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银针禁卫军人人皆知,现在薛齐就在面前,如果他能认得出,至少说明那人还是正常的。

银针探出,她耐心等待。

然,并没有过多一会儿,便觉得那根针在另一头像是有人正在轻轻触碰。

再等了一会儿,就见那布帐开始被人轻轻地用手指点着。

不多时,有极微小的声音传来,很轻也很小心。

但慕容雪还是听得到,对方在说:

“公主!是不是公主?”

她极喜,这是薛齐的声音没错。

他认得她的声音,那么,她心里的担忧就少了几分。

“薛齐,你怎么蹲在角落里?”

她收回针,直接问话,并没有去回答是不是的问题。

因为彼此太熟悉,只要一开口,对方自然听得出究竟。

“公主,我想逃出去,这地方已经挖好了一个洞,我可以从这里钻出去。”

“逃?”她微皱了眉,将薛齐这话前后思量了一番。

逃,谈何容易?

薛齐的怒

在来之前她其实也想过,如果能见到薛齐,最好就是能把人给带出宫去。

可是再一转念,如果她去带人出宫,就很难避免留下一些蛛丝马迹,那样很有可能就把她已经回到京都的秘密给暴露了。

而现在,她还不想让敌方知道她身在何处。

正准备跟薛齐说冒然出逃不妥,可是脚下忽然有了微动。

她低头看去,竟发现那有了动响的地脚下踩着的土地。

人微微后退了一步,只见那块土地竟被人从下面挖了开来。

不多时,薛齐的头就从那土里钻了出来。

事已至此,她只得伸过手去拉了他一把,帮忙将人从那土洞里给拽了出来。

不过也正是这一拽,立时让她改变了主意。

有了这个土洞,那就说明这人是自己跑的,自己根本也不用再进到营帐里面去救人。

她只要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宫去就好。

一想到这儿,马上将食指竖到唇边,示意其不要出声。

然后再指了指地上摊放着的那个被封住穴道的疆域人,小声道:

“你先站着别动,我把这个人先带走,再回来接你。”

薛齐的反映很强烈,一看到那疆域人,竟是腾地一下火冒三丈,抬起脚就往那人身上踹了去。

慕容雪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拦住,同时一眼瞪过去,以眼神询问——

“你干什么?”

再看薛齐,竟是憋得满面通红,那一双眼睛因为怒火正齐齐往外鼓着,同时胸腔不停地起起伏伏,双拳也握得死死,以至于关节都跟着咯咯地响。

男子一手指着那疆域人,一手指了指身后的营帐,看样子很想要破口大骂,可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速移的身法

慕容雪拍了拍他肩膀,压低了声音,道:

“我都明白,照我说的做!”

一边说着,同时手下加力,硬是将薛齐给按得蹲下了身去。

而她自己,则是一把扛起那个疆域人,四下张望一番,而后再弯下身,开始以一种玄妙又诡异的步子前后左右四处移动。

这种移动方法很奇怪,看似游走于四处,但却又着实是在向前直行。

每动一下,身位都往前移了几寸。

她的动作很快,也很轻。

甚至薛齐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能看得出是一个人在动,一眨眼间,就觉得前面的只是一阵风。

那风四处乱刮,很多时候就贴着那来回巡视的将士拂面而过。

只是没有一个人看出究竟,没有一个人对突然刮过来的一股寒风产生质疑。

炎赤的天太冷了,这样的风是人们司空见惯的。

一个寒颤,是那些将士们唯一的反映。

薛齐也有些迷糊,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就在想,慕容雪究竟是不是人?

难道那个女子当真是下得凡来的神仙?

因为禁卫军的操训是在宫里,所以不同于九门都府和暗卫们。

很多时候慕容雪为了避嫌,是不会来亲自训练他们的。

所以相对于周正来说,薛齐对慕容雪的了解并不算多。

特别是这样的身法,更是薛齐从来也没有见过的。

不过他将这归结为轻功,而慕容雪则是把轻功练得更出神入化了些。

周正也注意到了那阵风,他明白,那是自个儿的主子回来了。

于是赶紧从树上跳了下来,刚一落脚,正好那阵风在自己面前停住。

背薛齐

慕容雪微喘了口气,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再指着原路道:

“薛齐在那边,还得把他给带过来。”

周正点了点头,主动道:

“我去吧!”

慕容雪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速移的技巧她是教过暗卫们,可是毕竟现在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时候,一旦有纰漏势必就是大麻烦。

于是轻叹一声,再道:

“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看着他,一会儿得想办法把两个人一齐弄出宫去。”

周正知她心思,也知道自己速移的功夫照慕容雪来说实在是差了太多。

当下也不再争取,只是关切地道:

“那公主一定要小心。”

她点头,不再说话,一转身,又朝着刚回来的地方再奔了去。

直到又如一阵风般飘回了薛齐近前,这才伸出手,在他早已经看傻了的双眼前晃了晃——

“喂!”

薛齐这才反映过来,却仍是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知其惊讶,于是低声道:

“听着,不要出声儿,现在我再把你带过去,然后再想想怎么出宫吧!”

边说着就转过身,示意薛齐趴到自己背上。

薛齐当时就傻了,别说她是一个公主,自己这样子根本不合身份。

就算面前人是个普通女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做不得这样的事啊!

自己又不是刚才那个根本没了知觉的人能被她一扛就走,堂堂七尺壮汉就这样趴在一个女子的背上,这以后传出去叫他还怎么活?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反映,慕容雪怒了,猛一回头,狠狠地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哪来那么些顾忌!”

慕容雪是不可以常理论断的

而后再不多话,直接反伸手臂探至其前胸,将衣裳往起一抓,再一屈臂,那薛齐一下子就被这力道带得附在了她的背上。

直到趴了上来薛齐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慕容雪的手臂往后伸的时候就像是往前伸的一样,居然一点儿都不受关节反正的限制?

心里有了这样的疑问,就也没顾得上自身的情况。

借着他愣神儿的空档,女子又展了速移的身法,复制之前的那一套动作,又成功地将这人也送出到了对面的林子里。

终于四个人凑到一块儿,周正看着还在发愣的薛齐,不由得皱了眉,道:

“薛将军,您还是回回神,出宫的路可不能再让公主背着了!”

薛齐经人这么一说,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后也开口道:

“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慕容雪摆摆手,轻语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快点想办法出宫去。”再一指地上躺着的疆域人,道:“这个人也给我运出去,回去好好审审!”

周正点头,主动将那个晕迷不醒的人杠在自己背上,然后伸手往来时路一指:

“还是原路吧!”

薛齐这时候主动开口道:

“去浣衣局!这会儿天快亮了,咱们藏在送出宫的衣物里,应该能混出去。”

几人均同意薛齐的意见,于是急奔那浣衣局而去。

终于出得皇宫时,天空已经开始发白。

慕容雪急催着二人——

“再快一点,天大亮就容易露行踪了!”

几人都知情况危急,于是脚底下都加足了劲儿,紧紧地跟在慕容雪后面拼命地跑。

回到王府暗室

眼瞅着快要到了永善药铺所在的那条街时,她停住脚步,伸手往两边的叉道指了指:

“一人一边,分开进去!”再看了看薛齐,道:“公主府旁边有一个永善药铺,到那里与我们集合。记着,绕到房后去,从小门进!”

薛齐点头表示明白,他是京都人,对这里的大街小巷很熟悉。

特别是凌王府跟公主府周围的一带,更是要重点记着的。

虽然不明白为何要到那里集合,但既然慕容雪说了,就说明那永善药铺应该是自己家的生意,里面也都是自己人。

约摸一刻钟之后,几人陆续进了药铺。

小门那里常年都有小伙计守夜,一看到慕容雪和周正回来,赶紧把人往屋里引。

同时又把屋里的火盒挑得烘了些,让他们取暖。

“你再去门口守着,一会儿还有一个人过来。”慕容雪赶紧吩咐着,以免不认得薛齐的小伙计闹出乱子。

不多时,薛齐也进了来。

见人都到齐,慕容雪赶紧带着他们从暗道而入,一路走到了东方凌的书房。

薛齐有些迷糊,根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直到从书房的门里出来时,还是一头雾水。

慕容雪也不愿多做解释,这几天她要解释的已经够多了,如今实在是没了这份心思。

到是周正看出她不愿多说话,于是主动开了口,道:

“这里是凌王的书房。”

只解释了一句,慕容雪已经将那桌案后面暗室的门给推了开。

几人进到暗室最里面,葛神医还守在越齐身边,正以棉布沾着什么东西往他的伤去拭去。

她嗅了嗅,知道那是烧酒。

葛神医其人

这葛神医本是中医,是她跟东方凌在两年之前一个偶然间从山里带出来的。

那时候老人正带着家眷和全部家当坐在马车上往山里去隐居,可惜路遇劫匪,女儿和老伴儿都被对方杀死。

他心灰意冷,欲与那群匪徒做殊死搏斗。

可惜人单力薄又不会功夫,眼瞅着就要被斩于刀下。

是她跟东方凌恰巧路过那边,将老人给救了出来。

从那之后,葛神医就跟着他们回了京都,也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正好慕容雪有个永善药铺,便跟老神医商量着让其留在了那边。

她对老人没有隐瞒,包括这永善药铺到底是干什么的,也包括她跟东方凌到底是想什么的,更包括那条暗道是怎么用的。

葛神医人老,却并不糊涂。

自打几年前点头跟了凌王,便也没有过二心。

这两年来,慕容雪除了会跟他探讨些中医之道外,还会跟其讲一些西方的行医手法。

老人家并不排外,对于一切于医人有益的东西全盘接受,并自己会时不时地细心琢磨。

就比如说他知道用高度酒来消毒,比如说他已经会用慕容雪改良过的针管给人推针。

他甚至还学会了开刀和缝针。

但是所有的西医手法,他只在对医治自己人的时候才会使用,对外来看病者,一率照用人们习惯的方式。

当然,这也是慕容雪提醒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