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年的那场天灾之所以停止,并非是王族长祭祀的功劳,而是恰巧那一年贩毒集团选中了那片幽静的深山,种植了大片的罂粟和工厂,如此一来却有效地改善了山体环境,王族长充其量就是误打误撞。而从那天开始,江源就跟贩毒集团有了联系,他从中获取钱财,而集团通过他稳定大山背后的神秘。程烨和方子欣是一对倒霉鸳鸯,在王族长劝说后依旧我行我素闯入了西奈山,江源得知后为了保守秘密,所以处理了两人,并伪装山中大火加以焚烧企图毁灭证据。令江源没想到的是,在警察没赶到之前王族长先上了山发现了程烨和方子欣的尸体,他应该猜到是跟江源有关,或者是江源鬼鬼祟祟的行为曾引起王族长的怀疑,总之王族长最终选择了沉默,出于保护江源也好,又或者不想节外生枝也罢,他踢散了骸骨,目的就是想掩人耳目。

“后来也就有了我们发现鞋子等一系列的事,经过调查,西寨的确有将沾过死人的鞋子用红布包裹起来辟邪一说。”罗池边开车边说,“陆乔两家的争地行为引起了江源和王族长的恐慌,当然,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后来王族长突然同意将地卖给乔云霄,那是因为王族长发现了江源的秘密,江源的供词是,当时王族长希望他跟贩毒集团撇清关系,他自然是不能同意,已经上了贼船想下哪那么容易?王族长口出恐吓之言,并且决定卖地,目的就是想要将贩毒集团曝光,因为他能忍受寄死窑,但绝对不能承受西寨被扣上贩毒村的帽子,所以他便给乔云霄发了条见面的短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江源出于长期痛恨他的心理和在利益的驱使下将他杀害。”

一切都如他们判断的一样,王族长在家被江源打晕后被抬上了山,并且给王族长服食了天魂草,目的就是麻痹他的神经,以至于造成他被山鬼惩罚自愿领死的假象,而江源也有足够理由迷惑民众,原因是王族长不听劝告让警察们上了山,还因为外族人的入侵滋扰了祭祀大典由此激怒了山鬼。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留下蛛丝马迹,甚至在上山的时候被红虫叮咬导致救治不及时而剜下块肉来,他胳膊上的伤势情况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乔家因西奈山命案主动终止了收购计划,但陆家派来了狠角色,那就是秦苏。“据江源自己说,秦董事长应允了他不少好处,江源心中有把尺,如果他能够跟秦苏合作,那么他能得到的利润远远超出贩毒集团给予他的,再加上他觉得贩毒一事早晚会露陷,所以萌发了背叛之心。”

很显然,对方发现了江源的心思,便有了除掉他的意思。罗池拐了个弯,车子上了主道,“江源交代,当时只觉得自己精神恍惚的,什么都做不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秦苏回突然来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她动起了手,等将她撞晕后他便将她运到了山洞,点了火,他说秦苏被烧的过程他都看得清楚,想救,可双手双脚甚至大脑都不受自己控制,他后来承认,是有人给他用了天魂草。”

561那个背影

如果说程烨和方子欣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什么而导致被灭口,那么这两人的死正好被派上了极大的用场,最开始不想卖地的王族长宣传鬼神之说,让慕名而来的开发商打退堂鼓;而江源及其背后的集团也可以利用鬼神之说保护好西奈山最大的秘密。秦苏首先是死于江源之手,但江源更多的是源于被利用,依照罗池的阅人无数,江源不像是伪装和撒谎。当时他在现场木涨涨的样子及多枪想要自杀和后来企图割破大动脉的行为像极了被人精神控制,有人想要在不知不觉间要了他的命,因为,他一旦自杀的话实在太顺理成章了。

首先,程烨和方子欣是他杀的,其次,王族长的命也是丧于他手,并且他伪装了王族长畏罪自杀的假证;最后,有他邀请秦苏面谈的短讯作为证据,又被现场抓了个正着,一来二去他的一条命都不够还给这些死者的。

但问题来了,难道这些人全都江源一人所杀?这期间必然是有帮手,只是那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很善于清理现场证据。王族长的遗书竟蒙混了笔迹专家,说明在江源背后还有个笔迹高手,不用说,也是贩毒集团中的人。最后,以江源的名义给秦苏发了短讯却让人查不出来,当罗池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转头瞧了一眼陆北辰,问,“难道你不觉得这跟顾肆的做法很相似吗?”

陆北辰直接,“你想说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做法再相似也不可能是顾肆所为,罗池的这句问话令他有点不舒服。罗池想了想,转了话题,“也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千丝万缕的联系。哦对了,我记得你弟弟模仿你的笔迹极像啊。”

陆北辰目视前方,一字一句回答,“我模仿他的字迹更像,如果给我几天的时间,我想王族长的那封遗书会被我模仿得更滴水不漏。”

“我没别的意思。”罗池笑了笑,“只是在谈论案情而已。”

陆北辰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不语。罗池一时间心情有些沉重,但在嘴边的话又不能不继续,“在这个案子里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就是天玄女。我一直以为天玄女是江源找来装神弄鬼的傀儡,可没想到江源都不知道她的底细,只是说是那边的人送过来的,他只是依照那边人的吩咐让她听话些,所以经常给她使用天魂草加以控制。”

“死人的身份尚且不难查,更何况一个大活人。”陆北辰淡淡说道。

“这倒是。”罗池没滋没味地说。

两人就又不说话了,车内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又或者是两人都有各自的思考,至少罗池是认为陆北辰始终若有所思。良久后他突然问,“假设有这么一种情况,你身边的朋友或亲人犯了法,你会大义灭亲还是徇私枉法?”

车轮快速往前转,耳边是呼呼的风,清洌的空气直往车子里钻。罗池好几次打量陆北辰的表情,可他始终淡然如水,却又有声音顺着风声一并钻进了罗池的耳朵里。

“不会的。”

这是陆北辰的回答,像是思考了,又像是立刻给出的答案,嗓音清清淡淡,毫无波澜起伏。罗池听着,一时间无法揣摩他的意思,不会的…是说他的亲人朋友不会犯法?还是他不会大义灭亲又或者不会徇私枉法?这么肯定却又模棱两可的答案,像是陆北辰一贯极易的作风,然而,罗池这一次心里却真正没了底。

*

陆家的这场金融危机席卷的面积不小,整个集团总部都地动山摇,对方有意要将陆东深往死了逼,大有取而代之的攻势,一时间陆门几项大型的项目全部搁浅,资金链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而贡卆这边林嘉悦也接到了董事会通知,陆门危机牵连几家合作公司,其中就包括林家,林老爷子一着急脑中风住院,生命岌岌可危。

所以林嘉悦来找陆北辰的时候双眼通红,陆北辰也听说了林老爷子的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思来想去就道,“斯密斯已经来了中国,你可以去找他帮忙,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林嘉悦没想到陆北辰会这么做,一抬眼瞧他时眼泪就唰唰直掉,开口已是泣不成声,“对不起…北辰,我…我没想到你还能帮我,我做了…那样的事。”

在陆北辰看来,一码事归一码事,他讨厌林老爷子和林嘉悦在商场上的手段,但不代表他就真的希望他们去死。末了说,“赶紧回去吧。”

这个时候西奈山再重要都重要不过亲人,林嘉悦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用力点点头。陆北辰的话不多,却让她心生安全感,这是她从其他男人身上无法获取的,在这个时候,当面对天塌地陷的时候林嘉悦才明白,自己再怎么强撑着都无法逃避一个现实,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着的,她需要从这样的男人身上获得力量。

只可惜,他属于了别人。

不甘吗?再多的不甘又能怎样?自己曾经一次次想过放下,也以为自己是真的放下了,直到现在,她才终于要放下了。擦干了眼泪,倒出心中那么最后一点祈求,她说,“北辰,我能抱你一下吗?”

是绝决,她告诉自己。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换做别的男人也许也就如她愿了,可惜陆北辰终归就是陆北辰,他坐在那一动没动,语气亦是清淡,“没这个必要了,林嘉悦,我不恨你,但不意味着我原谅了你。”

林嘉悦苦笑,她明白,这才是陆北辰,有时候冷漠得让人恨,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深深地迷恋着这样的陆北辰。

走出酒吧门口时正巧碰上顾初,她的小腹已经有了微微隆起的迹象,虽说怀孕了不施粉黛,但她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极其得好,一身孕妇装也穿得得体大方,林嘉悦知道,她眼角眉梢的是喜悦,是被那样一个优秀男人爱着、捧在手心里的喜悦和幸福。

眼角不经意扫到陆北辰的方向,他已经起身了朝这边看。他紧张了,刚刚还无动于衷的他此时此刻却有了这样蓄势待发的举动,可见他对顾初的用情至深。林嘉悦心中酸楚,但也只能认命。

顾初没料到会撞见她,又觉得她双眼红红的倍感奇怪,还没等反应过来,林嘉悦却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吓了她一跳。然而林嘉悦也没抱她太长时间,很快就松手了,对她说,“真羡慕你,能遇上这么好的男人。”

这句话林嘉悦相信陆北辰也能听得到,所以他没急着上前。

等林嘉悦离开了后,顾初仍旧一头雾水,瞧着她消失的方向半天,然后回头看陆北辰。陆北辰已上前,眉梢松动。“她怎么了?”顾初问。

陆北辰将她搂过来,下巴轻抵她的头顶,轻声说了句,“没什么。”心里却长长地松了口气,秘密,终究还是守住了。

*

翌日,警员在往实验室送图像资料时,陆北辰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工作。江源积极配合警方,说出了贩毒集团的大致情况,但实际上他所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跟他一直联系的人是叫鬼马先生,他没有鬼马先生的照片,警方依照他描述的样子临摹了他的画像。

“罗警官的意思是让您也看一下,心里有个数。”警员对陆北辰十分恭敬。

陆北辰翻开看了一眼,鬼马先生,中年男子,最惹眼的是他胸前的那串佛珠,上好的凤凰眼,一串可是不菲的价格。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背影,年轻颀长。“这是谁?”陆北辰问话的同时心里一咯噔。

“据江源的口供说,这个人是跟鬼马先生在一起的,因为从来没见过对方的长相,所以他只能描述出背影的大致样子,但江源的意思是…”警员说到一半迟疑了。

陆北辰没说话,但脸色不大好看。警员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说,“他的意思是…这人的背影跟陆教授您有点像。但您别误会啊,我想他一定是看错了,而且罗警官和大家伙都不会怀疑陆教授您的。”

“没事了,转告罗警官,资料我先收着。”陆北辰说。

“好好。”警员如释重负,脚底抹油马上溜走。

陆北辰带着资料进了休息室,关好了门,坐在沙发上盯着画像中的背影良久,心脏处就感到一阵阵的揪着疼。他有点透不过气,便大口大口地喘了几下,可胸口还像是压了重石似的。他将资料扔到一边,抓起了茶几上的烟盒,烟叼在嘴上良久却也没有点燃的**,末了,他将烟扔了,恰时手机响了,像是灵符似的救了他的窒息,可在看到来电显后,陆北辰不知怎的心口又狠狠疼了一下。

“Vic,你让我查的事我已经查到了。”手机刚一接通,科洛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闯进陆北辰的耳朵里。

562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早在发现天玄女时,陆北辰就一个照片将她的照片传给了科洛,那个天玄女来得莫名其妙,想不引起陆北辰的怀疑都难。但查人找人的本事,不论他还是罗池都不及科洛,于是陆北辰便请求了科洛的帮忙。而秦苏的死成了陆门当头棒喝这件事就算罗池不旁敲侧击,陆北辰也早就预料得到,只是,有时候人喜欢自欺欺人。

陆北辰不想过多去猜测什么,可又不能坐视不理,只能再一个电话打过去给科洛,科洛虽说平时跟陆北辰玩笑惯了,但隔着一个大洋彼岸也能察觉出陆北辰语气上的凝重,于是便承诺他,尽快给他答案。

科洛办事从未让人失望过,无论是他办事的速度还是质量,就正如此时此刻,陆北辰估算着该是科洛打来电话的时候了,只是在接起手机的那一刻,他竟在心中暗暗祈求:不要跟北深有关。

然而科洛看不见陆北辰的神情,所以在手机里也是直切重点。“那个女孩竟然被你找到了,巫马璇,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孩子,老天,她竟然在那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巫马璇!

陆北辰眉心一蹙,冷不丁想起来科洛之前说过的“大案”,真是没想到天玄女竟然就是那对巫马夫妇失踪三年了的小女儿!一对远在国外的华裔夫妇,他们失踪的女儿却在中国的贡卆。怪不得科洛的语气听上去那么激动,想来任凭科洛再聪明绝顶的脑瓜也万万没想到贡卆的天玄女就是巫马璇,这件事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如果仔细揣摩的话就觉得后背发凉了。

像是不相干的事,可又觉得这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陆北辰思考了半天,直到科洛在那边连续“喂”了好几声他才开口,“你说巫马璇有个哥哥?”

“对,巫马镜。”

“他和她妹妹的感情怎么样?”

“差了十岁之多,而且听说那个巫马镜常年在外,就算跟妹妹有感情也不深吧。”

“有他的照片吗?”

“巫马夫妇应该有,什么情况?需要我传照片给你?”

“好。”

“Vic,你突然提起巫马镜是怎么回事?”

陆北辰凝视着外面远远的雪山,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另一件事呢?”

“正想跟你说。”科洛也深知陆北辰的脾气,便也不追问,说起了另一件陆北辰要他查的事。“你弟弟的本事大着呢,目前搅得陆门摇摇欲坠的几家公司最后的源头都是北辰基金,哦不,现在被他改叫北深基金了。”

陆北辰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脊梁骨僵直,那边科洛语气质疑,“Vic,你接手基金会那几年挺能赚啊,竟然给你弟弟留了那么厚的家底,敢跟偌大的陆门集团抗衡,我查到单是这两天的交易额就达到天文数字了。”

科洛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不知道陆北辰的思绪其实已经飘远了,满脑子的千头万绪成了乱麻。科洛在那头用力地咳嗽了两声,问,“其实你不说我也觉得基金会有点古怪,如果背后没有更大的资金链支撑,你弟弟想要动陆东深那是不可能的,要不要我再查一下?给我两天时间就行,总能查到根上。”

陆北辰这边沉默。

“Vic?”

“不用查下去了。”陆北辰淡淡开口。

科洛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回答,“好。”

有一种人明明做的是刨根问底的职业,但在面对朋友**时亦能选择放手,科洛就是这种人,陆北辰了解他,只要是他答应不再继续查的事他一定不会偷着查下去。结束通话,陆北辰只觉得额角一阵阵发疼,跟心脏的疼一脉相传。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终究还是拎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摸过打火机却好几次打不着火,手指颤得厉害,他清楚得知道,这种颤抖绝对不是来源于车祸之后的生理现象。

基金会有多少家底,能动用多少流动资金,管理了哪些项目等等这些他都再清楚不过,虽说资本也算雄厚,但正如科洛所讲,想要动摇陆门的根本那不过就是冰山一角,北深才接手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敢这么做,背后究竟有什么是陆北辰不敢去想象的。

吞了一口烟雾,正如胸口的滞闷混沌不清。陆北辰想起凌双这次来贡卆第一天就找到他的情景,她看上去左右为难,许久后才对他说,“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北深越陷越深…”

不想看他犯错的人何止是凌双一个?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科洛发来的一张照片,又附加了一份他刚刚汇报的关于巫马家和北深基金会的调查资料。陆北辰扫了照片一眼后只觉浑身冰凉。是巫马镜的照片,正如科洛之前说过的,明明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龄,看着却像个中年人。陆北辰颤抖着手指打开了警员刚刚送过来的画像,画像中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巫马镜。

科洛又发来讯息询问:有什么发现?

陆北辰思量了半天,打了两个字:没有。

科洛又问:我赶到贡卆接回巫马璇?

陆北辰这次回复很快:我安排人送她回国。

他倦怠地靠在沙发上,就那么盯着画像,室内陷入窒息般的安静。烟悄声燃烧,直到大截烟灰落在地板上,直到他的手指被烫了一下,这才有了反应。几口抽完了剩下的烟,烟蒂狠狠摁在烟灰缸里。陆北辰抓起了手机,拨了串号码。

等待那头接通后,陆北辰又思量了半晌,开口,“东深…”

*

“罗哥,这样好吗?”办公室里,小警员站在电脑前迟疑地问。

“让你弄你就弄,什么好不好的。”罗池坐在沙发上,吞吐着烟,皱着眉头嚷嚷。

小警员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他一声,“可是…您要我入侵的是陆教授的系统,万一被他知道了…我觉得是不是要跟他打声招呼比较好?”

罗池夹着烟起身,走上前冲着小警员的脑袋就狠狠拍了一下,“废话,跟他打招呼我还让你做什么黑客?你放心,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小警员看罗池有点不耐烦了,也不敢得罪,忙照做了。罗池坐回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盯着袅袅的烟雾,脸色肃穆。他知道陆北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视而不见,而凭着警方现在短缺的人力,想要抽出一些人来顾旁的事也绝无可能,目前他要把重心用在跟缉毒警的合作上。更重要的是,涉及到陆门和基金会的事哪是简简单单就能查出来的?所以他需要借助陆北辰的力量,陆北辰必然会找科洛,那么,他也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至于陆北辰事后的迁怒,罗池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警方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让外界相信江源已经自杀,那么等待着的就是对方露出狐狸尾巴,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押上了全部,包括,跟陆北辰的情谊。

*

顾初睡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就醒了,迷迷糊糊中瞧见个人影陷在沙发里。先是吓了一跳,紧跟着往身边一模,空的,心这才放下。

扭开了床头灯,却惊扰了沙发上的男人。他朝着这边看过来,见她坐了起来就赶忙上前。“吵醒你了?”他将软枕垫在她的身后,让她靠着能舒服些。

顾初没说话,趁着陆北辰靠近轻轻搂住了他的腰,他便回到了床上,手臂一伸顺势揽她入怀。“是案子很棘手吗?”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总会若有若无地闻到些许烟草味。

她知道他已经许久不抽烟了,今天他又回来得很晚,拖着一身的倦怠,他去浴室冲澡的时候,她就闻得到他衬衫上的烟草味,虽说极淡,想必也是他刻意在外面散完味道才进屋,可是她现在是孕妇,鼻子比狗都灵。

“是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不难解决。”他抬手轻抚她隆起的小腹,温柔说。

对于她,陆北辰再是了解不过,说一点事没有骗不过她的眼睛,只能模棱两可说些似有似无的,她才会安心。

“真的只是小问题?”怀孕的女人多疑。

“真的。”陆北辰笑了,然后弯身下来,耳朵贴在她的小肚子上。

顾初觉得痒痒的,“干什么?”

陆北辰道,“前两天不是有胎动了吗?我跟我儿子沟通一下。”

“大晚上的你还不让他睡觉了?”顾初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又显得孩子气了,心暖暖的,鹅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黑发上,看似也柔和,她忍不住轻抚。

陆北辰不敢将头压在她肚子上,干脆就往上靠了靠,见她没反应,脸颊又趁机上游,另只手不安分地解开了她睡衣上的一粒扣子。她只觉得胸口温热,知道他占了便宜,抬手轻掐了他一下,“什么跟儿子说话啊?贼心不死。”

他无暇答话,一心只想温柔乡,大手并着脸颊一并钻了进去。

顾初只觉得烫入心尖,轻轻搂住了他的头。

563你背叛过我吗

这一天的后半夜下起了雨,刚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后来就成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了,夜的最深处像是被撕开了个口子似的,大雨成了瓢泼。

这个时间该睡的都睡下了,凌晨三点。

凌双没睡,她坐在露台的木椅上看着被风摇曳的杨柳,豆大的雨点砸在头顶的玻璃罩上,霹雳啪吧地像是在放炮。远远的闪电划过近乎白昼,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这雷声听得令她心慌啊。可让她更心慌的是,都这个时间了陆北深还没回来。

念头刚落,房门就开了。走廊的光涌了进来,挤走了些许房里的黑暗。凌双忙起身回了屋,那边男人也开了灯,见她直愣愣地杵在沙发旁,浅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心慌,她睡不着,尤其是这次来了贡卆之后…这些话却是被她咽回到肚子里去了,脱口只是问他,“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去哪了?”

眼尖地扫过他的衣肩,衣服没湿,他没带伞,那么必然是有人送他回的酒店。那么他到底在忙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这次到了贡卆后她觉得他好像每天都很忙,明明就是来领取秦苏骨灰的,可瞧着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很了解陆北深,哪怕是分开了那么多年。然而现在凌双竟没了这份自信,她觉得,北深变得很陌生。

灯影下,凌双穿了件套头式半长家居服,奶白色的,胸前是一只黑色小猫。跟她平时在职场上的嚣张冷艳完全不同,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安,背后又是大片黑色雨夜,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陆北深心疼,走上前轻轻将她搂怀里,“今天谈事谈得晚了些,太晚了快去睡吧,以后别这么傻等着。”

凌双回搂着他,两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衬衫,他身上有陌生的气息,可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放开手。

“今天是有谁来了?”冷不丁的,陆北深问。

她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了不少烟蒂。“是陆教授来了,他在这等了你很久。”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陆北辰找过来,是她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的事。他在这从夕阳坐到天黑,一句话不说,只是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当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旁默默等着。一边是希望北深赶紧回来,两兄弟可以好好谈谈,可另一边又生怕两人意见不合真的撕破了兄弟关系。末了她对陆北辰说,我给北深打个电话吧。

陆北辰叼着烟,淡淡阻止,不用。

于是,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直到窗外下起了雨。太晚了,他最终还是避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将最后一支烟抽完,烟盒扔进了垃圾桶里,从兜里掏出张支票,飞快地签了字然后递给她,“交给北深吧。”

整个等待的过程,陆北辰说的话屈指可数。他总是眉头深锁,心事重重。因此,凌双的心更像是浮萍般游离不定。

陆北深接过陆北辰留下来的支票,上面可谓是一笔巨款。他看着看着只觉莫名,笑问凌双,“我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给我留钱?”

“你哥说,现在陆门乱得很,希望你别参与进去。”凌双将陆北辰临走时的叮嘱说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