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回长信宫时,隐逸等在门口。

穿惯了青袍的少年今儿破天荒地换上了一身藏蓝的骑马装,看上去着实帅气俊朗。

“起了!”他淡笑着向来人问去,指了指她这一身,道:“换新衣裳了?看来他还真是细心,莫云轩居然还放了你的衣裳。”见慕容雪没理,便又道:“这一身不错,那么出了宫之后,你是要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还是跟着我一块儿骑马?”

慕容雪想都没想,直接道:

“我坐车!”

然后看了看在他身后等着的下人,主动催促道:

“要是都准备好了,就走吧!”

隐逸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自东边儿的宫门而出,各自上了早备在那里的车马。

慕容雪的这辆马车里没有旁人,这一点让她很是满意。

对于隐逸身边的人她还不是很愿意与之过多的接触,反正充当阿珠也只是这一天半天,过了今日的冬围,她还是要回到凌王府。

而至于硕王爷那个老头子……

她暗里咬牙,轻闭了双目,大脑开始快速地运转开来。

早说过要给慕容霜报仇,如果只是单纯地杀一个人,她至少可以马上说出不下两百种方法来。

但是依现在的情况,那两百种方法一样也用不成。

想起他时,她会笑

这里是封建社会,帝王集权制。

那老头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当朝硕王爷。

如果就这么被人不清不楚地暗杀,这朝廷里指不定会生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依附在东方凌的麾下,就算帮不了什么忙,至少也不应该再给其添太多的麻烦。

她苦笑,实际上,东方陵一直都在充当着给她断后的角色。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次又一次地惹事,而他,则是一次又一次地为她铺平后路。

她有的时候就在想,东方凌会不会后悔收下她?

这样想时,慕容雪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弯开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这一幕没人看到,如果谁有幸得见,一定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到仙女。

她的美,前世今生,都是一把利刃。

炎赤国的前身本就是一个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凭借着天生好战,几百年来策马沙战一路向北,不停的打杀。

直到有了自己的封国属地,这才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然而,当得了浴血沙场的将军,却不一定做得好一个国家的皇帝。

一个一个打下来的城池,又在转瞬之间一个接着一个的失去。

当这个民族终于决定在这块大陆的最北边扎下根基时,再回头望,能够被其收入囊中的土地,已经比他们所想像的,少了太多太多。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长年征战的东方一族。

于是,建都之后,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凭借其强大的军事实力与残暴的奴隶制政权,将南边那个建都不久、子民柔弱的东盛国收入麾下。

皇帝和妃嫔都来了

虽说想要将国都南迁的念头已经在东方一族越来越习惯这种寒冷的情况下被压制下来,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忘记自己民族最初的本事。

马、弓箭,直到今依然是炎赤国皇族最为依仗、最为骄傲的资本。

今日的围猎行得热闹,来人多的让慕容雪有些咋舌。

本来她以为这只是皇家闲来无事的一次休闲娱乐,可当看到皇帝竟是携了一众妃嫔大张旗鼓地盛装出席时,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有些小看了这一次冬围。

老硕王自然也在其中,看到她时,慕容雪很庆幸自己选择了站在隐逸身边。

因为那老头子的目光正在往这边打量,待看到她之后,还是放出了一道贪婪的精光。

这一慕没有逃得过隐逸的眼睛,他上前一步将慕容雪护在身后,然后冲着老硕王微笑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

待皇帝与众妃嫔在主台前坐定,居于下方的朝野重臣立即行起三叩之礼。

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直冲天际,实是震撼。

这是慕容雪头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这般皇家朝拜,她可以继续保持冷静,但是震撼却依然狠狠地冲撞了她的身心。

她觉得这就像是一场大规模的洗脑,从第一代起就告诉人们,我是权、我是皇,你们要叩我拜我,就是不可以反我。

于是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就这样不停地重复灌输一个道理,渐渐地,人们就觉得生活应该是这样,天下就该是如此。

就像她们初入国安局时,那一堂堂的思想教育就是在将那种由领导人制定出来的理念强行地注入她们的大脑,让她们成为效忠国家的机器。

皇帝赏出落日弓

“想什么呢?”正想着,忽觉有人正扯住她肩头的衣裳将她往上提起。

她一呆,扭头看去,见是隐逸正纳闷地向她望来,而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些,直待她已完全站立,这才又帮着她将衣物抚平,放了手去。

而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臣子们在皇帝叫了平身之后已经都各回原处,她的动作实在是慢了半拍。

“你别再给我弄出状况来。”隐逸附下身,凑近了她的耳际,小声道:“把这场冬围忍过来,我就不再留你。愿意跟我回东盛呢,我便带上你,从此定不亏待。若是想回到凌王身边去……”他的双眼微眯,直盯盯地看着不远处对面而立的东方凌,半晌,却是一声轻叹——“那就回吧!”

慕容雪眨眨眼,自隐逸的这番话里她竟是听出了几分落寞。

不解地半仰起头打量了去,这一动,却刚好与他凑到近前的脸碰个正着。

两人的鼻尖突地碰到一处,彼此的呼吸就这样变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隐逸没动,慕容雪却一下子跳了开去。

不但跳开,她竟还下意识地往东方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刚好与那带着怒意的目光砰然相撞,将她的尴尬又添了几分。

好在这时候武帝已然开口,将这一份尴尬适时地化解了去。

但听得他道——

“炎赤冬围,百年不变!今我皇族亲贵朝野重臣皆聚一堂,朕特将这把御用的落日弓做为奖赏,赐给今日的头筹!”

此话一出,下面人声鼎沸,人人都对武帝正高高举起的那张弓垂涎三分。

有懂其价值的人不由得连连咋舌,暗叹今年的冬围皇帝实在是重视,就连这落日弓都打赏出来了!

炎赤国要选太子了

说起这把落日弓,实在是颇有些来历。

据说这是在武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先皇亲赐的,这把弓在当时已经伴着先皇出入沙战数十次。

不知道有多少回是凭借着其估优良的性能让先帝将箭术使到最佳。

给了今上之后,这把弓又历经沙战二十年,直到炎赤国的战事暂歇,这才得以被擦拭一新,供于宗武大殿。

武帝曾在几年前就说过,总有一天,这把弓会由他亲手送给一位真正有能力承得下炎赤江山之人。

那时候太子还在位,听了这话免不了心中犯了膈应。

但也成功地将他那一身懒散赶走一段,养尊处优惯了的太子着实苦练了一阵骑射。

只可惜耐性太差,寥寥数月便又放下。

武帝看在眼里,也只得一声轻叹,从自再没有提起过此事。

而今天,这落日弓再一次被拿了出来,精明的人们立马就明白,看来这炎赤国的太子之位,今日也算是能再有个归属了。

慕容雪自是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只是发现武帝这话一出口,不但底下的臣子们现了哗然,就连那几个站在对面的皇子有了不同程度的反映。

当然,为之动容的人固然是多,却不包括东方凌。

那个人除了刚才看向她是露了些许的怒意,之后便又冷起一张脸,像是塑雕像一样负手而立在原处,完全不为周遭的变化所动。

慕容雪暗道一声佩服,很多时候她的确是佩服东方凌的,这个人比起她来要淡定了不知多少。

当然,那淡定的外表下,罩着的,却是一颗强大又腹黑的心。

“炎赤国要选太子了。”隐逸幽幽地开口,声音控制得刚好够慕容雪听到。

身在皇家,所以清楚皇家

她“嗯”了一声,随即开口问去:

“你怎么知道?”

他笑笑,抖了抖沾了雪花的斗篷,再一次埋怨这炎赤国的天气。雪,似乎是这里最常见的事物了。

“你看那些人!”他朝着一众臣子呶了呶嘴,“打从皇帝亮出了那把弓,他们的议论就没停过。还有那几位皇子,一个个儿摩拳擦掌的,明显的对那物垂涎万分。想来那把弓定是有些不寻常之处,不然怎会引起人们如此反映?”

“不寻常之处就是与储位有关?”慕容雪轻哼,“你怎就如此确定?”

“因为我是太子!”他不置可否,“我身在此位,自然更明白其中究竟。炎赤是国,东盛也一样。一个国家皇族的五脏六腹,说起来就是那么回事。用心去想,自然就会明了。”

这一次慕容雪没有与之争辩,她甚至愿意相信隐逸的话。

正如他所说,他本身生在皇家,对于这里面的事自然再清楚不过。

至于,也比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看得透彻。

她这样想起,不由得将目光幽幽地投向了东方凌。

两人之间隔着正中间的空场,那是用来给人们叩拜皇帝的地方。若是一会儿有人猎了战利品,也会被下人抬到这空场中来由人清点。

她这样看去时,东方凌正漫无目地的望向远方。

那目光中透着不易琢磨的深远,耐人寻味。

慕容雪再一次对这古时人类的成熟程度发出感叹,东方凌不过十六,却老谋至此。

怕是二十一世纪那些上了三十年纪的成年人也比不过他。

就这么寻思着看去,本来一动不动的东方凌却在这时忽地将头一转,直奔着她目光就迎了来。

冬围开始了

慕容雪又撞了个大红脸,这样看一个人本就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更何况这个人是皇子,还是自己要效命的主人。

不过对方却没多想,只是在对上她的眼之后迅速地轻启双唇,以最快的速度吐了一番话来。

慕容雪精通读唇术,几乎就是在东方凌两唇停止蠕动之后便得知了那话里的意思。

他是道——

“不管你是想要干什么,务必见机行事,切不可冲动,更不可擅作主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点头,做了一个请其放心的表情。

就算他不说,她也得好好想想。

报仇固然要得,但是性命更加重要。

她是为那慕容霜可怜,但还没有善良和冲动到为了报她的仇而搭上自家性命的程度。

慕容雪,她始终都是国安局里那个沉默少言同时又犀利毒辣的蝎子。

蝎子可以去毒伤别人,但却不会抛却自己。

当别人的利益与自己产生冲突时,她要保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命。

见她点头,东方凌不再说什么,又自顾地将目光移开。

只一瞬,又复了那般平静。

他明白,慕容雪若是想做,就算他想拦也拦不住。

而她若是不想为,他不用说,那丫头也会自保安危。

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出言提醒,此时的慕容雪站在隐逸的身边,让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他对你还真不错。”头顶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慕容雪却没理。

她正将全副心思都投向场内,这时候已经有大太监将此时冬围的规矩大声地宣布了开去,而下面准下场行猎的人们也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武帝一声令下策马拉弓,直奔前面的枯树雪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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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较量

“第一轮没什么好看的!”隐逸在椅子上坐下自顾地解释着。

而与此同时,对面的一众皇子也走到各自的位置坐好。

“嗯。”慕容雪跟到他身边,轻哼了声。“都是些下去热场的将士,真正的主角是第二轮才出场的。哎?”她突然看向他,“你去么?”

隐逸点头:

“当然去。”再一指对面的那一群人,道:“跟他们一起!”

正说着,常欢轻步上前,将一支箭递到隐逸面前,道:

“主子,这就是给咱们这边准备的箭,箭柄上都刻着各人的名字。”一边说着一边指向箭柄处,慕容雪凑到近前,只见上面工整地刻着一个“隐”字。

“知道了。”隐逸摆摆手,没再见那箭看去,到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武帝不远处的老硕王。不多时,以肘间碰了碰慕容雪,道:“你看,那老头子指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她依言看去,果见硕王正以手柱腮,自顾地思量着什么。

一时无话,过了半个时辰,刚刚下场的人陆续回来。

各自的战利品也被扔到了场中,多半都是些小兽,以鹿和兔子居多。

“啧啧!”隐逸连连扎嘴,“炎赤国真是不行,我要是在我东盛,珍禽野兽的种类可就会多的数不胜数。”

慕容雪白了他一眼,残忍地提醒了句——

“那又如何?东盛不还是附属在炎赤之下!不然你也不会迁里迢迢来送这一趟贡品了。”

一句话,触到隐逸的痛点。

他再不言,但却明白,这样的附属不会一直继续下去。

早晚有一天会有一方绷不住,或是炎赤想要彻底收复,亦或是东盛起身反抗。

炎赤众皇子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