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吟这几天都是以泪洗面,所以当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睛疼得像是被刀割过似的,她垮下了双肩,“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如今这样的名声,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一个女人的名声,如果被败坏了,那只能是她自己的作风问题,和男人无关。”

凌时吟感觉蒋远周的这句话,像是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她一直强调那晚的事,她也是被设计陷害的,可两年过去了,终究没用,蒋远周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没看得起她过。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其实都是不会有结果的是吗?”

她似乎到了今天才意识到,之前总是不死心、不肯承认。

蒋远周手指在腿上轻点两下,“时吟,如果有人想要跟凌家联姻,那是好事,你哥死后,他的公司会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找一个同样有能力的靠山,总比你一个人孤军奋战要强得多。”

凌时吟嘴角勾出抹弧度,“哪怕我再努力都没用?”

“我们不合。”蒋远周道。

“可给睿睿一个完整的家,这不该是最重要的吗?”凌时吟知道,别人肯定会觉得她没皮没脸,可她不能不做最后的努力。

“让睿睿看着我们毫无感情地一起过日子,他也不会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凌时吟杏眸圆睁,心里的苦涩在肆意蔓延。

蒋远周示意开车,凌时吟一把按住车窗,“远周!”

男人余光睇向她,凌时吟哭着,泪水流了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她不是许情深,在蒋远周看来,这是多简单的道理啊,可凌时吟偏偏不明白。

“开车。”

司机闻言,重新发动车子,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凌时吟的手掌还在车窗上,她跟着走向前两步,然后手臂垂在了身侧,目光中,蒋远周的车子很快消失不见了。

她愣在原地,眼泪流光后就不再哭了。

凌时吟心如明镜,什么都想透了。

她大步朝着自己的车子而去,“去蒋家。”

来到蒋家的时候,蒋东霆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管家守在边上,看到凌时吟,礼貌地打过招呼。

凌时吟面色却并不好看,她径自走到蒋东霆跟前,“爸。”

蒋东霆打完了一套拳,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毛巾,“时吟啊,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

“爸,我想跟你谈点事。”

“好的,进屋说吧。”

两人走进屋内,管家给凌时吟泡了茶,凌时吟面无神色,“我想跟您单独谈。”

蒋东霆听闻,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点下头,然后走出去了。

凌时吟听到关门声传到耳中,蒋东霆拿起自己的茶杯,“时吟,你哥的丧事都办好了吧?”

“是。”

“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蒋东霆绝对不会知道,凌时吟刚在蒋远周那儿碰壁回来,“爸,我今天刚去过公司,我被逼得不行了,我爸也没有那个精力再去管理公司,他的意思…是让我趁早结婚,找个人接手我哥的心血。”凌时吟说到这,擦了擦眼角,“我哥在经营方面是个天才,这几年,子公司都开了几家…”

蒋东霆听着,大致猜到了她的来意,“我知道,你们的事我会催着远周的。”

“我刚从九龙苍回来,他不会答应婚事的。”

“你别听他瞎讲…”

这两年来,凌时吟听够了这些话,也看穿了蒋东霆压根做不了蒋远周的主,“如今迫在眉睫,爸,您能给我个准确的时间吗?”

“时吟,远周这性子你也清楚,你得有耐心啊。”

凌时吟一把怒火在胸腔内开始燃烧,甚至连口气都有些僵硬起来,“爸,我等两年了,这些时间难道还不够说明我的耐心吗?关键凌家现在急需一个男人站出来,但远周的态度让我心寒,真的心寒。”

蒋东霆要能逼着蒋远周娶,那他早就这样做了。“时吟,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公司的事至关重要,我会让远周帮着你的。”

“他说了,他帮不了,爸,等到我哥的公司被人趁虚而入、吞噬干净以后,我在你眼里还是最好的儿媳妇人选吗?”

蒋东霆面色严肃,凌时吟冷笑下,“如果您不能做主让蒋远周跟我结婚,我也没办法了,我只能接受我父母给我安排的人。”

蒋东霆没想到凌时吟会是这样的态度,“你别冲动,之前的两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吗?”

“那是因为,那两年里有我哥哥。”凌时吟忍着哭腔,“爸,您跟我说句实话,你能做到让蒋远周娶我吗?”

“你也知道,远周…”

凌时吟闭了闭眼睛,受够了蒋东霆的虚伪,“我没想到我耗费掉的青春,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时吟,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考虑。”

“爸,我们当时可是说好的,那晚的建议是您提的,您说一定会让我进蒋家的门。”

事已至此,凌时吟满口的怨言藏都藏不住,蒋东霆一听,眉头微皱,“我也没想到,后面会发展成这样。”

“那您现在,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吗?”

蒋东霆抿了口茶,脸色微冷,“你想要什么说法?”

“按照您现在的意思,蒋远周娶不娶我,那是他的事,对吗?您让我耗下去,他是男人无所谓,不帮我渡过难关也无所谓,我只要傻傻的在这等就行,是吗?”

凌时吟的语气好不到哪里去,也是被逼急了,蒋远周态度强硬,蒋东霆却是一个劲打太极,他什么意思,她还能听不出来吗?

“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勉强就能行的,时吟,你不想等,那你让我怎么帮你呢?”

凌时吟怒极,“我是等不了!”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蒋远周那边,蒋东霆也不是没施压过,但他这个儿子能听他的吗?

凌时吟非要现在就要个答案,那他肯定给不了。

她听着蒋东霆的话,一颗心沉入谷底,“那你当年还帮我,还给蒋远周找个儿子,如今你是这样的态度,你不觉得好笑吗?”

蒋东霆听着凌时吟满口地质问,他脸色彻底阴暗,“时吟,我知道你哥哥过世后,对你打击很大,有些话我可以跟你不计较。”

“不用了,”凌时吟也是硬气,下巴轻抬,“现在谁能救凌家于危难之中,谁才是我以后的家人。你没看到蒋远周方才对我的那种态度,所以你不会明白,我为何心寒至此。”

“你决定了吗?”

“无止境的等待…我是耗不起这个时间了。”

蒋东霆轻点下头。“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好好解决吧。”

凌时吟轻咬下牙关,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子,蒋远周这样狠绝无情,大部分源自于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我走可以,但我要带走睿睿。”

“什么?”蒋东霆听到这,却是大吃一惊,“你再说一遍?”

“你的反应是不是也太大了?”凌时吟目光盯着对面的蒋东霆,“孩子跟着妈妈,这难道不正常吗?”

“时吟,我跟你说过,这个孩子是抱养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要他做什么?”

凌时吟自然是因为不甘心,“我养了他一年多,一点点拉扯大,我为什么不要?”

“远周不会给你的。”蒋东霆尽力稳住口气。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他撕破脸皮了,他若不想给我,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我有养活孩子的能力,我又是母亲,我就不信法庭能把睿睿判给蒋远周!”

蒋东霆气得哆嗦,没想到凌时吟硬起来会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想通过争夺孩子,让远周心软,又或者孩子判给你后,你就掌握住了主动权是吗?但这终究不是远周的孩子,你们要闹到了法庭上,我会把真相告诉他。等他知道了睿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后,你就算争夺到了睿睿,又有什么用?”

凌时吟这时候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了,“好啊,那就直接告诉他,孩子是抱来的!但就算睿睿不是他的儿子,我也要!”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就不信他对睿睿一点感情都没有,不是亲生的,就能完全置身事外是吗?好啊,那我就试试。”

蒋东霆一口气堵在喉间,目光直勾勾落向凌时吟,到了这会,他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没说过一句口气不好的话,每回过来都是把蒋家上下的人哄得高兴不已。凌时吟岁数还小,做事却周全的很,今天再一看,还是这张脸,只是满副神色都变了,眼里的恬静和温暖全部没了。

“时吟,这样对你没好处,你还要结婚,还会有自己的生活。”

“我无所谓,反正整个东城都知道我的事了,要说丢脸,也早就丢完了。”

蒋东霆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将有些事情说透,他板着面色,“你以为,你能从蒋家手里抢走孩子?”

“凌家虽然现在有难,却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我这会倒是相信法律,实在不行,我就把你偷抱孩子的事曝光,我是没脸了,我也让你们长长脸。”

蒋东霆不发一言,忽然就意识到,凌时吟肯定做得出这样的事。

“爸,”她嘴角嘲讽地勾起,“睿睿又不是你的亲孙子,况且蒋远周也没有多喜欢他,你这又是何必呢?”

“时吟,你跟远周算是有缘无分吧,但孩子…他既然进了蒋家的门,我是不会再让他出去的。”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吧。”凌时吟说着,站起身来。

蒋东霆眉宇间有了暗色,“你可考虑清楚了,一旦走出这一步,你就再没回头路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别的路能走。”凌时吟居高临下盯着蒋东霆,“我唯唯诺诺了两年,你们蒋家却连一条路都没给我。”

“我给蒋远周一天的时间,他如果不肯把孩子给我,我就直接告诉他当年你做的那些事!”

凌时吟说完,拿起了旁边的包。

“等等!”眼见她跨出去一步,蒋东霆抬头看向凌时吟,他面上有怒色,“时吟,你非要把事情闹成这样?”

“我只想要回我的儿子。”

“我说了,他不是你的儿子!”

凌时吟口气也硬着,“那他也不是蒋远周的!”

“不,睿睿是远周的儿子。”

凌时吟一惊,如遭雷击,杏眸圆睁盯着跟前的蒋东霆,“你说什么?”

事情到这一步,既然蒋凌两家也没什么可能性了,蒋东霆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睿睿是远周的亲生儿子,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上了法庭之后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止这样,你还会沦为全城的笑话。”

凌时吟唇瓣颤抖,整个人冷得像是坠入了冰窟,她摇着头,面色发白。“不可能!我不信。”

“你以为,我会让一个毫无血缘的人进蒋家来?”

凌时吟失神地坐回沙发内,“睿睿…是远周跟谁的孩子?”

“我以为你和远周可以顺利的过到一起,真没想到…”蒋东霆叹口气,“这原本应该是可以隐瞒一辈子的秘密,时吟,你真没这个福气啊。”

凌时吟纠结着孩子的存在,她脑子里乱成一团,跟蒋远周有过关系的女人,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许情深。

凌时吟一脸的惊恐,“他,他是许情深的儿子?”

这个真相,几乎是能要了她半条命。

她心心念念的儿子,难道真是许情深的?凌时吟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是不是许情深的?”

37想搬家?问过我同意了吗

“是跟不是,都没什么大的关系,”蒋东霆语气淡漠,“重点是睿睿跟远周是父子,你要上到法庭,你能争得过?”

凌时吟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双手捧住脸,两个肩膀剧烈颤抖着,许久之后,破碎的声音才从她的指缝间逸出,被勉强地拼凑到一起。

“是谁的都行,为什么偏偏是许情深的?难道我白白替她养了一年多的儿子?”

“时吟,我知道你对睿睿不错。”

凌时吟放下手,目光里透出些许阴狠,“我没想到,你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你错了,”蒋东霆神色仍旧冷峻,只是说话的口气带着满满的笃定,“这件事,只有你跟我知道。”

凌时吟怔怔对上他的视线,“远周呢?”

“他要知道了,你还能一次次进九龙苍?他恐怕早就把许情深接回去了。”

凌时吟虽然放弃了,却也见不得这样的结果,“这个孩子,是许情深给你的?”

“许情深也不知道,孩子是蒋家的,我不可能让他流落在外,但我又不会接受她做蒋家的媳妇,所以至今为止,她一直以为养在她身边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凌时吟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想笑许情深傻,但是一想,她又比许情深好多少呢?这样的幸灾乐祸到头来只是在讽刺着她。

“时吟,这件事我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的,因为不管你能不能跟远周结婚,我心里还是不能接受许情深进门。如果他们之间有了个孩子作为羁绊,依着远周的性子,他恐怕就连有夫之妇都不会放过。”

凌时吟如今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蒋东霆也掐准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自己痛苦,当然要拉着蒋许二人作为垫背的。

“你真狠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远周迟早有天会明白,我是为他好。”

凌时吟嘲讽地勾勒下嘴角,“哈哈哈——蒋远周一直以为睿睿是我亲生的,所以对他总是不冷不热,他心里不是有许情深吗?有朝一日等他知道了真相,我真期待能够看到他的表情。”

“睿睿还小,如果远周现在知道了真相,他只会加倍对孩子好,偿还他…可是你呢?假怀孕再加上假生子,在远周的眼里,你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吗?”

凌时吟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一瞬不瞬瞪着蒋东霆,当初孩子的事都是蒋东霆一手安排的,她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而她呢,她在蒋东霆的手里只是颗棋子罢了,不止在心甘情愿等着蒋远周回头,还让睿睿那个私生子有了最好的身份,凌时吟咬紧牙关,“所以你让我假装怀孕的时候,其实许情深也怀孕了是吗?”

“对,她的体检报告我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也算上天帮忙,时吟,我也是在帮你啊,有了睿睿之后,你才能有一次次的机会。”

凌时吟胸腔都快炸开了,蒋东霆满不在乎地看向她。“你也可以走出了这扇门,就去告诉远周或者许情深。睿睿现在在九龙苍,我没什么好怕的。许情深要想拿回自己的儿子,她有可能就会抛弃现有的生活,而远周如果执意要跟她在一起的话…”

凌时吟狠狠闭起了双眼,这样的结果她万万接受不了。

但她听着蒋东霆这样说,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深。“所以你用一个孩子,换走了睿睿?”

蒋东霆心里也有过权衡,但凌时吟如果真要和蒋家撕破脸,这件事他迟早要说出来。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一个人先知道。

“是。”

“你事先知道许情深要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蒋东霆不想跟她说起细节方面的问题,“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时吟啊,睿睿既然是远周的亲生儿子,你除了放手,别无他法。”

“你骗谁呢,就算你要调包,你能用一个女婴去换走睿睿?”

蒋东霆听闻,面色一紧,却不能有丝毫的显露。“你见过许情深的孩子?”

“那当然,见过不止一次,那是个女孩。”

蒋东霆心里咯噔下,凌时吟紧盯着他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端倪,但蒋东霆随即就说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事,许情深一直以为她带在身边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所以当时我必须要找一个孩子,至少在血型方面是符合的。男孩女孩这又有什么关系?”凌时吟彻底失了神,坐在那一动不动。

蒋东霆继续说道,“时吟啊,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一直认为只要你肯等,迟早有一天远周会到你身边来。”

凌时吟冷笑下,面对这样的蒋家父子,她心里难道还能存着半分希冀不成?

蒋东霆一直没告诉她睿睿的身世,无非是怕她心里有愤恨,到时候不肯好好待他。现在好了,既然撕破了脸知道蒋凌两家再无可能,那蒋东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凌时吟拿了包,没再说一句话,起身往外走。

蒋东霆盯着她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阴,直到看见凌时吟走到屋外,蒋东霆这才站了起来。

“老爷。”管家从外面进来,视线还盯着凌时吟离开的方向。蒋东霆冷冷丢下句,“以后,她就只是凌小姐,跟我们蒋家没有任何关系。”

“再没可能了是吗?”

“她太着急,急于让我出面,远周如果肯娶她,早就娶了。”蒋东霆轻摇下头,“罢了,远周这脾性…耗了两年多都没见他松口,我看悬。既然凌家等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这样看来,还是凌小姐没这个命了。”

蒋东霆冷笑声,“可不是。”

他转身就上了楼,独自一人来到卧室,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一部老式的电话,蒋东霆还延续着早几年的习惯,他从抽屉内掏出个本子,翻开几页,里面记满了电话号码。

号码前面的符号,也只有他能看得懂,他都是用符号代替了人名。

拨通电话后,那头倒是很快接通,一阵声音随后传到蒋东霆耳中。“蒋老先生?”

“罗主任,是我。”

“您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罗主任,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下。”

“您请说。”

“当年我托你办的事情,你肯定还记得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自然。”

“我想问你,你换给许情深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蒋东霆说到这,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罗主任语气肯定地说道,“女孩。女孩换了男孩。”

蒋东霆心一松,但还是仔细问道,“怎么会是女孩呢?”

“噢,是这样的,当初B超显示许情深极有可能怀的是男孩,所以您让我最好找一个血型相符的男婴。我本来也是找好了的,可手术那天,那个男婴生病了,如果冒然去换的话,肯定不妥。到时候检查看病,容易露出破绽。正好医院又有个女婴,血型也是相符的,我把孩子给许情深后,她没有丝毫怀疑,所以这件事情既然办妥了,我就没同您讲。”

蒋东霆听到这,总算是把心彻彻底底放回了肚子里。

罗医生口气坦然,在对面不确定问道,“蒋老先生,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没有,”蒋东霆合起手里的电话簿,“我就是找你确认下。”

挂断通话后,蒋东霆站起身来,他只要他的亲孙子留在身边就好,至于别人,他谁都不想管。

瑞新医院。

许情深出神地盯着手里的辞职报告,这份工作是闵总介绍的,可如今干了不过几个月就要辞职,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付京笙已经基本看好了房子,独栋的别墅,还是现房,里面精装修过,家具电器等样样俱全。

她不想离开,可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她就得跟着这个家,它到哪,自己就得到哪。

而这封辞职信,很快就到了蒋远周手里。

星港的办公室内,男人目光盯着纸上的一行行小字,很官方的话语,无非就是谢谢栽培,自己却辜负了院领导的好意,然后也说了自己的不得已之处。蒋远周手指微收拢,将辞职信啪地拍在桌上,“不像话!”

“怎么了?”

“自己看。”

老白拿到手一看,“这应该也在您的意料之中,付京笙要搬走,许小姐肯定不得不跟着。”

蒋远周身子往后倚,视线轻抬看向老白,“那天她去给她妈妈上坟,那也是时隔两年后,她第一次拿起手术刀,我一直记得许情深跟我讲的时候,满面悦色,她是自豪的。”

“蒋先生,这是许小姐自己的决定,也没人逼她,您就别…”

“谁说没人逼她?”蒋远周一口打断老白的话。“付京笙这不是在逼她?”

“许小姐如今有了自己的家,有些事必须要做个抉择,这也算是成全吧。”

蒋远周面色越来越难看,视线定格在那张辞职信上。“我就不信她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她不是心甘情愿,那就是被强迫的。”

“对了蒋先生,您让我查的那些事,我还真找到了一些眉目。”

“什么眉目?”

“我这两日接触到了一些人,其中有一个人的经历倒是让我很感兴趣,”老白走到蒋远周身侧,继续说道,“他去年被人举报过受贿,受贿金额高达数亿。”

“然后呢?”

“这件事他自己当然不会说出来,但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他有次在饭局上说漏了嘴,说他家当时几乎要遭遇灭顶之灾了,可他父亲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被一个人拉了回来,那些受贿的金额如今被洗的干干净净,再也查不到了。”

蒋远周细细地听着,眼眸轻闭,然后再睁开,“一个人?那是谁?”

“我这几日跟这人的儿子混得很熟,我说我遇上了一些麻烦事,希望能找个人解决掉,出多少钱都无所谓。只是他现在还有防备心,但您放心,过不了多少日子,他会说的。”

“这人究竟是有多厉害?躲得过警方,还能把一个人从黑洗到白,可我偏偏不信我逮不住他。”

蒋远周双手交握,余光睇向那张辞职信,“付京笙要搬走,房子找好了?”

“看好了,那边是现房,签约之后应该就能举家搬过去。”

“想得美。”蒋远周冷笑下。

“这付京笙也挺迷信的,之前住的、现在住的,还有刚选好的那栋,都带一个六的数字。”

“是吗?六六大顺,这么喜欢顺。”

老白轻笑,“谁不喜欢凡事都顺顺利利的啊?”

蒋远周点下头。“我也喜欢,这样,你去把那栋房子买了。”

“什么?”老白懵懵地重复问一遍。

“付京笙看中的那栋,你赶紧去签合同。”

老白总算明白了蒋远周这是什么意思。“蒋先生,那总不能付京笙看中一栋,您就买一栋吧?这要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付京笙这样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就定下了住在哪的。他肯定需要精挑细选,再说了,这两年房地产火热,我过个一两年转手卖掉就是。”

老白自然是拿土豪没办法的。“好,我这就去办。”

“还有…凌慎的事怎么样了?”

“应该是意外。”

“查过监控了吗?”

“看过,对了…凌慎死之前撞到的那个人找到了。”

蒋远周收起桌上的那封辞职信。“走,去见见。”

波澜湾。

蒋远周走进大厅时,看了眼凌慎出事的地方,然后面无表情地快步往里走。

来到所在楼层,按响门铃后,有个年轻的男人过来开门,“你们是谁?”

蒋远周径自往里走,对方觉得奇怪,拧起眉头问道。“警察?”

“你很怕见警察?”

“开什么玩笑,还是为了跳楼的那件事吧?我都说了跟我没关系,是那人自己倒霉,关我什么事啊?”

蒋远周不请自坐,高大的身子端端正正坐在沙发内。

老白朝他看眼,“蒋先生,您要喝茶吗?”

男人听到这,伸手朝老白指了指,“喂,这可是我家!”

蒋远周摆下手,“不用。”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听说凌慎死的那天,只有你在他身边?”

男人面色不自然地对上蒋远周的视线,“是又怎样?”

“那我是不是可以换句话说,如果当时他没撞到你,他就不会死。”

“这些事情,我早就在笔录中说得一清二楚了。”

“你跟他撞了之后,你身上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吧?”

“胡说八道!”男人一听到这,情绪有些激动,虽然也是极力隐忍了,但口气的起伏变化却很明显。蒋远周眉头微皱,“你别忘了,当时大厅内还有人,是别人亲眼看到凌慎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东西,要不是他看得出神,也不至于站定在原地,被跳楼的人给砸死。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谋杀。”

“血口喷人!”男人握紧了手掌,“小区里不是有监控吗?你们可以去查。”

老白坐到蒋远周身侧,面色凝重道,“蒋先生,说起监控,还有件奇怪的事。”

“什么?”

“警方调出了事发时的监控,监控画面中显示,凌慎是和他撞了一下,但随后,凌慎就被跳楼的那名男子给砸中了。”

蒋远周一下听出端倪,“也就是说,监控被人动了手脚,有部分画面被处理过了。”

“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男人手臂朝着门口一指,“请你们出去。”

老白跟蒋远周对望眼,两人就像是坐在自己家里似的,老白紧接着又道,“但我仔细问过当时在大厅里的人,有人看见了凌慎弯腰的过程,这真是很奇怪。”

蒋远周轻挑起眉头,冲着跟前的男人看眼,“我如果没把你的底摸透,我是不会上门的。你是华信通讯的高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却把全部身家都投进了股市中,如今你是债台高筑,这房子还贷着上百万的款。你说我如果再让你丢掉工作的话,你还活得下去吗?”

“你——”男人面色发青,“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蒋先生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丢了铁饭碗。”

蒋远周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然后将手机递向他。“这是你们公司老总的电话吧?”

男人不确定地上前看眼,然后一屁股陷进沙发内。

“我不会为难你,你只需要告诉我,当时你身上掉了什么东西下去。”

“你…你们保证不会说出去?”

蒋远周轻点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