保安又说,“陆先生这几天是休假吗?”

“为什么这么问?”

保安笑了笑道,“前些天我看陆先生买了些东西回家就再也没下楼,一直没看见他开车走呢。”

顾初暗自叹了口气,保安是把陆北深当成陆北辰了。也没怎么太解释,随口搪塞了句,“他不大舒服。”

一路进了小区,顾初心里多了点压力。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再面对陆北深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大学时她爱的人是陆北辰,却被她心心念念多年的名字是陆北深,这多少有点奇怪。

有人给她开了门。

顾初出了电梯,走到门口时又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自然些,他是你男朋友的弟弟,不要尴尬也不要想以前的事,问了自己想问的后就离开。

这番安慰自己后,她抬手敲门。

开门的,竟然是何奈。

顾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对啊,何奈也是陆门的人,她每次见到他总会想到在图书馆的场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顾肆的名字。

何奈站在门口,唇角微微扬笑,“你怎么来了?”

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问,“陆北深呢?”

何奈面色迟疑,“他,有点不大方便见人。”

“什么?”顾初不解。

何奈还要开口说什么,顾初就听见从房间里传出“咣咚”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了,吓了她一跳,再看何奈,脸色陡然变得紧张,二话没说转身回了屋子里。

顾初也快步进屋,随着何奈上了二楼。

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何奈一开门,就听里面发出怒吼,“出去!出去!”

何奈非但不离开,反而冲进了卧室,顾初也要紧跟其后的时候,房门“嘭”地关上了。她吃了个闭门羹,懵怔,紧跟着反应过来就咣咣砸门。

“何奈,他出什么事了?你把门打开!”

里面没动静。

顾初敲了几遍,何奈都没有给她开门的迹象。她只好靠在墙边,一颗心咚咚直跳,刚刚虽看得不全,但门缝一开时她也瞄到了。

房间里有刺眼的白,陆北深的脸色亦是苍白,他冲着门口喊的时候面部神情狰狞,近乎是要吃人的骇然。她想再看得清楚时,房门就关上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北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他的这种状况北辰知不知道?

一头雾水,顾初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她再想抬手敲门的时候,房门就突然开了,吓了她一跳。

这一次,是陆北深,他亲自开的门。

“你…”顾初看向他,结巴了,“没事吧?”

跟刚刚她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陆北深的面色温和安静,头发整齐,白色T血衫搭配浅灰色家居裤十分清爽干净,他见了顾初后也微微扬笑,“我没事,你找我有事?”

那笑润进了他的双眼,如水晶般迷人,哪还有刚刚骇人的眼神?

437当年的日记

顾初终究还是没跟陆北深详谈,准备了满满一肚子的问题,在见到他后就化为乌有。话题转到了凌双身上,她敏感发现陆北深的眼角眉梢匿藏着一丝情绪,她摸不透这丝情绪背后的意义,总觉得他和凌双之间也许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寒暄几句,顾初发出邀请,“等你哥从北京回来后,你来家吃饭吧。”

陆北深失踪了很多年,现在就这么回来了,顾初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北辰的缘故,有可能陆北深这辈子不会跟她朝面。就像是这段时间来他都不曾主动露面一样,看得出他是不想给她和北辰造成麻烦。

他回来后有何打算她一无所知,也许北辰知晓,两人毕竟是兄弟,北深有什么事自然会跟北辰讲。所以,她提出了这个邀请后才觉得有点奇怪,是她的口吻奇怪,就好像,她是长嫂的语气。

陆北深没说话,只是含笑地看着她,神情安静脸颊俊逸。顾初舔舔唇,轻声解释,“毕竟是一家人,吃个饭也没什么。”

他唇角微扬,“好。”

离开小区,顾初总感到怪怪的,可能是当年的乌龙事件,导致现在她跟陆北深说话多少感到尴尬,又或者是陆北深自身的缘故,他明明是一脸的痛苦,为什么要装成没事人似的?

他是生了什么病?有了什么隐疾?

顾初百思不得其解,又无法判断陆北辰是否知晓陆北深现在这种情况。

正想着,身后有人叫了她名字先。

回头一看,是何奈。

他走上前,笑问她,“一起吃个饭吧。”

——————

顾初对何奈的印象总停留在图书馆的顾肆,也许,她潜意识地认为顾肆是一个单纯的人,是一个跟陆门无关的人。不像眼前的何奈,后来她才知道他的头衔有多大,能成为陆门四大特助之一,昭示着此人的不简单。

一直以来她都不希望跟陆门的人过多打交道,更自私地说,她只是希望能跟陆北辰两人谈着简单的恋爱,组成一个跟其他普通家庭无异的家庭。没人喜欢大风大浪的日子,她也一样。

可陆北辰是陆门的人,不管她有多么不情愿,她注定要跟陆门的人接触。

吃饭,只是何奈的借口,顾初深信这一点。

但他还是载着她来到一家环境甚优的餐厅,盘旋在盛夏的外滩之上,享受舌尖上的美味。何奈还是跟以前一样风度优雅,谈资随意,顾初却很少说话,他说什么她就浅声迎合什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何奈给她倒了果汁,笑眼盈盈。

顾初抬眼看他,微微困惑。

“朋友间不是应该无话不谈吗?可你现在对我有所提防。”何奈轻笑。

顾初忙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提防你。”

“还记得之前我们也在一起吃过饭,那天,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你可不像今天这么拘束。”

顾初咬咬唇,轻叹,“那天,我还不知道你是陆门的人。”

只当他是个萍水相逢却又聊得来的人,那时候他给她的感觉很亲切,虽说交往不深却让人相见恨晚。他很有学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那一天跟他聊天她觉得很愉快,丝毫没有负担。

但今天,他顶着一个光灿灿的头衔坐在她的对面,一时间,那道隔断彼此熟悉的隐形墙就攀升起来。

“我只是为陆门工作。”何奈闻言笑了,“就像你在医院工作的性质一样,我需要工作,需要养活自己。”

顾初微微扬起唇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很多事和人都有了颠覆性变化,揭开真相她才知道过往所了解的不过是镜花水月。

像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陆北深,竟然就是陆北辰;

她以为那个每天靠打工来维持生计的大男孩,原来是陆门贵公子;

她以为陆北深死了,可他出现了;

秦苏是那般高雅的妇人,却不是陆北辰和陆北深的亲生母亲;

而眼前这个她一直以为是无意间结识的仗义朋友,最后兜兜转转竟也跟陆门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