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深挑了挑眉梢,“别参与进去?”

“他的意思是…”凌双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他的双眼,“让你离开陆门。”

陆北深唇角的笑渐渐隐去,盯着手里的支票,沉默。凌双见状心慌不安,想了想说,“我想你哥的意思是,陆门现在动荡不安的,你卷进去就没了安生日子,我想他也是为你好。”

“希望我回陆门的人是他,现在希望我离开陆门的人也是他,他只当自己是神,能安排别人的一切?”陆北深不悦道。

凌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陆北深的这句话,像是更有深意。但很快的,他收起不悦,脸色又恢复淡然,“我会去找他把支票还给他,我已经长大了,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北深。”凌双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如果咱们就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呢?不再理会陆门的一切,这样不好吗?我们可以到外地去生活,然后结婚,做些能养活我们的小生意就行。”

陆北深端详着她,半晌后笑了,“别傻了,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可是——”

“好了,别担心,陆门的动荡不会牵连到我。”陆北深轻声打断她的话,扬了扬正在震动的手机,“我接个电话,你先去睡。”

*

会客厅不大,却足以给人私人空间。

窗外的雨小了些,可天际还是黑压压的,这场风暴也许将会来得更猛烈些。陆北深陷在沙发里,脸色沉冷,手机那头是鬼马先生的声音,压抑低沉,就如窗外的阴云。“陆东深竟在短短几个小时毁了我们几家分公司的付出!基金会被抖出来了,北深,我们的身份已经曝光了。”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坐上陆门主席的位置,彻底得改写陆门历史!该死!陆北深攥紧了拳头,牙根咬得咯咯直响。

“还有缉毒警,我们的基地可能也保不住了,好几个对外连线的兄弟都被抓了!”

“怎么会这样?”陆北深难以置信,原本马上就唾手可得的成功,怎么转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归功于你的好大哥!”鬼马在那头近乎歇斯底里,“咱们的人查清楚了,死盯着咱们这边的人就是你大哥陆北辰!我已经说过了,他不能留!”

“不可能是他。”陆北深不愿相信。

“动手调查的人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侦探科洛,你认为谁还能有本事使唤动他?”鬼马咬牙切齿,“别傻了,你大哥已经选择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现在不除掉他,你我谁都跑不了!”

陆北深冷不丁想起那张支票,还有凌双转告的话,突然间也就明白了。他近乎要将手机捏碎,脸色铁青,为什么?

“别奇怪你大哥是怎么察觉到的,也许有件事你还不知道。”鬼马那头说,“就在你们这次来贡卆的第一天,你的女人去找了陆北辰。”

陆北深如当头棒喝!

“至于她从你那听到了什么,又跟陆北辰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你的女人和你的大哥已经背叛了你。陆北深,这两个人都需要除掉!”

“别逼我…”陆北深无力喃喃。

“不是我在逼你,北深,他们不死,你我就得死,你自己选吧。”

*

凌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窗外成了淅沥声,反而搅得让人心烦。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雨声愈发小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鹅黄色的光偏移了进来,凌双忙阖上双眼。

床边塌陷了一下,很快,男人的身体贴了过来,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她微微朝后靠,贴紧了他的胸膛,可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他的身体很凉,如冰。

但男人的唇热情如火,沿着她的后颈绵延她的脸颊,在她的唇齿间温柔厮磨,然后,低低问她,“你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他知道她没睡,不论是认为她睡眠就是极浅的还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身体僵直了一下。男人的吻多情,可这话就令凌双心惊。“什、什么?”

下一秒她的身子被他扳了过来,大手箍住了她的脸颊,他压下脸,借着月光,她只觉得他眼底有隐隐的光,如深礁下的暗流,他再次低低地问,“你背叛过我吗?”

“没有…”

她近乎脱口而出的话,像是坦然,可更多的是,不经过大脑思考。她盯着陆北深的双眼,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总之他凝视了她半天后忽而就笑了,紧跟着低头下来,吻咬了她的唇。

是,吻,和咬。

她感到疼,试图挣扎,下一秒他就改了策略,缠绵至深,那吻烫化了她的反抗。

默默地,任由睡衣悄然落地…

*

翌日,天像是蒙上了灰,在夜色下好不容易止住的雨水又毫不避讳地来临。那雨像是要灭世似的,总之凌双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平日里安静的湖水被搅得起了风波,湖边的木船早已翻了,再远点的树木,好几棵已经拦腰折断,夭亡于湖水中央成了浮木。这种鬼天气没人出门,更没人在湖中打鱼,他们所在的客栈,更像是置身孤岛的唯一避难所,与世隔绝。

这一天陆北深没有出门,他吃过饭后就一直静坐在沙发上,瞧着外面的风雨不知道在想什么,凌双陪着他,明明是她向往的时刻,此时却不知怎的异常压抑,她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这种未知令她恐慌。

隐隐的,她觉得今天似乎要发生什么事,心里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就这样,两人在房间里一待就待到了傍晚时分,可外面的天瞅着已然是九十点钟的天色,漆黑一片。而在这时,陆北深终于有了动作,他拿起手机起身进了会客厅,房门在他身后轻轻掩上。凌双只觉得心脏蓦地跳在了嗓子眼,太阳穴跟着突突直跳。

陆北深背对着门口,摆弄了一下手机,等了能有几秒钟,只见他对着手机低低说道,“今晚,除掉陆北辰。”

放下手机后,他在会客厅待了一会儿,等再出来后已不见了凌双的身影,门口的那把伞也不见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陆北深的脸色异常清冷苍白,他静静地注视着门口,渐渐的,眼神哀凉,他的拳头越攥越紧,猛地一下子挥打在墙壁之上,手关节很快红了一片,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眶红了、湿了…过了几分钟,他的眼神又变了,如狼,似狠似毒。这一次,他真正拨通了手机,对那头说,“动手吧。”

“你终于想通了。”

“我的意思是,抓顾初。”

“为什么不直接解决掉陆北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妇人之仁?”

“不。”陆北深缓缓道,“让他死很容易,但让他听话太难,只有抓住了他的软肋,才算是真正能够控制得了他。”

564危情雨夜

雨湿绵延不绝,四处升雾,凌双只能看清楚眼前巴掌大点的小路,再远就是雾蒙蒙的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死命地撑着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晃的雨伞拼命往前冲。这种天气想要搭到顺风车是不可能了,幸好从这里到风月也不算远,只要一直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就行了。

其实她原本是想出门给顾初打个电话,可电话那头刚接通这边手机就告了急,昨晚忘了充电,只剩最后一格的电量在苟延残喘帮她拨通了电话后就选择了关机。凌双知道她是回不去了,陆北深未必不会怀疑她出门的行为。往客栈跑的过程中,耳边全都是昨晚陆北深问她的话:你背叛过我吗?…

可很快又被他另句话给取代了,他说:今晚,除掉陆北辰。

她背叛了陆北深吗?

不,她在救他!

这是凌双一遍遍在说服自己的话。她认识的陆北深与世无争,如阳春白雪般温和动人,哪会是十恶不赦为了权势连亲兄弟都不放过的人?没错,他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如果任由他魑魅魍魉下去,如果真由着他杀了陆北辰,他一定会后悔。

她宁愿他痛恨她一时,也不愿见到他痛苦一辈子。

顾初接到凌双一通无头无脑的电话后就一直感到奇怪,再回拨过去对方已关机。最开始她以为是凌双无意拨错了,但后来一细回味,电话里的凌双像是在外面,她的声音听上去气喘吁吁,就愈发感到不对劲了。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只觉得从窗子看出去都是雾茫茫的一片。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有些尴尬,不到下班的时间天色却宛若黑夜,四周安静极了,陆北辰在实验室里忙他的工作,罗池他们在查案子,医疗组出诊的同事们也许这个时间是被困在了各村各寨,否则楼下的大厅里早就吵吵嚷嚷了,就连后来到客栈入住的旅客们也都毫无声息,没错,这个时间哪都去不了,在房间里听雨睡觉或吃着零食看电视才是最好的选择。

又过了不知多久,顾初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像是有人撑着把红伞朝客栈这边过来了,雨雾太大,她推开窗子努力查看,果不其然,那身影像极了凌双。她忙下了楼,途径前台时瑶姐正在拄着脸打盹儿。

推开客栈大门,雨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顾初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朝着不远处的人影用力喊了一嗓子:凌双。

伞影微微一晃,露出凌双焦急的脸,见到顾初后拼命地冲她挥手。顾初这边还纳闷,这凌双好端端的怎么看着不对劲呢,正想着,只觉身后有两束强光耀过,齐刷刷倒是照亮了凌双的脸,只见她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恐,冲着这边疯了似的挥手,歇斯底里喊着:快走!

快走?

顾初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跟着两名大汉就冲了过来,其中一名将她擒住,她还没等喊嘴巴就被封上了,下一秒一个麻袋扣下来,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扛了起来。冰冷的雨砸在麻袋上,那麻袋定是装过牛羊的,一股子腥臭味刺激得顾初直想吐。她听见像是凌双冲了过来,拼命拉扯着扛着她的大汉,导致她在他肩膀上也摇摇晃晃的,很快,隐隐有人说了句,“一起带走!”

然后,凌双那头也失去了声音。

顾初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更担心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试图挣扎,岂料一个重物砸下来,紧跟着她就失去了意识。

从顾初站到门口到被人劫持,整个过程没超过两分钟,就在车子扬长而去时,被惊醒的瑶姐冲到了门口,呆愣愣地瞅着车离去的方向,许久才反应过来,喃喃:这是…被绑架了?下一秒像是元神觉醒,猛地冲向雨里,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被绑架了!陆教授,顾初被人绑架了!”

*

等顾初再有了意识时,耳边是凌双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北深,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北深?陆北深!

顾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动了一下手腕,被绑着,嘴巴还是被胶带封着的,微微睁眼,视线被凌双的身影多少挡住了,她看见了凌双同样被捆着的双手,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像是一处老宅子,四处的光线很暗,听雨声还是很大。这是哪里?绑架她的人是陆北深?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想着,有脚步声上前,顾初忙又闭上双眼装昏晕未醒。耳边是挺粗鲁的喝声,“你给我闭嘴!”

不是陆北深,是另一个人。顾初躺在冰冷的地上,紧张得要命,下一秒只觉得有个硬物抵在她的额头上,心中一凛,紧跟着是凌双的尖叫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嗓音,“不能杀她!”

这一次,是陆北深。

他们是一伙的。

顾初听见自己的脑子嗡嗡在响,千头万绪乱成了麻,一肚子的疑问和不安在蠢蠢欲动,可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能做,很显然凌双是知道了什么前来通风报信,不成想被一并绑了来。她在心里愤恨不已,陆北深啊陆北深,不管怎样她都是深爱你的女人,你怎么忍心?

打从跟陆北辰重新在一起时,她的生活就注定了跌宕起伏,陆北深绑了她却不杀她,那么最后的目的肯定是要在北辰身上得到什么。这种情况很常见,以前她也经历过,只是这一次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陆北深。她要隐忍,至少要以不变应万变,这个时候抵死挣扎或歇斯底里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暗自观察陆北深到底要干什么。

可想得明白,顾初还是深深地心疼,不是为北深,而是为了她的男人。像是这类危险北辰想必也是历经数次了,可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生弟弟呢?

可怜的北辰,她可怜的男人。

鬼马站起身,枪始终上着膛。这是一处木屋,也是他们跟江源接头的地方,以往顶多三人,现在多了几名手持枪械的手下,有的守在门外,有的端着枪守在屋内盯着凌双和顾初。

“你以为陆北辰能乖乖交出江源和证据?”

陆北深脸色憔悴,但语气冰冷,“我说过,我只要人和证据,不想杀人。”

“不想杀人你也杀了!”鬼马皱紧了眉头,“你现在已经没回头的余地了,就算你拿到人和证据又怎么样?不除掉他们,这辈子你都得当通缉犯!”

“别说了!”陆北深不耐烦。

“陆北深,你我现在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可能后退了。”鬼马苦口婆心劝说,“别忘了,当时我们利用顾思那丫头的命来让顾肆闭嘴,从那一刻起,我们已经不能回头只能一路往前走了!”

陆北深喝道,“我叫你闭嘴!”

鬼马攥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爆出。在旁的凌双震惊了,像是盯着陌生人似的盯着陆北深,“是你…杀了顾思?”

陆北深没回答,眉头紧锁。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杀了顾思!你杀了顾初唯一的亲人!北深你疯了?”凌双的眼泪冲出眼眶,“你说话!你回答我啊!你告诉我,不是你干的!这一切都不是你干的!”

她身后的顾初,悄悄攥紧了发颤的手指。

“臭娘们,你最好给我安静点!”鬼马本来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听凌双的歇斯底里更觉烦躁,愣是把枪抵在她的脑门上。

“鬼马!”陆北深冷喝,“放了她。”

“你心软了?陆北深,这女人三番两次地背叛你,如果这次不是我们的人及时赶到,她一定又跑去陆北辰那通风报信,你现在还留着她?”

“我叫你放了她!”陆北深咬牙喝道,本来绑架凌双就不在他的计划内,哪怕,她真的是一次次背叛于他。

“陆北深你清醒点,现在咱俩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鬼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你在这儿女情长?这女人知道了我们一些事,留不得!”

“北深…”凌双哭得伤心,盯着他,“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少年吗?从你不见了那一年我就一直在等,我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能跟你重新在一起。你回来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北深,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有苦衷对不对?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放了顾初,行吗?我不相信你真想看着你大哥死,现在,你抓了他最爱的女人,她可是你大嫂啊,而且她还怀着你哥的孩子,你真的忍心伤害他们吗?你真想让你大哥生不如死?”

鬼马在旁愤恨,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枪抵在了她的额角,“闭嘴!再不闭嘴老子一枪毙了你!”

“鬼马,放开她!”陆北深急了。

“北深,我们…我们远走高飞…”凌双丝毫不怕鬼马的枪,一心扑在陆北深身上,“带我走吧,你带我和顾初走,行吗?你不是向我求婚了吗?是你说的,我们要结婚,北深,你不能出尔反尔,如果你爱我,你就带我们走吧。”

“我…”陆北深迟疑了。

鬼马见状不好,道,“别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她已经背叛你了!陆北深,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别逼我。”陆北深红了双眼。

“北深,别听他的,你带我们走,我就原谅你…”

“陆北深,杀了她!她是个祸害!难道你想看着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吗?你想让这么多的兄弟跟着你陪葬?杀了她!”

是啊,这么多年的努力,谁都不想付之东流,陆北深陡然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凌双。

“北深…”凌双看着他,摇头,“不要啊。”

陆北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是你背叛我?你说的,你没有背叛过我。”

“陆北深,快动手杀了她!”

陆北深拿枪的手一直在颤抖。

“北深,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从此以后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凌双歇斯底里。

“杀了她!她只是想拖延时间!”

“闭嘴,别说了!”

“你不杀她,我就替你解决了她!”

“别逼我!我叫你别逼我了!”陆北深低吼一声,紧跟着一声枪响。

下一秒有人连闯带撞地冲进了屋子,嗓音急促震惊,“顾初!”

565他的错,我来担

上一秒焦灼,下一秒静止,当陆北辰闯进屋子时一切都如定格,如同失去喧嚣感的画面。顾初用身体挡住凌双,双双倒在地上,陆北深举着枪,而子弹,不偏不倚穿透了鬼马的眉心。

对,只有血液是流动的,沿着鬼马中枪的枪眼位置徐徐而下,那血蜿蜒,整个人死得干净极了,而这一幕落在陆北辰眼里,方知他向来认为的柔弱弟弟亦是个隐藏高手,枪法之准是他都无法匹及的。

事情发生得太快,令在场的人都为之惊讶,但几名持枪的手下反应过来,先是惊恐而后迟疑,紧跟着有两名手下反应过来,刚要举枪,又见陆北深连续开了几枪,然而这几枪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只是打伤了他们拿枪的手腕,每一枚子弹击中一只手腕,枪无虚发,其中也包括紧跟着陆北辰进来并将他压实的两名手下。

“滚,都给我滚!”陆北深像是倦怠,可眼睛里是疯狂,如嗜血的兽,周身散发着危险。

手下见情况不妙,纷纷逃窜。

“顾初…”陆北辰见顾初倒在地上,心中又急又怒,刚要冲上前,却被陆北深用手里的枪给指住了。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