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金色的光影已经开始让人分不清真假,只剩下令人叹息的美丽。

一曲终了,人又归至起始位置。

就好像刚刚并不曾动过,脚步已顿,又双手合十,衣未乱,铃不再响,就连气息也根本没有过大的起伏。

连慕容雪都不得不暗赞,霜儿的舞实在是美至极。

“太子殿下!”慕容霜再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跳了一曲印度舞的原因,在旁人听来,怎么就觉着她此时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些许的异域气息呢!

“远儿再贺太子殿下大婚之喜!愿我大顺雨润风调,国运兴昌!”

一番话毕,景贞带头喝了一声好!

但听得女子又道:

“远儿还有一曲要献,愿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合合美美,早生贵子!”

话毕,竟是转身环视之周,那目光落在慕容雪处时,微顿了顿,而后收回。

再面向主位,淡声道:

“不过远儿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应允。”

请慕容雪来弹琴

“什么要求?你说说!”皇后是个急性子,最开先了口。

慕容霜微笑,道:

“远儿跳舞,还想请一位比远儿要漂亮的女子帮忙抚琴。”

“哦?”皇后瞪大了眼,“不是说你已经美得大顺无人能及了么?还有比你更美的?”

她没见过慕容霜的面容,唯一的这一次,对方还是罩着面纱的。

只是远儿的美名已经传遍大顺,特别是顺都城里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一番话毕,下面众臣哗然。

比远儿还要美的女子,这话还是从远儿自己口中所说,那人得美成什么样儿?

虽然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机会得见远儿的真容,但还是有那么几个权贵入过天歌舞坊,甚至进了远儿的闺房。

所以他们更不解,比远儿还要漂亮的人,这世间真的有么?

慕容霜是极美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与慕容雪是亲姐妹,两人生得本来就极像。

虽然真的比起来,还是要差上慕容雪三五分。

但是能只差三五分的,就足以惊艳天下了。

“天下之大,自然是有的。”她的声音又起,而后将头转向慕容雪,伸手一指,轻言道——“远儿三生有幸,在小时候曾经与炎赤的落雪公主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她的琴弹得可是很好呢!”

一番话,说得东方凌暗皱了眉,起了忧色。

“霜儿好像并不想认我们。”他轻语。

慕容雪却淡笑着摇头,并无所谓。

她站起身来,也不用人请,更不等大顺的皇帝点头,便自顾地走至场中。

到了女子近前,缓缓地伸出手来,在她的腕间拉了一下,道:

“霜儿。”

她不认姐姐

女子后退一步,并不理会她的呼唤。

她只是低下头,目带冰霜,冷冷地道:

“公主认错人了,我是天歌舞坊的远儿,就是个舞妓而已。舞妓是什么您懂吗?就是有人出得起价钱,我就可以为人跳舞、抚琴。如果有人出得起大价钱,就可以进得了我的闺房,也可是……”

“够了!”慕容雪突然出声呵斥,而后猛地转身,面向置于旁边的木琴,伸手一指——“要我为你扶琴吗?好!”

她甩袖而去,于那木琴旁席地而坐。

一袭白衣散着淡淡的兰花香,惹得周围众人纷纷将目光自远儿的身上移开落至她处。

双手扣弦,指尖轻轻拨弄了下,掠起半个音阶。

慕容霜却又在这时开了口来,她道——

“就弹小时候最熟悉的那曲吧!”

琴旁的女子轻闭了眼,分析着慕容霜这句话是在试探,还是在挖苦。

小时候的事……如果是她们姐妹小时候的事,她根本就不记得的。

如果确有其事倒好,若根本就是编造的,那慕容霜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弹古琴。

如若不会,今日倒是要出丑了。

不过……她会吗?

当然!

她慕容霜有超过两百的智商,世上的东西只要她见过,便自然而然的铭记于心。

世上的任何一本书,只要她翻过,那就是过目不忘。

更何况,她是特工。

特工的概念,除了精通十八般武艺之外,曲艺杂耍也是训练课程的重头。

她们不但要随时做好与人拼命的准备,更重要的是要适合以各种身份潜伏于各种不同的场合。

但是弹她们小时候的曲子……

“忘了。”她淡淡地开口,不带一丝感情。

她的琴

而后,手轻轻抬起,十指尖立于弦上。

也不看对方是否已经准备好舞步,更不问她要跳什么。

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思拨弄琴弦。

但听得琴声悠悠而起,时而婉转,时而直叙,时而跌宕起伏,时而缓缓沉寂。

慕容霜的舞蹈也在这时候翩翩而起,只是与刚才的万众瞩目有所不同,这一次,更多的人们目光投向抚琴的那一位。

纵使他们的“远儿姑娘”舞得再妖娆灵动,也没有办法及得上那一曲并无人听过却又马上引人共鸣的琴音。

指动间,如高山,如流水,潺潺铮铮……

人们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就好像是只身于旷野,又觉得是在有水的高间,那种太过真实的音色,让他们分辨不出是琴音,还是源于大自然的自鸣。

坐于主台之上的太子就这么呆呆地望向那个抚琴的白衣女子,眼里带了太多太多的感伤。

她指尖的每一次拨动都似撩上了他的心,那么的疼。

“父皇。”他扭头轻语,“我就是爱她。”

景贞皇帝无声而笑,继而道:

“炎赤的落雪公主,果然不同凡响。可她是那个东方凌的人呢,怎么办?”

“是啊!”唐楚苦叹,笑容却没有褪去,“怎么办呢?真是为难啊!”

一曲了,众人屏息。

余音久久不断,绕梁而行,徘徊在人们的耳迹。

是唐楚带头鼓了掌来,掌声中毫不避讳地带着赞许、欣赏,与爱慕。

终于下面有人开始起哄,叫着要远儿姑娘除下面纱让众人一饱眼福。

其实他们是想要看慕容雪的,但她是炎赤的公主,不但是客,还是个有身份的主子,人们不敢。

展露真颜

所以,人们便只能退居其次,将目标又指向慕容霜。

要知道,能得见远儿姑娘的真容,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娇小的女子什么也没说,站定之后,只是朝着主位上行了行礼,而后便抬起头来,轻扬了手,正耳边缓缓地除下那一层金纱薄纱。

转身,于场中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不亏为大顺第一美女。

这远儿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微红,一双朱唇似张又合,语笑若嫣然。

惊叹声中,她再开得口来,却是指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慕容雪道:

“最美的人,在那儿呢!”

而后眨眨眼,冲着对面的女子展了个带着孩子气的笑。

那一瞬间,慕容雪好像又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霜儿,天真中带着成熟,成熟中又透着无邪。

她没拒绝,以手轻去了面上的薄纱。

那一瞬间,大殿上的所有人似都不复存在了一般,这闻乐坊里静得可以听见人的心跳了。

就连唐楚都不得不以手抵住心口,以让自己的疼能够缓解一些。

多年不见,她更美了。

那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配上一副根本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脸,说她是仙女,没有人会不同意。

这殿间,除了炎赤来的人之外,没有一个人不为之惊叹。

而东方凌与碧晴等人不是不叹,只是这么些年生活在一起,早已经习惯了她的美。

所以即便是慕容霜先露的那一张美颜,于他们看来也不过尔尔。

叹的,只是那美颜的身份,如果不是那一年的意外,霜儿也是他们想要好好保护的小妹妹。

好像有人看上未来姐夫了

随着人们一起呆住的还有隐逸,他是习惯性的发呆,只要对着慕容雪,不管前一刻正在做什么,他都会瞬间将自己放空了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虽算不上是英雄,也并不贪好美色。

但是对于慕容雪,隐逸早已经在多年之前就失去了所有的免疫能力。

“怪不得楚儿喜欢她!”是大顺皇后的声音轻轻扬起,她道:“这姑娘比天仙还要美,谁能不喜欢啊!”

人们的惊叹间,有人瞥了一个哀伤的眼神,而后缓步而退,悄悄地出了闻乐坊。

那是西遥。

只不过她临去时望的那一眼被慕容霜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里,女孩再扭头看向东方凌,半晌,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再上前几步,到了慕容雪近前,探了身子,小声地说:

“好像有人看上未来姐夫了!”

慕容雪惊,倒不是因为她那句话本身的意义,而是那一句“未来姐夫”!

“霜儿!”她亦轻言,不掩饰那片惊喜,“霜儿你肯叫我姐姐?”

可是面前女孩却又在眨眼之间复了常态,人也后退了去。

再望向她的眼,又带了陌生的神色。

慕容雪几乎就要觉得刚刚那是自己的幻听和错觉,但又见得慕容霜回过身,冲着主台上的人施了大礼,而后独步而出,再不回头。

随在其身后的,是那一共上场的四名男子,还有两个乐师。

她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往东方凌那边看去。

见对方冲她点点头,这才不再犹豫,紧随着慕容霜的脚步就跟了过去。

东方凌举杯而饮,这也不知是今晚上他喝的第多少杯酒。

连陪衬都不配

他不知道慕容霜的出现会给他们带来的是惊喜还是麻烦,但那是雪的妹妹,既然见到了,断没有再让其离去的道理。

那本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孩,受了太多苦,他知道慕容雪身为姐姐有多想要给她安全和幸福,也忘不了那一年为了救她,慕容雪在被人浸了春药的情况下还是坚持将人带回。

虽然那孩子也曾想不开去寻短见,但总归来说,他对慕容霜并不排斥,甚至跟慕容雪一样,希望能让那个苦命的孩子生活得幸福些。

远儿的出现掀起了这一场宫宴的最高潮,虽然两个女子相继而去,但是人们的话题却依然继续,赞叹之声也久久不断。

眼见慕容雪步出闻乐坊,唐楚下意识地起了身,却被身边的女子一把扯住了胳膊。

他扭头,是那个即将要成为自己正妻的女子。

那种眼神中带着劝慰,也带着委屈。

他轻叹,又坐了回去。

……

西遥算是匆匆而逃的,在那样的气氛之下,她没有勇气多待一刻。

这么些年她拼命的努力想要追上甚至超越慕容雪,她甚至厚着脸皮到东盛去要来了一个郡主。

可是回过头来才发现,不管她怎么努力,再次面对那个女子,她西遥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静站于湖边,大顺的夜色很美,美过东盛。

湖里清丽的倒影映出了一副满带哀愁的容颜,她扯了柳枝将倒影打散,不愿再看自己的苦脸。

人人都说她漂亮,可是再漂亮的人到了慕容雪近前,也都成了陪衬。

不对,她轻摇了摇头。

在经了今晚的宫宴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甚至连陪衬都不够资格。

那远儿姑娘应该才配吧!只有那么美的人,才够给慕容雪去做陪衬。

要么都认输,要么就帮我

“认输了么?”身后有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