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没有了恨,心中就会多出那些纠葛不清的情绪。

那样的情绪是比仇恨还要复杂、还要难解,更难以摆脱的。

所以她宁愿简单地去怨恨,也不想将自己陷入那样的两难。

当年卫莱就曾经跟她说过,对于不能爱的人,还不如选择恨!

……

一行人停停走走,到了第二十天,总算是到了大顺境内。

天气已经很暖了,她开始感激碧晴给她带了那么多的衣服。

自来到了古时,她便很少能够见到这种花草簇拥的美景,那种绿绿的草和各色的花直让她觉得不配上不同的衣服来映这个景儿,真是对不起老天爷!

碧晴一边帮她选衣裳一边还不望埋怨——

“收拾了一宿,就说多带一点的,你生生给减去了一箱子,这下后悔了吧!”

她点头,表示以后关于这方面的事一定听碧晴姐的,弄的碧晴连连摇手——

“小声点儿,当了这么些年公主,还姐啊姐的!让王爷听到又该骂我!”

“怕什么!”她心情大好。

换了一袭湖蓝色的裙装,再由碧晴为其改了发式,这才又拉着东方凌从车里出来改成骑马。

东方凌实在有些头大,指着她这一身不得不说——

“穿成这样子骑子,怕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慕容雪扯了扯这一套看起来很是端庄淑雅的长裙也觉得穿着它骑马实在是有些滑稽。

再往东方凌处看去,突然一个纵身,整个儿人一下子从马上腾空而起,同时向侧面窜了去。

共乘一骑

东方凌吓了一跳,可也马上就反映过来她这是要干什么。

于是赶紧向后退了半个身位,给她让了个地方出来。

女子稳稳地侧落在他的马背上,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一样,散着淡淡的兰花香,惹得丛间的彩蝶也放弃了原本的花香,转而围着她四下萦绕。

骑马随行的将士们几乎看傻了眼,虽说他们那一百人几乎每天都能跟慕容雪相见,但是她到教场时总是一身男装,摸爬滚打的,怎也不极换了女装时这般妩媚。

以前暗卫们只知道她美得像一只毒蝎。

可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落雪公主是百变的!

她可以是战场上最锋利的一把武器,同时也可以是凌王府怀中最娇媚的一朵花。

两人共乘一骑,奔着大顺国都的方向一直走着。

慕容雪忽就觉得有些许的紧张。

她展开双臂,用力地呼吸,同时在心中对自己说:这是大顺的空气,唐楚的故乡……

放下手臂时,丛间的花似乎比前一段路上的开得更艳了些。

她看过去,竟觉得那些花就像是唐楚的笑,无害又无邪。就算是他动手打人,展了那样的笑脸,都会令对方不忍还了手去。

于是她也笑了起来,不自觉的就将嘴角咧起,就像唐楚那样,露了两排白白的牙。

然,身侧之人却在这时冷然开口。

他说——

“你别笑了!为什么你一露这样的笑我的心就会不安呢?”

她微愣,很想当时就开口问问是不是真的有心灵感应这一说,为何她刚一动念,他就有所发觉?

然,终于还是忍住。

在我心里的人,不会变

但却半转过身上,主动握住东方凌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而后轻声道——

“你放心,我这个人,任何感觉对于我来说来得都不容易。喜欢和爱我分得很清楚,在我心里的就是在我心里的,不会变!”

她说这话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很坚定。

于是他的心情再度舒展,那一丝隐隐的不安也被再度压制回去。

……

终于,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都城。

慕容雪与东方凌早已经坐回车内。

她忍不住好奇,轻掀了车帘往外看去,果见这都城的街道两旁各有一条小河流围着。

那河流并不宽,普通人两步就迈了过去,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美很美,就像在二十一世纪时她曾去过的大理。

他们所走的是一条主街道,差不多是这都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

沿街商铺林立,小摊位也是一个挨着一个。

人们心气平和地叫卖着,各种各样带着地域特色的东西被商家一一介绍给往来路人,也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大家都讨得一团和气。

她想要下车去看看,刚半起了身却又被东方凌拉住,而后扯了一个早准备好的面纱递过去。

那面纱是淡淡的紫色,还挂着小小的珠饰,与她新换上的浅紫衣裙很搭。

慕容雪知他心间,便顺从地接过,再将那面纱的链子往耳朵上勾去。

她好歹是炎赤的公主,如今他们是光明正大地摆了驾出访大顺,要在人前露外,怎么也不能再过张扬的。

但即便是这样,东方凌也知道,慕容雪的美仍然可以透过那双灵动的眼睛传递出去,且丝毫不比除下面纱逊色。

被撞

慕容雪只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这么开心过,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半点负担!

不用去想日日操练的一百名暗卫,也不用去想朝中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

她就只想着自己喜欢什么!要买什么!要吃什么!

于是半条街走下来,几个下人的手里都拿了不少东西,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往后面的马车里送,然后再返回来继续拿。

东方凌在她身后默默地跟着,就看着这个女孩快乐地东瞅西看,突然就感慨开来——

“我真后悔没早点儿带你来大顺,原来在这里你才是快乐的。看来,炎赤终年阴暗的天气让人也跟着沉闷了许多。”

正拿起一个布偶的女子一下子定格了笑容,手还停在半空,好像是在思索他的话。

半晌,慢转过身来,却是道:

“其实这里也是有悲伤的。”

她的话里透尽了无奈,那种苦涩就连听着的人都会跟着伤了心去。

她将话说至此,他不得不问。

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以免触到些不该触及的地方。

他说——

“自从出发到大顺,就觉得你心里似乎有事,可却怎么样也抓不到头绪……雪,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但我真的希望那件放在你心底的事不要影响到你的生活。”

慕容雪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在思考。

再回过神来时,却摇了摇头,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是有一个……哎!”

话刚说一半,却突然被街道一侧突然窜出的一个人撞了个趔斜。

那人像是根本也不看路,只顾着疯跑,拐个转的工夫,不知道撞倒了多少摊子。

太子逃婚

她撑着摊子站稳,再去看跑过去的那个人。

从装束上看去,是个女子。

个子很高,穿着一身彩色的衣裙,但却短了一截儿,以至于她的两只脚和一截儿小腿肚都露在外面。

那人跑步的身形很是夸张,东倒西歪不说,那根本就是撒了欢儿一样的往前奔,半点都没有女子的矜持。

慕容雪耸耸肩,再看看那露在外头的一双大脚,便知那根本就是一个扮了女装的男人!

这时候有被撞到的商贩不高兴地喊了起来——

“喂!撞了东西怎么都不打个招呼就跑啊!”

他还想再叫,却又马上看到有一队官兵也急匆匆地往这边跑了来,同时高叫道——

“前面的人,快把他拦住!”

而后又有另外的官兵道——

“要用手拦!不可以打!”

街上的“噗嗤”一下就笑开了,那些原本被撞倒了摊子还在不高兴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再不去计较损失。

东方凌把慕容雪护在身后,一行人正奇怪这奇怪的大顺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被撞了东西还这么高兴的。

但听得旁边的百姓自顾地聊起了天来。

有人道——

“哎!咱的宝贝太子又逃婚了!这一次居然扮了个女人!”

旁边有人符合:

“可不是!本来只瞧着那女人别别扭扭的,没想到又是太子。”

慕容雪眨眨眼,对这两人的对话十分好奇,不由得随口问了去——

“你们在说什么?太子逃婚?”

东方凌也纳了闷,他们就是来贺大顺太子大婚之喜的,怎么一到都城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这大顺国居然可以当街议论太子,…

听到有人问,边上的百姓也不瞒着,一个个乐呵呵七嘴八舌地讲了起来——

“可不是!咱太子说了,他有喜欢的人,不愿意娶宰相大人的千金。这事儿其实一年前就已经定下了,可是太子说什么也不干。咱们皇上仁慈,就跟太子说如果你能找到你喜欢的那个,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会让她做太子妃的!”

“对啊对啊!皇上对太子可真是好!”

“可惜啊!就是怎么也找不到!现在皇上也不等了,直接就定下了大婚之日。”

“唉!可是太子还是不干。这不!已经跑了十四次了!哦,算上这次是第十五次。”

“太子逃跑的方式真是越来越稀奇了,这回居然扮了个女人。嘿嘿,真有意思!”

众人的话让听着的两个人爆汗!皆开始感叹大顺民政的宽松。

这种妄议太子的事居然就可以这么随意地当街摆在众人面前,甚至在说话间还有两个官兵经过,听到了不但不呵斥,还笑着连连摇头。

慕容雪瞪大了眼看向东方凌,小声道:

“这大顺国可以啊!国事家事公事私事都随便说,居然没人管!要是放在炎赤,估计该抓去杀头了吧!”

东方凌点头:

“何止是杀头,都够诛连九族了。”

“哎!”她扯扯他的衣袖,又道:“咱们这一趟会不会白来了?根本就是皇帝一头热,太子这个主角都不乐意思!”

“不会!”将人拉回来些,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各国的使臣都来了,如果再让他逃了,那大顺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放?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

骑在大象上的女子

慕容雪撇嘴,有些不屑地道:

“太子娶宰相的女儿!摆明了一场政治婚姻,放了谁都不会太乐意的。除非那宰相之女赛了天仙,除非那太子好色成性!不过人家说了,有喜欢的女子,只不过找不到了而已。看来还是个命苦的!”

两人正在这儿议论着,但听得身后又有喧哗声起,刚刚平静下来一点的人群又沸腾起来了。

他拉着她闪到街道旁边,随从们也拉了马和车都撤了开来。

倒不是觉得低人一等要刻意避让,只是来者是客,他们在人家的地盘儿上,总要低调一些才好。

再者,也不想过早地就暴露了身份,毕竟这都城的热闹慕容雪还没看够,总要留些时间给她好好逛逛。

待众人回过头时这才看到,原来引起这一阵骚乱的竟然是一头大象!

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大象只不过是一只特殊的坐骑,在它背上骑着的奢华轿顶里端坐的女子,才是焦点。

在大象的下面有一群随从围着,看起来像是什么府上的家丁打扮。还有些丫环婆子,应该是给那女子使唤的。

队伍离他们这边还有些距离,象背上的轿子加了厚重的纱帘,人们只能看到那隐约浮现的女子身形,却怎也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待再走近些,小安不时地蹦起来企图往上瞅去,却又发现那女子跟慕容雪一样是罩了面纱的,能大概瞧出眉眼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慕容雪不解,随口跟身边的百姓问道——

“这是在干什么?出嫁么?大顺也有骑象的风俗?”

远儿姑娘

她的问话一出口,旁边马上有人笑了起来,然后答道:

“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这哪是出嫁啊!是远儿姑娘出行!远儿姑娘可是天歌舞坊的招牌,见到过的人都说她是大顺国最美的女子!”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也满心向往地朝大象走来的方向看去,就是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也都只是停留在那个隐隐可见的女子轮廓上。

其实只要他稍微偏一下头,看上一看正在与他说话的人,就会发现,其实最美丽的就在自己身边,只叹生生错过。

“天歌舞坊?”慕容雪也望过去,但还是下意识地问出口:“天歌舞坊是什么地方?”

“就是咱们顺都城里最有名的歌舞坊啊!”有人作答,“可惜远儿姑娘平时是不会出来表演的,咱普通百姓也没那个眼福能看见!”

正说着,旁边又有人忍不住插了嘴,道:

“就是就是!远儿姑娘一般人见不着,听说这一次是去皇宫里为今天晚上的宫宴祝兴呢!也只有皇宫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让远儿姑娘来跳舞!”

“啧啧!天歌舞坊的吴妈妈真是好福气,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远儿姑娘留在她那儿!本来还是小小的一间破馆子,就凭着远儿,竟然就在三年之内一跃成为顺都成最大的歌舞坊。”

“远儿姑娘很漂亮吗?”问话的是小安,他还是看不大清楚那大象上的女子长什么样子。

其实慕容雪也看不清,之所以这顺都城里的百姓一个个儿都看得津津有味,她觉得那一定是掺杂了想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