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公主!”相国行至近前,一脸担忧地道:“这是怎么啦?”

慕容雪心头怒心窜起,干脆地摆了摆手,道:

“为何要来问我?在你们大顺地头儿上出了事情,问我干什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扔下一句话,继而回身,但见得碧晴正匆匆朝这边奔来。

只见其面色苍白,走路时带了踉跄。

无奈轻叹,再转过身来冲着相爷道:

“不管怎么样,先把大婚继续下去。喜轿还得往宫里送,进了宫就安全了。”

说完这话,马上就向碧晴那里迎了过去。

两人一碰面,第一句话就是——

“有没有看到霜儿?”

碧晴点头,可是又马上摇了头,然后疾开了口弱弱地道:

“有一个人,来得特别快,奴婢根本也没看清楚那是不是人,就见一团黑影窜到你的身后。那时候你正好刚摸出针,那团黑影就在你身后这么一窜,霜儿就不见了。”

而后指着一个方向,再道:

“我有看到那黑影消失的地方是那里!”

慕容雪顺目望去,见是城北的方向。

暗里咬牙,从来也没有这样气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狠狠地开口,而后再跟碧晴道:“别管送亲队伍了,你快点先回皇宫。”边说着边摸出大顺给她的一块腰牌递给碧晴:“告诉东方凌叫几名暗卫往城北寻我会在沿途用银针留下记号。记着,要悄悄地跟他说,不可以扰乱了太子大婚,知道吗?”

碧晴郑重地点头,她也知事态严重,可慕容雪就这样自己寻了去她又实在不放心。

可是慕容雪已经没有时间再与之闲话了,眼瞅着送亲的队伍已经重新整装,便急着推了一把碧晴,道:

“快点去吧!”

说话间,人已经运足了内力,往城北的方向疾窜而去。

碧晴就见到一团粉影“嗖”地一下就从眼前掠过,而后便没了踪迹。

找到东方凌

那动作,比之前带走霜儿的黑影只快不慢。

她知自己再担心也是多余,于是也开始朝着皇宫的方向快跑起来。

因为中途起了变故,送亲的队伍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为了游街缓缓而行。

抬轿的人手脚麻利了不少,几乎是小跑着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但队伍的人还是太多,相比起只身一人的碧晴来还是慢了不少。

当碧晴进了宫里,正殿的一条红毯已经铺至天门。

观礼的人多得挤满了正中心的那个圆场。

她在里面发疯一样地寻找着东方凌,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这才看到原来身份贵重的人早已经坐到主台之上,与那同样一身大红喜袍的太子唐楚只隔了十几级台阶。

没有想到碧晴会先回来,看到她时,东方凌下意识地往其身后去寻找慕容雪,可再一对上碧晴惊慌失措的眼,便立即明白,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王爷!”碧晴到了近前,也没客气,直接就道:“出事了。送亲的路上突然有神秘人来袭,吹了一支很怪的曲子,所有听到的人全都生不如死。雪姑娘打碎了那人的笛子,可是那人的同伙也在这时掳走了霜儿。雪姑娘往城北去追,让奴婢回来告诉王爷派暗卫相助,她会在一路上用银针留下记号!”

话一说完,东方凌霍然起身,作势就要往宫外冲去。

碧晴吓得一把将人拦住,再看了看周围,小声地道:

“王爷!今日太子大婚,您不可以在这时候离开啊!雪姑娘临去时特地吩咐奴婢万万不可扰了太子大婚之喜,王爷只要派出暗卫就好!”

找不到雪雪的唐楚

东方凌哪理得她这些话,慕容雪去追霜儿,谁知道什么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让他还坐在这里观礼?他怎么做得到!

一抖手将碧晴挣开,随即往前走去。

一直伴在他身边的小安明白东方凌的意思,于是赶紧也跟上,并在动身的同时伸出手来往空中打了一个手势。

人群中,立即有数名侍卫打扮的人围了过来,随着他们二人一同往宫门口走去。

碧晴见拦也拦不住,便只能做罢。

站住脚,暗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

几个人还没等到宫门口,送亲的队伍也往宫里进来了。

鼓乐吹打声乍起,一下子点燃了宫里的喜庆之气。

此时,已经有宫奴将一张绑了大红花的弓箭递到唐楚手里,他要用这张弓射去喜轿顶上那一朵红绸绑成的花。

可他的目光却并没有在那喜轿处停留多久,吸引了唐楚全部注意力的,是紧随着那喜轿之后进来的那一辆宫车。

他知道,那是为慕容雪准备的,他也知道,慕容雪昨天去了相国府,然后就没有出来。

有下人回报说,太子妃请落雪公主陪在她身边。

于是,他着人备下了一辆宫车,却将这举动算在了相国府的头上。

可是只一眼,唐楚的眉就紧紧地拧到一处。

脸上那清淡的笑也瞬间凝固起来。

他记得与她说过,在他大婚这一日,他的雪雪会穿上粉色的衣裙,漂漂亮亮地参加这场仪典。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辆宫车里根本就没有人。

不但不见慕容雪,她那个妹妹也见不得人去。

目光再扫向周围,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却见东方凌正带着下人急匆匆地往宫外而去。

为什么看不到雪雪,他的心就不安

他迎亲至距离宫门最近的一片空场,及目便可望向天门之外。

东方凌的匆匆而去似给唐楚敲了一个警钟,心中一个不好的预感瞬起——莫非慕容雪出事了?

此时喜轿已经落地,大太监走上前来,在他的身边小声提醒着:

“殿下!该射喜花了!”

唐楚没动,却是偏了头,往离得自己近一些的碧晴处看去。

他认得这个是炎赤来的侍女,却见其正低着头不住地呢喃,那一脸焦急掩也掩不住,都落尽了他的眼底。

“楚儿!”见他迟迟不举弓,皇后悄悄走到近前,出言提醒道——“你干什么呢?愣什么神儿!快点射啊!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可别我给丢人!”

这一语,总算是将唐楚惊醒。

自定了定神,拼命地劝说着自己不可以在这种时候乱了心神和阵脚。

不是早就对自己说要忘记的么!

不是早就对自己说那个丫头从今往后就是人家的人了么!

不是早就对自己说大婚这一天一定不可以出乱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顺顺利利的把钱灿儿娶进门!

不是早就对自己说要善待那个嫁过来的人,要尽量去给人家爱么!

可是为什么看不到雪雪,他的心又开始不安,又开始拼命地狂跳。

似看出儿子不对劲,皇后在他身后狠狠地拧了一把,而后再压低了声音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想着什么!不过你看看,不管她出了什么事,那炎赤的皇子不是已经追出去了么!自有应该保护她的人去保护,儿子,今天轮不到你!新娘子已经进门了,你好歹给我把礼行完!”

唐楚,你后悔吗

唐楚轻闭了眼,继而一声轻叹。

这一叹,叹尽了心底所有的凄苦。

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弓,他的箭法很好,以至于根本也无需瞄准,那射出去的长箭就已经打落了轿顶的那一朵大花。

在人们的叫好声中,一步一步地走向喜轿。

终于,唐楚伸出手来,将那个与自己一样着了大红喜袍的女子搀扶而出。

握住她的手,再一步一步地行回主台之上。

他知道,主台之上会有三拜,三拜过后,这个女子就要成为他真正的妻了。

唐楚苦笑,这个世界真是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心仪之人,苦寻至今,却仍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牵了别人的手。

而他,现在也要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完成人生之中最盛大的一场仪典。

“唐楚!”忽然身边有声音传来。

唐楚有些发怔,似不大能肯定这声音是由钱灿儿发出。

因为她从来都是叫他太子,或是殿下。

能够直呼他姓名的,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慕容雪一人。

可是钱灿儿现在就真的只想叫他的名字,她知道,今天不叫,现在不叫,这一生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在伤心吧!”女子的声音又再度传来,有些空灵,也带了些许的无奈。

“唐楚,后悔娶我吗?”

他一直不语,特别是这一问,他更没有办法回答。

后悔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钱灿儿轻轻一叹,再道:

“你这个人啊!为什么就不说不后悔呢?哪怕是骗骗我,我也是开心的。”

他终于不能再沉默,于是便也小声地答:

“不后悔。”这不是欺骗,只是认了命。

其实被爱比爱人还要幸福

他一直都说命运要由自己掌握,还告诉过慕容雪只要肯对命运摇头,就可以得到想要的自由。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人,根本没有办法与命运抗衡。

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的定数。

所以,他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呢!”钱灿儿的话很突然,也很奇怪。

他下意说啥地“嗯”了一下,算是发了问。

钱灿儿再道:

“以前我以为只要能嫁给你,好好待你,早晚有一天会换来你的回心转意。可是唐楚,你看看你现在,明明拉着自己的新娘,但为什么你的手会是这样的冷?你已经冷到让我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温度。这样一个没有温度的人,让我该如何面对你呢?”

没有人看到,就在这一条长长的通往主台的路上,钱灿儿那张被喜帕盖着的美颜已经布满了泪。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打起颤来。

这一天她盼了多久啊!

从她还是一个四岁的娃娃,一直到现在……

可是等了这么久的人,直到这一天、这一时刻她才明白,这个唐楚,他真的不属于她钱灿儿啊!

“我真是笨啊!”她再开口,声音更缓,“真是不值得啊!想我钱灿儿,好歹是一国丞相之女,为什么非得要去嫁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呢?与其我一生为你付出却不一定能得到回报,我莫不如去嫁一个肯一生为我来付出的人。其实被爱比爱人还要幸福,为什么我直到今天才懂得。”

她收了眼泪,就好像突然间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门。

再逃

那扇门后面的风景是她钱灿儿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那里没有唐楚,没有这十几年的梦魇。

拉着自己那只微颤着的、冰冷的手,也是时候该放开了吧!

“唐楚!”钱灿儿再启声,“我没有胆子悔婚,这种时候如果由我来逃,就会连累父亲和全家的人了。但是你能!唐楚,刚才送亲的路上出事了,有人吹了很奇怪的曲子,所有人都被那曲子吹得站立不得,头疼得厉害。那伙人抢走了落雪的妹妹,落雪去追了。”

“唐楚!我知道你是因为看不到落雪而担心,那就去吧!你跑了,我也解脱了。那样的曲子我虽然没听过,可是看到了那吹笛之人的装扮,好像是从前听父亲说过,一个叫做什么疆域的地方,那里的男人都是这样穿的。好像很危险!”

“疆域”两个字狠狠地打在唐楚的心上,或许之前他还在告诫自己要把慕容雪彻底交给东方凌。

可是在听到“疆域”这两个字之后,他竟也由心升起了一股恐惧。

那是一个中原人都有些胆颤的所在,他不知道慕容雪对上疆域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也许会很可怕,也许只凭东方凌一人之力根本就应服不了。

“谢谢。”他低低的一声道谢,而后放开了抓着钱灿儿的手,一回身,竟似一阵风一样匆匆而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这个太子到底还是选择了逃婚这一条路。

长长的红毯上,只留得一个新娘子独自站在那里。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那喜帕低下正有眼泪流出,落到地上眨眼不见。

城北有骚乱

钱相国跌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

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宝贝女儿,他本是想着给灿儿许个好人家,不管贫富贵贱,只要那人能待她好就成。

却没想到,到头来竟落得个被人抛弃的下场。

一时间,众人哗然,甚至都忘了要去追赶那逃婚的太子。

大顺的皇帝与皇后端坐在龙椅之上,两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该如何收场。

到是那被遗弃的新娘子最先有了反映——

只见她将头上喜帕一掀,而后加快脚步,径直上到主台之上,然后跪下,皇帝皇后和自己的父亲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去。

“请陛下、皇后娘娘莫怪太子,今天是灿儿不想嫁了,又怕连累父亲和钱家所以不敢说。太子这样做,其实是成全灿儿呢!灿儿想通了,想嫁一个真心爱我的男子,也想要一份唯一的感情。是灿儿不要太子了,请陛下和娘娘成全吧!”

三人静坐无语,这个钱灿儿,第一次让大顺的皇帝和皇后真正地看清楚了她那一颗美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