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他的身手很厉害。

“主人,接住!”原本在弹琴的老妇人忽然将琴一砸,从里面抽出一把剑,扔给索玛,索玛持剑回击,和克托打了好几个回合,竟然难分胜负。

亚安一动未动,依然坐在原处,其他贵族都吓得面如土色,陪酒的女奴们更是花容失色,尖声大叫起来。

宋晨曦扳着指头算了算,是时候了。

索玛眼前一花,身体摇晃了一下,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克托乘机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他脸色一白,跌倒在地,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宋晨曦满意地点了点头,下在酒杯上的迷药很管用。

这是爷爷教给她的防身术,防那些对女孩子意图不轨的色狼,没想到被她用在这里。

“你竟然敢刺杀我?”亚安看了看面前这个少年,又看了看成为阶下囚的舞团成员,目光最终落在库洛斯王的身上。

“库洛斯阁下,这就是你精心为我挑选的舞蹈团?”

库洛斯面如死灰,连忙跪下来:“我,我并不知道他们要刺杀总督…”

“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有臣子冷冷地说。虽然库洛斯是克洛索斯城的地头蛇,但很显然这些年亚安也培养了不少自己的亲信。

“我忠于总督,忠于迈锡尼王,怎么会做这种事?”库洛斯满脸愤怒,亚安转向索玛,“说,是谁指使你们来杀我的?”

索玛咬着牙,一言不发。

“如果你说出幕后真凶,我可以饶你不死。”

索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绝对不能供出雇主是谁,这是我们的规矩。”

“你们的规矩?”亚安冷笑,“看来刺杀是你们的职业。我听说海盗也兼做这种刺杀的勾当,难道你们是海盗?”

索玛不再说话,克托撕开他的衣服,这皮肤黝黑的少年赤身裸体呈现在众人面前,宋晨曦脸一红,连忙看向别处。

在少年的肚脐下方,纹着一只雄鹰的图案,脚踩着一艘船,看起来英武又残忍。

“果然是海盗。”

在这个时代,海盗并不是什么肮脏的职业,相反,在地中海人的心中,海盗和商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海上做生意而已。

“有没有人认识这个标志属于哪支海盗?”亚安问满殿的贵族。

贵族们议论了一阵,有人低声说:“是桑托林岛的海盗!”

海盗们都会占据一座小岛屿作为基地,爱琴海中小岛林立,每一座岛上都几乎有一支海盗,他们为了和别的海盗区分,会在身上纹上别致的纹身,或者佩戴别致的标志物。

后来宋晨曦才知道,桑托林是一座大岛,这支海盗更是最骁勇最强大的海盗团。

“原来是桑托林的,怪不得有这个胆量来刺杀我。”亚安似乎对这少年还有些欣赏,即使被剥去了全身的衣服,他也不卑不亢,毫无惧色。

只有库洛斯王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他的母亲就是来自桑托林的平民,当年不过是他父亲的侍妾,为先王生了唯一一个儿子,才终于成为侧妃。

现在,连库洛斯的部下,都开始朝他投去怀疑的目光。

“库洛斯,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亚安厉声问。

“总督大人,真,真的与我无关…”

“大人,请听卡珊说一句。”戴着精美繁复的饰物,卡珊从贵族群中走出来,向亚安行了一礼,宋晨曦记得亚安并没有邀请她来参加宴会。

亚安脸色一沉:“卡珊,我不是命令你在寝室里等我么?”

“总督大人,卡珊有一个重要的情报要告诉您。”她的身份尊贵,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欠身行礼,“我的先祖曾经统治过这座岛,托祖先的福,我认识不少有能力的朋友。我刚刚得到了有人要刺杀总督的消息,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哦?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场刺杀,就是库洛斯王策划的。”卡珊指着库洛斯,厉声说。

库洛斯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卡珊和他算起来也是远房亲戚,他不敢相信她会诬陷他。难道为了得到亚安的宠爱,这个女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吗?

“请恕我不能禀告您消息来自何处。”卡珊说,“但雇佣海盗的,一定是库洛斯。”

亚安笑起来:“好,好,现在连卡珊小姐也指证库洛斯王了,看来错不了。来人,把库洛斯给我押下去,关进大牢!”顿了顿,目光森严地环视四周,“没人有意见吧?”

一时间,鸦雀无声。

库洛斯还想争辩,但已经被士兵们拖了下去。亚安似乎对卡珊的指证很是满意:“卡珊小姐,你能关心我的安危,我很高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我会好好赏赐你的。”

卡珊得意得仰起头:“总督大人,我得到的消息不止这些,您一定不会想到,在您的身边,有一个奸细!”

宋晨曦的心头一颤,眼睛一斜,望向那不可一世的克里特公主。

“是谁?”亚安的脸色冷了一分。

“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东方女人!”卡珊指向宋晨曦,“那天在库洛斯王的宫殿前,是这个女人力荐这些刺杀者,甚至还跳了一支舞,宣称自己就是舞蹈团的成员!”

一时间,贵族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卡珊得胜似的望着总督:“大人,这个女人潜伏在您身边,一定是为了杀您,请您立刻将她和这群刺杀者一起关进牢里,尽快处死!”

亚安不动声色地微笑:“你说得很有道理,来人,把他们都给我关进大牢里去。”

“请等一下,总督大人。”宋晨曦俯下身叩拜,“请让我为自己辩解。”

“我们没空在这里听你狡辩!”卡珊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将情敌置于死地,“还不快把他们押下去!”

“等等。”亚安抬手制止,“既然她是平民,就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这是克里特的律法。宋晨曦,你说吧,如果你不能说服我们,你就必须和他们一样,处以死刑。”

宋晨曦朝那黑眸的少年索玛看了一眼,定了定神:“总督大人,他们进宫表演,确实是我力荐的,不过,并不是要刺杀您,而是要找出幕后指使者。”

“一派胡言!”卡珊怒道。

“让她继续说!”亚安打断卡珊。

“那天我在街上看到这少年索玛,他说自己是个舞者,但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这是长时间使用兵器的人所留下的痕迹。况且这群人肤色黝黑,像是经常受海风的侵袭,我猜到,他们不是舞蹈团,而是想要对总督大人意图不轨的刺杀者。”

索玛不自觉地低头看手,果然在手掌下部和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

“既然你当时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去总督大人面前举报,反而要力荐他们入宫?如果他们刺杀得逞了怎么办?”卡珊不依不饶。

“那个时候我没有证据,何况那时就将他们抓起来,又怎么能引出幕后的黑手呢。这件事虽然没有向总督大人禀报,但我早就向侍卫长克托大人禀报过,在宫殿周围埋伏士兵也是我出的主意,如果卡珊小姐您不信,可以询问克托大人。”

卡珊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了,她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是个很可怕的人物。

“她说得没错。”克托依然面无表情,“谁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刺杀者,为了不给举办宴会的库洛斯大人难堪,我们只能埋伏下士兵,时刻保证总督的安全。”

亚安抬起眼睑,目光有些森寒:“卡珊小姐,您对我的关心,我已经了解了,不过我的女仆对我忠心耿耿,您恐怕是误会她了。”

卡珊察觉出他眼中的那一丝怒意和警告,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宠爱了,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跪下来:“总督大人说的对,是我误会了您的女仆。”

克托不再理她,恭敬地问:“总督大人,这些刺杀者如何处理?”

“根据律法,刺杀国王,该怎么处罚?”

“如果刺杀成功,就用手腕粗的木桩穿刺,晒上三天三夜而死。如果刺杀失败,就绑上大石头,扔进海里喂鱼。”

“照办吧。”亚安站起身,“我累了,都回去吧,后天正式出兵!”

宋晨曦长长地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虽然她早就想到,一定会有人来告诉亚安,她曾自称舞蹈团一员的事情,但刚才依然吓得不轻。

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平淡而乏味,而这个时代的生活,又精彩得过了头。

不管是有惊有险还是有惊无险,这种与死神共舞的事情,她不想再做了!

索玛被押下去时经过她的身旁,她不敢看他的眼神,那双酷似墨尼斯的美丽眸子里,一定充满了愤怒与憎恨吧。

九、牛怪迷宫

记得曾经有位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曾说过,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但是宋晨曦一点也感觉不到与人斗的乐趣,只剩下无奈。

亚安坐在绘了纸莎草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她,侍卫长克托,就跪在她的身边。

“你好大的胆子。”亚安说,“你不过是个女仆,竟然敢擅自做主!”目光又移到克托的身上,“克托,连你也敢瞒着我!”

“总督大人,克托有罪。”侍卫长匍匐在地上,“请您重重地处罚我。”

“与他无关,是我的主意。”宋晨曦连忙说,话未说完,就被亚安狠狠捏住下巴,总督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我最忠诚的部下,瞒着我在大殿里埋伏士兵?”

那目光冷入骨髓,宋晨曦打了个冷战:“因为…你不能知道。”

“什么?”又用力了一分,宋晨曦觉得自己的下巴仿佛要被捏碎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克托的个人行为,您完全不知情。”宋晨曦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若说错了一个字,她毫不怀疑亚安会扭断她的脖子,“如果成功了,不会有人说这是您一手安排,为了陷害库洛斯而布的陷阱;如果失败了,罪责在我们的身上,与您无关。克托不告诉您,是对您最大的忠诚。”

亚安深深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宋晨曦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短短的几秒,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亚安放开她:“我渴了,把无花果酒给我拿过来。”

薄薄的长裙被汗水打湿,宋晨曦终于松了口气,将装了酒的尖底陶壶端到他的面前。

“克托。”亚安冷冷地说,“去领一百鞭子。”

“是。”克托似乎松了口气,俯身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宋晨曦脸色一白:“你为什么要惩罚他,他对你忠心耿耿…”

“如果放任部下瞒着我做事,将来要怎么服众?”

宋晨曦背后生寒:“那你要如何处罚我?”

亚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漂亮的长裙薄薄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苗条诱人的身姿,小腹中窜起一条火舌,他接过宋晨曦递过来的双耳陶杯,饮了一口无花果酒。

“听说,你曾在库洛斯王的王宫前跳过一支舞?”

“我在家里时,曾跟母亲学过舞蹈。”

“那就跳一支给我看看。”

宋晨曦不懂他究竟要干什么,是饶过她了,还是又一次试探?

“是。”她站起身,足尖一点,腰肢轻摆,洁白如玉的手臂舞出一朵莲花,亚安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舞姿,发现自己无法移开双目。这个女人像有某种魔力,特别是舞蹈的时候,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将她抱进怀里。

一连串的旋转之后,她朝后折下腰,原本束在头顶的黑色长发如同洪水般流泻下来,亚安的心仿佛一下子被吸进去了,端着的无花果酒都洒了出来。

“总督大人。”宋晨曦见他盯着自己出神,有些忐忑,亚安抬起手:“过来。”

宋晨曦只得跪在他的面前,他轻轻地抚摸她的脸,指头滑向她柔嫩的脖子,她一个激灵,连忙后退:“总督大人,您忘记答应我的事情了么?”

“我改变主意了。”亚安的呼吸急促起来,猛地将她横抱而起,走向里屋。宋晨曦大惊,奋力挣扎,但她的力气怎么能敌得过身材高大的亚安,被他死死地按倒在铺满棉花的床上,热烈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脖子和胸口上。

“住手!总督大人!”宋晨曦挣扎道,“我不是你的侍妾,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座岛上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声音霸道、不容拒绝,宋晨曦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凉。

难道她就这样被亚安强行收为侍妾,然后像千千万万穿越小说中的女主那样,沉溺于后宫争斗之中么?

不,这不是她要的生活,她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鸟!

因为挣扎而扭动身躯,让亚安更加兴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下了一半。她一咬牙,抬手狠狠地击向亚安肩头上的麻穴。

中医里讲究穴位,致命三十六穴、致晕十一穴、致残一百零三穴。点穴确有其事,只是没有武侠小说中那样神乎其技罢了。祖父曾说过,研究好这些穴位,不仅可以救人,也可以在受到伤害时自保。

亚安惨呼一声,感觉半边身体都麻掉了,像是有许多根针在身上刺。宋晨曦乘机逃下床,跪在地下:“请原谅我,大人。”

“你对我施了什么法术?”

“这不是法术,只是点穴…”宋晨曦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您放心,这种又软又麻的感觉很快就会过去。”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酥麻感果然在一点点褪去,亚安咬牙切齿地问。宋晨曦低着头,眼角涌出一滴泪,每当这个时候,墨尼斯的脸就像紧箍咒一般在心头浮起。

每次想到他,都会痛彻心扉。

“我…不能做您的侍妾。”

“为什么?”

我无法和一个不爱的人上床。

挣扎许久,宋晨曦也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亚安见她沉默不语,更加愤怒:“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关进奴隶营!”

“什么?那个女人被总督关进了奴隶营?”绘满无花果和椰枣树壁画的华贵房间里,卡珊兴冲冲地问前来报信的奴隶。

“是的,现在已经被押过去了。”

“总督大人有罚她去采石场做苦工吗?”

“这个…倒没有听说。”

卡珊脸色一沉,奴隶营中所关的男女奴隶,大多都是战争俘虏,比猪狗都不如,只值一束棉花,每天都要被发配去采石场劳作,直到死为止。

关进奴隶营却不用做苦工,看来总督大人还是不舍得那个女孩。

“碧菲夫人怎么说?”她问。

“夫人说,还是想办法杀了,免得总督大人回心转意。”

卡珊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碧菲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做得干净些?”

奴隶抬起手,往墙上一指。

卡珊立刻变了脸色。

那是一幅抽像了的迷宫壁画,迷宫的正中绘着一颗巨大的牛头。

空气中充满了馊味,宋晨曦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裙子,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低矮狭窄的房屋,竟然住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似乎来自不同的国家,衣着破烂。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提着一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大陶壶进来,给每个人的碗里盛了食物。馊味更浓烈了,宋晨曦看着面前那浆糊样的东西,实在鼓不起勇气喝下去。

就在这时,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奴冲了进来,还架着一个昏倒的男人。

“是阿图,他怎么了?”

“他在采石场做工时突然昏倒了。”

房间里的奴隶们都围了过去,有人对守在门外的络腮胡男人祈求道:“阿图病了,请给我们一些干净的水。”

“不过是个奴隶。”络腮胡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求求你…”

“滚。”络腮胡一脚踢在那人的胸膛上,那人跌倒在地,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宋晨曦皱了皱眉,来到阿图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脉搏:“是中暑了。”

“中暑?”一个女奴隶哭起来,“沙克就是中暑死的,可怜的阿图。”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宋晨曦从地上找了一块还算圆润的石头,在他背上用力划出一条红印,女奴隶尖叫道:“你在干什么?”

“刮痧,这是我祖国治疗中暑的办法。”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治疗,却也没有人制止。宋晨曦忙得满头大汗,直到阿图的背脊两侧,颈部,胸肋间隙,肩臂,胸窝及腘窝等处一片紫红,才终于停下来。

“烧似乎退了。”女奴隶摸了摸阿图的额头,看她的眼光里带了一份感激。

“他需要干净的清水。”宋晨曦取下珍珠耳环,递给络腮胡,“请你给他一些水。”

络腮胡一脸贪婪地接过耳环:“你是个奴隶,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说,是不是偷来的?”

宋晨曦脸一沉,压低声音道:“这是总督大人赏赐给我的,你最好按我说的做,否则,总督不会饶了你。”

“你骗三岁小孩吗?”络腮胡满脸讥讽,“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见过总督大人?”

“随你信不信,这样的珍珠,你以为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么?我身上的裙子,又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如果惹怒了总督大人,我敢保证,你会死得很惨。”她的目光变得森冷,络腮胡打了个冷战,看她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普通奴隶,几番权衡,终于说,“好吧,我就给你些清水。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在撒谎,我就打得你皮开肉绽!”

宋晨曦松了口气,将清水给阿图灌下,不到一个小时,这个身材健壮的男人就慢慢醒了过来。

“你,你是谁?”看到面前这个异国女孩,他有些诧异。

“阿图,你中暑了,是她救了你。”女奴隶说。

阿图感激地说:“谢谢你,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了,一定报答你。”

“你不过是个奴隶。”另一个男奴说,“奴隶一辈子都是奴隶,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采石吧。”

能力?宋晨曦咀嚼着这两个字,觉得其中颇有深意。

阿图不理会那个嘲笑他的男奴:“你不像是奴隶,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