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筝神色震动,“末将目光短浅,姑娘请原谅。”

海遥微微一笑,转身向宫门走去。她要再去未央宫求见刘邦,只有刘邦心甘情愿地放出刘盈,她才能离开这里。

王筝紧随其后。

“我的武功差不多完全恢复,在这座皇宫里,已无人能伤得了我。”

王筝只得停步。他知道,韩信身边的人都会让刘邦产生戒备,他去帮不了海遥,相反,还有可能会坏事。

走出椒房殿,穿过湖中虹桥,路过一座又一座的宫殿,海遥刚刚迈上通往未央宫的阁道,就被持戟的侍卫拦下来。

海遥面色沉静道:“请为本宫通传。”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彻底摆脱“皇后”这个称谓,否则,在这座皇宫里,她将寸步难行。

听到侍卫的通报,刘邦还未作出反应,与他一起用餐的刘盈已出声央求:“父皇,盈儿很想母后。”父子相处时日多了,刘盈对刘邦由敬畏变成亲昵、仰慕。

刘邦不愿意当面拒绝刘盈,可也不愿意现在让海遥见孩子,温言哄了好一阵子才安抚住哭闹的刘盈。他亲手把刘盈交给近侍,交代近侍不可离刘盈半步,这才安心地离去。可就在跨出殿门的刹那,他却忽然回身,重新整理仪容。

雪虽然停了,可化雪的时候更寒冷。海遥步入暖房,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暖房内居然遍植飞燕草,紫色花瓣娇艳,蓝色花瓣绚烂,两色相映成趣,这寒冬的季节里,它们居然开得如火如荼。

刘邦静静地望着海遥,“我已命人在未央宫筹建一座新的椒房殿,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不再踏入永乐宫,她们也不会再来未央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以前是我不好,不敢奢望你原谅,但求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海遥不为所动,也不看刘邦,视线落在飞燕草上,冷声道:“我只想和盈儿一起生活。”

刘邦手里紧紧握着荷包,继续恳求海遥:“海遥,站在盈儿的立场上想想,你真的愿意让他过有母无父的日子吗?”

海遥忽然转过头,盯着刘邦的眼睛,“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带盈儿回栎阳。我私心地认为孩子生活在属于他自己的地方会更好,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皇宫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刘邦满心哀痛,根本不能思考,他说着词不达意的话:“盈儿是大汉的太子,他不能离开。”

海遥冷笑,“海遥可以成为吕雉,其他孩子自然可以成为盈儿。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刘邦目光慢慢变得冰冷,神色也阴狠起来,不再哀求她,冷冷地看她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暖房,“盈儿会是朕唯一的太子,你不可能带他离开。”

湿润的暖房里,海遥却觉得满身阴寒。走出去被冷风一吹,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项羽漫无目地游走于大街小巷,暮霭沉沉,天色转暗。心神恍惚的他才发现,他停留的地方正是大汉皇宫东侧宫墙外。

她的膏药已差不多用完,身上的武功恢复得怎么样?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再进椒房殿,原因并不是身上的箭伤,而是他心怯了,他害怕她给的答案是不同意。他害怕她让他等到下一世。

夜色漆黑,悠远浩瀚的天幕上居然出现了几颗星星。骤然回神的项羽恰好听到远方传来的更声。天已二更,她睡了吧?不再犹豫,他脚尖一点,人已跃过宫墙,飘然落在墙里。

坐在窗下抚琴的海遥有些心不在焉,如果必须强行带回刘盈,她不介意与刘邦兵戎相见,只是,夜闯未央宫就真的能顺利见到孩子吗?未央宫里的情况她一无所知。

“什么人?”王筝拔出佩剑拦下项羽。

项羽有些意外,椒房殿居然换了侍卫。

海遥从窗子一跃而出,见是项羽她吩咐王筝离开。

项羽静静地凝望着海遥,发现她更瘦了,花团锦簇的皇后衣袍穿在身上,显得宽大,“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海遥点头,“伤好了吗?”

项羽心里一暖,“好了。你的呢?”

“也好了。进屋吧,天凉。”

项羽微微一笑,两人走进大殿。项羽径直走到窗下,双手轻扬,琴声婉转悠扬。

海遥倚窗而立,静静细听。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年轻人总能让她感到心神安宁。正听得入神,琴声突然停了。她微笑着问:“为什么不弹了?”

项羽起身,凝神着她的眼睛,想看到她心里去,“我来听答案。”

海遥身子一阵轻颤,问出心底的疑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项羽。”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跳江而亡,况且你并非易容。”

项羽伸展双臂在海遥面前慢慢转了一圈,“我们相处近两年,你应该熟悉我的身形。你既然知道东园公,就应该知道他懂得改头换面。”

海遥心头一颤,埋在心底深处苦苦压抑的感情慢慢苏醒,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捧起项羽的脸仔细看,两人无声凝望,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欣喜和无限思念。

项羽情不自禁把海遥轻揽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海遥,老天不忍见我们分离,才没让我死去。”

海遥把头埋在项羽胸膛上放声恸哭。

项羽微微仰头,强行把眼中的泪逼回去,“海遥,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里,离开他,去找一个我们喜欢的地方,过随心所欲的生活。”

海遥哭得呜呜咽咽,“这座宫殿就是一个牢笼,再待下去我会窒息而死。我很想离开,永远不再过这种日子。可是,刘邦不愿意放盈……少阳,他不愿意让我带走孩子。”

项羽心中柔情涌动,她愿意跟他走,她愿意离开刘邦。他加重手臂上的力道,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他会同意的。”

胸口一阵刺痛,海遥骤然回神,抬手隔衣抚摸着那截淡紫簪子,只觉悲从中来,韩信为她而死,她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跟着项羽离开呢?

项羽心知有异,柔声问:“怎么了?”

热泪滚滚而下,海遥慢慢向后退去,一步一步离开项羽的怀抱,凝视着他的眼睛,“不,我不能跟你走。”

两人相拥的那一刻,项羽清晰地感受到海遥心中缠绵的情意,就在他以为她愿意与他共度今生时,她却突然间改变了心意,不愿意跟他离开,“为什么?他还有你值得留恋的地方?”

海遥泪如雨下,“不。我是要离开,但不是跟着你走。”

项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海遥哭着道:“不为什么。只是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项羽的情绪突然间失控,想逼海遥给他答案,“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什么拒绝跟我走?”

海遥艰难地摇头,“我的心已死,心里根本没有你。”

项羽仰天大笑起来,而后扬长而去。

海遥软软地倒在地上,无声恸哭起来。

王筝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若是因为侯爷拒绝他,就不必了。只要你幸福,侯爷就不会伤心。”说完,快速离开。

一个时辰后,项羽去而复返。他目不斜视地从海遥面前经过,把膏药放在案几上,转身就走。

海遥呆呆地望着项羽的背影,心痛欲裂。

天色微明,项羽拿着简单的行囊准备离开,被甪里先生拦住去路,“要去哪里?”

项羽神情冷漠道:“九江。”

甪里先生手臂一晃,已抢了项羽的佩剑,“放下心中仇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项羽不为所动。

甪里先生手腕一翻,剑锋划开项羽颈间皮肤,鲜血渗出。

东园公慌忙阻拦,苦口婆心地劝项羽:“若不是你心中有那位姑娘,你早已死在乌江。小子,醒醒吧。别再错过了。”

项羽心如刀绞,“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她的名字。”

众人一愣,项羽已拨开长剑扬长而去。

东园公追出院外,“老夫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若一个月后你还不收手,就安心等死吧。”

项羽头也不回地离开长安。

第三十四章 天地之间,任君翱翔

韩信的死彻底粉碎了英布的幻想,功臣尚且如此惨死,降臣又当如何对待?因而,韩氏三族的鲜血还没有干,他便起兵向东攻打荆国。荆王仓皇出逃,英布劫持荆国所有的军队,再度拉开汉室与异姓诸侯王之间的战争。

途中的项羽听到消息后改变方向,向赵王张耳的封地走去,张耳是他封的常山王,后无奈投汉。当年,他对张耳不薄。

一路之上饿殍遍野。项羽自少年起就追随叔父征战四方,雍兵之战、巨鹿之战、血洗咸阳、楚汉争霸,每一次交战后尸首堆集成山,他心里除了惋惜减弱了战斗力外没有其他感想。可眼前,望着盘旋低飞伺机啄食死尸的秃鹫,他心里有股难言的苦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生活在父母身边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孩子的笑声。项羽内心惊诧,寻声而去时才发现,五六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在父母的尸首边嬉笑。他们还处在什么都不懂的年龄,根本不知道躺在地上毫无生息的父母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以后面临的将是什么样的生活。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被同伴撞倒,跑到父母身边摇晃着他们冰凉的身体,放声大哭起来,“娘亲,起来起来。他们欺负妞妞,你起来打他们。”

其他孩子哄堂大笑,“不羞不羞,打不过就找娘亲帮忙。看看吧,你娘亲是懒婆娘,摇都摇不醒。”

小姑娘不服气地反驳:“你们的娘亲醒了吗?”

孩子们顿时慌了神,各自跑到父母身边,用尽各种办法也不能叫醒自己的父母。其中一个孩子的母亲死得时间较早,尸首已有些腐烂,孩子见娘亲皮肤突然裂开,恐惧地大哭起来。

项羽突然想起甪里先生的话,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别哭了。你们的父母已经死了,不如想想怎么样同心协力互相帮扶着活下去。”

孩子们哭声更大。

项羽蹲下身,目光扫过孩子脏兮兮的小脸,用手指向长安方向,“你们可以去长安,那里是大汉的都城,暂时不会有战争。”

一个呆呆地坐在远处,脸上挂着泪痕却倔犟地不哭的男孩问:“暂时?”

项羽神情变得冷肃,“也许三五载,也许七八个月,没人能预料到战争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也没人能知道战火能烧到哪里。”

小男孩小脸绷得紧紧的,突然起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项羽问:“你去哪儿?”

小男孩头也不回,“我要找到英布那厮,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等到有能力的时候一举击杀他。我要像皇上一样,把这些叛逆的头颅挂起来,警示那些伺机叛乱的人。”

眼前虽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可他那刻骨的仇恨让项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现在是英布,明天可以是张耳,凭你一己之力,你能杀光吗?”

小男孩霍然止步,低头想了半晌转身向长安方向行去,“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投军,像上将军周勃那样,保家护国。”

项羽默默地望着小男孩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滋味极其复杂。

萧何整理出汉律,刘邦比照秦律,逐条讲解给刘盈听。

刘盈年龄虽小,却极聪慧,指着秦律道:“所以,暴秦才会被我们所取代。儿臣认为父皇无为治天下很好,只有老百姓吃饱穿暖过太平日子,他们才不会想到造反。”

刘邦轻叹,先是臧荼,后是英布。下一个又会是谁?他的子嗣一个都没有上过战场,而周勃总有老去的一天,以后他们将如何应对?

刘盈起身走到刘邦身边,软声央求:“父皇,让儿臣见见母后吧。”

刘邦正要开口安抚刘盈,近侍闪身走进大殿,“皇上,商山四皓求见。”

刘邦惊喜交加,以至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商山四皓?”

近侍道:“奴才并未见过商山四皓的真容,不敢确定他们的身份。不过,奴才亲自过去瞧了,来的人是四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刘邦喜出望外,亲自前去迎接。

跟着过去的刘盈见到东园公的刹那,欢呼着跑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胡子,“老爷爷。”

东园公轻拍刘盈的小手,“小子,轻着点儿。”

刘盈咯咯直笑,可仍不撒手。

刘邦掩饰住眼里的惊诧,谦恭地行礼,“刘邦恭迎前辈。”

东园公抓住刘盈不安分的小手,“我们此来只为太子,皇上不必多礼。”

刘邦惊疑的目光盯在刘盈身上,有些回不过神来。

刘盈乍一见到宫外的人,小孩子的天性显露无疑。在四皓的住处尽兴地玩了一日,二更时分熟睡后才被刘邦的近侍抱走。

东园公带领其他三人前往长乐宫椒房殿。

听到异响,身着夜行衣准备前往未央宫救人的海遥冷喝一声:“什么人?”

东园公现身,“丫头,是我。”

海遥含笑看向殿门,“明公,我的伤已经痊愈,武功也已完全恢复……他们……你是东园公唐宣明,你们是商山四皓?”

东园公摆摆手,“不用大惊小怪,我们就是一群老不死的糟老头子。丫头,你知道我是东园公,阿羽肯定已经对你说出他的身份了。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海遥眸中有着彻骨的悲伤,但脸上却仍装得若无其事,“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明公,我还有要事需要出去一趟。”

东园公轻叹一声,“那年我在乌江边武陵山游历,无意中救下项羽,当时他已奄奄一息全凭一口心气撑着。经过半年的药疗,他终于能像正常人那样行动自由了,就恳求我让他出谷,他说要出去找你,说你一介妇人带着孩子没办法生活。”

海遥双眼微闭,珠泪滚滚而下。

东园公想让海遥心甘情愿跟项羽走,“那小子内心倍受煎熬,想去找你,又怕你因为愧疚而答应跟着他。他说他早已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你,却在年少时鬼迷心窍地要了另外一个女人。说他知道是你为刘邦传递情报后,虽然痛心,但仍然不后悔将你强掳在身边。说……”

海遥身体簌簌直抖,无法再听下去,害怕自己会改变心意,会不顾一切跟着项羽走。

东园公觉得时机成熟,向绮里季吴实递个眼色。

绮里季吴实看一眼海遥,望向窗外的星空,“帝星闪亮,汉室国势会昌隆数百年,姑娘,项羽不可能夺取汉室江山,可你想想,战乱会给老百姓带来什么。”

海遥心中一动,“英布叛乱跟项羽有关?”

东园公长叹一声,“何止是英布,就连燕王臧荼造反都是那小子鼓动的。”

海遥眼前一黑软倒在地,“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甪里先生伸手轻轻拍了拍情绪低落的东园公的肩头,回答海遥:“他已前往九江。丫头,我们已对他明言,我们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如果还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们出手取他性命。”

海遥心中哀痛不已,韩信的惨死让她无法再去选择,只能拒绝项羽,可她的拒绝会让项羽做出错误的决定。怎么办?怎么办?

王筝走过去扶起海遥,忍住心中悲痛道:“姑娘,侯爷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你过得好,只有你过好了,他才能瞑目。若你真的喜欢项羽,就跟他离开吧。至于我们,侯爷临去时已有交代,等你平安离开长安,我们就回家乡。”

海遥感谢商山四皓,“谢谢四老特意前来告诉我这些事。我现在就前往九江阻止他。”

东园公松了一口气,“我们是以太子恩师的身份进入皇宫的。丫头,你会跟阿羽离开吗?”

海遥听周勃说过,刘邦亲自带领众臣前往商山,恳请商山四皓出山却遭到拒绝,现在四老竟然自愿入宫做刘盈的恩师,她心里先是一喜,后是一悲,“从九江回来后,希望四老能帮我,我一定要带走盈儿。”

绮里季吴实摇头,“身为皇嗣就应该生活在皇宫。带出皇宫在民间抚养,对皇权有潜在的威胁。”

“不,我一定要带盈儿走。”

东园公用眼神制止绮里季吴实继续往下说:“你若执意带太子离开,我们自然会帮你。其实,吴实说得不错,现在孩子还小,还不向往高高在上的皇权,可孩子一旦长大,你真有自信管得了他。”

海遥沉默不语。

东园公轻轻一叹,“你这身打扮想来是准备前往未央宫,听老夫一句劝,先去九江劝回项羽。好好想想我们说的话,回来后若还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向你保证会全力帮你。”

甪里先生点头,“如果你留下孩子,我们也会留下来做他的老师,倾我们毕生之力辅助他。”

海遥心里很乱,刘盈是她的孩子,可也是大汉的太子,她该如何抉择?

海遥找遍九江后前往荆国,为躲避战火,荆国的百姓已纷纷外逃,冷清的街道上除了几只饥饿的牲畜在觅食外,鲜有人迹。海遥找了六日六夜,踏遍荆国的每个角落都未见到项羽的踪迹。这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商山四皓的猜测是错误的,项羽离开长安并非是联络英布。想到这些,她日夜兼程地赶往乌江。

望着汹涌东去的江水,默立于江边的项羽心情沉重,天下大局已定,满心思念的女人心里却没有他,重生还有什么意义?叔父、亚父、龙且、离昧、季布、子期的身影逐个从他脑中闪过,也许,是该给他们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他重重地跪下,向定陶和彭城方向各磕三个头。起身后拿起酒壶,他把酒水洒进江水里,“龙且、离昧、季布、子期,我不能为你们报仇,心中十分愧疚,无颜去见你们。可是,我没有偷生的理由,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水声呜咽,像悲伤的哭声。项羽惨然一笑,举剑斩向自己的脖颈。

魂飞魄散的海遥悲号一声:“项羽!住手!”

剑停在半空,项羽却不敢转身。他害怕又是一场梦,梦醒的时候,总是她离开的时候。他内心乞求,如果眼前仍是场梦,那他永远也不要醒来。

海遥踩着松软的沙土奔到项羽身后,盯着他僵直的后背,质问道:“堂堂大丈夫却选择逃避现实,我认识的项羽不是这样的。你只是被东园公改变了容貌,难道,你的心也被换了吗?”

项羽慢慢转过身,黑眸紧紧地盯着海遥,半晌才问:“少阳呢?”

海遥上前夺过项羽手中的剑,藏在自己身后,“我从九江赶到荆国,从荆国又赶来乌江,远远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心中欢喜无限,庆幸自己是那么了解你,庆幸自己能找到你。项羽,你知道吗?从宫里出发时,我准备了满腹的话想分析给你听,可就在赶往这里的时候,我知道这些话都用不上了。”

项羽心中苦涩,“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我只是明白眼前的局势已非我一己之力可以改变。海遥,告诉我,你是为了寻我暂时出宫,还是已经离开他,离开了皇宫?少阳呢,他在哪儿?”

前些日子与刘邦的对峙已让海遥心力交瘁,这些日子又日夜奔波寻找项羽,整个人已疲惫不堪。听到项羽再度提起刘盈,她身形一晃,人直直向地上栽去。项羽心里一阵惊痛,以为是少阳出了意外,长臂一捞,已稳稳地托住海遥纤细的腰,“孩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