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他是隐逸,一时间阵阵恶心。

保持着平缓的呼吸待那人再凑近一些,终于觉得距离差不多了。

于是突然起身,反手成爪,毫无预兆地就往那人的脖颈处探去。

这一爪她下了死手,因为隐逸对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让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不忍也都彻底击散。

根本没曾想到多日未醒的人会突然起身,男子被吓了一跳,只呆愣了一刹那,便觉得脖颈处一阵酸痛,紧接着便有异物入了肌肤的感觉。

只一下,便有血液缓缓而流。

他知道,那是慕容雪的指甲。

你仿字仿声,如今又来仿他的相么?

“雪。”急忙向她喊去,同时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腕,“雪,是我!”

女孩的动作终于止住,同时睁开眼来,可是五个指甲还陷在他脖颈的肉里,就那样嵌着,一动不动。

东方凌现在很痛,却又没有办法,慕容雪的眼睛是睁开了,人也醒了,可是怎么看她那神智都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的样子。

甚至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连眼珠都没有转上一下。

没错,她是有些恍然了。

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忽听得旁边有女声一阵尖叫——

“公子!你流血了!”

而后那女子扑上前,一把扶住东方凌的肩,大声道:

“公子!”再将头转向慕容雪,很是不满地叫着:“你这姑娘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凌公子照顾了你六天,没日没夜的守着,就想等你醒来。没想到你却这样对他!”

一番话,将慕容雪彻底喊醒。

女孩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之间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指此刻正放在什么地方。

明明她要伤的人是隐逸,可是为什么又是东方凌?

面前的这张脸,真的是他吗?

抬起另一只手,很是诧异地往他脸上抚去。

所到之处皆是脸颊边沿。

东方凌忍着痛道:

“你在干什么?”

她亦答:

“我在看看是不是又戴了人皮面具!隐逸,你休想再来骗我,你仿字、仿声,如今又来仿他的面相么?你信不信,如果揭下这层面皮,我的手马上可以将你的喉咙撕裂。”

东方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这话时有那么一丝的慌乱,却也带着极大的恨意。

东方凌皱了眉,

“那隐逸到底骗了你多少?”

终于,这一番摸索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慕容雪快要崩溃了,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五只已经陷入他血肉的指甲,同时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东方凌看出她的恐慌,赶紧抬手揉上她的发,以极柔的声音对她道:

“雪儿不怕,把手放下,就好。”

“可是你会痛!”她猛然抬头,再对上他的眼时,洒了满面的泪水。

女孩儿哭得泣不成声,却又用另一只手扳着腕,以不至于让自己的哭泣带着手腕抖动,让他的疼痛加巨。

“东方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伤你,我以为你是隐逸,我以为又是他骗我!呜——”

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素来坚强的女孩儿放声大哭,倒尽了心底所有的委屈。

东方凌哪见过慕容雪这般模样,一时间竟也不知发何是好,只得继续劝慰道:

“雪儿不哭,听话,不哭!”

一边轻语着,一边覆上她的手,牙关一咬,猛地将那五指拉开!

“啊!”慕容雪被吓得大叫。

却见东方凌已然抓了床榻上的被单往脖颈处按了去。

“没事!没事!”腾出来一只手将她的人揽至怀里,“不要怕,只是皮肉伤,不深,没伤及脉络。”

他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道,嗅起来,可以让人莫名地安神。

她挣扎着自他怀中离开,又往她颈处探处,仍是不确定地道:

“真的没事吗?”再张开自己的五指,上面血迹斑驳,有一滴血已流至关节处。“怎么可能没事,你不知道,就差那么一点儿,我的手指就会全都没到你的肉里,然后……”

我就知道我的雪不会害我

“别说了!”他掩住她的口,微微摇头,“别说了。”

“我……”她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只是瘪着嘴巴,好半天了才道:“东方凌,对不起!”

轻抬起手,往他的左肩处抚了去。

那里包扎得很厚实,也更加明显地提醒着她那个心寒的事实。

“伤你的刀……是我做的!可是我不知道主帅是你!隐逸骗了我,他们全宫上下都在骗我!他们告诉我炎赤来的主帅是东方寒,所以我才……”

“已经没事了。”他将面前女孩儿的身子扳正,认真地看着她的眼,半晌,道:“我就知道我的雪不会害我。”

“当然!”她认真地点头,“我可以害尽天下人,却唯独不会害你。东方凌,你看着!他们骗我,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一句话,本还挂着泪的眼又覆盖上一片冰冷。

那就站在床榻边呆呆看着他们两人的女子有一刹那的失神,她这时才发现,原来这女孩冷下面来,跟这位凌公子居然可以这么相像。

有一股莫名的酸意自心底泛起,女子转身到桌前,将那碗鸡汤拿再手中,再转回来时往慕容雪近前一递,道:

“鸡汤是刚炖好的,冷热刚好,快喝了吧!”

慕容雪点头接过,那女子想要转身离开,行了两步,却又不甘心地回过头来,冲着东方凌道:

“凌公子,让西遥帮你处理下伤口吧。”

她指的是他的脖子,东方凌却摇了头,只道:

“皮肉伤,不碍。”再将捂着的那被单拿下,摸了摸,又道:“已经不流血了,没事的。”

她是谁?

见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西遥也不再坚持,自望了两人一眼,心底轻叹,断而转身而出。

慕容雪自眨眨眼,待人出去之后这才开口道:

“她是谁?”

东方凌一边扶着她往墙壁上床榻头儿上靠去,一边应着——

“是这山里的百姓,叫西遥。一起住在这里的还有她爹爹,这会儿进山采药去了。”

“那你怎么会来?”她身子略向前倾,以手抓住了他的腕。

好像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她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奇心有多重的人,也没觉得自己是有多么啰嗦的一个人。

可是当她再次面对东方凌的时候,脑子里真的是突然间就冒出了无数个问题。

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多到无从说起。

于是便只好选择眼前,于是便只好指着这间实在是有些简单朴素的木屋道: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她偏了头,往额上拍了拍,话音继续:“我本来进了炎赤的大牢,想要等着那些人把我带去见你。可是夜里有人劫牢,又有人模仿了你的声音。我被打晕,后来被隐逸带到船上,他的手下在我昏迷时给我下了药,然后我掉下瀑布……”

流水帐似地跟他说着之前的情况,然后便将不解的目光再向东方凌投去。

他摇头长叹,又习惯性地往她的发上揉去。

一下一下地,满带了宠溺与疼惜。

“早知道会让你受这么多苦,我怎么也不会让你走这一趟。”眼瞅着她就要摇头,东方凌自摆摆手,又道:“我在图州城外五里处扎营,本是想要只退到甘阳的,但我身上有伤,在东盛境内总是不太安全……”

太言情了

东方凌的话音继续:

“如果敌兵偷袭,打是打得了,但是伤亡也会很大。那种敌死一千我伤八百的仗我不想打!那天晚上有人来报说有个女孩儿揭了皇榜,又大概说了样子,我便知道那一定是你。连夜带着人过来看,却发现已经有人先我一步劫了牢房。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便差人去查,很快便知道是东盛的人混进城来。我跟将士们一起兵分几路去追,我的马快,很轻易的就落了单,却没想到在大通河的下游救起了晕迷的你。”

慕容雪听得有些出神,她一直不太相信缘份这一说,甚至在前世看那些电影电视剧时,同伴卫莱还曾指着屏幕里的画面跟她说:蝎子你看,太他妈的言情了。

但其实,言情却是人们最真挚的情感表达。

哪怕你觉得它太腻人,人的一生总归逃不离会有几次庸俗。

她点头,自吸了吸鼻子,适才的酸楚还在,却已经没有眼泪。

哭泣在必要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宣泄方式,但是却不能常用,太多的哭泣会让人自然而然的变得软弱。

再说,那也不是她慕容雪的风格。

“可是我能回炎赤吗?”终于还是问出口,“对不起,我那时候自作主张从三殿下手中救了隐逸,一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东方凌摇头,表示无所谓。

他从来不怕麻烦,也有能力去完美解决。

就比如说这一次,即便他被关在凌王府数月,可是到最后,却还是被委以重任上阵杀敌。

他早就算了清楚,以东方寒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打赢这场仗的,武帝早晚要将失衡的天平重新偏向于他这边。

灭东盛,其实现在早了点

“回不了,那就不回!”东方凌的声音沉了下来,只一瞬间,似又回复到从前。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他说的话,就代表着真理。

“不回?”她自琢磨着,却不是很懂。

“是!”东方凌点头,再看向她,道:“回不去,那就跟着我打仗。现在你回来了,我打东盛就再没什么顾及。相信我,隐逸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想,东盛很快就会在我手中消失!只不过……”他顿了顿,似有些思量,不多时便又道:“只不过这场仗来得比我计划中的要早了许多。我是想让它灭在炎赤国君的手中,而不是仅仅做为一个凌王!”

他的话她明白,炎赤的皇位东方凌势在必得,东盛这一片国土他也不想放过。

但是最完美的计划就是在他登上帝位之后再来将那附属小国收于麾下,而不是在他还是一个王爷的时候。

不然现在他打下东盛,炎赤政局一但生变,那就等于给旁人做了嫁衣,得不偿失。

这种阴谋与权术,慕容雪是玩儿得惯的,虽然不至于喜欢,但也不至于太过排斥。

毕竟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所熟悉的,当习惯成了自然,很多时候便也无心去改变。

“对了!”她忽然扭头,将目光在这房间里扫视一圈,终于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了自己被换下来的衣物。

“我的东西都还在吧!”伸手去指,东方凌点头,自将那些衣物捧过来放在她的身前。

“只要不是丢在了河里,就都在。”

衣物已经洗干净,想来应该是那位西遥姑娘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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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推妮妮完结文《倾城医妃拥帝宠:宫医叹》,很好看哦!

给你,阿桐的珠子

那个随身的锦袋就放在中间,只一翻就落于眼前。

慕容雪很高兴,自伸了手将一直放在锦袋里的盒子拿了出来。

“给!”笑嘻嘻地递到东方凌面前,“这个给你!”

东方凌向她看去,有些不解。

“怎么?你都没看吗?”这一次轮了她发愣,“我晕迷的时候,你都没看看我随身的东西?”

他不置可否,只耸耸肩,没说什么。

慕容雪讨了个没趣,便自语道:

“也是!上回那玉玺你也没看……给!”再将东西往他面前递递,“拿着,这是给你的。”

东方凌这才将东西接过,在她的示意下把盒子打开,刹时间,一颗耀眼的夜明珠展于眼前,即便是在白天,那样的光也足以令人侧目。

他抬头看她,难掩的欣喜——

“阿桐的珠子?”

“嗯。”她点头,“早就该给你送回去的,是我半路做了蠢事,才生出这么多本不该发生的事。”

东方凌摇头,凑近她,将东西举至两人面前,再道:

“我高兴并不仅是因为这东西终于得手,而是因为有了它,你就有了回炎赤的机会。东西是你拿回来的,以父皇对这珠子的重视,放你一马就不是难事了。”

“你……有把握?”

她不是很确定,但却也没有太多的疑虑。

一来她相信东方凌,二来她亲眼见过那东盛皇帝有多爱珠子。

这珠子代表着阿桐,如果武帝怀有跟崇仁一样的爱,那她的命还真的能保住。

“没问题!”东方凌点头,继而又道:“不过也不能就这样回去!”他轻拍自己肩上的伤,“东盛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给我,咱们总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来而不往非礼也,总该给他些教训才是!”

所谓平淡,其实就是柴米油盐

二人商议好在这山屋中再休息两天便回到炎赤军营去。

东方凌离营多日,想来营帐那边也翻了天,怕是整个儿图州城都要被翻过来了。

慕容雪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在水中被碎石造成的擦伤到是不要紧,只是体力耗尽,需要再养养。

这一晚,慕容雪睡得特别踏实。

东方凌躺在她床榻边的软椅上,两人就这样同室而眠,他的呼吸成了她最好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