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Morsut接着语带兴奋的开口:“可是,现在,我有一个两全的提议。若是我们两个家族联姻,其他家族自然不会有话好说,而有了更紧密的关系,我相信我们会合作得更好,您认为呢?”

汶轩眼底的森寒没有在面上现出分毫,他依旧漫不经心的微笑开口:“的确是一个双赢的建议。”

Morsut闻言大喜:“那您的意思是同意了?”

他点头微笑:“今晚我会举办一场舞会,介绍我的姐姐Giulia给你认识,至于能不能打动她的芳心,就靠你自己本事。”

Morsut一怔之后,连连摇头解释道:“不,不,我对聂汶希小姐一见钟情,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与她缔结婚约?”

希希,又是希希。

偏偏还有这么多想要找死的人。

不,不,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唇边却依然带笑:“Morsut先生不觉得配我妹妹,你太老了吗?”

Morsut露出微笑:“我以为一个男人最具魅力的时候正是过了而立之年,接近不惑的年岁,若是教父肯给我机会与聂小姐单独见面,我自问能够赢得她的芳心。毕竟,美人爱的是英雄,而不是年岁。”

汶轩也回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只是身上的冷意已经不在费心收敛,他起身,在落地窗透进的阳光之下闲适的踱步,姿态轻漫:“我却觉得,没这个必要,你不配。”

Morsut也是久经世事的人,心头的意气难平过后,倏然眼前一亮,他重又带上精于算计的笑容,开口道:“到底是亲生妹妹,您很宝贝她啊。”

汶轩的眼微微一眯,掠过杀意,只可惜对面的Morsut太过沉浸在自己方才好不容易发现的聂汶轩的弱点之上,丝毫没有注意,依旧笑着开口,几乎有了点洋洋得意的意味了。

“看来外界的传言果真不可尽信,都说聂汶希小姐自小不受重视,就连你实际掌权之后也不过是被发配到了苏联,那样边远严寒的地方,现在看来,越是爱的,就越是不在意,这一招果然蒙蔽了千万的眼睛。不过,也值得,那样美丽的女人,谁不想独吞了,想也知道该有多销魂——啊——”

他的话未完,已经惨然得再说不出其他,他根本看不清楚汶轩是怎么动作的,只知道,从手背上,一把切面包用的银刀贯穿了自己的手掌,钉在了红木餐桌之上,鲜血淋漓。

而始作俑者,逆光站着,依旧是一脸漫不经心的冷邪笑容。

Morsut在那一刻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妖魔,不过是错生了天神的面孔。

门外,双方的属下听得惨呼声,纷纷撞门进来,尚未理清情况,汶轩已经夺过最近一人手里的枪,对准了Andrea Morsut的眉心。

然后,枪响,干净利落,没有半丝犹豫,也不留半分回圜的余地。

是他自己找死,他此刻的心绪被方才汶希的闯入打乱,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同他提她,把最不该提的事情放到他眼前。

他还从来没有人敢威胁过他,而今天,第一次,用上的砝码竟是他此生唯一在意的宝贝。

汶轩看着Andrea Morsut倒地的身影缓缓摇头,他的左手,还被牢牢的钉在桌面上。

不该的,他不该在这样的场合提她的名字。

身旁的手下,有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动作,Morsut家族的人聚到血泊中的Andrea Morsut身边,徒劳的呼喊之后,便是不管不顾的报复,而他的人,已经护在他身边,开始还击,枪声重又响起。

汶轩一闭眼,声音冷然:“一个都不要留。”

他带着自厌的情绪开枪,他今天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表现太差,Andrea Morsut已经看出了他最致命的弱点,他知道希希可以威胁到他,所以,不能留,他必须死。

而剩下的这些,只能无辜枉死,充当他不稳情绪的宣泄品,也算是,他送给Alessandro Morsut的一份见面礼。

实力的悬殊摆在那里,这次的事件,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很快便摆平了。

汶轩坐在议事厅的主座上,以手扶额,平稳自己身上不安分的杀意和冷戾气息。

半晌,他睁开眼,起身,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议事堂里的一切已经完全清理干净,连血迹都一丝不剩,干净得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的贴身保镖语带忧虑:“Morsut家族的人恐怕不会罢休的。”

汶轩却只是可有可无的勾出一个凉薄笑意,既然敢做,他就不怕去承担后果,更何况——“对于Alessandro Morsut来说,我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想他哥哥死,不是一天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人已经走出议事厅。

看了一眼小院的位置,他知道她在等他,知道她要跟他说些什么。

她会求他,威胁他,为了另一个男人。

汶轩幽黑深邃的眸微微一闭,朝着光亮之处走去。

行,依她,什么都依她。

只要她想,都随她。

第二十五回

汶希随着晨落,穿过一条又一条的暗道。

一扇扇的门,在她眼前,开了又合。

左肩上的伤,其实只是看上去吓人,她并无意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刺的时候,自然也就避开了要紧处。

现在,又经过上药和包扎,疼痛自然还是免不了,却并不是无法忍受的,她连眉都未曾轻蹙。

越往里走,越是阴暗森冷,她不自觉的拢了拢衣裳,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所幸,不多一会便到了。

何一远被关押的位置几乎只是在地窖入口之处,他原本就不太可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威胁。

他在一个可以称之为牢房的小房间内,三面墙壁是冷硬的岩石,一面是铁栅栏围成的门。

除了自由受限,他并没有被加诸什么刑罚,此刻,正坐在石床之上,动手在一张白纸上描绘着些什么,姿态闲适,脸色平静如常,看不出有任何不安和局促。

不像被囚禁的人,倒像是在大学图书馆里一样自在。

听得脚步声,他淡然抬眼,见到是她,眼底开始带上些真心实意的笑意,放了手上的东西,迎上前来。

晨落让人开了门,汶希进去之前,转向他开口道:“我一个人就行。”

晨落笑笑,眼神坚持:“汶希,你知道汶轩的脾气的,带你来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别为难我。”

他看她唇边弯出的嘲讽笑意,微微一叹:“何苦,你明知道他只是在意你的安全,而非监视。”

汶希淡淡开口:“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她不再看晨落,也不再说无谓的话和要求,直接进了何一远所在的地牢,晨落跟在她身后。

何一远对她微笑,于是她也回了他一个嫣然的笑意:“我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冲动的人。”

他看着汶希,微微一笑:“难得有几次这样的冲动,人生才不至于太无趣,不是吗?”

汶希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如果打破无趣的代价太大,你就必须仔细权衡哪一种生活方式才是最适合你的,有的时候,得不到的,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你现在所追寻的,也不一定值得——”

她的话没有说完,他已经摇头一笑,止住了她。

她不做声,只看着他,听他的声音淡定认真,一字一句的响起——“为了你,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

汶希看了他半晌,终是启唇轻笑:“即便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你知道,但凡冲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你,险些就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即便现在,也还说不准吉凶——不后悔吗?”

何一远听了她的话,摇头,微微一笑:“后悔,是这世上最可悲的情绪,我并不需要。汶希,我知道你的家族有怎样的势力,也知道要见你必然会有千难万阻,我料到了这些,却还是来了,因为,我爱你。”

想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她亲口说出,爱她。

虽然全世界人都已经知道,彼此间也心照不宣,可这样郑重而甘愿的说起,我爱你,这三个字,却还是第一次。

当着晨落的面,何一远却并不在意,他的声音淡定从容,眼睛也只看着汶希,并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汶希没有说话,听他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承认,为了见你,这一次我的确过于冲动。可是,冲动并不等同于莽撞。我曾经说过,爱情永远不是生活的全部,方才你问我,是不是即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我不愿意说些漂亮的话来骗你,我们都是自私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始终是自己。”

他俯身拾起方才放在石床上的纸张递给给汶希:“我会来这里,是因为我有把握可以见得到你,我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我还要好好活着,等你爱上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那薄薄的一页纸张,过了很久,终于抬眼,美丽的眼里有光影变幻,幽深的,清冷的,昏暗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静,落雪无声一般,不辨悲喜。

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也不加掩藏,看着她的眼睛,静然开口:“从你第一次提议,帮我画出那些构思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只是并不确定。后来,有人接触过我,威胁利诱,为的都是这些图纸。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却在那一刻极其不甘的肯定,你接近我,和我在一起,为的,是和他们一样的目的。”

汶希从手中的纸张上移开视线,那是一张手枪的雏形图,潦草而粗糙的画技,却已经让人能窥探得出其间的精妙,单凭这些,或许还不足以保他的命,可若是配上他写在旁边的那些文字注解,就已经不是只值一张护身弧那么简单了。

汶希自小看过无数的武器构造图,为了一个人,翻遍了所有能寻到的资料。

所以,此刻,她一眼便能辫出其中的优劣。

于是微微一笑,不带嘲讽,是她欺瞒在先,所以并不怪他。

她只是启唇轻道:“所以,你说给我的那些构思,并不是你最满意的,不过应付我而已,是吗?”

何一远摇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不,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我当时的心中所想。现在你面前的这张图,还有我之前送到你哥哥手里的那张,你只看到它的构思要胜过原来的图纸许多,并不知道,我为了画出它们,这一个月来付出了什么。”

他的语气清淡,一笔带过,她却懂得他所有没说出来的艰辛。

于是轻轻一叹,抬眸看他:“既然你都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何一远微微一笑:“汶希,我说过,不管从前往后,我再放不开你。”

第二十六回

何一远的声音响在岩石绕成的墙壁之间,一字一句,带着淡定的坚持与从容。

汶希移开视线,思绪回到她与他初见那一日。

只为了一时兴起,她混进卡捷琳娜家的舞会,遇到素未谋面的他。

她接过他递来的扇子,轻飘飘的质感并藏不了东西,再看地上空无一物,而眼前的男子平静微笑。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他是谁,却是清楚知道,他看她时,藏不住的惊艳神色。

这样的神色她并不陌生,陌生的只有他唇边始终克制的淡定微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从容。

这个人,太过自制,来多一分的情绪都不允许自己外露。

于是难得的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在一曲舞步终了之时,骤然抽出了他藏在衣袖中的银叉,只可惜他的失措不过一秒。

没了兴致,她也不再留恋,转身离去,却不想还能撞见收尾的一幕。

她见他狼狈而极不自然的动作,她知道他心是好的,想帮她掩饰,却不是做坏事的主,而她也并不需要。

唇角微微带起些许弧度,她不再留连,直接走进夜色。

后来的日子,不是不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尾随的,那时,她仍是不知道他是谁,也并没有兴致去知道。

出了西西里,才发觉自己身边的爱慕者实在太多,再怎样极端的行为她都见过,也就自然见惯不怪了。

说起来,其实她天性冷淡,本就不多的感情也几乎被一人牢牢占据,其余任何人,任何事,都很难再激起她的关注。

她没有想到,他会在她心绪最乱的时候,又再次面对面的出现在她跟前,眼神坚持。

那时的她以为他不过是无知者无畏,后来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他有多理智。

那天,他是明知道面对的人是不同寻常的,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危险的,却还是选择挺身而出,只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女子。

她知道或许是自己不在意的态度让他逃过一劫,却并非是刻意为他而为之。

当时的她,心绪已乱,根本生不了别的心思,一句“校友”,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

再次见面,是在那个偏僻昏暗的小诊所。

那个孩子,是无论如何不能留的,她知道,然而选择的,却并不是那一天。

校园里的林荫道上,面对面的走过,她知道他的视线一直胶着,而他以为她没有注意到他。

那时,她已经知道了他是谁,表彰大会上,她看见他上台领奖。

他身上总有挥之不去的淡定从容气息,她知道他必然是优秀的,却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其实,如若不是他进了乌里扬诺夫兵工厂实习,再怎样的优秀也与她无关。

那一路,她知道他一直跟在身后,思绪百转千回,终于在路过那张公布乌里扬诺夫兵工厂实习生名单的红榜时,定了自己的心。

罢了罢了,本就不该有的孩子,本就不该有的犹豫,择日不如撞日,恰巧又有这样一个时机,也算是,帮自己狠下心肠,彻底断了曾经有过的,片刻的动摇和软弱。

她闭上眼,双手轻轻的覆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在心里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睁开眼睛,朝着诊所的位置走去,不再迟疑。

“真是可惜,你的愿望很好,却没有命去实现了。”

冷邪凉薄的语气响起,骤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汶希有些张皇的回头,轩的身影已在眼前,唇角擒着薄笑,姿态好整以暇,眼底,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冷。

他的眼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的左肩,再移开,微笑:“很好,他可以不用死得太痛苦。”

何一远正欲开口,却看见汶希制止的眼神,他从来不愿拂她的意,心内,也是想知道她究竟会怎样做,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于是默下声音,只看着她。

汶轩自然是看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唇边弧度不变,只有眼底,越发幽暗。

而汶希静静垂下眼眸,声音轻轻传来:“如果我求你放过他呢?”

“希希,从小到大,你从不求我,即便是…” 他的眼微微闭了闭,再睁开,依旧含笑看她:“现在,竟然就为了他,你说,你求我?”

汶希依旧垂眸:“是。”

汶轩伸手抬起她精致的下颚,看着她的眼睛,淡淡一笑:“若是我不答应呢,你又会怎么做,威胁我,是不是?”

汶希闻言,唇角带出一个清浅的笑意,似是自嘲,又像自厌,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柔如风:“也不差这个第一次了,是不是?”

他的眼神转冷,而她继续微笑:“是的,我会。但凡有所想,便要不择手段——这是你教我的。”

他加了手上的力道,回她一个微笑:“你威胁我的筹码呢?”

她亦是笑意盈然,哀艳伤绝:“我自己。”

他松了手,一笑摇头:“并不是好办法——你知道,我向来讨厌别人威胁我,即便那个人是你,也一样。”

她点头:“我知道,所以,这样做才最直接有效,不是吗?”

他还是笑着摇头:“希希,我太了解你,你连为了我死都不会肯,更何况是别人。”

她看着他,浅淡一笑:“可是,如果那个人,是我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那又另当别论。”

他的笑容一滞,脸色骤变。

而何一远也是浑身一震,抢步上前:“你是说我们…”

他的话没有完,却再也说不出,汶希手中握着来时早已准备好藏在衣袖之中的针管,推进了他的手臂。

那是她调配出来的迷药,用的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最强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