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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昊语气的突变,却让颐修悄悄舒了口气,他低着头,极为乖巧道:“属下知错,请主人赐罚。”

“好说。”苍昊似是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悠然道:“朕的六部尚书刚刚为你赚得了刑杖四十,加上殿前无礼,行事冲动,你觉得该罚多少?”

四十刑杖?颐修脊背一抽,抬起头,小声问道:“主人打算让禁卫军执杖?”

苍昊摇头,笑得好不温柔:“紫衣骑初来乍到,不如就当做送你的见面礼如何?”

颐修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微颤,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说之前还心存侥幸,此时却是已然知道,主子是真正动怒了。

让紫衣骑动手,四十杖不会要了他的命,却能碎了他全身的骨头,更徨论,那恐怖的数字还要无上限地往上叠加,颐修苦笑,这几个家伙,今天算是害死他了。

子聿同样知道,主人真正生了气,那后果,他们没有人承担得起,此时求情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会愈发加重处罚,只是,他轻轻垂下眼,淡漠的眸底思绪复杂,主人,竟真的狠得下心么?

颐修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嗓音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闷,以无比恭谨的姿势道:“属下随主人处置了,罚多少都认。”

苍昊俯视着他,轻声笑道:“觉着心里委屈?”

“属下不敢。”

“不敢,看来是真委屈了。”苍昊笑笑,看着噤声不语的六个年轻男子,淡淡道:“你们六人,先退下吧。”

“皇上,臣还有一个问题…”礼部尚书宇文抬起头,视线甫触及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冷凤眸,便感受到一股来自心底的不可抑制的沉沉颤意,双眼微垂,力持镇定道:“礼部请奏,皇上登基大典何时举行?”

苍昊望着他,淡淡点头:“虽然朕压根没打算举行什么大典,不过看在宇文卿奋力思考的份上,勉强也可以算是一个问题,减去刑杖十下,退下吧。”

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众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圣心难测,圣命不可违,他们今日真正见识到了一个亘古以来从未在史书上出现过的王者,无需雷霆大怒,亦无需刻意制造帝王威严,寥寥数语,已叫他们畏惧如斯,那不是至尊身份和权势带来的惧怕,而是一种发自心底最深处的敬畏,在这样的敬畏面前,似乎一切都变得渺小,甚至最初来到九华殿面君的目的,也已显得无关紧要。

六人之中最小的封源,被颐修看中进而入宫伴在身边时,才十岁,十一年手把手的悉心教导,对颐修一直存着如师如父一般的孺慕之情,此时想到自己六人的冲动,居然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虽圣驾之前不敢再放肆,心里却忍不住极端难受,在领命退下之际,眼神不由瞥向跪在另外一旁沉默不语的颐修,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六个冲动惹祸的家伙退出了殿外,大殿之内顿时更显沉闷,子聿和颐修二人各自垂首不语,完全是一副任由主上发落的恭敬姿态。

“起来吧。”

嗯?颐修以为自己听错,不由抬起头,看向自己家主子,对上苍昊一双清清冷冷的凤眸,和眸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微微一怔。

见二人身体未动,苍昊淡淡挑眉,“本王的话,你们听不明白?”

就是听得太明白了,颐修暗想,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默默站起身,颐修尚不敢随意开口,只是静静站着,子聿一向话也不多,此时不知主人是何意,更不敢企图探知,是以也保持沉默。

苍昊缓缓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擒住颐修右腕,指尖搭上他的脉门,稍稍沉吟了一下,微叹道:“本王知道,这些年确是委屈你了,待在深宫,不但失了自由,身体还要****受毒素侵蚀,难得你没有一句怨言,本王心里,却总是觉得有所亏欠的。”

颐修脸色微变,一向于人前展露的俊朗笑意已消失不见,他看着自家主人绝世出尘的姿容,轻轻垂首,道:“主子言重了,属下虽处在深宫,但宫里并没有人能控制属下的自由,宫里宫外颐修来去自如。至于慕容清那老妖婆时常下在汤药里的毒,有碧月配制的解药,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伤。”说到这里,似乎是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微微勾了勾嘴角,低声道:“况且,主子必然知道,颐修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若教主人心存亏欠,颐修百死莫赎。”

134.第134章 值得信任

“本王的想法与你是否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关系。”苍昊沉吟了一下,放开他的手,“是药三分毒,毒药解药反复抗衡使用,十一年积存下来,对身体造成的戕害不容小视。”

“属下还以为,最大的成效就是身体已经百毒不侵了。”颐修小声嘀咕。

百毒不侵?子聿抿抿唇角,不发一言。

“一段时间没见,聿倒是愈发沉默了。”苍昊负手站在二人面前,紫色袍服映在二人眼底,带着一贯高不可攀的凛然尊贵,似是昊昊苍天之上那一抹神秘莫测的云彩,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今日,本王想听听你们二人的心里话。”

心里话?子聿微微一怔,轻轻垂下眼,表情一贯的淡然,微敛的眼底思绪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颐修搔搔墨黑的鬓发,颇有些难为情:“我们挺想念主人的,主子在外面时间太久,纵使间或有消息传来,知道主子平安,也难免时常担忧。”

想起这些年与慕容家周旋算计,虽说游刃有余,却总担忧在主子回来之时他们没把一切做好。颐修知道,这些年,对他和子聿来说,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他负责培养新血,以取代慕容家倾覆之后的残存势力,而子聿,自进入羽林军第一天开始,就不曾有一日松懈,凭着过人的武艺和胆识坐上禁军统领的位置,继而收服羽林十万将士,他的威信,即便是长期归慕容霆调遣的虎贲军,亦深深慑服,其中固然不乏因凤王的关系和身为皇上的颐修特意赏识重用,自己本事超强才是最大因素。

一个扮演身体病弱被牢牢牵制住的庸懦君王,一个是只忠于皇帝私下里却属于凤王势力的禁军统领,两人合作无间,任是慕容霆和慕容清兄妹二人老奸巨猾,也始终没有看出破绽。

子聿常说,即便是做戏,也要做得逼真。

低笑了一声,苍昊道:“想念本王?本王怎么听说有人夜夜醉宿青楼,倒是享尽了美人恩。”

颐修脸上一臊,笑道:“主子可冤枉属下了,夜夜醉宿青楼,为的是查探那老妖婆的底细,可不是属下贪恋美色。”说到这里,不由抬起头,小心翼翼道:“关于凤王,主子打算如何处置?”

苍昊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如何处置你不必操心,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已。”

无关紧要的外人…纵然知道不该,颐修仍是忍不住低声道:“若有机会,主子会让他凌驾于我们之上吗?”

子聿闻此问题,蹙起眉,眼含责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凤王之事他们不便多言,主子面前,这么问,简直太过放肆。

苍昊负手转身,往西暖阁的方向走去,示意二人跟随,淡淡道:“你讨厌有人凌驾于你之上?”

这个问题太过深意,子聿心下微沉,不敢去揣摩这话里的意思。颐修跟在苍昊身后,回道:“也不是,只是,若与凤王共处,总是难免心里存着矛盾的疙瘩。”

虽十一年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对于那个曾称呼他“父皇”的男子,颐修并不讨厌,相反的,甚至有几分敬佩。只是,敬佩不能改变他是慕容清儿子的事实,也改变不了他得知自己母后死讯之后将会产生的仇恨,甚至,更改不了他身上流淌着的代表着耻辱和肮脏的血统。

“那长亭呢?”

嗯?颐修怔愣了一下,不明白话题与谢长亭有何关联。

苍昊语气淡然道:“本王命长亭居丞相一职,你二人心里若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本王会细细斟酌。”

子聿一直沉默不语,此时闻言,主动开口道:“主人识人的眼光一向精准,我们与谢公子并不熟,不过,料想十一年前就已成名于江湖的少年,出众之处应该不单单只是武功。子聿斗胆,敢问主人,谢公子来自何处?”

或者应该问一句,那样不平凡的男子,会不会于日后做出什么不利于主人的举动。

御书房和九华殿的西暖阁是颐修假扮皇帝期间最常待的两处,因为身体虚弱,平常用膳已很多年没有注重帝王排场,每餐几个小菜而已,间或一些汤药陪伴,膳食的质量往往还不如不受宠的皇子们来得精致奢华。当然,这些只是外人眼中的皇帝待遇而已。

西暖阁布置得简单大气,和御书房大致相似,一排藏书架,靠墙处一张床榻,暖阁中央摆放着一副低矮的金丝楠木书桌,只有一张铺着软垫的雕花大椅,对这里的一切摆设,颐修再熟悉不过。

从巨大的藏书架上抽出一本比成年男子手掌略微宽厚的白皮书,苍昊大致翻了几下,走到中间的书桌旁坐下,桌上有现成的笔墨纸砚,苍昊随手取过一张,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子聿和颐修站在一旁静静等候,也没敢去看主子写的是什么。

不过,那本白皮书,说实话,虽然一直都放在架子上,颐修却从未翻过一次,所以理所当然也不知道那是一本什么书。

“长亭不是苍月国的人。”苍昊清雅的声音突然想起,颐修愣了一下,看着头也没抬的主子,想起他是在回答子聿刚才的问题。

苍昊放下手里的狼毫,身子往后一靠,抬眼淡淡看着二人,“他出生皇族,自小聪慧,说天赋异禀亦不为过,武功文采皆是上品,是以性子难免傲了些。十一年前在江湖上惊鸿一现,正处少年叛逆时期,欲挑战各国高手,那时正巧本王在南越灭了连南飞全府,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居然查出是本王所为,后来一度寻衅,欲与本王分个高下。”

听苍昊一番简单叙述,颐修不由想起了自己相似的经历,暗暗乍舌,不用想也知道那心高气傲的谢公子遇到主子肯定惨败,否则今日又怎会有一个谢丞相在此?

子聿却是在深思,九国之中,似乎并没有姓谢的皇族…

“不必去想,他踏入江湖随的是母姓。”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苍昊淡淡道,“出生皇族又是文武双全,甚至,十二岁时一番简简单单的治国言论惊艳了他的父皇,就此被定位下一任皇位继承人,如此人物,不知是否有资格堪任丞相一职?”

苍昊简单的一番话,已说明了他对谢长亭是极为看重的,子聿沉默了一下,须臾,缓缓道:“别国的储君,屈就苍月丞相,子聿心底不安。”

苍昊淡笑:“怎么,担心他存着不良心思?”

颐修道:“主子,事关江山社稷,不得不防。”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本王全心信任,毫无疑问,就是他了,”苍昊语气淡淡,“本王信他,毫无保留。你二人不妨记着,若有一日,谢长亭背叛本王,那必定是本王老迈昏庸无道之时。”

老迈?昏庸?无道?

颐修嘴角一抽,怎么也无法想象那种画面,他家主子天人之姿,真难想象老迈昏庸是一副什么画面。

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谢长亭说不准也已作古,哪里还会存着背叛一说?由此可见,主子对他当真是深信不疑了。

只是,颐修眉头微微一蹙,看着他家主人,幽怨地道:“难道我们都不值得主子信任?”

子聿眉眼微动,虽没说什么,那细微的表情却显示,对苍昊的那句话,显然也是极为在意。

苍昊淡淡一笑:“你们想听到什么答案?”

颐修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主子在他二人面前淡言信任谢长亭,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信任,否则,主子又怎会屑于给他们解释?

拿起字迹已经干涸的宣纸递给子聿,苍昊淡淡道:“照着这个方子,让太医院配药,每日两副,早晚各一次,看着他喝下去。”

原来是给颐修写调理身体的方子,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子聿接过,主子的笔锋清雅中隐藏锋锐,苍劲有力更甚以往,子聿只看着,便觉得有一种久违的亲切之感。

颐修不解,为何他调养身体的方子要让子聿保管,不过,想了想也就不再多想,目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他面对。

期期艾艾地看着苍昊,颐修有些迟疑:“那个…主子,那四十杖,还罚么?”

苍昊挑眉:“朕的礼部尚书,刚刚为你免去了十杖。”

颐修苦着脸,“算上他们驾前无礼,比四十杖只会多不会少。”

想到未来半个月要躺在床上度过,颐修想杀了那几个家伙的心都有了。

“本王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苍昊勾唇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白皮书,“待在这里逾十年,此本医书居然没有翻过一次,本王倒是真心服你了。拿回去,抄写四十遍,就当替代那四十刑杖了。”

四十遍?颐修吓了一跳,顿时头痛起来,“主子,这本书足足有四百页之多,四十遍得抄到什么时候?主子想废了我的手?”

“不至于。”苍昊漫应了一声,“作为朝廷重臣,那几个家伙的身体显然是太弱了,聿,有空的时候把他们放到禁卫军一起,磨练磨练。”

135.第135章 虚虚实实

子聿点头,应了声“是”,沉默了片刻,道:“主人,之前查抄慕容府和相关官员的府邸,共得黄金八十七万两,白银九百八十万两,其他玉器珍奇无数,若全部折换成现银,大概还会多出两百万两。这笔银子,主人是打算全部收入国库,还是另有打算?”

苍昊挑了挑眉,淡笑道:“胃口不小,慕容霆这些年倒当真过足了权臣的瘾了。”

颐修干笑:“要不怎么说国库没钱呢,都入了他们腰包了。”

权臣当道,若不贪,又怎么能控制住那些利欲熏心的手下人?以权势镇压,以金钱收买,一向是权臣的唯一手段。不过还好,一番血洗,抄家灭族,釜底抽薪,否则,这吞下去的钱可很难再吐出来。

贪了朝廷的银子,手下将士却靠商人养着,甚至不得不因此被对手挚肘,这慕容霆号称权倾朝野,实际上,只是一介莽夫而已。

即使没有主人,凤王坐上了至尊之座,上有皇后跋扈,下有外戚专权,这皇帝,当得也不会自在。

“养兵。”苍昊淡淡开口,并没有充裕国库的打算,“拨出其中五万两给琅州苏澈送过去,另外再从中划出一部分用于修建你们各自的府邸,就建在玄武街道两旁吧。其他的,全部充作军饷,明年开春,帝都除了羽林、虎贲两军和九门提督辖下的十万兵马,须再多出三十万精兵,聿,你和兵部商讨着处理。”

颐修道:“主子,拨给琅州五万两,白银?”

苍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黄金。”

颐修惊叫:“主子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他们曾经是叛臣!”

子聿眉头一皱,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能闭嘴吗?”

刚刚惹怒了主子,抄书四十遍代替杖责他是嫌罚得太轻了?

颐修撇撇嘴,暗自嘀咕:“本来就是,若不是主子亲自走了一趟琅州,他们现在还依然是叛臣呢。”

就算现在归服了又怎样?没灭他九族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苍昊似乎不以为意,温柔笑道:“这笔钱不是给苏澈,是让他用于黔州的城池修筑,本王如此解释,修,你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

颐修脖子一缩,小声道:“没、没有了。”

子聿道:“主人,养兵并不需要如此之多,主子刚回来,官员选拔,士子会考接踵而至,还有主人的即位大典,摄政女王的分封大典,朝廷正在用钱之际,这些银子,可分出一半放入国库。”

苍昊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官员选拔,士子科考依照惯例即可,对国库够不成压力,至于即位大典,聿,方才当着朕的礼部尚书,本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需要。本王不觉得举行一个耗时耗力耗费金钱并且已经迟了十一年的大典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子聿神色微变,垂下眼,稍稍沉默了一下,低声道:“登基大典若不举行,天下会有多少人不识主人?”

苍昊道:“无关紧要之人,不必识得本王。”

子聿闻言眉头微动,眸中闪过沉沉思绪,嘴角抿起,虽没再多说,心里却显然并不赞同。

说到登基大典,颐修却突然想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转头看看子聿,又把目光转到自家主子身上,表情颇为纠结:“那个,主子,史书可能也需要做出一番修正。”

苍昊即位,取昊天殿中一个字为帝号,称昊帝。纵观历史,从没有哪个皇帝会以自己名字中的一个字来做年号,为避皇帝忌,同音不同字的都不可以。苍昊虽随口淡言,并不十分在意,可帝王年号,将会成为史官每日笔下必书的文字,即使只是文字,出现了帝王的名字,也等同于冒犯天威,当时却是把他们所有人结结实实吓到了。

然而,苍昊的话,即使只是随口一说,也断然不会容别人反驳,年号之事就此定下。

今年是明帝二十一年,史书上如此记载。苍昊入主九华殿,按祖制,次年方可称昊帝元年,可事实上,明帝早在十一年前就翘辫子了,苍昊也是在十一年前就即了位,这一年正确来讲,该是昊帝十一年。

若要追改这十一年的历史,虽然可能会颇费一番功夫,但毕竟也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难在,如何向天下人解释这前后始末?

苍昊淡声道:“不必修改。”

“主子…”颐修眉头一蹙。

苍昊靠在椅背上,轻敲着手指,淡淡道:“本王这十一年虽掌控着朝廷,倒也并不曾真正理过朝政,明帝不在了,不是还有你么。虽是演戏,倒也名副其实坐了十一年銮殿。”

子聿闻言脸色一变,颐修此番才是真正吓到了,脸色迅速转为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嗓音轻颤:“主子…”

苍昊轻轻蹙眉:“那么大反应做什么?说不得?”

颐修心里一跳,脸色几番变化,良久,才反应过来苍昊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情绪平复下来,他才赫然想起,苍昊从来不避忌此类话题,即使前几天刚一见面他玩笑似的自称“朕”,主子也不曾介意,此时自己又是吃错了什么药?

吁了口气,颐修站起身,苦笑道:“属下演了十一戏,主子却要把这十一年的戏份记载在史书上,主子这皇帝当的,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登基大典不需要,皇帝年号不在意,甚至是一切祖制规矩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帝王,当真是史上难寻。

可偏偏,他站立的高度,却是史上任何一位帝王都无法企及的,离巅峰还差不到一步。

行走天下十一年,霁月山庄名下产业遍布九国,控制着各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因此,关于用钱事宜,苍昊从不操心。

“银子本王不缺,国库有没有并不要紧,十个月的时间,养精兵三十万不是很容易,这笔钱由你们自由支配,本王不想管。但是,”说到这里,苍昊敛着眸子,神色微冷:“聿,以后别再在本王面前提起此类教本王不喜的话题,否则,后果你知道。”

这些手下的心思,有几个能瞒得住苍昊?无非想借由各种方式让天下人都知道,苍月的主人是苍昊,天下人皆需怀敬仰之心。

然而,关于这些虚名,苍昊却是最不耐烦,天下人与他何干?

子聿一震,垂下眼睑,轻轻应道:“是,聿记下了。”

颐修道:“主人,为什么一定要在皇城街道上建造府邸,我们就住在宫里不好么?”

“本王没说不让你住。”苍昊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新建府邸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现在动工,至少也要一两年,宫里殿宇无数,你们愿意住,可以一直住下去,若日后娶妻生子,难不成还赖在这里不走?”

娶妻生子?颐修嘴角一抽,压根没想过这事。

“若没有其他事了,就退下吧。颐修,三天之后,本王检查你的抄书。”

三天?颐修顿时脸色一苦。

子聿道:“主人,安王还关在天牢,主人打算如何处置?”

苍昊道:“龙焰也在?”

“是。”子聿道,“龙焰精通邪门歪道,怕天牢狱卒困不住他,是以两人分开囚禁,龙焰并不知道安王被关在何处,这些天一直试图打探到消息,救不出安王,他自己不会独自逃走。”

“既然俩人感情好,就赐做一对同命鸳鸯吧。”对于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苍昊不想过多理会,随口决定了两人生死。

邪门歪道,遇上苍昊培养出来的禁军统领子聿,再多的邪门歪道也是枉然。

“处理了二人,放出消息,苍月安王与南越三皇子贺翎相互勾结,迫害皇族公主,朕今日赐与二人死罪,改日会找贺翎清算这笔账。”苍昊站起身,淡淡道:“墨离居哪座宫殿?”

颐修虽不解,却很快答道:“离轩宫。”

“离此不远。”苍昊点点头,“本王许久没和你们一起用膳了,传令御膳房,今晚在离轩宫摆宴,叫上长亭,月萧,十四,还有末儿和碧月,大家聚聚。”

颐修忍不住扬起嘴角,子聿眸底亦是升起淡淡暖意,两人躬身,齐声应道:“是”。

“主人。”南风禀报的声音在门外传来,“绵州八百里加急,与南越一战,苍月十万将士惨败,损失两万之多。”

子聿眉头微皱,与颐修对望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他们的主人,苍昊却是什么也没说,漫步走了出去。

“主人。”南风走过来,一件淡紫貂皮披风系上苍昊肩头,“天色不大好,起风了。”

“舒河传来的消息?”

“是,绵州失守,剩下的不足八万人,溃败之下已退至凤凰山。”虽是八百里加急,南风面上却并无紧张之色,声音沉着冷静,甚至隐隐的带着点笑意,“信中最后附上了一句话——属下快要闷得发霉了,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主子?”

想到那个嚣张狂肆到了极点的家伙,苍昊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传本王谕令,命舒河接手绵州军权,南越一战,就交给他了,若不赢得光彩漂亮些,这辈子就无需再见到本王了。”

南风笑道:“是,属下这就命人传旨。”

136.第136章 宫廷御膳(一)

自古帝王膳食奢华,花样繁多,为一饱口腹之欲,往往凭借至高无上的地位和随心所欲的权力,搜罗四方名厨,聚敛天下菜色,形成豪奢精致的传统宫廷御膳。

独掌大权这么多年的慕容霆,每次进宫与皇后商谈要事之后,大多时候都会留在栖凤宫里用晚膳,而他们所食用的膳食标准,几乎已与帝王无异。

当时有两个中年太监总管领着手下几十名太监和宫女专门负责伺候宫里这两位把持着朝政的兄妹,就连皇上都没有如此待遇,却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这二人会落到如此凄惨之地,在慕容皇后被处死的第二天,那二人惊吓过度,一直战战兢兢地待在御膳房打下手,至今没敢露面。

离轩宫坐在离九华殿北面不到三里地的距离,现为墨离居所,与谢长亭居住的临华殿,子聿居住的云台殿,颐修居住的广阳殿都属于北宫,而南宫空着的诸多殿宇,则由紫衣骑暂时分配居住。

南北两宫距离九华殿很近,而月萧,则住在比邻未央宫的筱月殿,那里曾是他和月贵妃的居所,距离九华殿有些远,却距离苏末很近。

酋时时分,众人齐聚离轩宫,墨离的伤势在精心调养之下,虽时日尚短,倒也渐渐好转,从内殿走出来时,月萧,子聿,颐修,谢长亭都已到齐,苍昊下令今晚在此用膳,可没人敢迟到让他们的主人等。

苍昊和苏末还没到,气氛,似乎有些诡异。

常年一身墨袍,墨离与子聿若站在一起,说不出谁更有气势一些,墨离少言,神色接近于冰冷,情绪显少外露,而子聿,同样寡言,眉宇间却是冷峻锋锐,多了一些凌厉之气。

谢长亭自从与苍昊来了帝都,似乎真如他所承诺过的那样“改了任性的毛病”,平和的性子虽然依旧,偶尔倒是会扬扬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往日的狂傲在久违之后,似乎也有了逐渐冒出头的趋势。

就比如现在,大家齐聚一堂,温润的月萧和自来熟的颐修很快打成一片,聊得颇为投机,子聿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谢长亭兀自端坐在桌子旁饮茶,那种平和的姿态似乎没有一点棱角,却偏偏让人觉得不可触碰。

“若我们三人联手,你有取胜的可能吗?”

墨离尚未说话,那边本与月萧聊得愉快的颐修突然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谢长亭,如此问着。

亲眼见过谢长亭一招之下的威力,颐修知道此人武功不俗,是以并不会存轻慢之心。

谢长亭缓缓啜了一口茶水,抬起头,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视线掠过墨离和子聿,轻轻勾唇,“看在主人的面子上,谢某可以让你们每人三招。”

月萧的武功勉强只能自保,自然不在计算的范围之内。

对于这红果果的低看,甚至是毫不掩饰没把他们看在眼里的态度,颐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不由一阵语塞,脸色更是一阵青白。

但凡练武之人,纵使没有争强好胜之心,谁又愿意如此被人看不起?

简简单单一句话,同时激怒了颐修,子聿和墨离。

当然,墨离与谢长亭在梧桐镇相识,曾亲眼见过他的本事,知他所言并非纯粹狂傲自负,但那一句“让你们每人三招”仍是教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子聿性子向来冷峻沉稳,最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此时闻言,目光也不由沉沉看向谢长亭。

谢长亭对他们异样的视线竟似毫未察觉,依旧神情优雅的喝茶,仿佛那是人间极品。

“待墨离伤势痊愈,你们若想挑战,谢某随时奉陪,此时动手,即便谢某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一人对付三人,却说,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月萧顿时无语,再一次领教了谢长亭得罪人不偿命的超强本事,怪不得主子见一次往死里罚一次,这样的性子,一般的惩罚怕是他都不放在眼里。

真想不明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墨离受伤了,不是还有本姑娘么,谢长亭,我们较量一番如何?”人未到声先至,清冷如珍珠落玉盘的嗓音带着几分恣意,几分慵懒,和与他们主人如出一辙的那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除了他们的女主子苏末,还会有谁?

伴在苏末之后走进来的,是一身雪衣风华笑意盈盈的苍昊,和一身粉色轻纱裙装身姿妙曼的碧月。

几人上前行礼,谢长亭亦是站了起来,苍昊笑道:“免了。长亭,末儿心心念念就是有机会与你比试一场,今日倒好,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了。”

谢长亭道:“末主子若真想比,长亭必然是会奉陪的。”

此话正中苏末下怀,她道:“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如何?”

谢长亭扬了下唇角,道:“主人同意即可。”

苏末当即偏首看了苍昊一眼,勾唇笑道:“如果你不同意,最好给一个让本姑娘信服的理由。”

“理由么,自然是有的,本王饿了。”苍昊轻轻浅浅开口,带着些许纵容的笑意,见苏末星眸微眯,不由笑意更浓,“去吧,半个时辰,分不出胜负就赶不上晚膳了,到时别说本王虐待你。”

半个时辰?她向来喜欢速战速决。苏末冷哼一声,率先转身走了出去,谢长亭躬身行了个礼,才不疾不徐地迈步跟了上去,一袭玄色长衫带着斯文温雅的宁静,划过众人眼底,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苍昊看了几人一眼,在大殿首座上坐了下来,淡淡道:“月萧,可以命人传膳了。”

子聿,墨离垂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颐修神色却是隐含几分期待,颇有些欲出去一观战况的意思。苍昊今日似乎心情很好,对所有人都特别纵容,见他神色,淡声道:“想去就去,别不长眼被伤到就好。”

颐修看着子聿和墨离,“一起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子聿皱眉,脸色冷峻:“自己去。”

墨离迳自沉默,显然也是拒绝。

月萧传令下去,两名中年太监战战兢兢地进来在大殿上方首座之下摆好了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坐南朝北,是至尊之位。其下,东西方向是两张陪桌,按照宫里规矩,这是后妃或者朝臣该坐的位置,随后跟进来的年轻小太监们陆陆续续端上了各色精致的冷菜,放置于主桌上的清一色是金盘金碗金筷,放在东西面桌上的,则是黄地绿龙盘碗,和银筷子。

苍昊不动声色地看着,嘴角隐隐的笑容已消失不见,站在下首的月萧,看着主桌上满眼的金光闪闪,不由脸色微变,子聿和墨离看着还在源源不断摆上桌子的菜品,再瞥见自家主子若有所思的表情,亦是脸色沉沉,心下微凉,一语不敢发。

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两名中年太监总管恭敬地跪地伏首,小声请皇上就坐,大气不敢喘上一下,上完手中膳食的年轻太监亦是规规矩矩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