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感叹着离开,慕容雪的注意力这才收回。

可还是时不时地想想刚才那两人的话而忍不住发笑。

再一抬眼,但见得对面的一个角落,正有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向自己望来。

是隐遥。

再看看她周围,隐逸也加入了与众臣的攀谈,西遥却不知到了何处。

看着隐遥可怜巴巴的眼神,似想要上前跟她说话又不敢的样子。

终于肯理隐遥

慕容雪终还是不忍,轻叹一声,冲其招了招手,示意其实过来。

一得到她的准许,隐遥乐得差一点儿就平地跃起。

总算还记得自己是在大顺的宫宴上,女子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裙,强捺住激动的心情,快步往慕容雪所在的方向走来。

隐遥今年十七岁了,在这个年代来说,这是女孩子一生之中最好的时光。

眼瞅着她款款而来,虽说因为激动而显得脚步有些慌乱,但还是让她不自觉起想到了两人初见时,她那一副带着些刁蛮傲气的样子。

还有她那两排白白的牙齿,笑起来就像唐楚一样灿烂莫名。

这也是她愿意与之亲近的理由。

终于到了她的面前,刚在边上的椅子坐好,女子再忍不住,一把抱住慕容雪就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阿珠你都不理我了,阿珠你是不是不跟我好了”这样的话。

她无奈,只得示意碧晴快些人给扶开。

碧晴上得前来,好不容易才把她从慕容雪的身上扳开,然后小声道:

“您是东盛的公主吧!这里是大顺的宫宴,公主别太激动了。”

慕容雪也伸出手来替她擦了擦眼泪,幸好此时已有歌舞上场祝兴,这才不至于让她们这一出成为场中焦点。

“阿珠……”隐遥盯看着她,声音里尽是委屈。“原来你还肯理我。”

她轻扯了个笑容,本想说当时只是一时之气,不会不理你。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转变成——

“还是换个称呼吧!我叫慕容雪。”

隐遥微愣了愣,而后又道:

“慕容雪……人家本来就是叫你雪雪的,可你非得让叫阿珠。我知道,你恨哥哥,所以连阿珠这个名字也不要了。”

隐遥的排斥心理

“你不是说它土气嘛!”她不愿意在隐逸的话题上再争论下去,于是只道:“叫雪就好,雪雪雪雪的,听着肉麻。”

隐逸听话地点头,却不知,之所以不让她叫“雪雪”,是因为那个名字已经有人这样叫出。

而那个人,就被慕容雪埋在了心底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不愿意轻易被翻出。

“西遥怎么也跟着一起来了?”说话间,慕容雪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指向西遥。

隐遥听了之后狠狠一跺脚,而后冷下脸来,极不情愿地道:

“说起她我就来气!雪你不知道那女人有多讨厌,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要当我们东盛的郡主。我跟哥哥都烦她,但是父皇跟母妃喜欢,一定要留下来。还真就封了个郡主给她!你说她算哪门子郡主啊!她……”

“遥妹,你在这边啊!”隐遥的话还没说完,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在叫她。

两人顺声看去,但见得正是西遥款款而来。

隐遥别开脸去,看都不愿意往那处看。

慕容雪看在眼里,却有点不明白隐遥哪来这么大的排斥心理。

按理说,她们是表姐妹。而且以西遥的性子,她是不会招惹隐遥不高兴的。

正想着,走过来的人却将目光又向她这处投来,看了一会儿,而后开口道:

“雪姑娘,还好吗?”

她对她的称呼又从落雪公主变为雪姑娘,慕容雪只淡笑了一下,并没有在这上面与之多话。

但却也开了口,道——

“多年不见,西遥姑娘越来越漂亮了。”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扔去,扬起的目光也似陌生人般,不带什么温度。

你本来就是多余的人

西遥轻叹,想了许久,这才又道:

“对不起,当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是西遥不对。”

慕容雪摇头——

“没什么不对的!你要是说了,就走不了了!不过无碍,反正对于凌王府来说,你本来就是多余的人!”

“说得好!”突然开口的是隐遥,女子几乎跳了起来,伸手摇着慕容雪的手臂,毫不避讳地道:“雪你说得太好了!真是太痛快了!咱们都知道她本来就是炎赤的奴才,却非要跑到我们东盛来抢一个郡主当,真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哼!”

隐遥自小刁蛮,东盛皇帝对其疼爱有加,几乎是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敢让她不顺心。

唯独一个西遥。

她的出现让隐遥心里特别不痛快,就连父皇对她的关爱都被其分走了几分。

如今听得慕容雪以这般态度相对,只觉得是为自己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她与慕容雪紧挨着站立,薄薄的面纱罩不住娇好的面容,还有她笑起来那两排白白的牙齿。

隐遥的笑很特别,就算是这样带着点儿心计,可是在旁人看来,却仍然是那么灿烂那么无害。

慕容雪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以便让心里又忽然窜起的那一丝情绪得到排解。

说话间,东方凌总算是从众使臣中脱了身回到慕容雪的身边。

两人对视,自然而然地相互扬起笑来。

隐遥看在眼里,忽然就明白为何自己的哥哥那么费劲心力将这女子留在身边最后都不得其果。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过这种默契和温暖。

隐逸根本住不进慕容雪的心里,根本就融不得她的一腔冷冰。

花痴的村姑

但是东方凌却能。

“你回来啦!”她笑着打招呼,再将隐遥介绍给他——“这是东盛的七公主,隐遥!遥儿,这就是东方凌。”

隐遥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东方凌面色冰冷不带一丝表情,她只点了点头,而后便往慕容雪身边挤了挤。

慕容雪笑着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用不着这样子拘谨。

而这时,大家都发现,站在旁边的西遥好似又将思绪放空,整个儿人愣愣地看着东方凌,眼睛都不眨一下。

哪怕对方根本连看都不看她,那目光还是没有办法移开。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站在一边还扯着慕容雪胳膊的隐遥气呼呼地开口道——

“你在干什么?别给咱们东盛丢脸了行不行?花痴的村姑!”

慕容雪被她说笑了,这一笑,却又让隐遥瞬间变了脸。

只见其将头一偏,看向她,高兴地道:

“雪你终于又笑了!真好!我已经有四年没看见你的笑了!”

“遥儿不可以没有礼貌!”一个声音又起,慕容雪秀眉微皱,这个人,她不喜欢。

但见得隐逸已行至众人面前,先是冲东方凌行了个礼,而后又对隐遥开口,带了微怒,道:

“怎么可以跟表姐这样说话!”

她们知道他说的表姐就是西遥,很显然,刚刚被骂做“花痴的村姑”,已经听进了隐逸的耳朵里。

“表姐什么表姐。”隐遥生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我告诉你——”再将目光向西遥投去,狠狠地道:“别想跟雪抢,什么你也抢不到!”

再一撇眼看向自己的哥哥,道:

“从来也没觉得你们叫我遥儿会这么难听!父皇给取的这个名字不好!”

你们给公主行礼吧

西遥下意识地一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而去。

隐逸将这一出闹剧看在眼里,也将面前形色不一的各人看在眼里。

最终还是一声轻叹,而后冲着慕容雪道:

“阿珠,你长大了,但样子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东方凌看不下去,伸手揽过身边人的肩,再理了理她额角的发,而后冲着隐逸道:

“东盛太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炎赤的落雪公主,什么时候成阿珠了?”再看了看对方微微发怔的目光,忽然又开口道:“东盛臣属于炎赤,这是父皇亲封的落雪公主,你们见个礼吧!”

一句话,说得众人皆愣在原地。

慕容雪仰起头,以一种崇拜的目光向东方凌看去。

如此秒杀的话,也就只有他这种人能说得出来。

但他说的是事实,按着身份来讲,东盛的人向了炎赤公主,是要行礼的。

隐遥很痛快地一个礼行去,并同时脆声道:

“隐遥拜见落雪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隐逸无奈,也照样做去。

见他二人都行了礼,西遥也不得不弯下身来。

可还不等她开口,隐遥突然又道:

“你得跪下才行!区区一个郡主,怎能跟咱们行一样的礼!”

隐逸以目光斥之,小姑娘视而不见。

忽然就觉得这样的争斗其实没什么意思,于是扯了扯东方凌的衣角,小声道:

“我跟遥儿出去透透气吧!这里真烦。”

他点了头,附在其耳边道: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再一扯隐遥,“我跟遥儿一起就好,不走远,就在门口待一会儿。”

说罢,再不理会众人反映,拉着隐遥就往闻乐坊的门口而去。

皇上驾到 太子也驾到

隐遥对她这主意很是赞同,不时地嘀咕道:

“对!离他们远点儿,烦死人了!”

两人刚走至一半,忽听得身后喧哗声音,好像是有人开始了争吵。

而后又听得一个宫奴的声音尖尖地喊着:

“皇上驾到!”

“快点!”慕容雪提醒着身边人,“走快点!他们的皇帝来了,咱就出不去了!”

两人行走的脚步加快,终于赶在身后众人起身接驾的时候冲出了闻乐坊。

但是耳尖的慕容雪还是听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喊着……喊着什么——

“父皇我不去宫宴啊!我又不娶相国的女儿!你让我找到这簪子的主人就好!”

疑惑中,脚步慢了些,就在乐坊的大门外侧了身掩到一根粗柱子后面,微微地朝里面探着。

此时众人的行礼已经结束,各自归了位后,那在主位上的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就现了身来。

只是年轻的那一个是背影,一身纯白,跟她的这一身很是契合。

大顺的皇帝六十左右的样子,正一脸怒容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可是那怒分明就不是真的怒,而是带着点点心疼,带着点点骄纵,还带着点点好笑。

那年轻人正扯着他的袖子,死活也不让他坐到龙椅上。

“父皇!”刚才的声音又传了来,慕容雪看得到,说话的正是那个背对着自己这边,正扯住皇帝衣袖的年轻人。

“看起来那个就是大顺的太子了!”她小声对隐遥说着,目光却没移开。

有那么点儿熟悉呢!

不只是声音,还有背影。

潇洒飘逸,配着话音,像是带了点儿无赖的感觉。

“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她的宝石发簪

下意识地呢喃出声,惹来隐遥的询问。

她却又摇了摇头,自顾地道:

“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

正说着,大殿上面又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个原来背冲着这边的太子突然就转过身来。

同时手中拿了一样东西,明晃晃地举在了众人面前。

她那原本已经死了一个角落的心猛然复活,就好像是正有一把火将那一处燃起了光亮一般,是那么的高兴,那么的……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再高的智慧也没有办法将这一瞬间的情绪准确地用言语来表达。

慕容雪只觉得自己高兴得就快要跳起来了,就连伴在其身边的隐遥都感觉得到她那缘自兴奋的颤抖。

那太子手执之物是一枚发簪,很简单的样式,只是在其中一头儿镶了一颗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