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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皱眉:“这与谢长亭有什么关系?”

“时间上太过巧合,教人不得不往上猜想,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贺翎如今风头不会比太子弱,那连宰相可是贺翎的强力后盾。”

男子手执茶盏,陷入思索,须臾,眉头微微舒展:“谢长亭的事暂且不谈,我会派人继续追查…柔儿,此番经过薛猛那厮一闹,倒也成全了我们的计划,苍无忧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是那苏澈,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女子对着镜子妖媚一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苏澈嘛,就因为他够强,才有资格成为我们的盟友,否则岂不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苏末眼底精光一闪,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女子外表柔美典雅,说话时语气却透着一股邪气不说,那脸部表情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似乎完全没有生气一般,明明在笑,却感觉不到笑意,好似只是微微扯动了脸部肌肉。

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听男子道:“今日长亭客栈来了几个人,看起来似乎不是寻常身份。”

“哦?”女子微微沉吟了一下,“近日各方势力齐聚此地,目的不言而喻,只要是可疑人等,皆须派人盯紧,如若能查出他们属于哪一方势力则更好,万不可让人坏了我们的计划。”边说着,从梳妆上的首饰盒里取出一物,“这个东西你收好,如若苏澈不肯妥协,这个将是我们控制琅州的关键,还有几日时间,抓紧时间把人马布置好,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男子放下茶盏,走近梳妆台前,自身后将女子亲密的拥在怀里:“柔儿,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只过我们自己想过的日子?”

苏末蹲在房顶上,只看到女子柔弱无骨的背影,和柔媚入骨的娇婉嗓音:“太子殿下不是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苏末了挑眉,声音虽柔,却无甚感情,看来又是一个老套的美人计而已,可惜沉浸在深情幻想中的男子压根没听出来:“柔儿,你知道我说的…”

“好了好了,”女子打断他,柔声安抚,“待这次事情办完,你便请求太子殿下娶我过门,可好?”

“真的?”男子大喜,“柔儿,有你这句话,我便怎样也甘心了。”

“唔,先去办事吧。“将小圆筒状的物什塞到他手里,又细心叮嘱:“千万别丢了,这可是苍怀远的筹码。”

“知道了。”男子不舍地在美人脸上印下一吻,立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柔儿,下次我去哪儿找你?”

“合适时机,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男子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迳自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竟是一点也不避讳。

说句实话,苏末此生还未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偏偏此时却后悔了,早知道让月萧跟着一起来了,别说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两人,就说知道了这两人不对劲,却分身乏术。第六感告诉她,若留下来,必还有后戏可看,但那男子身上之物显然也十分重要,思忖片刻,苏末便悄然离开屋顶,无声无息追着男子而去了。

39.第39章 青家家主

夜,越发深沉。

“二十四日早晨,当家接到爷的令谕,便着手调查对方的身份和动向,派出二十八名死士暗中保护,一路从沧州跟到莞义,再到蒙轩,最后抵达柳渡,每日定时向当家汇报最新消息,直到姑娘被送进侯府…”

客栈二楼,苍昊负手立在窗边,望着窗外朦胧月色,容颜清冷,深邃眸底辨不出思绪,地上还跪着谢长亭,月萧,南云,胆小的两女子梅韵雪怜已被南风打昏带了下去。

楼下的尸体已被处理完,取而代之的是客栈明面上的十二名年轻伙计,以青衍为首,十二人无声伏跪在地。

“…当家觉得事有蹊跷,便亲自入了琅州一探究竟,只因苏澈府中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即便是当家自己,也在出府时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惊动了苏澈,因而受了重伤回来…不是当家有意违背爷的令,而是得知无忧姑娘失忆,不敢贸然行动,若姑娘是被人控制了,则容易惊动对方而打草惊蛇…当家内伤外伤俱重,受不得过重的责罚,求爷宽恩。”

“…小人身份卑微,却逾矩放肆,罪当该死,愿领死罪。”

苍昊立于窗前,静静地听着,俊美容颜看不出思绪为何,待他说完,俊眸轻轻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清冷的笑痕:“你叫青衍?”

楼下传来恭敬到小心翼翼的答话:“回爷的话,是。”

“跟着长亭多久了?”

“回爷,十个月了。”

“不到一年,倒难得一片护主忠心。“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下面的人不敢贸然答话,却听他又道:“身份卑微嘛,只怕不尽然…去年四月,湘北以饲马闻名的青家新上任的家主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家主派人遍寻数月,无果,至今未改立新家主,似乎一直在追查此人失踪的原因…不知青衍,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青衍伏跪的身体显然一震,脸色微微发白,声音艰涩无力:“青衍不敢隐瞒爷,只是家族里一些…再寻常不过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小人已厌倦了以往的生活,自当家把小人从死亡边缘拉回的那一刻起,小人便只是这间客栈的一名伙计而已,其他的,再与小人无关。“已是隐晦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苍昊低笑:“倒是个识趣的东西。”

身形微转,侧过头看了一眼笔直跪着的谢长亭,见他俊秀的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斯文俊脸略见苍白,表情却自始至终不起一丝变化。

“长亭,你可有话要说?”

谢长亭声音是一成不变的平和:“属下无话可说,愿听主人发落。”

话落,苍昊突然眉尖一挑,唇边笑意更浓,狭长凤眸看向悄无声息出现在楼梯处的苏末,淡淡道:“末儿,觉得该如何发落?”

苏末悠然斜靠在楼梯处,双臂环胸,星眸淡然一扫,见不止谢老板还跪在地上,一旁的月萧南云也跟着跪着,不由眉梢微动,再闻苍昊问话,心下虽奇怪,对他那声“末儿”也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凌迟,抽筋,剥皮,腰斩,车裂…随便选一个吧。”

此话一出,楼上楼下,满堂寂静。

众人集体打了个寒战,眼角不停抽动。

谢长亭脸色竟丝毫未变,垂眼恭顺回道:“若末主子喜欢,长亭愿意一一试过。”

苏末不语,看着他半晌,突然勾唇一笑,瞬间融化了清冷,如冰雪初融,满室春光,似与朝阳争辉:“倒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走到桌边,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到桌子上,星眸环视一圈:“都跪在地上做什么?有金子捡吗?”

“…”

“刚得了战利品,月萧,过来看一下,这是什么?”

月萧起身,看到桌上放着两封密信,皆有被拆开过的痕迹,还有一枚赤金令牌,眼熟得紧,上面赫然刻着一个醒目的“安”字。

第一封密信很短,寥寥数语,第二封却足足有三页之长,月萧将之展开,快速阅完,如玉容颜闪过一丝冷色,随即消逝,快得教人疑似眼花。

“月萧斗胆,请问末主子是从何处得此密信令牌?”

勾了勾手指,示意南云倒茶,苏末才懒懒将刚才出去的经过叙述了一遍,道:“这些东西都是从那只蟑螂身上搜到的。”

“末主子可是杀了那人?”

苏末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喝茶:“没有,只是用了点手段。”

月萧看了一眼静跪的谢长亭,转而朝苍昊道:“主子,令牌是安王的,密信一封是龙焰代安王传达给龙莲的密令,要她务必杀了五公主,但不能在帝都动手,所以公主才会被劫持出宫。第二封则是南越三皇子贺翎的指示,上面详细说明了怎样留得公主性命为己用,以及怎样用公主来对付苏澈和南越太子,而公主失忆的原因,则是龙凤帮专授予女子的控心术。若龙莲不亲自将此术解除,公主可能这辈子都将恢复不了记忆。”

“控心术?”苏末淡淡挑眉,“什么东西?催眠?”

月萧不解何为催眠,淡淡解释:“意思就是说,公主此刻完全在龙莲掌控之中,平时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实则形同傀儡。”顿了顿,将手中第二封密信呈给苍昊:“主子,这封密信,还附上了柳渡通往琅州的一条地下密道,足以容纳两万精兵驻存。”

苍昊接过来一阅,眸底神色变化莫测,面上冷冷,丝丝缕缕,如冰雪过境,须臾,手微微一动,信纸化为黑白色粉末,自指间纷纷洒落。

苍昊看着苏末:“你刚才说,那女子叫柔儿?”

苏末点头。

“青衍,”苍昊冷冷的嗓音带着不可违逆的逼人气势,“即刻去查,澜国新封的和亲郡主闺名为何?”

“小人领命。”

月萧讶然:“主子是怀疑…”

苍昊淡淡冷笑:“盯了这么多天,居然让人家在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玩花样,长亭,你真是好样的。”

谢长亭一震,始终平和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苍白的裂痕,垂下眼,涩声道:“长亭屡叫主人失望…着实该死。”

苏末尚未完全弄懂几国之间目前的形势如何,自是无需多言,不过,算了算自己出去的时辰,再仔细端详了谢老板的面容半晌,却是淡淡道:“跪了也有一个时辰了,先起来吧。”

谢长亭垂首道:“请末主子恕罪,未得主人允许,长亭不敢起身。”

“主子。”月萧撩衣,优雅下跪,“长亭有伤在身,还请主子先行开恩,便是要打要罚,也等他伤好了再执行不迟。”

苏末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眉间了然意味十足,悠然把玩着手中杯盏。

苍昊淡淡睨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静静负手站立,眉宇间神色浅浅,倒也没见不悦。

半晌,淡淡道:“手。”

40.第40章 如此疗伤

苍昊淡淡睨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静静负手站立,眉宇间神色浅浅,倒也没见不悦。

半晌,淡淡道:“手。”

谢长亭一怔,眉眼半垂,终是不敢违令,将右手伸了出去。苍昊修长如玉的手指搭上他脉门,感受着指尖下被强自压制住的真气混乱流串,华贵无双的容颜渐渐冷凝,周身隐隐散发的怒气,迫得所有人不敢抬头。

“全身筋脉剧烈收缩,内伤之重几乎伤及心脉,还敢妄动真气,当真是不知死活!”冷冷的嗓音隐含淡淡的讽意,和更多的怒意,“如若青衍不说,你是不是当真打算连本王也瞒了过去?”

“长亭不敢。”倒不是有意隐瞒,但谢长亭虽看来淡然,性子却素来坚忍,很多时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然而跪了一个多时辰,终是忍到了极限,此时心神一松,体内被强自压制的真气四散开来,剧痛霎时如排山倒海袭遍全身,五脏六腑几乎都痛到痉挛,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额上汗水涔涔,与刚才平和儒雅的谢老板简直判若两人。

混乱的真气在体内毫无顾忌地汹涌翻滚,右腕筋脉突然传来一阵椎心刺骨的痛,直入全身筋骨,谢长亭只觉眼前一黑,几要痛到昏厥。

苍昊凤眸微敛,一手擒住谢长亭手腕,手上渐渐使力,力道越来越重,完全不理会谢老板痛得全身打颤,一手贴上他后背,一股纯净的真气缓缓输入,逐渐抑制了先前体内乱串的气流,所有真气沉入丹田,只觉舒暖怡人,五脏六腑似乎都在一瞬间回归了正常。

只是,四肢乃至全身的筋脉还在不断加剧的疼痛,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苍昊收回贴在他背上的手,出手如风,转而攻上他身上七大要穴,炙热的真气从手腕处和重要的穴位同时传至七筋八脉,已收缩的筋脉似被无形的锋锐利器一寸寸切割后置于炙热的岩浆中,谢长亭已痛到无力,身体控制在苍昊手里,连挣扎都不能,只能紧紧咬住下唇,却怎样也止不住身体的阵阵颤抖。

一颗颗汗珠滴落在膝下红木地板上,不大的声响,在一片寂静的室中却清晰可闻。

如此疗伤手法,也亏得他下得去手,苏末暗叹,星眸淡扫了月萧和南云一眼,果见两人静静垂眼望着地面,面色微微发白,大气不敢喘上一下。

只片刻功夫,长亭浑身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斯文的俊脸更是一片晶莹剔透,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衬着苍白的容颜,竟显出一种难得柔弱的风情。当然,能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徒手掌毙十四个武功不俗的暗卫,这种柔弱,绝对只是一种假象。

苍昊身边,都是一群铁骨铮铮的傲男儿,钻心刺骨的剧痛,堪比分筋错骨的折磨,痛到全身痉挛,居然只是咬紧牙关,一声未吭。

饶是冷情凉薄如苏末,也不由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夜,愈发沉寂。

窗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偶有微风拂进,带来阵阵凉意,苏末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优雅地喝茶,已是第三杯了,放下手中空了的杯盏,身体往后朝椅背上懒懒一靠,瞥见一旁肃手静立的月萧,玉指微勾,月萧在她示意下无声走到她身后,替她捏起肩膀。

力道适中,手法熟练,显然这类动作经常做,苏末舒服地半眯着眼,无意间瞄到南云嘴角微抽,不由挑眉:“怎么?”

南云看了看月萧,又看了看苏末,动了动唇,似想说什么,不知怎的又生生忍住:“没、没事…”

没事?才怪。

苏末勾了勾唇,魅惑丛生:“南云,别把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什么世俗礼教,言论道德,本姑娘从来不屑。”

月萧手上动作未停,闻言轻笑:“若末主子同世俗女子一般,主子也不会一眼便认定了,属下更不敢如此胆大包天。”放眼诸国,恐怕没有哪个贵胄之家可以如此放任一个男子贴身伺候主母,更遑论还是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若有这样的情况,只怕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苏末淡然一笑,星眸微阖,不想再多说,任何事点到为止即可,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她也不勉强,只要别惹到她就好。

南云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肃了肃脸色,躬身道:“属下逾矩了。”主子们的事,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没有过问的权利,更何况,主人的眼光,从不曾出过错,主子看上的女子,又岂是所谓的世俗道德能束缚住的。

“噗----”一口鲜血喷出,苏末和月萧同时抬眼看去,谢老板修长的身躯已几近虚脱,浑身被汗水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苍昊一手仍擒在他腕上,另一手却缓缓自他背上收回,显然那吐血是他故意为之。

谢老板唇边血迹泛着淡淡的青色,苏末目光一凝:“中毒?”

手起手落,直接砍向谢长亭后颈,苍昊唤了一声南云,将陷入昏迷的谢老板交给他,淡淡吩咐:“带到天字一号房,找两个内力好一点的贴身伺候着,稍时命人准备干净的热水,本王一个时辰后过去。”

“是。”南云恭应一声,将谢老板打横抱起,快速离去。

苍昊这才走到桌边拂衣落座,接过月萧递上的香茗轻啜一口,苏末端详了他一阵,竟没有从他面上看出一丝疲惫,虽没有内力,她也知道古人疗伤很费心神,尤其真气输出,对自身身体耗损很严重,通常不休息几日很难恢复,怎么瞧这人,完全跟没事人一样。

“苏府后院种植了大片罗绛草,”对她打量的目光视若不见,苍昊淡淡开口,“这种草韧性很强,每年三四月份开花,花色粉白,小巧如珍珠,清香淡雅,对人体并无危害,所以很少会有人对其上心。”

“罗绛草适常温生存,其味道同样,遇热自动消散于无形,若被吸入体内,可迅速融于血液,经久不散。无毒无害,其唯一的作用,便是在寒气入体时使全身筋脉急剧收缩,而混入罗绛草气味的血液便会呈淡淡的青色。”

“全身筋脉急剧收缩?”苏末眉头微挑。

“若治疗不及时,便会导致筋脉俱废,武功尽失。”月萧沉吟了片刻,缓缓启口,“主子,是苏澈的玄冰掌?”

苍昊缓缓点头,唇边扬起淡然的笑,眸底翻滚着教人心惊的幽深之色,不经意之间,属于王者的威仪隐隐散发出来,尊贵令人不敢逼视。

玄冰掌,丝缕成冰,寒彻心肺,练到极致,可使血液瞬间冻结,混入罗绛草,任你武功再高,内力再强,也绝对束手无策。

不过…

任何一门高深的武功,都有其弱点,一旦掌握住了,便觉得,也不过如此。

“长亭武功之高,内力之深比起我们几个,还要略胜一筹,能轻易伤到他的,这天下屈指可数,除非,是在身体极度疲惫虚弱的状态下。”月萧淡淡敛眉,虽表情一如既往,温润儒雅,嗓音亦同样温雅柔和,却有一种名为冷怒的情绪自微垂的眼底一闪而过。

苍昊轻笑:“苏澈,在琅州的地位,比之皇帝也相差无几,他的府邸,自是铜墙铁壁,机关重重,长亭敢单枪匹马独自闯入,重伤也在可预料之中。”

苏末不发一语,漫不经心地将两人暗藏的情绪波动收入眼底,心里浅浅一叹,为那还没见过面的苏澈掬了把同情之泪,这一主一从,看起来一个清冷无情,一个温润无害,却都是个极端护短之人哪。

41.第41章 巅峰帝王

长亭客栈与一般酒楼客栈并无特别不同之处,整体格局分前厅和后院,前厅是供客人用膳处,上下两层,过了一处青草坪,后院则是一座三层楼的厢房,最上面一层便是最贵也最奢华的天字二号到十五号房,有钱的富豪或达官贵人才住得起,二层地字号十六间,最下面一层则是比较平民化的普通房,大多时候住的都是一些江湖浪客,或经济比较拮据的书生。

而院子再往南,有一处独立的小院,便是天字一号房的所在,它并不是一间普通的客房,而是一座被精妙阵法环绕的风景幽静雅致的院落,外人当然无从得知,院子虽不见奢华富贵,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却无不是极品,处处透着隐在的尊贵。

天字一号房设正厅偏厅各一处,相连的厢房四间,尽管苍昊有时一年也来不了一次,此处小院却每日有固定的人精心照料打扫,环境清幽,空气纯净,一花一木都彰显着主人无与伦比的地位,和谢老板无与伦比的用心。

时辰已近子夜,院内却仍旧灯火通明,被南风早早带来安置的两女早已苏醒过来,正伺候着苏末沐浴,偌大的屏风将显得稍大的房间一分为二,顿时呈现出一种温馨宁静之美。

水雾缭绕,氤氲迷蒙,浅浅热气升腾,淡淡花香弥漫,白皙娇嫩的肤色在光晕水雾中若隐若现,,蒙蒙胧胧,愈发显得妖娆动人,好一幅美人沐浴图。

苏末两只手臂搭在浴桶边缘,身体慵懒地向后靠在边上,任由梅韵雪怜两女一个拿着络纱细致地替她擦拭净身,一个力道柔柔地按捏着她肩膀。莫怪男人好色,就是同为女子,性格冷情的苏末,被这两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精心伺候着,也觉身心说不出的舒畅,而舒畅之余,一阵困意袭来,不由微阖双目,似要昏昏欲睡。

“小姐。”梅韵柔婉的嗓音响在耳边,似繁华尘世喧嚣中难得的一抹宁静,苏末嘴角微扬,懒懒应了一声:“嗯。”

因这一抹极浅的笑容,清冷的容颜瞬间柔和开来,少了几分清贵,添了几分柔媚的风情,虽连续几天伺候在马车上,已不止一次见过如此风情面貌的苏末,梅韵仍是不由得怔了一怔,须臾,低低浅浅叹了一声:“小姐真美。”

雪帘没说话,却是十分赞同地点头。

美之一字,已不足以形容苏末的千分之一,容颜即便堪称绝世无双,也毕竟只是一副皮囊,苏末的气质却更胜于容貌,时而高贵出尘,时而清冷无双,时而冷酷无情,时而慵懒魅惑,如此众多看似矛盾却又丝毫不觉突兀的性格面貌,在她身上呈现竟是无比自然协调,那些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

对于自身外貌条件,苏末自是了解,闻言也没多大反应,闭着眼,懒懒道:“刚才的事,怕么?”

梅韵心灵剔透,冰雪聪明,闻其言便知她指的是什么,温婉一笑:“小姐无需为奴婢们担心,那等纨绔男子,奴婢还不放在心上。”

“是啊,若连那种货色的淫贼都惧了,奴婢们可没资格来服侍小姐。”雪帘嘟了嘟嘴,神色间满是娇俏,随即又笑道:“奴婢二人以往一直跟随公子左右的,见过的比那厉害的不知多少,公子从来不放在眼里,那些敢随意调戏我们的登徒子,公子都随我们去处置,即使打个断手断脚,公子也不会怪罪我们。”

“如此说来,你们可是会点武功了?”

梅韵柔声道:“公子曾亲自教导过一段时间,可奴婢天资有限,勉强能自保而已。”

看来,月萧对这两人,的确是甚为看重。

“不过后来,确是…”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梅韵俏颜微白,神色间难掩惧色。

苍昊极少发怒,至少在梅韵见过的几次里,从未见他显过怒色,大多时候他都是一副慵懒含笑的表情,即使是这样,月萧墨离几人也从不敢在他眼前放肆,今日一怒,莫说她们两个小小女子,便是月萧,南云南风,也是一瞬间跪下,噤声不敢言语。

苍昊无形的威慑,苏末当时出门去,并没有亲眼见识到,却是心知肚明,并且再熟悉不过,二十一世纪的苏末,同样是站在权力顶端的王者,不是身份带来的慑服,而是无与伦比的实力造就出来的王者之风,教人臣服,并且根深蒂固地畏惧着。

不同的是,苏末的实力与地位是一次次自鬼门关前徘徊后与死神搏斗了无数次才换回来的,而苍昊——

那个人啊,似乎是个天生的帝王,纵然对他以往的事还知之不详,却总有一种预感,若说这世上还有所谓的天生的巅峰王者,说的便是他了。无需言语,只一个眼神淡淡,便叫世上最骄傲的男儿抛却尊严傲骨,心甘情愿俯身下拜,无需追名逐利,却将天下尽揽在手,什么帝王将相,只怕在他眼里,比不得他身上一件衣服能引得他关注。

那个人啊,清冷淡然,慵懒魅惑,却从骨子里展现出傲然睥睨,虽身处繁俗尘世,却超然独立于世外,擒着漫不经心的淡笑,嘲看世间百态。蚕食天下,从他嘴里说出,竟似比吃饭喝水还要来得简单,并且丝毫不曾上心。

朱色唇瓣微勾,苏末笑得慵魅恣意,为今生得遇如此风华的一个男子,即便失去二十年用生命换来的一切,也,值了。

是的,值了。

值了,呵。

丑时将近,水温渐凉,这厢沐浴完,尚未就寝,那厢临近大厅的内室,同样一个超大的浴桶摆放在屋子中央,桶里的水正冒着蒸蒸热气,两名素衣男子恭立于床榻下首,苍昊负手立于床边,月萧和南云候在身侧,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的谢长亭,苍昊微一抬手,淡声道:“除去他的衣服。”

南云领命上前,动作熟练地褪了谢老板全身衣物,视线触及谢老板颀长结实的身躯上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本无表情的面上突然神色一凝,不由抬头看了自己主人一眼,却见苍昊的视线也正淡淡落在那些伤痕之上,如玉容颜看不出情绪如何,凤眸微眯,眼底幽深一片。

42.第42章 任性的人

上半身五六道伤口都不是很长,却深浅不一,长期行走江湖的南云自然看出,这是各类

机关暗器造成的伤口,虽及时上了药,却显然没有处理稳妥,连最基本的包扎都没有,视线往下,左腿膝关节处亦有一处细小的伤口,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却偏偏肿得厉害,并且开始微微渗出血水。

月萧轻轻地伸手触碰了下,感受到指尖下肌肉急促一颤,不由眉头蹙起:“尚有未取出的暗器,已经嵌进骨头里了。”

苍昊偏首看了南云一眼,淡淡道:“去请末儿过来。”

“是。”南云恭应一声,领命而去。

月萧心下忐忑,知道谢长亭这一关恐怕不容易过,办事不力是小事,内伤外伤兼具,几乎危及性命,在主子面前居然敢一声不吭,不管是坚忍还是逞强,总归主子是怒了,苍昊难得一怒,必得有人要为这怒火付出代价。

两个房间隔得很近,所以南云很快去而复返,当然,苏末也来了。

沐浴完,换上一身飘逸紫绡曳地长裙的苏末,褪去了冷然魅惑,多了一股高贵清纯,看起来完全一个不染人间烟火的暗夜精灵,绝美脱俗,清灵出尘。

一条薄被盖在****的腰际,遮住了女子视线不宜的部位,只露出平坦紧硕却伤痕累累的胸膛和青肿的膝处。

苏末淡淡一扫,便将所有伤口纳入眼底,如画的眉目微扬,眸底星芒闪动,是毫不掩饰的赞服,“如此伤势,跪了一个时辰而面不改色,这份隐忍的功力,只怕所有人望尘莫及。”看得见的外伤便如此严重,看不见的内伤可想而知。

是称赞,但月萧和南云立于一边,却连搭腔都不敢,垂眼望着地面,当作没有听到。

苍昊淡淡一笑,浅声道:“膝关节有暗器,麻烦你了。”

苏末走近床边,大致看了一眼,略略一挑眉,“伤口细小,应该只是银针一类的暗器,无毒,并且也不是伤在要害,完全可以用内力直接逼出来。”

苍昊淡然勾唇:“我知道。不过,任性的人总要吃些苦头才会学乖。”

月萧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末时的情景,想起了她当时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用匕首挖出了肩膀上的暗器,不由心底一凉,无限同情的目光落向床上尚且昏迷中的谢长亭。

对自己都如此狠心的人,对别人,又怎会仁慈到哪里去?

苏末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不过,任性么,这个词真是很难用到谢老板身上,儒雅平和的表情,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打破,平静淡然到感觉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就连受了致命的重伤亦能掩饰得分毫不差,任性?

“青衍回来了没有?”

月萧心下一惊,却听南云恭声禀道:“回来了,正候在院子里,南风和墨离公子也在。”

南风两个时辰前送了两个丫头来这里安置,之后便奉命去传墨离,这里离琅州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也该回来了。

苍昊点了点头,看向苏末,“这里交给你了,取出暗器把他放进热水里,半个时辰之内保持水温不变。”说完,便悠悠然转身出了房门。

半个时辰保持水温不变?苏末好奇地探手试了试浴桶里的热水,不由挑高了眉,手测温度绝对在五十度以上,半个时辰,不知道会不会把谢老板烫成个大红虾。

墨离和南风候在院外已有小半个时辰,青衍则刚回来不久,一回来就默默跪倒在院子里,墨离见到他也只是淡淡一瞥,冰冷的俊颜看不出情绪,却可见几分疲色,显见起码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见到苍昊出来,墨离上前拜倒,“主人。”

“都布置好了?”苍昊负手站立,一身飘逸雪衣尊贵出尘,容颜清冷,如临世谪仙。

“是。”墨离恭声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详细地作了回禀。

苍昊扫了一眼他神色间显而易见的疲惫,淡淡道:“几日没睡了?”

墨离愣了一下,倒是不敢隐瞒,低声道:“三日。”随即又道:“属下还撑得住…这几日正是琅州采茶时节,苏言每年这个时候会偕同夫人登山安排茶民采茶,苏澈已经派兵守住歧岚山各个山脚,而十八那日是苏夫人五十岁寿辰,澜国和南越都开始蠢蠢欲动,苏府周围的戒备也比往常更严,这个时候,属下不敢大意。”

“去休息吧。”苍昊只给了这么淡淡的一句,“睡足三个时辰,辰时来见我。”

这是命令,声音虽淡,墨离却是绝对不敢违抗,“是。”领了命刚要退下,却听苍昊又道:“长亭的房间在哪里你知道,暂时去那里歇着。”

这个院子有四个房间,墨离多年前也曾在这里住过,而谢长亭居住的天字十六号房却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心下不解,然而除了必要的正事,墨离一向沉默寡言,自不会多嘴问为什么,只是恭敬领了命令退下。

三月中的气候已逐渐回暖,但日夜温差大,白日的春光温暖怡人,夜半的月色却依旧寒凉如水,尤其一阵夜风迎面吹来,只觉得浑身肌肤都起了颤,静静跪候一旁的青衍感觉尤甚。

南风从屋里搬来了红木椅,之后便恭敬侍立在侧,苍昊悠然坐下,身体向后靠着椅背,看向青衍的目光漫不经心,显得慵懒而清冷。

青衍曾经是湘北青家最年轻的家主,以二十二岁之龄掌握青家大权,虽有父亲在旁提点,倒也不乏能力卓绝,只是毕竟当时太过年轻,心思完全放在家族之事上,从来不曾想过也完全不会想到年纪比他大上八岁且一直对他爱护有加的大哥会对他心存嫉恨,甚至逼他至死。可他知道,即便面对死亡,他除了不能理解,却也不曾畏惧过,可此时,面对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年轻男子,只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几年前的青衍,从来不知给人下跪是什么感觉,向来只有别人给他跪,他也从来不曾卑微地对别人称呼过“爷”,青家在湘北的权势,就如同如今琅州的苏澈,向来都是别人战战兢兢地称呼他“青爷”,“当家”。而此时,他不但跪在这里,甚至觉得竟是理所当然,除了心底难以控制的丝丝惧意,竟不觉得有丝毫不适。

“爷。”不知道那惧意是因为担忧当家,还是自己本身的原因,想不出便索性不再去想,只恭恭敬敬地汇报自己刚得到的消息,“澜国新封的郡主闺名白婉柔,为太子之义妹,三月前出现在澜国皇室。几年前,因为与澜国有马匹生意的事,小人曾经详细了解过澜国所有官员,并没有白这个姓氏,而一些没有在朝的富贵之家,虽有姓白,却并没有哪位白家有如此大的女儿,年龄相仿的也没有,所以这个白婉柔应该算是来路不明,小人去查了一下,发现她似乎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只是时间紧迫,小人还不能确定她的真实身份,请爷治罪。”

听他说完,苍昊轻笑:“青家家主的能力毕竟是不错的,如此短的时间,能查出这样的消息,并且得出如此接近事实的结论,本王佩服都来不及,又治什么罪?”

青衍闻言一震,垂首道:“小人只是当家手下的伙计,与青家已无甚关系,小人跟随着当家,却护主不力,自当受罚。”

“好一个与青家无甚关系!”苍昊勾唇一笑,冰冷刺骨,“区区一个不自量力的青崖就能逼得你抛却家族重担,弃年迈双亲于不顾,如此没有担当的懦夫,本王倒要好好问问谢长亭,他留在身边究竟是何道理。”

青衍脸色煞白,下意识抬起头:“不关当家的事!”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身体一颤,忙又垂下头,嘴唇动了又动,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幼稚,近三十岁的人了,竟还不如十八岁时的沉稳,这些年当真是优渥的生活过得习惯了,被宠得有点忘乎所以了,所以才轻易中了算计,面临死亡时只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固执地不肯原谅,不愿去想父母亲失去儿子的伤痛,不愿去想他们日复一日地寻找却每次失望而归的凄凉,甚至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仍不肯勇敢去面对。

梧桐镇离湘北近万里的路程,再加上有心刻意的隐瞒,即使以青家的势力,能查到此处,也难如登天。

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一下心神,再开口时,语调里已然多了几分属于青家掌权人特有的沉稳,“青衍没有冒犯爷的意思,只是,当家的对青衍有救命之恩,青衍不愿连累于他。于危急时刻弃了家族父母,可视为不忠不孝,青衍罪责深重,既已跟了当家,便愿意先领了爷的处置,之后,青衍会好好思虑,该何去何从。”

“处置你?”苍昊淡薄勾唇,“你既说了不忠不孝,该处置你的是你的父母,不是本王。若说护主不力,倒也怪不得你,长亭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王清楚他的性子,若不叫他吃足了苦头,他永远学不乖。”

青衍神色明显一怔,以为自己听错,虽然他跟着当家还不到一年,但在他的印象里,谢长亭的性格是绝对的平和稳重,性子好到可以用修心若止水来形容,怎样也没办法把任性二字用到他头上。

有此反应的不止他一人,刚从屋里走出来的苏末也是,她已是第二次从苍昊嘴里听到这个词了,任性。

“看来正如月萧担心的,谢老板这关不容易过了。”走近苍昊身侧,摊开掌心,将一枚细细的银针递给他看了看,朱唇勾起,笑得几分恣意,“这苏澈也还算是个君子,暗器都整得如此光明磊落。”

苍昊修长如玉的手指拈起近两寸长的银针,“若不然,今日便也没有你发挥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