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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从敌国逃出来的男人跋山涉水赶回,却看到女人一身妇人装扮,身边跟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他无法原谅心上人,一气之下,他没有上前问候,转身离开。

他成了起义军的首领,后被新帝招安,做了大官。他很快奉旨娶了妻,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她,对她又爱又恨。后来有一年,他同妻儿打深山路过,遇到那名孩童在坟前哭泣,他从马上跌落,踉跄着走过去。

剧本到这里戛然而止。

“没有了?”沈念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觉得要怎么发展才能表达遗憾?”孙树瑾问道。

她琢磨一瞬,飞快地说,“这个孩子其实不是女主角的孩子,女主角也没有嫁人,他因为不信任错失跟她重逢的机会,女主角身染重疾而死,他知道以后后悔万分,但已无法补救,以后每日他都在思念悔恨中度过余生。因为他对妻儿没有真心,妻子跟他和离,带着孩子嫁给了别人。他这才记起妻儿的好,可是也已经晚了。他含恨而终,死前没有一人陪伴左右。怎么样?”

怎么样?孙树瑾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一直看着他,好像这就是他以后若是不信任她的下场一样。

抬手伸出拇指,孙树瑾言不由衷地夸奖,“厉害。后面就这么安排吧,编剧意思也是要我们自己决定。”

沈念柯却一眼就看穿,靠过去抱了抱他,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那明天见啊。”

第三十九章

MV需要群演, 分别饰演男主角妻子、儿子,孩童,报来噩耗的村民以及战役中的千军万马。沈念柯一早搭孙树瑾的车去拍摄场地, 路上一直在酝酿感情, 到了现场才慢慢恢复对周围事物的感知, 一看现场乌泱泱全是人就愣住了。

趁没人注意这边的时候, 孙树瑾偷偷握了握她的指头,“别紧张,都是群众演员,你是主角。”

“…嗯。”

导演是张峻, 他见到二人一起过来十分意外, 走过来打了声招呼。张峻跟孙树瑾合作过多次, 是老相识了, 这一阵孙树瑾传了好几次绯闻他都有所耳闻, 乍一看其中一个果然跟他走得近,心里便有些粉红色的想法。转而又想,要是两个人真有事,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这么坦然应该就只是好朋友了。

孙树瑾不知道他内心这么多戏,被工作人员领着去化妆。第一场戏是人最多的戏, 万马奔腾、厮杀叫喊, 他只是其中一名小兵,中箭的时候才有特写,所以他要化的是受伤吐血的妆。

沈念柯跟小陈则被带到了另一间化妆室。她的第一场戏是在他从军之前,需要清纯俏皮小姑娘的妆感。化妆师一直在夸她皮肤好, 沈念柯都被她讲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说真的,”化妆师说,“你皮肤的年龄绝对在二十岁以下,不像我之前化过的几张脸,三十五六的女人一定要接校园剧,鬼斧神工都难救,只能靠后期,哎。”

沈念柯不敢轻易接话,虽然化妆室没外人,但是演员这个圈子太复杂,哪怕她跟化妆师想法一致,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些女演员并不是没有拒绝过接不合适的戏,只是市场决定她们难以拓宽戏路,最后还是只能顺从。女演员的青春只有那么几年,中间不接戏就不会再有人找你。

她笑了笑,担心化妆师以为她不接话不礼貌于是干脆转移话题,“你眉毛化得很漂亮,是自己修的吗?”

“不是,是Tina修的。”她被夸很开心,扬了扬眉毛去看门口。

沈念柯顺着镜中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就愣住了。门口正走进来两个女人,一个她不认识,大概是那个Tina,另一位她却印象颇深。

竟然是文筝。

文筝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个看上去无害、友好的微笑,“很意外吧?”

意外,真是太意外了。沈念柯扯了下唇角,打招呼,“文小姐,你好。”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来吗?”文筝脱了外套,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Tina开始给她化妆。

一共就两个女性角色,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文筝要扮演谁。孙树瑾是跟她说过有群演,但从没说过文筝也是其中之一,倘若她早知道文筝要来,她一定不会同意当什么女主角。

人家是正经科班出身的流量小花,竟然甘心做一个陪衬,让她这个零演技的花瓶当主演,怕是要被唾沫淹死。

“文小姐是不是走错地方啦?”沈念柯故意开了句玩笑。

文筝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也正常,我要扮演的是孙树瑾后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个角色本来不是我的,但是原来那位年轻演员今天来不了了,我正好在隔壁拍戏,今天拍摄内容简单,那边拍完我就被张导喊过来救场了。”

“孙树瑾后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几个字还真是刺耳,但沈念柯也拿她没办法,因为男主角没有名字,文筝这么称呼也挑不出什么错。

“原来是这样,”沈念柯快速调整好表情,满脸真诚地侧头看她,“我说这样一个小角色怎么能请到你,真是委屈你啦,戏份好像真的不太多。”

文筝看了她一眼,笑一声说,“也没什么,主要还是看在张导跟孙树瑾面子上才来的,要换了别人请,我还不来呢。”

沈念柯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违心的吹捧说几句就够了,多说就会露馅。

两位化妆师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化妆室明里暗里撕逼的女演员多了去了,她们闻到了火、药味,但是不足以烧出什么火苗,所以交流了一个眼神便安心做事。小陈坐在门口处,脸朝外,拼命地翻白眼——文筝这个坏女人!

沈念柯化完了妆、换上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裙,天真烂漫似少女。她的戏要等孙树瑾那边拍完才能进行,她百无聊赖,于是出去找他。

拍摄现场人仰马翻,远远地就能感到黄沙扑面,她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一回头就见孙树瑾站在她几步之外看着她,他眼中划过惊艳,揉成了细碎的光,散落在黑眸中。他深深地凝着她,沈念柯感觉朝阳就似悬挂在她颊边,烧得她脸热,清了清嗓子,走过去,“你还没拍戏啊?”

“还有一会。”

她仰头看着他,他脸上血土混杂、假发乱蓬蓬的、嘴唇干裂,身上的盔甲七零八落,手中的长、枪也折断了一半,就是这样的妆容依旧难掩其英俊。

“别看了,丑。”孙树瑾别过脸。

沈念柯看看四周,小声说,“哪有啊,瑾瑾你最帅。”

他生得白,这会化了妆皮肤是黑黄色,但沈念柯就是能感觉到他脸红了几分,正要凑近了再逗逗他,张峻脚步匆匆地过来了,沈念柯往后退了半步,跟他拉开距离。

“别着急,一会就拍你的戏份。”张峻微微喘着气说。

孙树瑾眯了眯眼睛,张峻怎么都是位导演,不至于特意跑来跟他说这个,果然张峻接下来就说了一句他一下子没怎么听明白的话。张峻说,“多了个女二号。”

之前那个是群演,在隔壁大学随便找的人,所以他没跟沈念柯提,张峻此话一出,孙树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念柯替张峻说,“文筝过来了。”她现在也有点明白了,文筝过来孙树瑾并不知情,而且看张峻这副表情,恐怕他自己也不甚乐意,看来又是文筝那个后台硬塞进来的。这个文筝真是来头不小啊。

“嗯。”他对谁演女二号没任何意见,只是这人是文筝…他迅速看了看沈念柯的表情。沈念柯没什么表情,她假装不在意地去看拍戏场面了。

张峻走后,孙树瑾站到了她旁边,往她耳边凑近了些说,“生气了?”

“没生气啊。”

孙树瑾脑海里忽然蹦出那天录制节目被问到的一个问题——女朋友说“没生气啊”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生气了。

录完节目后,他从网上搜到了正确答案。

女人就是喜欢言不由衷的生物。

孙树瑾笑了笑,“那我过去拍戏了?”

沈念柯马上摆摆手,“去吧,拜拜。”

生气是有点生气,但是闹脾气她也知道要分场合,在外面要给足自己男人面子,回家关上门再算账。虽然她知道孙树瑾本身没什么错,但是文筝一次次贴上来,还是说明他拒绝得不够。

等孙树瑾那场戏拍完,沈念柯想了想,悄悄跟去了他的化妆间。正给他卸妆的人见到沈念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点头微笑打完招呼就继续了,孙树瑾正在闭目养神,沈念柯慢慢走到了他身后,在他耳边小声“哈”了一下。

孙树瑾瞬间睁开眼,单手握着她胳膊,将人轻轻松松地摁在了隔壁转椅上。看这两人闹,化妆师眼睛眨都没眨,少说多做,方能保命。

“你怎么不害怕?”沈念柯看着他。

“你进门我就知道是你。”

“我也没出声啊。”

孙树瑾说了两个字,“味道。”

沈念柯低头闻了闻,确实挺香的,但是这香味很普通啊,她正要再问,余光瞥到脸已经憋红的化妆师,假咳了一声说,“我先出去了。”

沈念柯一走,孙树瑾从镜中跟男化妆师视线对上,对方立刻说,“我懂我懂,保密,不说。”

“…你可以说的。”

“什么?”

孙树瑾已经换了心思,说,“没什么。”

这场戏对热恋的两个人来说实在太简单,不必表演只要一个对视满满都是情意。沈念柯没什么心理压力,他出来前,她盯着剧本漫不经心看着,台词只有几句,刚刚导演又来叮嘱,可以自己加戏、台词可要可不要,她就更没负担了。

过了会,片场一阵骚动。

沈念柯循着声音来处看去,几个女工作人员捂住了嘴巴发出一声声惊叹,她顿悟了什么,往右前方看去。

孙树瑾一身白色衣衫,乌黑长发随意束在身后,正缓缓朝这边走来,有风横吹过,他颊边刘海在风中一荡,衣衫轻晃、似柔软的云海铺开,整个人像天上谪仙。沈念柯想到一个词——丰神俊逸,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如果孙树瑾生在古代,就算不是当朝第一美男,那也是能招蜂引蝶的人物。

而那个招蜂引蝶的人物已经越过人群,站到了她眼前,还冲她笑了笑。

只冲她笑了笑。

凝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沈念柯在想,原来女人也可以急色,这么望着他,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他身上的衣服扒光。

第四十章

等她从无法言表的想法里回神, 发现导演、工作人员全场安静,视线一致地落在二人身上。她顿时有些羞窘,仿佛大白日的荒唐心事被所有人看穿, 脚底发软, 她给了他一个类似于求助的眼神。

孙树瑾绅士地一伸手, “沈小姐, 请。”

沈念柯望着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快碰到的时候才猛然惊醒,这是在片场, 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缩了缩手, 却被孙树瑾瞬间握住, 神色自然地牵着她到了镜头前。

回过神的张峻夸赞了一句, “对,就是要这样的表演效果,非常自然。”

张峻简单地为二人讲戏,“男主角表面书生气、实则放荡不羁,他一腔报效家国的热忱, 女主角天真善良, 对他死心塌地,这场戏中两个人正在热恋,剧本上的台词跟感觉都是抛砖引玉,我希望你们能表达出不一样的感觉。”

沈念柯点点头。

张峻照顾她是第一次表演, 于是搂过孙树瑾的肩膀给她作示范,“念柯你看着,比如你可以把手搭在他双肩,他单手托着你的腰…”

说着,张峻看了看孙树瑾,孙树瑾黑着脸照做,沈念柯忍笑,“导演,我明白了。”

张峻回到原位,沈念柯轻轻抬眼看了看孙树瑾,慢慢把手搭了上去,她踮起了脚,孙树瑾才不急不缓地揽紧她的腰,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张峻在喊,“再亲密一点。”

孙树瑾俯低头,骤然贴近她的脸,他的鼻尖已经碰到了她,在她瞬间红透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沈念柯呼吸不畅,慢慢调整呼吸,她嘴巴生得小,吐气也十分秀气,他按在她腰上的手猛地收紧,薄唇略略勾起、牵出一个勾人心神的笑来。

沈念柯听见刚刚那几个女工作人员努力压抑着兴奋在交流,“啊!!!他是不是要亲了!真的有这种演技吗?巨他妈真实!”

“没准不是演的。”有人小声道。

“非常好,”张峻十分惊喜,他接着喊,“树瑾说句话。”

剧本烂熟于心,孙树瑾贴着沈念柯耳朵说了几个字,沈念柯的脸更红了,她轻轻推了推他、没推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又轻轻将他抱住,下巴磕在他胸口,孙树瑾单手抱起她、原地转了半圈,听到她的惊叫声才将人放下。

“Cut!”

两个人瞬间收起所有表情,孙树瑾松开她,手在她腰后扶了扶才离开。

第二场是男主角上战场前的送别戏,张峻跟他们讲完戏,对走过来的文筝笑了笑。文筝站在场边看,沈念柯忽然有了心理压力,她用跟孙树瑾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怎么办,我结膜炎好了,一会可能哭不出来。”

“告诉你个办法。”

“什么?”

孙树瑾招招手,沈念柯耳朵贴上去,他说,“文筝跟你一样年纪,你第一次演戏,人家已经是流量小花、演过热播剧女主角,她哭戏是一绝,数个一二三就掉眼泪,想哭个什么花样都不在话下。你再想想你自己,只需要掉个眼泪而已,为难成这样?”

“…你到底是谁的男朋友啊?”沈念柯看了他一眼,又委屈又生气地别过头。

孙树瑾的话起了效果,这场戏一开拍,沈念柯就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已,说第一句台词的时候都哽咽了,张峻喝了口水,不错啊,潜力无限,他没想到沈念柯唱歌那么出色,第一次拍戏竟然有这么好的演技。

“什么时候回来?”沈念柯问。

“仗打完就回来,回来娶你。”

“几年呢?总要给我个时间,若是超了期限,我不会等你,我会嫁给旁人,会跟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我会忘…”沈念柯话未说完,孙树瑾低头吻了下来。

沈念柯瞬间睁大了眼,这个不用演,因为剧本里根本就没有吻戏。

但是情绪、气氛到了这里,导演没有制止,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都有些明白男主角之前压抑着的深沉感情了。

文筝盯着吻得忘我的两个人,低头笑了笑。

导演没有喊cut,沈念柯差点以为他们要吻到地老天荒去。过了很久以后,孙树瑾才放过她的嘴唇,在她耳边恶狠狠道,“你敢就试试,回来就扒了你的皮!”他语气跟真的一样,沈念柯在他怀里抖了一下,小声问,“真的吗?”

台词没有这句,孙树瑾差点笑场,好在张峻及时喊cut。

现场的人这才回过神,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孙树瑾戏里戏外看沈念柯的眼神都不同寻常,那种陡然黯下来、却又带着光的眼神,在看心爱的女人时才会有。

文筝听了轻嗤一声,对旁边的人说,“演戏而已,别太当真。”

女主角知道男主角身亡的消息是压轴戏,孙树瑾去换下一场的衣服,文筝便走了过来,坐到了在一旁休息的沈念柯身边。

“下一场是我跟孙树瑾的对手戏。”文筝说。

“那你加油。”沈念柯掀了掀眼皮,她刚刚哭得太认真,眼皮都肿了,小陈在给她敷眼睛。

“剧本你看过吗?”文筝托着腮看她。

沈念柯说看了。

“我跟孙树瑾本来有场大婚的戏,我刚刚才知道被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她话里别有深意,指向很明显,她怀疑是沈念柯从中作梗,删了她的戏份。

“不太清楚,你直接问张导比较好,或许是经费不够,也可能是考虑到换婚服要花费太多时间。”沈念柯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样啊,你说的也有道理,”文筝叹了口气,“从出道就是女一号,女二号的戏我还没接触过,不知道下面的戏能不能演好。”

沈念柯敷衍一句,“你演技那么好,肯定没问题的。”

“也是,就算有问题,我还可以边演戏边跟树瑾请教,我看他也教了你很多,他是不是对谁都这么有耐心啊?”文筝没等她回答就道,“哎这话我不该问你,你肯定也不清楚,这个圈子他跟哪个女星走得近啊?”

文筝也不是要她回答,沈念柯便没说话,文筝想了一会说,“好像还真没有特别近的,不过关系好的也有那么几个。”

她话锋一转,“我挺欣赏他的,人长得帅,歌手出身,演戏却也不在话下,他很有天赋。”

沈念柯接了一句,“我也十分欣赏他。”

但文筝就跟没听到似的,往右边张望了一会,小声嘀咕,“怎么要那么久?”

沈念柯不再自讨没趣,干脆不答话了,她抬头看了看小陈,小陈白眼已经要翻到天上。眼睛不再那么难受,沈念柯按住了小陈的手,朝她勾了勾手指头。小陈弯腰凑了过来,沈念柯用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你去跟孙树瑾说,一会他拍完自己戏份就先回去,在家等我。”

小陈看了看文筝,故意从她眼前经过,愉快地应了声,“好,我这就去跟他说。”

文筝表面波澜不惊,藏在衣衫里的手紧紧蜷在了一起。

孙树瑾跟文筝只有三场戏,一场是新婚第二天,他在书房睡了一夜,文筝来给他送茶,被他冷淡的态度所伤,文筝出去书房便在门口哭了一场。

沈念柯喝着热水在一旁看,文筝的眼泪说掉就掉,哭得委屈可怜、惹人心疼,果然跟孙树瑾说的一模一样,虽然她不喜欢文筝,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朵小花,是个有真正实力的小花。

第二场,男主角跟妻儿同游,看到坟前痛哭的孩童,两位小演员演技过人,一条就过。

下场戏,男主角妻子提出和离,带着儿子来他房里,要他写和离书。他毫不犹豫地写好、递给她,文筝接过以后,让下人把儿子带了出去。

孙树瑾抬了抬眼。剧本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文筝握了握拳头,轻声说,“相公,我最后可以抱抱你吗?”

文筝喜欢即兴发挥,跟她合作过一次,孙树瑾了解。她这算合理诉求,他知道沈念柯难免会不开心,但现在这个场合,他却不能无缘无故拒绝。

“可以。”他点了点头。

文筝大步上前,扑进了他怀里。孙树瑾酝酿半晌,才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Cut!”

文筝擦擦泪,转过头说,“张导,这条我不满意,能再加一条吗?”

“这…”张峻去看孙树瑾,孙树瑾面无表情。

沈念柯原本靠着一棵树站着,这时往前顷身,也想看看孙树瑾是何反应。他的视线轻飘飘扫过来,远远地跟她对上,半晌后,他垂眸,似乎想了片刻,开口道,“那就拍吧。”

文筝要求重拍了三条,最后一条的时候,她泣不成声,嘴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擦过孙树瑾的脸颊,孙树瑾骤然推开了她,文筝满脸难以置信,孙树瑾忍耐着看了她一眼,对张峻说,“用倒数第二条吧。”

接下来已经没有文筝的戏份,她也没理由继续待在片场,熟络地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才走。她一走,沈念柯心里瞬间舒坦多了,她跟孙树瑾还有两场戏。

第一场是男主角从敌国逃回来看她,却发现女主角身边跟着一个五岁孩童。沈念柯换了妆跟发髻,身上多了件玄色大麾,她牵着小演员的手,蹲下来问他肚子饿不饿。孙树瑾一身青色衣衫,头上戴了斗笠,见到此景拿刀砍断了身旁的树,他一气之下骑马离开。

只剩最后一场戏,这场戏没有孙树瑾在身边做指引,只能靠她自己。得知心上人死去是怎样的悲痛欲绝,需要她一人去完整演绎。因为文筝的关系,她此时情绪不佳,倒是恰好容易哭出来,只是这种心情不是悲痛、不是肝肠寸断,是委屈跟怨气。

她需要将这几种感情做个转换。

但是太难了。

她从没经历过身边亲近之人去世,无法参考那种感情,她也难以想象。拍了几条,状态不对,张峻也没生气,只是上去耐心指导她,孙树瑾也走过去,背着所有人的时候,拿拇指给她擦了擦泪。

目睹一切的张峻:“…”他是不是眼花了?

沈念柯完全没反应过来,孙树瑾老神在在地收回了手,张峻想,果然是看错了。

张峻:“如果失去爱人很难想象的话,你可以假设自己很珍惜的东西被毁灭,比如梦想。我举个例子,你想成为像树瑾这样的实力派兼流量派歌手,但是后来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女粉丝多,所以男星比较吃香。你努力了很多年,结果成绩平平,越来越多的人把你遗忘,你的歌后来没人记得,忽然有一天,有别的明星唱了你的歌,那首歌忽然火了,却没人记得原唱歌手是你,难不难过?”

沈念柯点头,“…难过。”

“就照着这种感觉来。”张峻道。

孙树瑾确认她没问题才往回走,走之前说了一句,“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想象我忽然离开人世,你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啊?”沈念柯有些生气地看着他。

孙树瑾笑了笑,“那就算了,你还是想象我们有天分手了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