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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留,还是…

苍昊转过身来,注视着他再恭敬不过的姿态,和始终温顺平和的眉眼,淡淡道:“长亭能问出这句话,本王觉得,五十脊杖委实过少,或许,再一次打断你全身的骨头,你才能不再杞人忧天,尽思虑一些愚蠢无聊之事。”

愚蠢无聊…从来不曾有人把这四个绝对称不上是赞美的字眼用在谢长亭身上,即使只是在心里想想都会觉得荒谬,可如今,这四个字从苍昊嘴里说出来,竟是带着如此理所当然的意味,甚至…

谢长亭怔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可不就是愚蠢无聊么,主人这句四字评价…委实太贴切了。

“长亭的确是该打,若说关心则乱,想必主人会更乐意直接下令把长亭拖下去杖毙。”

关心则乱,这个理由说出来,不止苍昊觉得他皮痒,或许他自己都会觉得可笑,甚至不可原谅。

苍昊的骄傲,又岂屑于通过那样的方式达到稳固皇权的目的,他要除掉谁,必定是真心厌恶,绝不会因为别的原因。

而有谢长亭在的一天,最起码,东璃皇室不会成为苍昊厌恶的皇族。

苍昊冷哼一声,“你倒是很了解本王。”

“长亭不敢。”

苍昊转身步下凉亭台阶,“走吧,去马场看看末儿这段时间的成果如何。”

没有鸾轿,也没有使用轻功,二人步履悠闲地一路从宫内走到宫外,穿过几重宫门,达到皇宫北面玄武门时,已经过了正午时分。

从玄武门到马场还有十几里地,苍昊淡笑:“此处空阔,比试一下轻功如何?”

谢长亭暖暖一笑:“虽然结果已经知晓,不过,长亭还是觉得荣幸。”说罢,身形一展,已率先疾驰而去,只瞬间已不见了踪影。

这明显耍赖的意图,放在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会是谢长亭的作风。不过,在输了无数次挑战之后,相较于公平二字,他的兴趣似乎已经更偏向于如何去探索苍昊的极限。

北郊马场地域辽阔,饲养良驹千匹,性子烈,脚程快,一直以来被苍月皇室视作不容侵犯之禁地,除了皇室宗亲,外人一概不得随意进入,守卫自是森严。

武将爱马,自从前任明帝失势,真正掌管这座马场的,是凤王。任何人,包括慕容尘在内,若想进入马场都必须出示凤王手谕,两年前,凤王二十六岁生辰时,慕容霆特意命人从饲养战马的圣地黔国花高价购进了数十匹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了自己的外甥,然而,凤王虽拥有这座价值连城的马场,真正进入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苍凤栖与十四之间手足感情并不是很深厚,皇家本来就难有真情,不过,凤王性子虽冷傲,却从来不会刻意去为难兄弟姐妹,何况对于性格大大咧咧热情开朗的十四弟,凤王或许打心里是喜爱的,从十四过完十六岁生辰打算离宫之际,凤王送了他一块自由进出马场的令牌这一点上倒是可以看得出来。

守卫马场的是凤王殿下的亲信将士,曾经,除了凤王本人,他们不听从任何人的号令,没有凤王的令牌,任何人休想靠近马场半步。而这半个月以来,十四与苏末却显然成了这里的常客。

一望无际的场地上,赫然入目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风景,充满宁静不染尘埃的干净气息,似是隔绝了满世尘嚣,独自与大自然为伴。

两匹矫健的骏马一白一黑,以飓风之速自远处小山坡上疾驰而下,两匹马乍一看之下,速度相当,几乎不分轩轾,转瞬间已奔到了数十丈之外,那速度太快了,几乎没有人能在那样急速奔驰的情况下还能有足够好的眼力去分辨究竟哪匹马更胜一筹。

白马之上,是身着一身宝蓝色战袍的十四,黑马马背上,则毋庸置疑,是一身黑色皮衣皮裤扎着马尾的苏末。

御风而行,那充斥在身体各处的快感简直无法言喻,苏末真真感觉到了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比飙车还要来得强烈的刺激感。

无怪乎人曰宝马赠英雄,天下豪杰君子,哪个不爱马?

占地辽阔的马场,给了苏末和十四二人足够奔腾的空间,掌握了技巧,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在这没有丝毫障碍物的马场上随风而行,而不用有丝毫顾忌。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似乎出现了意外。两匹极通灵性的宝马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猛烈抬起前蹄,发出尖锐的嘶叫,毫无准备的苏末和十四那瞬间险些因没抓住缰绳而跌下马,好在两人反应极快,刹那间稳稳抓住了缰绳,身子前倾,双脚牢牢勾住马腹,及时控制住了发狂的马匹,才没使自己摔个手断脚残。

被安抚下来的宝马虽然仍在奔跑,却似乎感知到了危险,速度显然渐渐慢了下来,十四与苏末对望了一眼,暗自戒备起来。

前方再过十多丈,又是一个低矮的山丘土坡,马匹还没行至,苏末已微微眯起一双泛着怒光的星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或许,该说是瞪着前面土坡上像是凭空出现的两人。

“九哥…和谢丞相?”十四惊讶出声,与苏末两人同时勒马站定。

前方,一袭白衣的苍昊负手于身后,淡淡看着两人因刚才一刹那的意外而稍显狼狈的神态,不言不动,眼神沉静,他的身边,站着表情淡然同样沉默的谢长亭。

“九哥怎么突然来马场了?”虽疑惑不解,不过,面对苍昊,十四可没有胆子继续待在马上,一个翻身就干脆利落地下了马。

苏末却显然没那么好的脾气,无故受惊,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眼前这两人所为,她的第六感却告诉她,此事必与苍昊和谢长亭脱不了关系。

神色微冷,身体自马上一跃而起,带着轻盈却犀利的气息,直扑前方而去。

苍昊站着未动,凤眸静静凝聚在她身上,眸底一闪而逝的笑意,带着些许看好戏似的意味。

苏末的速度够快,她勒马的地方距离苍昊只有不到百米,若在平日,依照她此时的速度,只需短短几秒的时间就可与他近距离接触。

然而此时,有些不对劲,苏末身形猛然顿住,皱眉环视四周,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场地,没有什么特殊异样之处,但是很奇怪,明明看着很近的距离,她却似乎根本触及不到。无论她速度多快,与苍昊之间,似乎永远是那百米之遥。

十四显然也被这怪异的情况搞得愣住了,有些摸不着头脑。静了片刻,想到刚才马匹受惊的现象,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就是阵法的奥妙所在?”苏末显然也不是愚人,想通了问题出在哪里,不由瞬间怒气全消。

双臂环上胸前,漫不经心地撩撩眼皮,苏末懒洋洋道:“谢长亭,刚才本姑娘若一个失手栽下马,此时只怕不死也半残不废了,你知不知罪?”

马匹受惊,是因为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还是因为被两人身上的气势所震慑?

谢长亭淡淡道:“以末主子的身手,不大可能会栽在区区一匹马身上。”

苏末闻言冷哼:“若有万一呢?”

“长亭贱命一条,烹煮煎炸随意,就当给末主子泄恨了。”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调,仿佛要被苏末烹煮煎炸的不是自己,而是区区一条鱼。

十四瞬间愕然呆住,甚至有些被吓到。只是,也不知是被烹煮煎炸四个字吓到,还是因为这句话出自谢长亭嘴里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更甚者,他说这句话的对象是苏末。

说句实话,此时他的心里,已经隐隐开始佩服谢长亭了,因为,实在太不怕死。

苏末勾唇凉凉一笑,没再继续耍嘴皮子,反而微微抬了下下巴,“这是打算考一考本姑娘?”

“末儿,这只是个简单的障眼法,若以此考你,太侮辱你了。”苍昊含笑走下土坡,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转瞬间已悠然走到了苏末面前,似乎刚才那奇怪的情景只是苏末和十四的错觉。

轻松悠闲的神态,只恨得苏末暗自咬牙。

“骑马学得挺快,这破阵,怎么就没见丝毫长进?”

苏末挑眉:“天生资质驽钝,让你见笑了。不过,你以为当真人人都似你这般,无所不能?”

又是无所不能…苍昊叹了口气:“末儿,本王不是神,这语气真酸得让本王打寒颤。”

十四“扑哧”笑出声,“原来九嫂嫂也有被难住的时候,不精通奇门遁甲并不丢人,九嫂嫂不必觉得难为情。毕竟这世上,可是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似九哥这般的不是神却看起来比神更厉害的…嗯,皇帝。”

“十四,你哪只本姑娘难为情了?”

161.第161章 风水宝地

“十四,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难为情了?”

十四嘿嘿一笑,不敢再做声。

“这里太安静了。”谢长亭环顾四周,突然出声。

放眼望去,数十里之内,居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以喧闹的马场而言,太不正常了。

十四解释道:“这北郊马场分为两个部分,这里是最北区,离此五十几外的南区才是宝马饲养之地,所有饲养马匹和护卫马场的人也都住在那附近,这北区,是专供皇族子弟赛马之地,自从大皇兄领兵驻扎在沧州,这里一般就没有人来了。”

“从这里到南区,中途有守卫吗?”

“有的。”十四转头指着他和苏末来时的方向,“往前走过大约十多里,那里的守卫尤为森严,没有令牌,外人绝不容易混进马场。”

“令牌?”谢长亭神色平和地看向十四,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既是皇家马场,其主子只有皇帝一人,难不成,那些守卫马场的护卫,至今不知御座上换了主人?”

“这…”十四神色一变,不由自主看了苍昊一眼,飞快收回视线,撩袍跪倒,低头嗫喏道:“臣知罪,大皇兄已经两年没有踏进马场一步了,只是守卫马场的,还是以前那些亲信将士,遵循的,也依旧是以前的规矩,是臣疏忽,稍候会传令下去。”

苍昊看了谢长亭一眼,焉能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见他垂眼敛眸,神色如常,苍昊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问十四,道:“马场的守卫有多少人?”

“正三品云麾将军一人,其下五品游骑将军两人,六品昭武校尉、副尉各三人,七品翎麾校尉、副尉各三人,以此类推,普通士兵则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苏末道:“又不专门负责饲养战马,只是一个供皇族享乐之地而已,派有这么多人守卫,简直浪费资源。”

“这片地域辽阔清净,水草资源丰富,完全适合作为战马饲养之地。”谢长亭举目望去,北方是一望无际的苍葱翠绿,蓬勃生机,远远看去,俨然一个放马牧羊的大草原。

苏末若有所思:“黔国现在虽然归苏澈管辖,但他本事再大,以一人一军之力,只怕也难抵几国联手,届时马场若保不住,就不只是损失惨重这么简单了。”

“几国联手?”十四抬起头看着她,显然疑惑不解,“九嫂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苍昊淡淡俯视了他一眼,道:“起来吧。”

“十四也有十八岁了,”苏末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看着苍昊接着道:“再多两年就是个成年男子了。”

十四站起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今年十八岁,然后再过两年二十,行了弱冠礼就成年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末儿看来也颇有为将的潜质。”苍昊笑道,“本王让舒河半月之内攻下南越,南越灭国之日,就是其他几国争相结盟之时,要装备各国精良的军队,必须要有足够的战马,届时,他们自然会联手打黔国的主意,苏澈守城,一人一军之力,抵挡几国联手,只怕是以卵击石。”

而苏末以一介女流之身,甚至对各国情势并不熟悉,能想到这一层,已属难得。

苏末不解:“你为何不等黔国护国城池完工之时,再行灭掉南越?”这样,面对几国联手,苏澈也会多一些胜算。

苍昊淡淡一笑,负手转身:“几国结盟之事,根本不可能会发生,黔国半年之内安全无虞。”

“你确定?”苏末挑眉,待得到他肯定的点头之后,便也不再问了,这人心里重重沟壑,兴许也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释得完的。

缓缓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行,苏末道:“马场之事,你待如何处置?”她没忽略刚才谢长亭话里的意思。

“处置什么?这是苍凤栖送给十四的生辰礼物,以后这里就归十四所有了。”苍昊淡淡一笑,却说出了教人意外而去震惊的话。

“什么?”十四愕然,“九哥,大皇兄只是送给我一面令牌而已…”

苍昊悠然道:“他自己跟本王说的,这个马场以后他不会用到了。”

若以后都不打算再回帝都,自然是用不上这处马场了,十四小声嗫喏道:“但是…谢丞相方才已经说了,这皇家马场现在的主人是九哥,大皇兄并没有权力把他送给我…”

况且,他爱马不假,偶尔有空来御风驰骋,享受一下刺激的感觉,可是他并不想做这里的主人,事事费心,这处马场每一匹马的价值都在千金以上,突然间拥有这么一笔庞大的财富,他会不安。

苏末懒洋洋笑道:“十四,你想只做个闲散的王爷,还是想在天下江山一统之后,于后世史书上也记下一笔功绩?”

呃…什么意思?十四瞅着前方苏末的背影,想起她方才提起他即将成年之事,不由搔了搔头发,转头看向走在他右边的谢长亭,“谢丞相,九嫂嫂不会是想让我带兵打仗吧?”

“你还没有资格。”谢长亭毫不犹豫地道,虽语调平缓,不含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但这事实,仍是教十四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就算本公子比不上墨离舒河他们,但你也不必如此看低我吧,说话真直接,也不怕伤了本公子的自尊心。”

不过,九哥这些年培养的能人确实很多,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一个乳臭味干的家伙领兵上战场,十四想着想着,便有些自哀自怨起来了。

“末主子的意思是,把这片场地交给你负责,使它成为饲养战马的宝地。”谢长亭淡淡的复又开口。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养马的。十四郁闷地想着。

前面两人走的方向,似乎是想去马场东边的市集,谢长亭凝眉思忖,以苍昊和苏末二人的本事,显然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意外的危险…收回视线,他看了十四一眼,嗓音始终平和如初:“走吧,我们去南区看看。”

162.第162章 月记酒楼

出了马场,就是一片喧闹的市集,帝都脚下皆权贵,其消费水准自然比其他州城高上不止一个档次,触目所及,一派奢华繁荣之景象,天下各国,历朝历代,情形几乎都相差无几,除非战乱灭国。

碧月已独自在市集上闲逛了半天,正午时分走进了皇城内最大最奢华的月记酒楼,在二楼靠近窗口处一张座椅上坐了下来,要了几盘简单的瓜果点心,闲闲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这半个月来皆是如此,苏末与十四二人每每到了太阳要下山时才会自马场中出来,简单用点膳食就会回宫,并不会在外面逗留太久,即使十四一向爱去勾栏院与美人打打交道,听听曲子,但碍于苏末在,已经半个月不曾踏进青楼半步了。碧月一身小鸟依人的女装打扮,自然不适合跟进马场,况且,苏末并不喜欢做什么事旁边都有人伺候。

本以为今天也不会例外,碧月却没想到苏末会这么早就出来,并且还是跟苍昊一起。

霁月山庄旗下产业分布广,这处酒楼也是隶属其中,而九国之中哪里有霁月山庄,哪里就有凤衣楼的势力所在。

从二楼窗口望过去,一眼便可将偌大的集市尽收眼底,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商人权贵,官宦千金,当然,也不乏青衣布衫的武林人士穿梭其中。碧月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每日映入眼底的一成不变的皇城街景,耳朵同样没有忽略周遭嘈杂的人声鼎沸,酒楼、客栈、青楼一向是打探小道消息的最佳之所。

当看到苍昊与苏末二人踩着悠闲的步子地进入市集时,碧月一愣,而旁边两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同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暗暗跟踪了半个月,基本可以确定,这半个月来每日出现在皇家马场的那个女子就是在琅州搅乱了公主计划并且打扮十分奇特不男不女的黑衣人。”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听在耳朵里让人不由自主产生想皱眉的冲动。

真难听…碧月身形保持望向窗外的姿势未动,比女子更显精致的黛眉微微蹙起,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瞥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查出她的身份了没有?”另外一个男声,同样低哑粗犷,乍听之下,有一种同一个人在说话的错觉。碧月几乎可以确定,这二人,定是吃了某种可以改变声音的药。

此时是正午,酒楼里几乎已满座,尤其二楼便于观景的位置更是座无虚席,虽价格昂贵令人咋舌,不过,帝都脚下,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非常愿意拿大笔的银子只为买一个风光的面子。

说话的两个男子皆是一身华丽的锦衣,长相普通,年龄大约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间,看起来一副中年富商老爷的打扮,皇城之中,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一般不会轻易引起别人注意。

不得不说,这两人,还有点脑子。

不过…不男不女?碧月嘴角微微一抽,让末主子听到了,只怕被揭下一层皮都是轻的。

碧月独自坐在窗口,他的桌子是个四方桌,因为靠墙,所以只能容三人同坐,但此时,只有他一个人。

此时他的打扮是女子,并且是个看起来很柔情似水的女子,这样的美女,如果还引不起男人的垂涎,就只能证明,那些男人眼睛全瞎了。

“这位姑娘,在下可以坐在这里吗?”

温文有礼的声音,是询问的语气,碧月转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盯着窗外,言简意赅又面无表情地道:“抱歉,这边有人坐了。”语气一点儿也不客气,也丝毫没有柔情似水的味道。

那两位主子还在悠闲地散步,似乎一点儿也没注意众人因为他们而止住的脚步,惊艳赞叹的眼神全集聚在他们身上了。

三十岁上下的玉面公子,见美人儿一点面子也没给,不由微微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那个,姑娘你看…这二楼所有位置已经坐满了,只有姑娘这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不可以。”这一次,碧月干脆头也没回,直接拒绝,甚至附加了一句,“楼上没有位置,楼下应该有,楼下若还没有,你可以去别家酒楼,这帝都又不是只有这一处可以吃饭的地方,本姑娘不喜欢与陌生男子同坐。”

说罢,黛眉蹙得更紧,他家两个伟大的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锦衣男子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尤其周遭的客人已纷纷把视线投到他身上,带着明显看好戏的意味。

这位锦衣男子身旁还随身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小厮打扮,另外一个腰侧佩着长剑,应该是护卫。二人本来看自家公子难得对一个姑娘有兴趣,站在一旁一直默不吭声,心想着若此位姑娘对自家公子也有意思,再打听一下女子的身份,看出身如何,若门当户对的话便可以报告给夫人,准备着手为公子娶妻了。

谁曾想,这位女子看着温柔貌美,竟是如此不识抬举,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公子出言无状,二人不由脸色均沉了下来。

话说,相府门前七品官,帝都脚下官员权贵太多,即便是府里的家丁,走出来也是昂首挺胸极有面子的。

那小厮在府里是小厮,到了外面大小或许也勉强算是个小爷了,见自家公子连番受挫,自是心生不悦。

不过,但凡一个受主子重视的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基本上都是有的,他见碧月一个女子独自坐在窗边最好的位置,身边一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料想也不是贵胄之家的闺秀。但女子之绝色美貌实在少见,虽然字里行间不带一点客气,但气质高雅端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上好的料子,一般官员家的女儿或许都比不上。是以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只扯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却又带着些许骄傲自得的口吻道:“姑娘,我家公子乃九门提督府的嫡长子,是夫人的掌上至宝,此时已是正午,酒楼上下均已没有座位,料想其他酒楼茶楼也同样已经客满,不知姑娘是否能给我家公子一个面子?”

这个小厮,倒是会说话,众人暗想,炫耀身份也是客客气气的语调。不过,九门提督…在帝都也算是个不大不小却蛮重要的官职了,毕竟辖下还握有据说十万之多的官兵。

碧月眼底却闪过几许不耐烦的神色,回过头,终于正眼看了他们,嘴角缓缓勾起妖娆魅惑的笑意,朱唇微启,一字一句吐出教人不敢置信的话语:“你们告诉本姑娘,面子是什么?可以吃吗?我为什么要给你家公子面子?哦,因为他是九门提督之子对吧?那么请问,九门提督又是哪根葱?抱歉,本姑娘不爱吃葱,你们如果能听得懂人话,请即刻滚开,不要再来打扰本姑娘用餐和欣赏风景的心情,可、以、吗?”

“吗”字拖得老长,显示着美人极度不悦的心情,余音落下,霎时满堂寂静,静得诡异。

用餐的众人难掩满脸错愕的表情,似乎很难相信这番连珠炮似的话出自如此美貌柔弱的小女子嘴里,甚至于,连九门提督都不放在眼里。她究竟有何神秘的身份?还是压根不知道何谓九门提督?

那公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唇一阵阵颤动,指着碧月却说不出话来:“你——”

碧月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会,转过头继续盯着窗外。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碧月撇撇嘴,没好气地想着,还是个愚蠢的癞蛤蟆,连天鹅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蠢货。

眼角余光往刚在说话的那两个男子方向瞥去,却发现只在这须臾之间,那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不似一般女儿家柔弱温顺的性子似乎愈发激起了男子的兴趣,深吸了口气,很快恢复了温文冷静的表情,虽周围有很多人在看好戏,但男子显然已不放在心上,满副心神几乎全扑在碧月身上了,待要再说些什么来打动美人芳心,却见心目中的仙子突然自座上站起了身,不由心下一喜,以为她终于改变了主意,“姑娘…”

碧月柔柔一笑,刹那间芳华尽现,风情万种,“小女子今早出门忘带钱了,公子愿意帮我…”

“在下乐意之至。”不待她说完,那九门提督之子已然迷失在她柔美的笑颜之下,忙不迭应了下来,“那个,姑娘,在下可以与姑娘同座吗?”

“小二。”碧月扬声一唤,隔壁装聋作哑给客人端茶倒酒兼看戏已有半天功夫的伙计,抿着唇忍着笑意跑了过来,极为礼貌地弯下腰做小伏低状:“小姐有何吩咐?”

“本姑娘这顿茶点要多少银子?”

小二道:“小姐点了一壶暖心茶,二十两银子,四道点心总共是八十两,还有一道本楼的招牌点心玲珑酥四十两,小姐占据的是酒楼里最好的一处座位,需多付二十两,这样算下来也不是很多,总共也就一百六十两。”

163.第163章 凤衣分舵

“这么贵?本小姐就点了这么点东西,你居然敢要价一百六十两?!”碧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低头忍笑的小伙计,俏脸含怒,看起来一副进了黑店的表情。

小二陪笑道:“小姐点的都是本酒楼的极品,要价是贵了点,要不看小姐长得漂亮的份上,小的去问一下掌柜的看能不能给小姐算便宜点…”

“不贵不贵,一点儿也不贵。”锦衣公子忙出声道,“在下今日带的银子够多,就先替小姐付下了,看小姐还要再吃点什么,要不要再叫些酒菜?”

“公子确定要替我付了?”碧月笑盈盈地看着他,那公子忙不迭点头。

“那好,为了答谢公子,这张桌子的三个位置就全送给公子了,公子不用客气,要吃什么,慢慢点啊,本姑娘有事先走了,有缘再会。”说罢,不管众人异样神色,竟是身子轻盈一跃,迳自翻身从窗口跃下去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那女子不会想不开寻短见去了吧?纷纷起身欲看个究竟,只是窗户就那么大点地方,那公子一个箭步跑到窗边,探身朝下看去,却哪里还有佳人的影子?

众人不由眼含同情地看着他,也不知刚才那女子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如此捉弄九门提督府的公子,难道就不怕惹祸上门?

需知,九门提督大人脾气似乎并不太好,爱子遭人戏弄,又岂能咽下这口气?

不过,众人的想法显然已经妨碍不到碧月公子了,他现在一心只想找到刚才那两个鬼祟之人。都怪那个愚蠢的死蛤蟆,害他看丢了人,不过还好,小二有暗中示意,那两人似乎是穿过集市,往南而去了。

集市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更不乏登徒子,碧月独自一人,自是容易引起别人觊觎之心,这半个月以来这种情况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他早已应付得游刃有余。

穿过集市再往南,走过两条街,是玄武大街上最繁华的地段,也是达官贵人们的销金窟,堪称寸土寸金,一排装修得奢华气派的两层红顶房,高高的匾额上赫然显示着“怡红院”、“花满楼”、“香满堂”等字样,一看即知是青楼妓院的所在。往前走过这条街的尽头再转个弯,就是地下钱庄和赌场,那才是真正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而凤衣楼在帝都的分舵,就坐落在其中一处。

碧月皱了下眉,如此嘈杂之地,妓院赌场众多,他不可能一家一家去找,那两人,会是去了哪里?或许,这里有他们所隐藏的势力?

妓院白天歇业,晚上营生,此时正是午时,街上一片静悄悄,料想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碧月暗自思索了一下,决定去赌场碰碰运气…不过,低头看了下自己这副打扮,若真去了赌场,只怕没找到人,反倒引起别人的怀疑了。毕竟,一个柔弱貌美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赌场那种地方,怎么看怎么惊骇世俗。

凤衣楼分舵离此倒是不远,即刻去换了衣服,也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碧月是凤衣楼楼主,但自从从苍昊那里以凤衣楼为交换条件把自己卖了之后,现在苏末才是凤衣楼真正的主子。

坐落于帝都脚下的分舵并不大,与皇城内那些豪华的府邸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人也不多,能当家做主的只有区区十六人,剩下跑腿的打杂的还有一百多号人,与其他地方的分舵相比,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但这十六人,却是碧月手下最干练的十六个堂主,本身武功不俗,各有专长,曾经替苏末打造了袖箭的那个凤衣楼男子,在十六人中排行第八,之前也在这里,后开被苍昊下令调去黔国协助苏澈了,当然,也带去了承诺给苏澈的六万士兵。

隐含着特殊暗号的敲门声规律地响过三次之后,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开门的男子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身材劲瘦,相貌儒雅,有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见到一身女子打扮的碧月,稍稍愣了一下,表情很是疑惑地道:“姑娘找谁?”

碧月满含温柔笑意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一圈,迳自举步进了院子,随口应道:“找鞭子抽你。”

那男人关了大门,回身笑道:“楼主这身打扮,比之以往更具风情,听说这段时间在宫里做起侍女来了,不知受委屈了没有?”

“受委屈了又能怎样?你能替我找回来吗?”

男子一愣,继而微微皱眉,“宫里那位主子当真为难公子了?”

走进大厅,碧月没说话,迳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那无比直率豪爽的动作,瞬间让满身女儿娇态消失殆尽,男子看得嘴角一抽。

碧月这才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玄裳,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主子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评。如果皮痒了,可以随时来找我,虽然我很忙,但是一点儿也不介意随时替你松松筋骨。”

男子一怔,随即低下头,道:“是。属下僭越了。”

“其他人呢?”

“前段时间在附近发现了几个可疑之人,经常在马场周围和城里几间妓院里出入,小五小六与十一十二轮换着在暗中跟踪查探,但他们似乎很懂得隐藏真实身份,目前尚未查出蛛丝马迹。”

碧月闻言,抬眼看他:“经常出入妓院?”

“是。”

碧月微微沉思,应该与刚才那两人脱不了关系,经常出现在马场,为的是查探末主子的身份,出入妓院,是因为,他们藏身在其中?

主人与末主子从琅州到达帝都才不过一月,他们动作居然如此之快,难不成是一路追踪而来?以主人和末主子的本事,似乎不大可能会被人跟踪,那么,就是那股势力本就隐藏于帝都?

打消了去赌场一探究竟的念头,碧月在椅子上随意坐了下来,淡淡吩咐:“稍候去给本公子准备一套夜行衣,晚上我要去青楼探探。”

玄裳讶然:“楼主待会儿不回宫里?”

164.第164章 不男不女

碧月一愣,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由静了一下,微微沉吟片刻道:“玄裳你的轻功最好,那些人经常出入哪家青楼你问一下小五小六,这几日帮我查一下他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至于他们的身份,暂时无需多管。”

“是。”玄裳应了一声,又道:“十一十二在睡觉,楼主要见见他们吗?”

“不用。”

话音刚落,敲门声又起,与碧月方才一样的敲门手法。

玄裳看了挑眉的碧月一眼,道:“我去开门。”

碧月坐在厅里迳自喝茶,暗想大概是哪个出去执行任务的属下回来了,不曾想,大门甫一打开,玄裳即刻屈膝拜倒:“参见主人。”

碧月闻声一惊,差点被茶水呛到,几乎是跳一般地赶紧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厅去。

进来的,居然是苍昊和苏末。

随手合上门,苍昊淡淡笑道:“本王不请自来,玄裳不会介意吧?”

“属下不敢。”玄裳是这处分舵的负责人,十六人中的老大,苍昊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心下微凉,抬头看了一眼伴在主人身边穿着很奇怪的女子,恰好迎上一双清冷却泛着漫不经心的眸子,飞快垂下头,俯身一拜,恭敬地道:“属下南宫玄裳,拜见主子。”

主人叫的是苍昊,主子却是称呼苏末。按照规矩,苏末已然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了。

“主人,末主子。”倾刻间,碧月也拜倒在地。

“都起了吧。”苍昊信步走进院大厅,苏末懒懒道:“本姑娘应该要治你失职之罪吗,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