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是用的这只手。”

男人抬起的视线望入许情深眼底,两人对视许久后,她不得不落荒而逃,在蒋远周心里,恐怕她不止是有心机,如今又多了个心狠手辣的标签吧?

蒋远周指腹在她柔滑的手背上来回摩挲,“亲手伤害他,这样的愧疚你背得起吗?”

许情深重新望入蒋远周的眼里,她紧咬下唇肉,感觉到嘴巴里痛得厉害。

“但你当时,确实没有别的法子,许情深,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能欺到你头上吗?”

许情深一把眸光变得清冽起来,蒋远周继续说道,“方晟还是方家女婿的时候,怎么没人敢动他?他当时也算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因为他站在食物链的上端。如今,人人都可欺他,并且只要他活着,这样的事情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就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许情深,你如果想和那些人抗衡,你需要反击,你找人做事,最起码的钱有吗?”

她轻摇头,“我抗衡不起,只是想远远避开就好。”

“避不开,事情会自动找到你头上。”

其实许情深早就意识到了。蒋远周松开她的手,“星港医院,我留一间病房给方晟,这是我替你做的。”

许情深朝他看看,也坐不下去,“我想去那边等着。”

“去吧。”

许情深起身往外走,蒋远周盯着她的背影出神,许情深走到外面,回身想将门带上,转身就看到蒋远周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她没来由的一阵慌张,将门重重带上。

许情深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慌,蒋远周出现的这样突然且及时,她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脚步沉沉地走向前,这是蒋远周的私人空间,许情深感觉到耳畔传来空旷声,她心里杂乱无章起来,想到方晟、想到蒋远周,还想到万家…

来到抢救室门口,方明坤和许旺都安静地坐着,湿透的外套放在一旁,身上裹着全新的羽绒服,那应该是老白送来的。

许情深快步走去,“干爸,怎么样了?”

方明坤头也没抬,只是摇了摇头。

许情深坐到他们旁边,没过多久,许旺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后起身接通,“喂。”

许情深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谁打来的,许旺是妻管严,平时自由活动的机会几乎没有,她听到许旺压低了嗓门在说,“方晟在医院,老方家也没别人…我又不是不回去。”

“什么叫必须回来?你还有完没完…”

“随便你,爱走不走。”许旺说完,挂了通话。

方明坤显然也听到了,他轻抬视线开口,“医院既然肯收治方晟,你就先回去吧。”

“家里又没什么事,回去也是担心。”许旺走向两人,朝许情深看看,“情深,你陪着你干爸,都这么晚了,大家都没吃东西,我去买点盒饭。”

“爸,还是我去吧。”

“你坐着。”许旺走到自己的湿衣服跟前,从口袋里掏出钱夹,他刚要起身,就看到老白走了过来。

他朝几人点下头,然后目光落向许情深,“许小姐,蒋先生吩咐我准备了些吃的,就在前面的会议室,你们去吃点吧。”

许情深摇下头,冲许旺道,“你带干爸去吃吧,我吃不下,我在这等着。”

“情深,你去吧,我也吃不下。”方明坤垂着脑袋,神色萎靡,时不时又担忧地望向抢救室门口。

老白理解他们的心情,“会议室里有显示屏,能看到这边的情况,你们总要保持自己的体力之后才能面对接下来的事。”

许情深闻言,轻点下头,她起身去搀扶着方明坤,“干爸,都去吃一点,走。”

方明坤被几人带进会议室内,桌上摆着打包来的饭菜,倒是很简单,简单到不像蒋远周的作风。老白替他们打开包装盒,“随便吃点吧,蒋先生说你们肯定没心情,但最基本的营养要保证。”

许情深盯着跟前的青菜和排骨,手边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汤,尽管一点胃口没有,但她还是勉强吃了点。

胃本来痛得难受,半碗热汤下去,好多了,许情深朝老白示意下,“我有些话想要问你,可以吗?”

“许小姐请问。”

许情深走到窗边,老白也跟到她身侧。窗外景致迷人,只是有些刺眼,许情深没有犹豫,开门见山道,“蒋先生有没有看到一个视频?是关于我和方晟的。”

“你说的是在城中街发生的事吧。”

许情深一颗心逐渐在绷紧,拉到了最极致,“你们都知道?”

“视频发布的时候,因为涉及到星港医院、医生等敏感词,有人告知了蒋先生,许小姐不用为这件事操心,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发布出去。”

许情深清晰听到心间传来砰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扯断,“那怎么没人跟我说起?他也没说。”

“许小姐是聪明人,你既然开口问我,就是也猜到了。蒋先生对你好,许小姐也清楚,所以有些事不用明说。”

许情深靠着窗沿,老白继续说道,“就像方晟的事情一样,蒋先生那是下了死命令的,我跟着他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他改口。他说了,注射的事是你做的,方晟如今这样,你肯定更加难受,与其让你因为方晟不得治而悔恨终身,倒不如他欠着万小姐一份情,他是心疼你。”

许情深脑袋紧紧抵着玻璃,眼帘紧闭,一阵阵酸涩朝着鼻尖涌来。

“门,门开了——”

身后,许旺的声音陡然传来,方明坤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许情深也转过头去。

会议室的显示屏上,许情深看到方晟的病床被推出来,她快步跟在后面出去,来到走廊上,方明坤快步过去,一手拉着病床的边沿,“方晟!儿子,你怎么样?”

病床从许情深的面前经过,她看到方晟扭过头朝她看了眼,许情深泪眼朦胧,不管怎样,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老白站在她身侧,看到医院的另一名权威主任从抢救室出来。方明坤和许旺都跟着去了病房,许情深收回视线,快步走向那名主任,“请问,方晟怎么样了?”

“这种病,能治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现在有个不好的消息必须告诉你。”

许情深轻咽下口水,脚步出于本能地往后退,老白见状,直接问道,“您说吧,什么结果都是事实,必须面对。”

“这病,一旦发作起来,身体机能被完全破坏,来势汹汹,现在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能动弹。”

“什么?”许情深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他的右手已经不能动了。”

“我的建议,是让他留院,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随时都有呼吸困难、昏厥,甚至突然死亡的可能发生,既然治愈已经不可能,至少能减轻些他的痛苦吧。”

医生擦着许情深的肩头离开,她站定在走廊内,一动不动。

老白随后离开,许情深走进方晟病房的时候,里头安静的不像话,方明坤是彻底被击垮了,坐在床边,握紧了方晟的手。

病床上的男人听到动静,视线朝许情深看过来,他勉强勾勒下嘴角,许情深快步走了过去。

“干什么一个个都摆着张臭脸?”方晟左手握了握方明坤的手指,“我不是好好地活过来了吗?”

许情深也说不出话,方晟盯着她问道,“这么久才进来,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许情深忙摇头,“就是关照我们,不能让你乱跑。”

方晟轻笑,“情深,我自己的身体,我会不清楚吗?方才醒过来后,他们就问了我具体的情况,我知道,我下半身已经没法动弹了。”

“什,什么?”方明坤起身去摸方晟的腿,眼泪夺眶而出,“怎么会这样?”

“爸,你别难过。”方晟倒是看得很开,“生老病死没办法的事。”

许情深眼圈也红着,但接下来的事必须面对,“我去安排护工的事,干爸一个人肯定照顾不来,行吗?”

“行,”方晟轻点头,“不过你得找个男的,我不想被人看光。”

许情深听着,一点都笑不出来,心里反而更加难受。“好,找个身强力壮的。”

方晟见方明坤这幅样子,心头仿佛在滴血,“爸,您要再这样,我就真的没法活了,您给我点坚持下去的勇气吧。”

方明坤背过身,将眼泪擦拭干净,许情深也压抑地难受,“那我先去联系下。”

她需要时间喘口气,她怕再不离开这间病房,她会在这崩溃。

许情深快步走了出去,先去安排找护工的事,等联系好后,她并未回到病房,而是走出了住院部。

天还在下着雪,放眼望去,白雪皑皑,绿化披上一层银装,许情深踩着砖铺的地面往前走,路上倒是并不滑,草地上也沾着雪,她抬头看去,前面就是个小花园,视线随即往上,还能看到办公室的灯光亮着。

蒋远周还没回去。那灯光温暖舒适地透出窗外,许情深提起脚步走进院子,她穿的少,外面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许情深来到窗户底下,双手抱住膝盖蹲了下去,缩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就觉得有安全感了。

视线望出去,只有她能看见别人,许情深往后再度缩了缩,她也不想见人,肩膀碰到旁边的积雪,有些落到她颈子里面,冻得她差点跳起来。

她将额头抵着膝盖,感觉到将自己锁在了一个保护圈里面。许情深的情绪逐渐压抑不住,她两个肩膀开始颤抖,齿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心里难受到极点,却怎么都没法得到发泄。

许情深耳朵里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声,只是感觉到头上、肩上一重,她脑袋轻抬,看到身上竟多了件男款的大衣,她张望四周,没看到人。唯一的可能,衣服是从二楼办公室的窗口丢下来的。

许情深不由抬起了脑袋看去。

15被勾引的蒋先生

二楼的窗户外面,连个身影都没有。许情深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在作祟,但她摸了摸那件质感精良的大衣,这总不能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吧?

许情深蹲在那里,将大衣整件都披在身上,蒋远周的身高尺码不知道要比她大出多少号,况且衣服又长,将她这般罩在里头,一下就令许情深温暖了。

她脚步动了动,耳畔有自己踩到雪传来的窸窣声,许情深抬起视线看向远处。

蒋远周其实就在二楼的窗户边站着,他双手撑开,目光居高临下望着许情深的头顶。

他这样探出上半身的时候,许情深其实已经发现了,黑色的影子投落到她身前,几乎跟她的交叠了。

只是许情深没有抬头,她拢紧大衣,一动不动。

扑通。

身旁有动静声传来,许情深侧过脸看了眼,她伸手将那个完好无损的盒子拿在手里,看到上面的包装纸上写着XX奶酪包,奶酪包中的爱马仕。

许情深忽然就想笑,蒋远周知道她不会乖乖吃东西的,这样冷的天跟着方家的人跑来跑去,最后还站在雪地里大半天,她是真当自己是女战士了。

许情深将盒子拆开,奶酪包的香味扑面而来,她轻轻咬了一口,嘴角沾满了浓稠的奶酪。

紧接着,有餐巾纸和热牛奶掉到许情深的脚边,她伸手去拿,嘴里不忘说道,“老天真是开眼了,居然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蒋远周顶着寒风趴在窗口,屋内的暖气被侵入的冷冽给吹散,许情深一口气吃了半个,然后吃不下去了。

暖暖的热牛奶滑过她的胃部,许情深将东西都放到旁边,她双手掌心互相搓揉几下,直到每根手指都在发烫。

这是她第二次躲到蒋远周的窗下来。

第一次是赵芳华找来医院,许情深误打误撞走进这儿,第二次是下意识走到这边,她没想过蒋远周会跟她有任何互动,她只是想在这避一避,让心里最难受的那个劲缓过去。

“对不起,”许情深伸手拂去头顶的雪花,“体检报告的事,是我的错。错了就是错了,我当初并不知道方晟进入万家的目的,更不知道他妈妈和我妈都是被万家害死的。我帮方晟也是偶然,我内心也煎熬过,可我最终选择帮他。我不知道他病得这么厉害,但我现在想想,我一点都不后悔,万小姐算是被牵累其中,但她不无辜,还有万家,如果没有方晟地揭露,更多的人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许情深轻呼出口气,她生怕听到蒋远周会说出什么话来,她站立起身,将那件大衣从肩膀处推落,然后叠放整齐后放到地上。

“蒋先生今天为我做的事,我会感激你一辈子,谢谢。”

她说完这句话,踩着落满雪花的草坪大步往外走。

许情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男人的眼帘中,老白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蒋远周,“蒋先生,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九龙苍吧。”

蒋远周就穿了件单薄的藏青色毛衣,五官在窗外的夜色中凛冽犀利,老白朝外头看看,“许小姐已经走远了。”

“我看,许情深真是命运多舛,也不知道老天看不惯她什么。”

“这个世上,越是坚强的人就越让人心疼。”

蒋远周侧首朝老白看去,“你说我在心疼她?”

老白轻摇头,“蒋先生,你是喜欢上许小姐了。”

“你再说一遍?”

老白不信蒋远周的听力会出问题,所以他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全东城的人都知道,万小姐自小跟着你,在你手里就没受过委屈,像是恋人,更像是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我曾听过一句话,宁惹牛鬼蛇神,不惹东城万小姐。可如今,让万小姐伤心欲绝的却是你,她要知道这件事的话,恐怕会受不小的刺激。”

“我现在顾不得这些,你先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老白被问懵了,“应该就像是你对许小姐那样吧。”

“我对她怎样?”

“一次次让她击破你的原则。”

蒋远周定定看着老白,“真的?”

“我…这是我自己观察出来的。”

蒋远周随手将窗关上,“回九龙苍吧。”

老白将蒋远周送回九龙苍,时候不早了,男人回到卧室,他打开灯,目光自然往前扫去,却看到一抹身影坐在床沿处。

蒋远周顿住脚步,“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怎么在这?”

“远周,你去哪了?”万毓宁站起来,转身面向蒋远周。

“医院有些事,我去处理下。”蒋远周颀长挺拔的身子来到床边,他单手解着袖扣,“快去睡吧。”

“远周,你是不是同意收治方晟了?”万毓宁站在他跟前,一瞬不瞬盯着他。

蒋远周将手表放到床头柜上,“你胡言乱语什么?”

“不然的话,为什么大晚上还要出去?”万毓宁跟到他身侧,“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蒋远周目光朝着女人脸上扫去,“所以你不睡觉,就是等着我回来,质问我?”

万毓宁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要发泄出来,却还是不敢。

说实话,这么些年,蒋远周宠她的时候,那真是没话说,但这个男人几乎不会哄人,他脾气也不算好,万毓宁如今算是寄人篱下,之前的嚣张当然要收敛些才行。

她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不是,我看你匆忙出去,我担心。”

“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去睡吧。”蒋远周说完这句话,径自走向衣帽间。

房间内就剩下万毓宁一个人,她什么话都没问出来,就被蒋远周打发了。她心里的预感并不好,许情深跑来九龙苍求情,蒋远周居然没将她拒之门外,还让她走进了客厅,闯进了卧室。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万毓宁心惊胆战。

许情深在星港医院陪了整晚,快要天亮的时候趴在方晟的床沿睡着了。

许旺已经回家,方明坤就睡在旁边的小床上,方晟听着小心翼翼传来的呼吸声,这是他最爱的两个人,他不愿看见自己走到这一步,却不可避免地非要拖累他人。

方晟抬手轻摸了下许情深的脑袋,她睡得很熟,一点没察觉。

他视线望向天花板,他爱的女孩啊,就是太善良,她要对他不管不顾多好?她就不用受罪了,他也能完完全全解脱掉。

手机闹铃声忽然响起,许情深惊醒,猛地抬起头,她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医院。

“醒了。”

“嗯。”许情深双臂发麻,她直起身,“你肚子饿吗?我去给你买早饭。”

“喝点粥吧。”

“好。”许情深站起身来,她待会还得上班,病房内有洗手间,她先要去楼下买点日用品上来。

九龙苍。

万毓宁看着蒋远周的车子开出去,她洗漱好后换了衣服下楼,佣人见她拿着包,似要出门,“万小姐,您去哪?”

“我去哪还用跟你报备?”万毓宁边说边往前走。

“但是蒋先生吩咐了,您不能随便走出九龙苍,现在外头挺乱的。”

万毓宁顿住脚边,冷冷朝她睨了眼,“乱什么?谁敢把我怎样?”

“您如果需要买什么东西的话,告诉我吧,我去。”

万毓宁被佣人的几句话挑起火来,“你是不是服侍许情深服侍惯了?什么都要管,倒像条忠实的狗!”

“万小姐,您——”

女人不再理睬她,快步向前,佣人尽管委屈,但还是跟上了,“蒋先生吩咐过的事,我不敢马虎,万小姐精神不好,还是在家静养吧。”

万毓宁听到这话,眼睛里冒出火来,“连你都敢说我有病?”

“我没这个意思。”

“我这就打电话给蒋远周,我就不信我还出不了这九龙苍。”万毓宁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蒋远周的电话后走到一旁。

佣人听到她的口气同方才判若两人,声音带着哭腔,说什么一直以来都在家憋着,只是想出去走走,怕真的闷出病来。蒋远周似乎不放心,万毓宁跺着脚,又说了一大串。

最后,万毓宁拿着手机走到佣人面前,“接啊。”

佣人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喂,蒋先生。”

“待会让司机送万小姐出去,先去她之前住的地方把保姆接上,她服侍万毓宁久了,也好照应。”

“是。”佣人点着头,将手机还给万毓宁。

“怎么样?”女人轻挑眉头,“只要我开口,蒋远周还没有不答应的事,以后眼睛放亮点,我跟许情深可不一样。”

佣人朝她看看,“既然这样,我给万小姐去安排车。”

“去吧。”

万毓宁坐到车上,接了自己的保姆后出去,司机保持六十码的速度往前,“万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购物广场吧,我想先去吃点东西。”

“好。”

万毓宁的心思其实根本不在这些上面,方晟的事不清不楚就这么过去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到购物广场,司机陪同两人进去,万毓宁说要喝鲜榨的果汁,司机排队去购买,万毓宁选了张位子坐定。

“你现在去趟星港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保姆不解问道。

“你去住院部问问看,有没有一个叫方晟的人,如果护士问起,你就说是方家的亲戚。”

保姆闻言,点头起身。

万毓宁视线收回来,司机买完果汁回到桌前,看了看四周,万毓宁倚在座椅内说道,“我让她给我去买吃的东西了,你去车上等着吧,不用跟着我。”

“万小姐要觉得不方便,我可以跟您保持距离,但是蒋先生吩咐过,不能让您离开视线。”

万毓宁握紧手里的杯子,“又是蒋先生吩咐,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

“蒋先生的话,不能不听。”

万毓宁气极,也不想跟他争辩什么,“离开我的视线,别让我看到你。”

“是。”

万毓宁盯着保姆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她让保姆过去,就是因为目标性不大,蒋远周即便真要瞒她,医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总不至于像海关排查那样严格吧?

她百无聊赖地在商场等着,约莫个把小时后,保姆回来了。

“万小姐。”

“怎么样?”万毓宁一颗悬着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保姆在她身旁坐定,压低声音说道,“方晟昨晚就进了医院,护士没怀疑我,我还特意去病房门口看了,里面是方家的人。”

万毓宁一拳砸在桌面上,“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呢,是真的。”

万毓宁脸上溢出痛苦的神色来,“他为什么要骗我?”

保姆不知道她在说谁,只是担忧地看着她,“万小姐,您也别这样,方晟看上去并不好,躺在床上就没起来。”

“蒋远周为什么还是收治了方晟?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心里要没有许情深,他不会这样。”万毓宁说完,拿了包就要起身。

保姆忙阻拦,“您去哪?”

“当然是星港。”

“万小姐,收治就收治吧,您现在别跟蒋先生闹翻…”

万毓宁推开椅子,面露哀戚,“他现在心里是完全没有我了,我要是再不闹,蒋远周估计连我是谁都要忘了。他答应过的事,他不该出尔反尔。”

保姆跟着万毓宁走出去几步,司机也从远处过来了,“万小姐,您要回去了吗?”

万毓宁僵硬地勾扯出抹笑,“跟我去楼下的咖啡店,我想买点吃的给远周送去。”

“好。”司机不疑有他,跟在万毓宁的身后下了楼。

车子一路开到星港,司机刚将车停稳,万毓宁就推开车门下去了。司机赶紧要跟上,保姆在他身前拦了下,“万小姐是去找蒋先生的,小两口单独相处的空间,我们就不必打扰了吧?”

“可是…”

“别可是了,蒋先生不会怪你的。”

万毓宁拎着手里的东西大步往前,她走进住院部,保姆已经将病床号告诉她了,她冷着脸快步过去。

司机不放心,还是给蒋远周打了个电话,“喂,蒋先生,万小姐来星港了,我没拦住。”

那边说了声知道了,就将电话挂断。

万毓宁来到要找的楼层,她一间间走过去,攥紧袋子的手指越握越紧,她很快找到方晟的病房前,她朝里面看了眼,然后迅速打开门往里走。

方明坤刚起身,听到动静不由抬头看去,他全部的吃惊都摆在脸上,“你怎么来了?”

虽然两人曾经是公媳关系,但对彼此都没好感,万毓宁的视线扫过他落到病床上。直到方晟的脸清晰映入她眼帘,她这才肯接受这个事实,果然,他安安稳稳住进了星港。

方晟视线盯着外面,似乎觉得看她一眼都是浪费时间,万毓宁过去几步,“怎么,看到我很吃惊?”

“毓宁,以前的事就算了,你以后也别再找我们麻烦了行吗?”

“算了?”万毓宁冲着方明坤厉声开口,“他把我家害成这样,凭什么?”

方明坤走到她跟前,不让她再上前一步,生怕她发疯起来做出什么伤害方晟的事。

许情深接到许旺的电话后就出去了,来到停车场,许明川帮着许旺正在拿东西,许情深过去搭把手,“怎么带了这么多?”

“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家的,东西总要拿齐全,我都给收拾好了。”许旺关上后备厢,许情深提着个行李箱往前走。

几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电梯门前等着,许情深盯着数字键,弯腰拿起行李,等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头也不抬地往里走。倒是许明川,一看里头站着的两人,眼睛都直了。

许旺也觉得有些尴尬,推着儿子往里走,许情深腰还是弯着的,余光睇见两双锃亮的皮鞋,她视线一点点往上挪,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就这么出现在眼中,再往上…

许情深目光望到蒋远周的脸,她直起身,看到蒋远周身侧站着老白。

男人视线看着前方,许明川比他稍矮,蒋远周的双眸射过许明川的头顶,盯着电梯镜中的女人。

许情深看了眼数字键,居然是跟她到同一楼层的。

蒋远周单手插在兜内,“万毓宁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已经闯进了方晟的病房。”

话音方落,电梯落定,然后门缓缓打开,许情深听到这,越过许明川身侧快步出去,东西也没拿,蒋远周和老白也抬腿往外走,许旺着急不已,“这可怎么办,明川,赶紧的啊!”

许明川干脆将东西往外丢,嘴里恨恨道,“她怎么还敢来医院?坏东西!”

许情深顺着走廊快步往前,远远就听到万毓宁的声音从病房内传出,蒋远周腿比她长,他三两步赶在许情深跟前,修长的手指握向门把,刚要拧开,许情深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背。

他朝她看了眼,许情深忙缩回手掌。

蒋远周开门进去,许情深紧随其后,方明坤看到两人,松了口气,“情深。”

万毓宁听闻,回头一看,居然见到蒋远周和许情深一起进来,她当时就差点疯了。

许情深先是朝病床上的方晟看眼,见万毓宁似乎还没来得及闹出什么大事,这才松出口气。

万毓宁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蒋远周身上,她满面悲哀,“远周,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怎么到这来了?”蒋远周反问,过去两步,“走,回去再说。”

“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眼睛看到的不是事实吗?”万毓宁看向随后进来的老白,以及许旺和许明川,“瞒我瞒得这样好,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我?”

“这是星港,我做任何事都用不着给人报备。”蒋远周伸出手,想要将万毓宁赶紧带离。

可此时的万毓宁,几乎被愤怒冲昏头疼,她怒火中烧,不仅仅是因为方晟被救治,如果这中间不是隔着个许情深,蒋远周怎么可能这样?

“你才答应我的事,为什么不能遵守呢?远周,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只是这一件都不行吗?”

万毓宁咄咄逼人,病房内除了蒋远周,却是无人能答话。

许情深站在她身后,目光穿过万毓宁颊侧,落向蒋远周。而此时最难受的,莫过于方晟。他已经几乎是全瘫起不来,勉勉强强捡回的这条命,看来还是许情深求回来的。

他见过太多时候的许情深,都是小心谨慎的,他一步步将她从那个逼仄压抑的环境中带出来,他说过要给这个女孩最美好的阳光天地。可他不止没做到,还一把将她拖进了地狱。

方晟起不来,这样的境地让他生不如死。

蒋远周看着万毓宁的样子,知道她委屈、接受不了,但他并不想她在这跟自己起冲突,“有些事,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男人从兜里掏出手机,司机的号码还未按出去,万毓宁见他这样的态度,满面伤心都表现在脸上,手里的东西想也不想地丢出去,砸在了蒋远周的手腕处。

手机和袋子里的咖啡杯几乎同时掉地,杯口磕着地面,浅褐色的液体淌了一地。

许情深嘴唇蠕动下,但她不好插嘴说什么,蒋远周视线抬起落向万毓宁,一股子怒意在眼底燃烧起来。万毓宁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怕了,事情闹成这样似乎不好收场。

她转身看向病床上的方晟,步子快步向前,“我恨得是你,方晟,你还躺在这做什么?”

许情深拦到万毓宁跟前,“你出去!”

她生怕从万毓宁嘴里听到一句侮辱性的话,她和方明坤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方晟的情绪,不想前功尽弃。

“就是,你快走!没人欢迎你!”许明川也走到了许情深身边。

“你们——”

万毓宁被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蒋远周拖着她朝外面走,她几乎是脚不离地,只能使劲蹬动,“方晟,你不知道你这条命是怎么捡回来的吗?那是许情深陪…”

老白替蒋远周打开门,男人将她拖到门口,然后一把将她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