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此刻的他并没有胃口,可是却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保证自己有足够的体力和清醒,来应对未知的一切。

Jason开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只觉得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抓了何一远的衣领,双目赤红:“你他妈的混蛋,把我们害成这样,自己倒在这里大吃大喝的!”

何一远冷静的看着他,不去做什么无谓的解释,只是直接开口道:“我死之前,唯一的要求是看一看保险柜里剩下的那个炸药,如果一切真如你们所说,我敢肯定,你们用的绝对是第二个设计。”

Jason一路赶来,对陡然发生的这一切,本就心存疑虑,晨落,那个炸药是他亲自去拿的,根本没经过旁人的手,而之后,他便一直消失,即便到了如今他仍是没有任何消息,这样天翻地覆的巨变,他不信他没有听闻。

现如今,眼见何一远说得这样笃定,Jason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大,而何一远看了他一眼,继续淡淡开口:“我所要求的,不过是先弄清楚事实再定我的罪,我想,对你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如果真是我的设计出了差错,你要怎么处置我,我绝无二话。”

何一远几乎是被押着来到保险柜前的,一众人等眼看着Jason打开保险柜的门,取出了剩下的那个炸弹。

一模一样的外型,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很快便有参与炸药制造的人员上前检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围静得可怕。

Jason暗地里几次观察何一远的神色,可是他的表情太淡,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检验人员是一个老者,一家几代人,均是为Tencati家族效劳多年,他缓缓起身,目光凝重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到Jason身上。

他的声音很疲惫,带着沉痛,却一字一句:“是第一份稿纸的成品——晨落,叛变了。”

在场的人,有很多人都亲历了取炸药那天何一远与晨落的对话,他们都清楚的听到,何一远说的是,用第一张图纸的设计,而晨落,亲自拿出了炸药。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严密护送和安排,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被掉包,再然后,一声巨响,Tencati家族的一切,灰飞烟灭。

那么多年的生死相随,从未想过怀疑,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想要不信,都不可能。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Jason咬牙,看着阴云密布的天际,重重的,一字一句开口:“聂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叛徒,也一定会救出汶希小姐的。”

何一远闻言一惊:“汶希?你说汶希怎么了?”

Jason回头看他,目光中的敌意和仇视已经不见,看到他被床单缠得乱七八糟的头,以及因为自己方才的粗暴举动重又渗出的血迹,不由得心生几分歉然。

他没有道歉,只是第一次认真的回答他的问话:“汶希小姐被Alessandro Morsut扣住了,就在晚宴的现场,那个混蛋,简直无法无天,他连整个亚平宁半岛的非议都不在乎。”

其实,话虽如此,他自己心里却也知道,放眼当今,Alessandro Morsut做任何事,只怕都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眼见得何一远脸色巨变,一直平静的眼神也蓦然大恸,Jason突然想起了长久以来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中国人,虽然和汶希小姐没有正式的婚约,可毕竟是小少爷的父亲。

他伸手拍了拍何一远的肩:“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汶希小姐救出来的。”

何一远缓慢而苍凉的闭上了眼睛,声音里带着旷远的疲惫与沉痛:“可是,她现在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在罗马城灯火最为辉煌的房间。

汶希慢慢的张开眼睛,满室绚烂光影有如白昼。

有人递过一杯牛奶,暖而不烫手的温度。

她没有看那双手的主人,只是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牛奶。

微微的甜,加了两匙蜂蜜,是她习惯而偏爱的口味,可为什么,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苦涩?

“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熟悉的温润嗓音响在咫尺的距离,可听在她耳中,却远若天边,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她终于转眸看向他,晨落,一直以来她相信的,依赖的,当作兄长一样看待的人。

那些眩晕还在,可是她已清醒。

“为什么是你?”

她轻轻开口,明明是在问,可是又好象并不需要他回答。

晨落没有说话,沉默着垂下视线。

汶希笑了一笑,没有看她,对着窗外黑色的天幕继续开口道:“你知道吗,即便听闻炸药出了问题的那一刻,我怀疑的,也只是何一远,从未想过你,可是你却亲自用一杯红酒,断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善意和信任。”

她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手中的牛奶,然后一饮而尽:“现在这个杯子里加了什么?你如果对我还有半分情分,那么请你记得,加什么都可以,只除了毒药,我并不需要你的同情和那些自以为对我的好。死固然是一种解脱,可是,他想让我好好活着,我还有太多事情没做,所以,再怎么辛苦,我也不能死。”

晨落定定看着她,心底沉沉一叹,正欲开口,却听见房门外响起了掌声,然后门开了,Alessandro Morsut勾着笑走了进来,他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和兴味,优雅的拍了拍手。

他来到她的床边,不及她反应已经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中,炙热的气息就拂在她耳际。

“你真是叫我惊喜,怪不得聂汶轩一藏便是那么多年。”

汶希面上清冷,不想让他看了笑话,一面却是不动声色的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Alessandro Morsut笑着,微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压到了床上。

他的眼底兴味太甚,戏谑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汶希连想都未想,狠狠的咬了下去。

Alessandro Morsut的眼神变了变,他一手制住她的身体,另一手按住她的后脑,没有放开她,反倒加深了这个本是轻描淡写的吻。

他重重的吻了下去,周身的气息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眼底的那些兴味已在不知不觉中转换成了浓重的欲望。

有浓郁的血腥味在他与她的唇舌之间扩散,时间仿佛停止。

他终于放开她,看着她嫣红的绝世容颜和眼底冰冷的恨意,哑声开口,却是对着晨落。

“出去。”

晨落眼底有深藏着的疼痛,只需一个最轻微的裂口,便会倾泻绝堤,他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只是默下声音。

然后转身,安静的离去,关上了房门。

第四十二回

她本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也从未存过为谁守身如玉的念头,她的心性向来淡泊洒脱,所以,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撑过去,就当是,一场噩梦,睁开眼,依旧会有霞光万丈,穿透这层层阴霾。

可是,当预料之中的一切不可抗拒的到来,当Alessandro Morsut用唇舌强硬的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当她的身体完全笼罩在他极富侵略的气息之下,不得动弹时,她才发觉,自己远没有想象当中那样坚强。

她的哥哥,尸骨未寒,可是自己却在这里和害他惨死的元凶上床。

她想起他背上那些淋漓的伤,浑身止不住的开始颤抖,她开始剧烈的挣扎,眼底有决绝恨意,和藏不住的脆弱。

那些抗拒对于Alessandro Morsut来说,却是根本不值一提的,他单手扣住她的双腕,举过她头顶,他居高临下的看她,看她眼底那些脆弱和伤痛。

他冰蓝的眼眸闪过怜意,却不过一瞬,随即又恢复成一贯的强硬,甚至更具侵略性。

与他的眼神不同,他在下一刻松手,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汶希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可是身体一得自由,她立刻整个人的向后缩去,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聂汶轩的遗骨已经被你们Tencati家族的人秘密送回了西西里,那个叫Jason的,倒是难得的忠心。”

他的话语不紧不慢的响起,生生止住她的动作,她死死的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Alessandro Morsut看着她戒备的神色,可有可无的笑笑:“你知道,他之所以做得到,是因为我允许,聂汶轩是一个难得的对手,我从心底尊重,本无意为难。”

“所以呢?”汶希心底越来越凉,她不傻,如何不懂他在这样一个时刻说这一番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深沉冷敛,凌厉勃发。这是轩曾经给过他的评价。

在纵情声色的浪荡表象下,他有着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冷硬和无情的内心,在肆无忌惮张扬的同时,偏又缜密得不留半点破绽。

这样的人,一旦他看上一样东西,就断然要得到,并且,他要的,是绝对的臣服和从属。

果然,她看着Alessandro Morsut唇角擒一抹冷酷笑意,漠不关己的开口说道:“我从来不喜欢强迫,尤其是对于女人。可是,我会做一些你想象不到的事情,譬如,鞭尸、挫骨扬灰…等等等等…”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淡淡带笑,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玩笑,他做得出。

她死死的盯着他,而Alessandro Morsut则一派好整以暇,闲散的靠在了床头,闭目养神。

他根本不再碰她,他根本就是等着她去求他,等着她臣服。

他不止要得到她的身体,还要连带践踏她的自尊。

让她知道,她早已经不再是Tencati家族的小姐,可以在轩的庇护下任性妄为,让她知道,此刻的聂汶希,只不过是他Alessandro Morsut的禁脔,低贱,而没有自尊。

汶希狠狠的闭上眼,不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而Alessandro Morsut的声音,轻描淡写的响起:“你在逼我毁了对聂汶轩的敬意吗?”

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睁眼看她。

汶希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双手,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伤痕,可她根本感觉不到疼。

她不会傻得不自量力的去刺杀他,轩曾经说过,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便要学会等待,才能在出手时,一击即中。

所以,她只是努力的沉淀和压抑,沉淀下那些不合时宜的自尊,压抑下那些屈辱、伤痛和羞耻。

颤抖着手指,去解他衬衣的扣子,一颗,两颗…时间仿佛无止境的延伸。

Alessandro Morsut睁开眼,淡淡的看着她的样子,她低着头,优美的颈项间有着说不出的荏弱和柔和,白玉一般无暇的肌肤,莹然有光。

想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的,她的手指冰凉,纵然抑制得很好,仍是微微的颤抖,藏不住,止不住。

他的眼神变了一瞬,下一刻,已经翻身将她压到了怀中,重新掌握主控权。

她似乎应该为了他的主动而心存感激,汶希看着窗外,笑得荒凉而绝望。

Alessandro Morsut是情场的高手,手段挑逗,技巧高超。

除了最初侵入的那一刻他存心要让她疼以外,基本上,她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可是,当他终于餍足,肯放过她的时候,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任他抱了自己去浴室清洗,一直闭着眼,面上清冷,眼泪无声的流进心底,一滴一滴,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Alessandro Morsut看着她娇美细腻的肌肤上,有点点淤青红痕,那是他方才激情难抑的时候留下的。

他笑了一笑,韬光隐晦的最初,他做出一副纵情声色的姿态,可其实,对于情事,他一直清醒而自制,从不沉湎。

他俯身在他弄出的红痕处亲了一下,像今天这般失控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个女子生来便是要祸国殃民的,无怪乎聂汶轩拼着禁忌不去理会,爱逾性命,一藏便是那么多年。

可是现在,她却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Alessandro Morsut的唇边勾出一个笑,有隐淡的狂妄。

“你的新婚之夜不用去陪新娘吗,姐夫。”

汶希没有睁开眼,被他桎梏在怀中无法也无力动弹,可是却又无论如何也不想与他同衾共枕至天明的。

Alessandro Morsut一笑开口:“如果你是在吃醋,那么大可不必,至少目前,我对你的兴趣还没有人能比得过,包括你姐姐。如果你想用伦理来压我,那更是可笑,你连亲生哥哥的床都上了,又何须在意我这个姐夫。”

安抚性的拍了拍她僵硬的背,他继续冷淡笑道:“你也不必为了你姐姐鸣不平,我们不过各取所需,况且,现在已经过了我的新婚夜,我原本只预备让你昏迷一会的,他却让你睡了一天一夜,晨落,到底还是对你不舍。只可惜,拖延了时间,还是一样保不了你,你注定是我的。”

察觉到她身上暗沉的伤痛,他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晨落并没有背叛,你会不会好过点?”

汶希蓦然抬眸,听他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在耳际。

“他四岁那年,聂汶轩成了Tencati家族的继承人,我外公到中国带回了他,密集培训了一年,然后千方百计安插到你父亲身边。本就是我的人,所以,又何来背叛之说。”

第四十三回

再醒来的时候,Alessandro Morsut已经不在。

她的身上有淡淡药香,是她熟悉而偏爱的味道。每一次沉沦过后,轩总会微微笑着帮她抹上,于是那些失控的痕迹,伴随着疼痛,很快,消失无踪。

她自然知道这药是谁配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在Morsut的府邸,就用到了自己身上。

汶希轻轻闭上眼睛,再怎样的不愿相信,到了此刻,已是铁证如山,想自欺都不可能。

不过是各为其主,她不该怪他的,可是,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到。

他让她永远失去了轩,他让她此生都注定残疾,彻底丧失了爱与信任的能力。

汶希笑得荒凉,她走到浴室,将水流开到最大,身上的味道可以冲散,可是却冲不淡心底的绝望。

她住的地方,离Alessandro Morsut居住的院落很近,她有时甚至可以透过窗户看到Giulia。

她把自己隐藏在厚厚的窗帘之下,一次也不曾相见。

虽然她与这个姐姐并不亲厚,虽然她的处境亦是诉不尽的辛酸,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否认这个事实,那个她该称之为姐夫的人,在她床上的时间远远多过她的姐姐。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面对她。

自那日之后,Alessandro Morsut几乎每夜都会来,就算是白天,他也常把她带在身边,一起去翡冷翠、佛罗伦萨、威尼斯,去他的赌场,罂粟园巡视生意,去参加晚宴,一场接一场的应酬,丝毫不避人耳目。

在众人面前,他从不隐藏对她的恩宠与迷恋,做得圆滑,丝毫不显刻意。

他会注意她最细微的需求,添衣夹菜,极尽体贴。

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芥蒂的激狂吻她,面上是情难自已的浓情蜜意,可是冰蓝的眼眸深处,却寻不到丝毫的温暖迷醉。

汶希摇头浅笑,整个意大利,只怕都在谈论他对她的迷恋,他们都以为她是他的弱点,却不知道,这个男人,即便是在夜里,欢爱的时分,他的枪,亦是永远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外人怎样评说她并不清楚,可是却知道,Morsut府邸里的下人,每一个都打心眼里轻视厌恶着自己。

那种轻蔑,是连刻意的讨好和逢迎都藏不住的。

他们说她淫荡下贱,人尽可夫,并没有错,没有错。

她的哥哥,尸骨未寒,她却在仇人的府邸,与他夜夜笙歌。

他们说她不如死了算了,她听了,微微笑着,将眼光看向天际,没有说话。

死有什么难的,活着才是最不易,她还有太多事情没做。

“我们还有四个小时才会到米兰,你累的话可以先睡一会。”晨落的声音响在耳边,而汶希只是极淡的笑了下,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晨落也默下声音,他知道自己狠狠伤了她,他知道她恨他,通通都知道,可是即便是知道了,一切也已无可悔改,他依然无可选择的,只能将她送往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Alessandro Morsut去了米兰,原本只是半天的行程,却因为意外的机缘,与政府合作,投巨资新建了一家福利院。

他用她的名字冠名了那家福利院,大大小小的媒体,争相报道,一时之间,聂汶希三个字,风头无限。

剪彩仪式就在明日,所以他一通电话,让她连夜从罗马赶往米兰。

汶希笑了一笑,还真像是圣旨一般。

车子在暗夜里驰骋,她闭上眼睛,打算养好精神,事实上,每一次面对Alessandro Morsut,她都浑身紧绷,除了身体上的屈辱之外,他深沉难测的内心,更让她无时无刻,都要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感觉身旁的晨落把衣服轻轻盖到了自己身上,正待举手拂去,车子却陡然急停,通亮的光线明晃晃的刺了过来,让人睁不开眼,她立刻明白,只怕是遇到Alessandro Morsut的仇家了,而且对方的目的,很可能是她。

Alessandro Morsut派来护送她的人并不少,可对方似乎更是准备充分,很快便占据了优势。

车子里的人,都下车应敌,只留了晨落一人在车上守着她。

晨落看着双方胜败几成定局,之所以可以撑到现在,是因为对方有所顾及,子弹都避开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