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月嫂蹲下身,将手搭在霖霖的小肩膀上,“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

“妈妈…”

“嗯,妈妈和爸爸有点事情。”

佣人朝里面张望眼,“我还是喊一声吧。”

她伸手刚要敲响门板,忽然觉得腿上一紧,她低下头,看到霖霖抱着自己的左腿,而另一条腿,很快又被睿睿抱住了。

佣人顿住手掌,“这是?”

“妈妈哭。”霖霖做了个擦眼睛的动作。

佣人吃惊看向边上的月嫂。“是吗?”

月嫂点了点头,霖霖抬高手臂,佣人牵住她的小手,两个孩子见状,松开了抱住她的手。

霖霖和睿睿拉着她离开,不让她留在这,月嫂轻轻将房门带上,然后也下了楼。卧室内,许情深躺在床上,哭累了,这会倒是很安静,只是不说话,睁着眼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蒋远周坐在床沿处,他看了眼腕表,“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许情深翻个身,目光落到他脸上,她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吃。”

“你是想让我担心死。”

“不用担心我,”许情深拉了拉蒋远周的手掌,“我能出什么事,不想吃,只不过是因为不饿罢了。”

“早知道这样,我是不会让你去什么案发现场的。”

许情深鼻尖微酸,“就算你不让我去,我自己也会去,我总要看看她最后是在哪里走的。”

蒋远周替她将被子盖好,“既然不饿,那就先睡会。”

“好。”她答应着,闭上了双眼。

许情深头疼地厉害,一闭上眼,眼前就出现付流音那张脸,她先是喊她嫂子,再是喊她姐,许情深好像看到她被人捆上了沉重的石块,然后被推进江底。

她胸口一阵窒闷感,许情深睁开眼帘,蒋远周的俊脸就在她眼跟前,“怎么了?”

“我,我睡不着。”

蒋远周倾过身,薄唇落在她的眼帘上,许情深不得不重新闭起眼睛。

“我没让你必须睡着,只是你的眼睛肿的厉害,你闭目养神一会吧。”

许情深伸出手,手在跟前挥了几下,好不容易抓住蒋远周的衣服,“我不敢,我总觉得我闭了眼,就能看到音音的样子。”

蒋远周闻言,掀开被子上了床,他的手臂穿过许情深身后,将她抱在怀里,“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她翻了下身,双手抱紧蒋远周的腰,男人抬起手掌,手指一下下抚过她的眼帘,“肿成这样,真是走不出去了。”

“远周,你说我要是在打不通电话的时候,我再多花点心思,我找个人去音音住的地方看看…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许情深拉开他的手,睁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她。

“情深,那时候,付流音应该已经遇害了,你不要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我不该放她一个人在东城的。”

蒋远周手掌捧住她的脸,“你又是她的谁呢?想要付流音命的人,不止这一两个。”

他俯下身亲吻着她的脸颊,“你难受,我知道,没事,我在你身边,再难受我都能陪着你一起走过去。”

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蒋远周刚要开口,就听到了霖霖和睿睿的声音。“妈妈——”

男人坐起身,月嫂替他们将门打开,霖霖率先跑了进去,睿睿也紧随其后。

到了床边,霖霖咻地爬上床,许情深擦了擦眼睛,她勉强开口道。“霖霖、睿睿乖,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霖霖将手里的粽子递过去,“妈妈,你饿。”

许情深坐了起来,看了眼霖霖,“这是给妈妈的?”

“嗯。”

睿睿也上了床,手里拿着一块糕点,这些都是佣人刚做好的,许情深看了眼,越发难受。

“妈妈,给。”睿睿将手递过去。

许情深拿了粽子和糕点,霖霖见状,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妈妈,不哭。”她用手给许情深擦了下眼睛,许情深心里瞬间觉得温暖极了,“好,妈妈不哭。”

蒋远周看在眼里,这就是家人的力量吧,至少在许情深最难受的时候,身边的家人能让她得以安慰。

男人将手放到肚子上,“爸爸也没吃饭,一口都没吃,你们怎么惦记了妈妈,把我全忘了。”

霖霖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瞅着他,蒋远周凑上前些许,“霖霖,你听听爸爸的肚子,它在叫呢。”

女孩松开抱住许情深的手,其实霖霖跟付京笙分开已经很久了,这么小的孩子,要想让他喊蒋远周一声爸爸,应该是很容易的。至少一直以来,蒋远周都是这么认为的,可偏偏有些事就跟注定了一样,霖霖尽管肯跟他亲热,可就是没有开口喊过他爸爸。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蒋远周,好像在分析他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蒋远周继续说道,“你看,我一直都跟妈妈在一起,你们下去吃饭的时候,爸爸不在。”

霖霖站了起来,往蒋远周跟前走近一步,她将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内,孩子的衣服小,衣兜自然也小,霖霖的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拿出来的时候,手里明显握着东西。

她将它放到蒋远周手里,五指慢慢松开,一块玫瑰糕已经被捏烂了,霖霖指了指蒋远周,“吃,快吃。”

蒋远周将手掌包拢些,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霖霖,“宝贝,这是你藏着给自己吃的,还是给爸爸的?”

霖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饱。”

蒋远周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狠狠亲了口,“我的宝贝,我的心肝,真是爸爸的贴心小乖宝。”

他恨不得将所有的形容词都用到霖霖身上,也不怕肉麻不肉麻了。

许情深靠着床头,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但她身边有最爱她的人陪着,她不知道穆劲琛对付流音是怎样的感情,如果感情并不深,那他要走出来很容易,而如果已经是用情至深了的话,她想,他是走不出去的。

她有蒋远周、有霖霖和睿睿,他们会将她从伤痛中一点点拉出来。

可穆劲琛的身边有谁呢?他有亲人,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的心活过来的人。翌日。

付流音在地板上睡了一个晚上,穆成钧走得时候丢了床被子给她。

尽管这样,她还是有些冻到了,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付流音爬起身,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佣人已经做好早餐,但她从来不进去,穆成钧吩咐过,她只负责将饭菜送到保镖手里,她是不能进付流音房间的。

保镖端着托盘往里走,将早餐放到床头柜上。

付流音坐在床尾处,将电视机打开。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保镖跟她说了一句什么,付流音并未听进去。很快,关门声传到耳朵里,她的视线则一瞬不瞬盯着电视机。

许久后,她收回神,像个木头人似的进了浴室洗漱。

出来后,她走到床头柜前,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嘴里,她坐在床边,一口口吃着。

她还不想死,她想,只要活着,总该是有希望的吧?

那两年她都挺过去了,她告诉自己,撑一撑吧,或许还有转机呢?

付流音想到昨天的新闻画面中出现了许情深,她喉间一阵难受,好像是被软糯的粥给卡住了。她看到了许情深伤心不已的样子,却没有在那幅画面中看到穆劲琛的身影。

他果然觉得她是死有余辜吧?要不然的话,他不会连面都不露的。

付流音继续吃着,半晌后,一直播放的新闻忽然出现了她的名字。

“昨天下午时分,搜救队在江中发现了死者相关的物品,据现场家属指认,已经确认是付流音的遗物…”

付流音咳了下,她迫不及待地抬起眼帘,看到屏幕中出现了一只鞋子。

那只鞋子就是她的,付流音剧烈地咳嗽着,嘴里的粥喷了出去,手里的碗也打翻在了脚边。

年轻的女记者站在江边继续报道,“目前警方仍在进行打捞工作,但是江水湍急,至今还没找到付流音的下落。”

她的遗物被找到了,看来,她的死讯也就更加落实清楚了吧?

付流音哽咽出声,她走到电视机跟前,等了这么久的新闻,却是在说她彻彻底底死了。

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信念,能支撑她继续乐观下去,付流音不住摇头,嘴里重复着那些话。“不,我没死啊,我没死。”保镖站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地声响。

付流音将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她走向梳妆台,将上面的瓶瓶罐罐都砸向墙壁,梳妆凳高举后被她使劲掼到地上,那个凳子比较结实,付流音看了眼,拎起它后走向电视。

砰砰的巨响传到外面,一名保镖竖起耳朵。“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管了,她想砸就砸吧,我们管不着。”

付流音拎着那个凳子,毫不留情地砸向电视机,没几下过后,屏幕就完全黑了。

她将电视机推到地上,将枕套撕烂了,将被子也扯开了,里面的蚕丝一团团被拉出来,付流音嘴里大声地喊着,“啊,啊——”

更衣室内也未能幸免,全部的衣服和鞋子被丢到地上,浴室内能砸的东西也砸掉了。

付流音在屋内哭哭笑笑的,一张凳子丢向镜面,剧烈的破碎声伴着付流音的哀嚎传到两名保镖耳中。

其中一人有些战战兢兢,觉得她的声音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她,她不会是疯了吧?”

116装疯

另一人瞅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嗓音说道,“要真这样一直被关着,不疯才怪呢。”

付流音把看得见的东西全砸了,不能砸的也都推倒在地,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被拖到地上,她坐在床垫上面,失声痛哭起来。

保镖伸手落在门把上,旁边的同伴见状,将他的手拉开,“你忘记上次的事情了?她差点把穆先生给割喉了。”

“也是,再说穆先生交代过,不论怎样都不能开门。”

付流音伸手抹着眼泪,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她今天真的拿起刀子割腕了,就算她真的血流满地,外面也不会有人来管她。

在外界看来,她已经死了,只不过是差一具尸体没有找到罢了。

也许等她死了的话,穆成钧会将计就计,将她的尸体丢进江中。

付流音擦拭着眼睛,这几天哭得多了,双眼又肿又红,擦一下就受不了。望出去的视线好像有些模糊,她抑制着哽咽声,不想让自己再哭。

付流音看着地上,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后,穆成钧将她梳妆台上的玻璃瓶都换了,付流音艰难地来到浴室,看着铺了满地的镜片出神。她蹲下身来,捡起其中一块,她看了眼自己纤细的手腕,她将锋利的镜片压在自己的手上。

只用了一点点劲,就能感觉到痛。付流音握紧手掌,只消这么用力划开,她就可以解脱了吧。

以前总听说,一个人连死的勇气都有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活下去?

难道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吗?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命运似乎最喜欢和她开玩笑了,好了,这样的玩笑她开不起,她放弃还不行吗?

付流音盯着自己的手腕,她犹豫着、握着镜片的劲道一下松一下紧,她站起身,镜子的一角还钉在墙面上,付流音看到自己的身影被反射出破碎不堪。

她将手里的镜片丢向前,神色有些骇人,付流音冲着镜中的自己狠狠说道。“你让我死,我偏偏不死。”

她踉跄着回到卧室,爬上了裸露在外的床垫,付流音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她睡不着,只能数着数字。

穆劲琛好不容易睡了会,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面,恐惧犹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能呼吸、不能呼喊,穆劲琛握紧了手掌,可是刚缝合好的伤口硬生生被挤压着。他痛得睁开眼帘,看了眼四周,点滴管已经被拔掉了,他头顶的灯也被关掉了,只是留了盏昏暗的廊灯。

穆劲琛的视线在周围找了圈,看到穆成钧站在窗户跟前。

男人双手抱在胸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穆劲琛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白色的纱布裹了厚厚的一层,他想要坐起身,穆成钧听到动静回过身来。

“你醒了。”

“几点了?”

“大半夜的,你继续睡吧。”

穆劲琛口干舌燥,看了眼床头柜,穆成钧上前,拿起一瓶水,将瓶盖拧开后递到穆劲琛手里。

“谢谢。”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穆劲琛摇头,躺了回去。“妈呢?”

“我让她在外面的休息室睡会,她岁数大了,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穆劲琛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男人。“哥,你也回去吧,我没事。”

“谁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住院?”穆成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劲琛,出院后直接回家,该吃吃、该喝喝,付流音已经死了,你没必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我没想过她会死。”

“世事难料。”穆成钧搭起长腿。

穆劲琛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我。”

“若要说不担心,肯定是不可能的,劲琛,穆家只有我们兄弟俩了,我跟你任何一个倒下都不行。外面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着,就等着来踩我们一脚。”

穆劲琛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轻动下,“小时候,我招惹过不少人,五六岁的时候就敢跟初中生打架,结果被人家打得满头是包。那时候你也不大,也是个孩子,你冲过去帮我,也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穆成钧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他轻笑一声,“你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主,那么小的年纪,你就在家看看动画片得了,成天惹是生非。”

“别说我,你也打架了。”

穆成钧手落到膝盖上,轻敲两下,“我是打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明白有钱有权的好处。妈向来宠我们,零花钱和压岁钱给得一直多,我就用那笔钱找了同学的几个哥哥们,替你将那帮人打回去了。”

“是,”穆劲琛的视线落到穆成钧脸上,“也是从那时起吧,你小小年纪就经常跟着爸,对权利有了企图心。”

穆成钧点下头,“钱和权都是好东西,它们能使唤别人,能在你不伸手的情况下,将你的敌人打趴下。”

穆劲琛不由又想到付流音,穆成钧见他情绪很不好,他低声说道,“很多事慢慢就会过去的。”

“哥,凌时吟在哪?”

穆成钧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凌家说的没错吧,凌时吟遇害了。”

穆成钧冷笑下,“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相信?”

“她不是被你带出去的吗?”

“我带她出去,却并不代表我会杀她。”

“那她在哪?”

“我不知道,”穆成钧一脸坦然,“有可能被别人又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者,真遇害了,但那些统统都跟我无关。”

男人的目光盯着病床上的穆劲琛,“你关心这些事做什么?”

“凌时吟的死活,跟我无关,但就像你说的,穆家再也不能出事了,你如果真杀了人,妈第一个受不了。”

“我知道。”

穆劲琛拉高被子,微微闭了下眼帘,“如果凌时吟现在还在你身边,我会劝你对她仁慈一点。”

“劲琛,你跳了一次江,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我所谓的仁慈,是劝你们趁早离婚,你倒不如干脆地将她赶出穆家,你没必要跟她虚伪地过一辈子。但是人跟人分开之后,前一刻或许还相互仇恨,然而到了下一刻,就生离死别了。”穆劲琛说完,看了眼穆成钧,“就像我和付流音一样。”

穆劲琛背过身,没再开口。

穆成钧出神地盯着他的背影,“劲琛,你是不是爱上付流音了?”

男人紧闭的眼帘动了动,可还是没有说话。

穆成钧心里很不是滋味,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塞满了,堵得他仿佛快要呼吸不上来。

翌日。

穆成钧好不容易在病床内的沙发上打个盹,穆太太推门进来,看到病床上是空的。

“成钧,成钧!”

男人猛然惊醒,他睁开眼帘坐起来,“怎么了,妈?”

“劲琛呢?”

穆成钧的视线下意识看向病床,他掀开被子起身,穆太太满面焦急,“他去哪了啊?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不会出事了吧?”

“妈,您放心,劲琛就算再难受,也不至于去寻死。”

“那他能去哪啊?”穆太太张望四周,不住自责起来,“我就该守在他身边,这下好了…”

穆成钧走到她身侧,手掌安慰性地拍了下穆太太的肩膀,“妈,我知道他在哪。”

“在哪?”

“肯定是去了江边。”

“什么?”穆太太的眉头下意识拧紧,“他这是嫌我还不够操心是吗?”

“妈,让他去吧。”穆成钧面无表情说道,“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一段过程,我让曹管家派人盯着他,遇到像昨天一样的情况,我们就把他拉到医院来。他如果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大碍,还想去,那就让他去,反反复复几次之后,最初的伤心也就过去了,我相信劲琛很快会走出来的。”

“说得轻松。”穆太太可不放心这样,“一只手差点都要废了,你还由着他任性。”

“妈,这样总比他不声不响要好吧?你非逼着他现在就忘掉付流音,忘得掉吗?这种事情遇上了,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我跟你都没办法。”

穆太太难受极了,满心心疼,她嘴巴动了动,可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们先回穆家,我让曹管家派人去江边盯着。”

“你们兄弟俩,真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是是是,”穆成钧边承认,边带着穆太太往外走,“我们还小,总是让您操心了,罪过,罪过。”

穆太太擦拭下眼角,也就没再说什么。

回到穆家后,曹管家的电话就来了,穆劲琛果然在江边,等着搜救队能给他一个结果。

穆成钧将穆太太送回房间,“医院的床不好睡,您赶紧歇息会。”

“成钧,你也休息会吧,昨晚累坏你了。”

“妈,我不累,我公司有点事要去处理下。”

穆太太拉过被子,“你还要去公司?”

“是啊,”穆成钧站起身来,“放心,劲琛那边要再有事的话,会随时通知我,我们现在都不要去打扰他,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

“好吧,好吧。”穆太太挥下手,“我也没这精力管你们了。”穆成钧走出房间,将门带上,下了楼后,他没有喊司机,而是自己开了车出门。

他几乎从来不会单独出去,只是今天情绪不好,他不想身边有任何人坐着。

来到别墅,穆成钧上了楼,两名保镖看到他,神色总算是一松,“穆先生,您来了。”

“她还好吧?”

“昨晚在里面一个劲砸东西,后来就安静了,但是房间内…”

“把门打开吧。”

一名保镖掏出钥匙,穆成钧看到门板在自己眼前被推开,他的视线在地面上掠过,男人两道好看的剑眉立马蹙起。他走进去两步,保镖再度将门关上,好好的一个房间内,几乎没了落脚的地方。

穆成钧用脚踢开一团被子,他目光在屋内飞快地扫了圈,最终落定在那张大床上。

付流音背对他躺着,男人上前几步,地上乱七八糟的,电视机被砸了,就连插头线都被扯断了,穆成钧简直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把这儿糟践成了这样,你居然还能睡得下去?”

付流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穆成钧轻喊了一声,“音音?”

她纹丝不动,男人心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几步上前,伸手扳过付流音的肩头。

付流音睁着一双眼看他,他见她好好地活着,一颗心落下去,刚要开口,手掌却猛地被人推开,“不要碰我,不要打我,救命啊,凌慎来了,他化成恶鬼来了,啊——”

付流音摆动着双手,手臂很快遮住自己的脸,“哥哥,救我,救我。”

穆成钧双手握住付流音的肩膀,将她的手臂强行扯开,“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付流音盯着他,满面惊恐,眸子在他脸上不住地扫来扫去,她忽然在他身前推了把,她坐起身来,指了指穆成钧说道。“我刚刚站在楼顶了,看到有人跳楼,哗,那么高,他咻地跳下去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真的,他跳下去砸在你身上了,啊——好多血,我不要看了,我要捂着眼睛。”付流音说完,双手再度抱住自己的脸,她使劲摇头,头发凌乱不已,赤着的双足不住在床垫上踢来踢去,“我也死了,我是个死人呀…”

她忽然又松开手看他,“这里是天堂吗?天使在哪里啊?”

穆成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付流音,你别在这跟我装疯,我不吃你这一套。”

付流音开始用手不住推搡着穆成钧,穆成钧没有往后退,冷冷盯着女人的脸。

她目光茫然地看向四周,好像之前根本就没看出来这是在哪。

穆成钧握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看向自己。“付流音,别妄想用这一招让我放你出去,我告诉你,没门。”

她手臂扬起给了他一巴掌,干脆极了,穆成钧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他手掌陡然一松,付流音立马就从床上下去了。

穆成钧盯看她两眼,面色难看至极,“付流音,你敢打我?”

她抬起脚步就要跑,穆成钧见状,赶紧喊了一声,“不要动,地上都是东西。”

付流音哪里听得进去,她踩在地上跑了好几步,也没有注意脚下,直到脚底传来钻心地疼痛,她立马抱住自己的腿蹲了下去。

“怎么了?”穆成钧忙起身上前。

付流音见他要过来,她一下坐到地上,手掌挥开身旁的东西,整个人不住往后退,“走开,走开!”

“音音,你要是再敢这样闹的话,我一定让你后悔。”

付流音两眼布满惊恐地看着他,“不要过来。”“我若偏偏要过来呢?”

付流音四下似在找着什么东西,穆成钧趁她不备上前,他双手按住她的手臂,“别挣扎了,脚没事吧?”

她不能动弹了,也就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发起疯来,“放开我,放开——”

穆成钧想要好好跟她说几句话,可显然是不可能的,付流音失去理智了,头猛地往前撞去,额头相碰,穆成钧觉得眼前一黑,竟然失手坐在了地上。

他手掌扶着前额,好不容易睁开眼,看到付流音额头上高高鼓起了一个包,他都痛得受不了,更别说是她了。

穆成钧一手握住付流音的脚踝,“你…”

她惊蛰般抬起另一条腿要去踢他,穆成钧赶忙避开,他站起身,一手摸着前额看她。

付流音也迅速地站了起来,她一瘸一拐回到床边,到了床上后,将自己缩成一团。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保镖敲响房门。

早上送进来的粥都被打翻了,保镖拿着两人的午饭进来,他看了眼满地的狼藉,“穆先生,要不要换个房间?我让人把这儿收拾下。”

“不用了,你出去吧。”

“好。”

保镖走了出去,穆成钧走到床头柜前,夹了一些菜放到米饭上,他坐向床沿,看了看付流音。“吃饭。”

付流音的目光落到碗中,她伸手抓了把饭菜,朝着穆成钧的脸上打过去,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他眉宇间隐忍着怒气,“付流音,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把你怎样?你再这样装疯卖傻试试?”她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张嘴就要去吃上面的米粒。

穆成钧将她的手按到床上,他气急败坏地开口,“付流音,你跟我说句话。”

“放开我。”

“那你说,我是谁?”

付流音定定地看着他,“凌,凌慎。”

真是悲哀,她居然还想彻彻底底把他忘了,穆成钧冷笑下,“凌慎都死这么久了,你以为你真见鬼了?”

“只有凌慎才会把我关起来,他不让我出去…”

穆成钧眸子一沉,他将手里的碗放到旁边,又从地上扯了一角被单过来。他替她擦拭着满手的油和米粒,付流音想要将手抽回去,穆成钧看了她一眼,“别害怕,我不是凌慎。”

她手掌猛地一缩,将手藏在自己的胸前,两眼充满戒备地看向他。

男人将被单丢回地上,看着付流音的样子,他不由咬了咬牙关,“我知道你在装疯卖傻,但是我告诉你,你如果真的疯了反而好,我就能更加轻松地将你关在这,付流音,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疯子,就算你真的神志不清,我该要你的时候还是要你!”

付流音心里猛地咯噔下,她继续缩成一团,似乎没听清他的话。

穆成钧冷冷地盯着她,“我不会找人来给你看病,我就让你这样疯着,住在这个肮脏邋遢的环境内,如果你要这样过一辈子,那也随你。”

付流音没有丝毫地回应,好像这些话都是穆成钧说给别人听的一样。

她双手圈住腿,额头一下下撞在膝盖上,她的前额本来就肿起来了,穆成钧看在眼里,心里溢出难受,仿佛被人用石块敲击着一般地疼。

他伸手放在付流音的膝盖上,她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一下下撞击着,目光越来越涣散,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更加不会跟从前一样怒斥他、咒骂他。

同现在的她比起来,穆成钧还是习惯看付流音以前的样子。

“付流音,你难道忘记你哥哥还生死未卜地躺在医院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