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顺的实力,如果插手那两国的战事,怕是东盛连一天都坚持不住。

唐楚是少了一点霸气

可是唐楚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不偏不向,自在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霜儿有一次忍不住问他:既然担心我姐,为什么不派兵去帮帮他?

唐楚却答:如果我出兵了,东方凌会怎么想呢?他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我不可以在任何时候给东方凌留下埋怨你姐的话柄。

每每想到这些,霜儿就有那么一点点的迷惑。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其实唐楚这人很不错的,如果姐姐能跟着他,在这么美丽的大顺生活,实在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可又总觉着唐楚少了那么点东西,最开始她想不明白,后来慢慢的就清楚了。

唐楚是少了点霸气,也少了点霸道。

他不像东方凌,东方凌想要的东西,会毫不留情地拒为己有,而唐楚总是会很温柔地先去问问那东西愿不愿意。

很多机会,就会在他这一问间悄然而去。

而东方凌所有的这种霸气,恰好也是慕容雪同时拥有的。

他们两人凑到一起,就好像可以产生一种很强大的气场,让很多人都不得不在他们面前低下头去。

……

没有马上回答慕容霜的话,唐楚只是一直慢慢地往前走着。

直走到一片鱼塘前,这才停了脚步。

自沉了半晌,这才开了口道:

“不是想躲你姐,好不容易又能见到她,我怎么舍得去躲。我只是在躲她想要开口求助的事,令此而已。”

“为什么?”霜儿还是不明白,“姐姐很少开口求人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虽然已经被皇后收为义女,跟唐楚也十分熟络了。

但骨子里头的那种自卑感却怎么也挥散不去,以至于有的时候想要与人据理力争些事情,也会在中途悄然弱下阵去。

最最尊贵的嫁妆

“我知道。”唐楚拾了根柳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向水面。

有聚在一处的鱼儿被他打得四下散去,待游得远了,又重新游到一起。

“你看这些鱼!”他抬手指着,“不管怎么拆散他们,到头来却还是会往一起去凑合。就像你姐跟东方凌,两人就没怎么消停过,可是感情却还是在烽中越聚越浓。”

霜儿不吱声,就在他身后站着,等着他自己再往下说去。

没多一会儿,唐楚又道:

“我知道她想求我什么,那忙不是不可以帮,我只是想给她再空出点时间来好好地想一想。”

霜儿歪着头,不知道唐楚让慕容雪想的是什么。

唐楚却没再说。

她在那鱼塘边站了好久,也曾试着以柳枝将水里的鱼打散,可是重复了几次便发现,果真如他刚才所说,这些鱼不管怎么散,到最后却还是会再凑合到一起。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唐楚是要让慕容雪在经了战火、受了伤痛之后再次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身前的人在这时候转过身,看着她一副了然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轻语道:

“如果她想好了还是一样的坚持,那我不但帮她,还会给她备下一份最最尊贵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最最尊贵的嫁妆……

就算霜儿已经能够想得到富饶的大顺送出的嫁妆一定极尽奢华,却也根本想不到多年以后,唐楚给慕容雪备下的嫁妆竟然尊贵到了那种地步。

……

慕容雪在大顺一连住了十日,太医每天都守在她的宫院里看着她喝药,不停地给她讲着平日里应该怎么休养,要注意些什么。

唐楚不在宫里

慕容雪虽听得烦,却也没有开口赶人,她只是一遍又一遍不住地跟所有来看她的人问着:

“唐楚呢?”

这其间,皇后来过,皇上也来过。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了她的问题。

后来展放生气了,就站在慕容雪的床榻旁跟一个大顺的宫人质问道:

“你家太子是不是躲着咱们?虽然有事相求,可还不到巴巴儿的来乞讨的份儿!这样躲着算什么意思!要是不愿意帮,痛快地说一句,咱就走了!”

下人不敢吱声儿,慕容雪也没理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陪在身边的霜儿把人拦住,急道:

“姐,你这是干什么去?”

她说:

“我总得去问问。他既然不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他吧!”

霜儿轻叹,这才说了实话——

“别去了!他根本就不在宫里。”

“都躲到宫外去了?”这是展放的话。

霜儿狠狠地瞪去一眼,道:

“一个下人,说话这般放肆!”

展放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他上哪儿去了?”慕容雪轻叹一声往身后的垫子上靠去,两眉紧紧地拧在一起,脸上没有失望,却全是焦急。“唐楚躲我干什么呢?”

霜儿没法跟她说唐楚的那番道理,便只得告诉她唐楚出宫的原因——

“听说锦华山上有一眼天泉,那泉底会长出一种花。也不知道那些太医们说得是真是假,反正就说那花对恢复你的伤有好处。他就亲自去了。”

“为啥不找个下人去呢!”她轻摇着头,“这个唐楚,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姐……”霜儿想要替唐楚说些什么,可是那个关于他讲起的“思考”和“尊贵的嫁妆”却还是说不出口。

第十二天,他回来了

“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她看看霜儿,再道:“展放说得对,如果这事儿他管不了,我们就得赶紧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不能走!”霜儿赶紧摇头,“姐你看你现在的身体,太医都说了,再经不起长途奔波。你这时候离开,那根本就是与自己的命过不去!命都没了,你还能想什么别的办法!”

“可是霜儿……”她苦笑,轻语道:“如果我的一条命,能保住成千上万的百姓,那你说值不值得?”

“不值得!”霜儿倔强地摇头,“我不要姐姐死,就算陪上千千万万百姓的命,我也不要你死!”

“傻话!”她知霜儿这是在堵气,却也明白自己妹妹这股拧脾气。太多的坎坷让这个女孩更加害怕失去,她对于霜儿来说,既是姐姐,又是她活着的一份希望。

“姐。”见慕容雪不再说话,霜儿又道:“那锦华山挺高挺险的,旁人去怕是一个月也回不来。唐楚哥哥说只有他亲自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来。”

她点头,微闭了眼,就好像那个露着两排小白牙的男子就在眼前,然后他说:雪雪雪雪!这可是我从锦华山上弄来的哦!你要快点好起来!

……

在大顺的第十二天,唐楚终于又出现在慕容雪的面前。

气息微喘,手里捧着一只木盒,笑嘻嘻地跟她道:

“雪雪雪雪!这可是我从锦华山上弄来的哦!你要快点好起来!”

果然与她之前所想一模一样,慕容雪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唐楚,果然她太了解,太熟悉,也太贴心。

可是……

是回去,还是留下?

“可是唐楚——”她盯看着这个还未来得及去除一身风尘仆仆的人,出言道:“我是有事求你,你倒是帮还不帮?”

“雪雪!”就像是没听到她话一样,唐楚只将那盒子递给旁边的太医,然后冲着她眨眨眼——“你看我刚回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呢!你等我一下,一会儿我给你拿好吃的来!”

话一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慕容雪看着那匆匆而去的背影,便明白,这个要求,她怕是很难有机会说得出口。

是唐楚不愿帮吗?

或许是吧!

毕竟这也关乎着大顺,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私事。

他是一国太子,不可以不为子民考虑。

再有把握的事情在去做之前都是会有变数的,一旦这计划中途遇变,对大顺来说便是一场灾难。

“算了。”她轻语,再看向展放,“准备准备,咱们明天就走。”

展放很想点头答应,人虽在大顺,可他的心早就飞到了东盛的战场上。

可是慕容雪的伤势他明白,好不容易才好了些,他怎么能忍心再把她带回战场上去!

见他犹豫,她却急了,干脆自己起了身,再抓起枕旁的披风,道:

“我去院子里坐坐,你把暗卫们都叫来吧!”

展放一步上前,干脆跪在地上,道:

“公主!不能回去!临来时王爷说了,东盛与炎赤的事一天不解决,您就一天不能回去。一定要留在大顺好好养伤!公主,那个太子虽然不肯帮忙,但是给您治病却是全心全意的。属下求您,为自己的身子考虑考虑吧!”

唐楚!过来!

两人就这样一跪一站僵持在屋子中间,直到有宫人进来,展放这才从地上站起。

“让我去院子里坐坐,再好好想想。”慕容雪现了疲惫,随意地挥了挥手,再不理展放。

出得屋时,刚才霜儿从回廊里转过来,还提着好些个点心。

见她出了屋子,赶紧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有下人从屋里搬了贵妃榻出来,她靠坐上,这才看着霜儿手里的点心问:

“拿这些来干什么,我又不是很爱吃。”

“多少吃点吧!”霜儿拾了一块儿塞进她的嘴里,“他大老远买回来的,说是真的很好吃。”

嘴里衔着的是一块儿芙蓉糕,入口即化,味道的确不错。

可慕容雪吃着却很不是滋味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唐楚之间就连送点儿吃的东西都要转借他人之手了呢?

见她不再说话,霜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样一语不发地在院子里坐了一个晌午,终于是霜儿坐不住了,将点心盒子往那贵妃软榻上一塞,人就一溜小跑地跑了开。

慕容雪不知她是去干什么,也没愿意动,就懒懒地歪着晒大顺的太阳。

也不知道她坐了多久,好像日头都有些偏移了,这才发现,就在院子那头的回廊里,正站着一个人,也跟她此时的状态一样,呆呆的,懒懒的,可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她。

她亦对望过去,四目相对时,两人竟是“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她冲那人招手,扬声道:

“唐楚!过来!”

唐楚也不推却,负手悠闲而至,就在她面前的石椅上坐下,然后道:

“雪雪,是不是觉得大顺的阳光和空气都出奇的好?在炎赤,怕是没办法倚在院子里晒这么长时间吧!”

因为炎赤能看到雪

她也不反驳,很诚实地点了点头,道:

“是的,是这样。炎赤很冷,没有大顺这么漂亮。”

“喜欢大顺吗?”他微笑,和煦如春风。

“嗯。”她再点头,“很喜欢。”

“那愿意留下吗?”

“不。”

“为什么?”

“因为炎赤能看到雪!”

他拍拍额头,很是遗憾地道:

“那真是可惜了!大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雪呢!”

然后再偏着头看了看她,道:

“雪!雪雪!你就是雪,所以你离不开炎赤!”一边说着一边就哈哈大笑,然后指着自己的头说:“雪雪你听,我说的话是不是越来越有道理了?”

她亦浅笑,有没有道理她不知道,慕容雪只是觉得唐楚这样的笑很让人心酸。

于是主动开口,说:

“有雪的地方就寒冷,一冷起来,就可以让人的脑子变清醒。我只是怕迷失自己,就是这样。”

唐楚微摇了头,点了她的鼻尖儿,斥她——

“不说实话喽!雪雪你学会跟我说谎了,这可不好!”

“谁说谎!”白了他一眼,“我说的都是实话。”

“得了吧你!”他还给她的白眼更大,“你就说炎赤有东方凌就得了呗!哈哈!雪雪你不用担心,我很坚强的,什么都不怕!”

“那为什么怕我的请求?”她话锋疾转,一下子又回到了重点。

本以为唐楚又会顾左右而言它,又会将这个话题华丽丽的无视过去。

却没想到,这一次,他没有躲。

不但没躲,反正很认真地与她对视,然后道:

“雪雪,我不是怕,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