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隐逸不懂,她的心从未曾在他身上停留过,何来一个“回”字呢?

……

慕容雪有了意识的时候,船身正随着波涛不停地晃动着。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产生,还以为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国安局,长官正在对特工人员进行着太空晃摇训练。

可是这念头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地她便复了清醒。

开始想起自己本该是在牢房,然有人劫牢,然后她就听到了东方凌的声音,然后……

除了仿人声,你还会仿字吧?

情况到这里好像就终止了,哦对,还有她被人从后击晕。

轻轻将眼睛张长一条细小的缝隙,视线还有些模糊,却仍可辨得前方的一片光亮中正有一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有水声隐隐入耳,她便知道,原来那晃动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是在船上。

再轻闭了眼,过了几秒钟复又张开时,视力已经恢复如常。

只见得船头站着的那人身材修长,着了一袭青衫,背着手半仰着头望向远方。

她只需一眼便认得出,那是隐逸。

心头那股憎恶的情绪又蠢蠢欲动,却被她暂时强行压住。

而后试着暗动关节,直待确定自己无事,这才邪邪地扬起一边唇角,也没起身,只是忽然幽幽地开口道:

“你还有多少本事?”

只一声儿,站在前面那人身子突地一颤,下意识地就要转过身来,可是一只脚挪了半步,却又顿住。

继而一声轻叹,说到底,他还是没有面对她的勇气。

“我写给东方凌的信都没有音讯,唯一回给我的一封,还说了那些绝决的话。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模仿,不但会仿人声,还能仿字吧?真不知道你得是替我写了怎样的话,才能把东方凌气成那样儿!”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闲话家常,但却说得隐逸越来越冷。

慕容雪的声音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渗透力,很多时候听起来似很平淡,可是那些话却可以随着她心里那股隐藏着的情绪而直慑人心,让人或是恐惧,亦或是温暖。

“怎么不说话呢?”她忽然笑了起来,“东盛国的太子殿下,您的潇洒哪儿去了?”

慕容雪与隐逸的对战

话毕,再不等隐逸反映,突然单手抬起,猛地一甩,数道银光就奔他而去。

隐逸也不含糊,左躲右闪地,看似危险,却还是让他成功避过。

本来躺着的女孩腾地一下凭空而起,下一刻,就像是一只毒蝎一般,张着那一双像是来自地狱的眼睛向前直窜而来。

隐逸暗道不好,一边急急地向后退去,一边又得小心不要掉到河里。

大通河河面宽水流急,这一条暗礁险滩不少,真要摔下去实在麻烦。

但慕容雪不管那些,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袭击隐逸。

那名哨鹰队员说的话一直都被她记在心里,东方凌的一条手臂算是废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必然得要了隐逸的命。

这样想着的时候,动作从未曾停止过。

眼、喉、心口、腹腔、下体!

招招直逼要害。

隐逸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尽量地闪躲,不想要跟她过招。

可是渐渐发现,这样子只能让自己越来越被动,如果这丫头下手再狠一些,他怕是真有当场毙命的可能。

于是也跟着出手,准确地将她的攻势一一化开。

但在这同时却也发现,慕容雪的招式极为刁钻,针走偏锋,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一家武学门派。

有的时候她侧踢腿,看似无力,但是脚踢到近前时,带起来的那股力道却让人不由自由地向后倒去。

还有,他发现跟她打斗千万不可以被其近身。

这女孩的近身攻击实在是猛烈,他万万想不到这样瘦弱的女子竟会有这般致命的暴发力。

她的每一招每一针都透着死亡迅息,有好几次那针都是擦着他的脖颈而过,虽然他躲得快,没被针尖儿划到。但是那针带起来的冲力还是将其皮肤划开了数道不深的血口子。

她吐血了

隐逸的功夫实在不差,两人占了几十个回合,还是没有办法直接分出胜负。

有随行的哨鹰队员紧张地围在一旁,是隐逸示意他们不要上前,但是人们却都能看得出,他们的主子已经开始吃力了。

慕容雪实在是太过逼人,而且她所用的大部份招式他们都是连见都没见过,有那么几下隐隐逸躲得很是狼狈,全身上下的衣物也被她指缝间夹着的细银划破,看起来支离破碎的。

女孩冷笑,她知道隐逸已经撑不了太久了,如果是在平地上,也许还能跟她打上一阵子。

可惜现在是船上,很多时候他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出手。

她却不同,国安局的太空晃摇训练就是要她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完美地够保持身体的平衡。

所以这船面的晃动于她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眼见着隐逸一个踉跄,她暗道机会来了。

猛地向前一纵身,指缝间的三枚银针直往他脖颈处插去。

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甚至已经有围观的将士上前来要向慕容雪动手。

只是她的动作太快,过来的两名大汉全都扑空,眼瞅着瞪大了双眼的隐逸就要被那针刺中咽喉,有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暗道完了。

可却不想就在这时,本是势在必得的女孩突然就把动作停住,整个儿人像是被点穴定身一样,直直地愣在那里。

人们正奇怪,却见得慕容雪突然头向前上方一仰,而后就当着众人的面儿“噗”地一下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她倒地,指缝间的银针也跟着脱落,就在隐逸的脚边半跪了身子,嘴角的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地打落在船板,看得人触目惊心。

被下了药

人们都傻了,谁也没想到为什么前一刻还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吐了血来。

隐逸下意识地也蹲下身去,伸手扶住面前的女孩儿,满面的心疼。

“阿珠!阿珠!”

他是真的心疼,哪怕这个女孩儿前一刻还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但他就是没办法不去心疼她。

那一口鲜血大半都吐在了他的身上,浓浓的血腥味道,闻得他整颗心都在痛。

“阿珠!”他将慕容雪拥在怀中,一声声地唤着。

终于,她的意识再度恢复,却是一睁眼直视着他,半晌,冷冷地道:

“我晕迷的时候你给我吃了什么?卑鄙!”

这话说得隐逸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一扭头,以目光狠狠地扫向那个送过水来的将士。

那人头一低,想了想,单膝跪地,道:

“常欢曾说过这位姑娘很厉害,属下只是在水里放了些让她不能运内力的药!”

“哼!”慕容雪冷哼。

这时候,船正值转弯。

河水再往前就是一处小瀑布,不高,却也有个七八米的样子。

船要调头向左行,避过这处险滩方可。

隐逸半起身,以袖擦了擦她嘴角的血。

轻言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无言,只是将目光投向河面,似在沉思。

少年轻叹,继而将人抱起,正欲往船舱行去。

却在这时,忽听得有将士一声高喊——

“殿下小心!”

而后整个儿身子就被人从旁拉了去,而怀里抱着的女孩也随着这突变被腾空甩出。

只一眼,他便瞧见原来在慕容雪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捏了几枚针去,正反夹于手心准备向他的后心处拍去。

掉下瀑布

隐逸惊出一身冷汗,眼睁睁地看着慕容雪“砰”地一声摔于船板,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去看看她。

可是身边将士怎也不肯让主子再去涉险,纷纷相拦——

“殿下不能去啊!”

那送过水的人又跟着开口:

“怪不得常欢告诉我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这姑娘实在是……”

“殿下!就是她把欢子他们活活烧死!就是她呀!”

这边众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却不想,船身在这个时候开始转弯。

正经了一个风浪,整个儿船都往一边倾斜过去。

众人急忙扶着桅杆和船舱边沿稳住身子,但是被摔到船板上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慕容雪却正随着船身的倾斜滑向水面。

一个大浪过来,隐逸刚挣脱了众人准备去将慕容雪救起,却在这时,女孩儿的身子再也停不住,随着船身的再一次摆动“扑通”一声摔入河里。

这还不算,她掉的地方刚好是那小瀑布的上游,几乎是在她入水的同时,水势就将那个瘦弱的身子直冲而下,眨眼间便掉到了瀑布底下。

“阿珠!”隐逸几乎疯了,一纵身就要往水里跳去。

可是身后的将士也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回宫之后主子把他们都杀了泄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隐逸也跟着跳下河去。

于是所有人都扑了上来,用力地稳住隐逸的身形,生生将他稳定在甲板上,任凭其声嘶力竭地喊,也近不得水面半步。

落水的那一刻,慕容雪是有感觉的。

但却没有力气游动。

她很想再做一次挣扎,好歹不至于就此丧命。

可是试着去动,却发现四肢根本没有办法使出一点力气,就连动动手指都只能是奢侈的幻想。

就这样死了吗?

就会这样死了吗?

她不甘。

有一个她拼了命去寻找的人都还没能再见一面,怎么就可以这样与世长辞。

或者……

或者她的死亡只不过是另一场时空的转换。

只是她的心还能够允许再一次的时空游戏吗?

纵使冰冷如蝎,她还是有了自己想要依赖的一个人。

虽然不愿承认,但的的确确,除了东方凌,正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她觉得那般踏实。

可是一切都是空谈了,她知道,也许这一次将眼睛闭上,就再没有睁开的机会。

能不闭吗?

自然是不行的!

终于再撑不住,最后一丝意识也在药物的作用下溃败下阵来。

她缓缓闭眼,任由疾流冲着身子往任何一个方向,留下的,就只是嘴角不断湛出的股股鲜血,染了这大河一片殷红。

……

“公子,这已经是第四只鸡了。您天天都炖新的鸡汤备着,但是那姑娘却不见醒啊!”

大通河下游的一处山居,一名素衣女子正端着一碗而熬熟的鸡汤走进屋来。

接过汤碗的人,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子,青衫着身,左肩带着伤,一脸的冷峻。

但是望向一边床榻上躺着的女孩时,却又在眉眼间立即灌入了满满的关切。

那女子也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连日来将面前这人的情绪转换全都看在眼里,渐渐地对那一直沉睡不醒的女孩好生羡慕。

“公子!”见他将鸡汤又放在桌上,却是自顾地踱到床榻边坐下,再将那女孩儿的手握在掌心。女子也踱步过去,轻声道:“实在不行,就到外头去找个大夫看看吧!爹爹虽说也通医术,但她这样总也不醒,实在是叫人担心。”

她又伤了东方凌,这一次,是亲手

那人摇摇头,目光未移,只道:

“不可以到外头去找!她就快要醒了,我知道。”

只一句“我知道”,就好像是有万般魔力,直撞入慕容雪的心中。

本还意识全无的女孩儿突然就被人推开了堵在心底的那一道门。

她好像听到东方凌的声音了。

不过!

刚有一丝欣喜的情绪马上就又低落回去。

既然醒了,她就没有办法不想起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也没有办法不想起在那图州城的牢房里,也是这样的声音将自己骗到了船上。

她的意识恢复很快,刚一醒来,马上脑中就复了清醒了。

可是同时,那种刚刚升起来的一丝企盼也随之而去。

女孩心中轻叹,到底还是她不够淡定了,怎么就能凭着一句像他说出来的话,而断定这个正坐在自己面前又握着自己手的人就是东方凌呢?

这样的亏吃过一次,总该有些记性才是。

想着的时候,手已经被那人放开。

只觉得对方的呼吸距自己越来越近,像是要凑近了些把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