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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苏家少主身边最得宠的贴身侍卫齐朗,在所有认识他的人眼中,从来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待在祭司殿一年有余,有关江湖上最大的势力凤衣楼,他还是知道些底细的,能驾驭得了遍布天下九国最顶尖的探子,还有几乎很少出手、一出手却绝不失手的雪月阁顶尖杀手的人,也不会是一个庸庸之辈。

只是即便是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也没有得到一丝半点有关凤衣楼楼主的消息,更遑论他人?虽然得知碧月的身份时他暗暗吃了一惊,不过一来他见到苏末之后对天下之事已经不大想去关心,二来既然凤衣楼是属于少主的势力,他自然也没必要再过多去关注凤衣楼楼主此人,尤其每次看到碧月一副比女子更美更柔的娇态,就会不由自主产生一种世界凌乱的感觉。

正好,碧月也看不惯他每日围着少主打转,以至于后来,两人愈看对方愈发不顺眼,甚至每每口角相争。

不过,顺不顺眼那也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可以算内讧,凤衣楼楼主既为少主的属下,在敌人面前,他却理所当然是要护着的。

对于江湖上的人来说,凤衣楼楼主是一个极端神秘的存在,所以——

不管是司徒婉柔,还是慕容尘,都不大可能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掳走他的原因,十之八九是因为——他看起来最好欺负。

走出门外,苏末抬眼淡淡看着谢长亭站在廊下的谢长亭,“老板一家子呢?”

“已经睡下了。”谢长亭道,“睡得很沉。”

“包括他的小女儿?”苏末玩味勾唇。

“是。”长亭负手点头,须臾,唇角也微微勾起,“他们各自的房里都早早就点上了安神香。”

“唔,挺聪明的做法。”苏末闻言,只是懒懒一笑,“制造事不关己的假象。”

齐朗神色淡然道:“毕竟还只有十四五岁嘛,不能对她要求过高。”

苏末斜睨了他一眼,“你十四五岁的时候已经足以和那些成了精的大佬谈判而丝毫不落下风了。”

“咦?”齐朗惊了一下,“少主居然还记得?”

虽是惊讶,语气里却不乏些许骄矜自得的傲然。

顿了顿,他展颜一笑:“少主十四五岁的时候比属下强过十倍,已经可以在道上呼风唤雨了。”

当着谢长亭的面,两人毫不避讳地提起过往,语气里的亲昵熟稔显示这二人熟悉的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培养出来的感情。

苏末只是随口一提,齐朗接得从容,却俨然带着炫耀的口吻。

不管是幼稚的齐朗,还是稳重自持的齐朗,在谢长亭眼里,大概再也抹不去小屁孩的印象了。

所以,对于他带着炫耀的口吻,谢长亭压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朝苏末淡淡道:“此时此刻,慕容尘大概在对凤衣楼楼主进行逼问,末主子若要凑个热闹,不妨趁现在。”

苏末点头,率先举步朝外走去,齐朗紧跟左右。

谢长亭表情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须臾,眸底似闪过一丝异样光芒,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悠悠然负手跟在两人身后。

刚刚走了几步,齐朗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回过头看着谢长亭,语气沉冷道:“谢公子,我很好奇,方才在碧月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你去了哪里?”

他与苏末下棋下了七盘,用了几近一个时辰,在这个绝对不算短的时间里,以谢长亭的身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很多事——

他很想知道,在这段时间里,谢长亭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确切地说,他此时是以一种警察提审嫌疑犯的口吻,在等谢长亭为自己做出无罪辩解。

岂料,谢长亭闻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眸光波澜不惊,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迳自负手从他身旁擦身而过,虽面上看不出特别的情绪,举动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淡淡不屑。

齐朗顿时气结——

这家伙,未免太嚣张了吧?

虽然他承认,他是故意以质疑的口气,想逼出谢长亭脸上不一样的表情,但——为什么被质问的人不但不急着为自己开脱,反而比他这个审问者更加嚣张?

走在前面的苏末,连头都懒得回,这个家伙,刚刚看着正经了一会儿,为什么却只维持了一刹那的时间,这又开始找抽了?

250.第250章 冰凉阵阵

南风南云完全没有想到,主人这一次进入昊天殿冰室居然会如此之久——整整六个时辰的时间,若是寻常练武之人,只怕早已凶多吉少。

从日落到日升,黑幕散去,东方升起鱼肚白,天空渐渐放亮,朝阳在头顶缓缓移动,带着些微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并没有让等了整整一夜的二人忧心焦躁的心底升起一丝半点的暖意,等待的时间愈久,只是让心里愈发沉闷,也愈发冰凉阵阵。

焦躁不安的情绪徘徊在胸腔久久不散,二人已经快压抑不住自己几近失控的情绪,随着时间推移,一向沉稳淡定的面容终于慢慢地失去了血色。

两人没有说话,然而无助的对视之间,皆从彼此眼底看到了无法掩饰分毫的浓浓焦虑,和深沉的忧急之色,这种显而易见的情绪外露,使得二人同时意识到来自彼此心底最深处的,轻易不为外人所察觉的极度恐惧与不安。

毫无所觉地掐紧了手掌,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南风南云头一次痛恨自己面对此情此景时的无能为力,所有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情绪,却只能通过极度强大的自制力,维持着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死命地压抑,忍耐——忍耐着谨守本分,不敢有丝毫冲动的逾矩。

服侍主子二十年有余,南风南云从未尝试过违背主人的意思,不管是直面反驳,还是阴奉阳违,或者打着为主子着想的借口试图任意左右主子的思想——不管是何理由,违背苍昊的命令,在南风南云三十多年的生命里——

从未有过一次。

所以这一次,即便内心如何担忧焦躁,如何恐惧不安,甚至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主子可能会面临的险境,也未曾让二人升起任何不被允许的念头——

比如,擅自进入主子严禁任何人进入的昊天殿,擅自闯入由千年寒冰铸造而成——一般练武之人根本无法承受其寒气的冰室。

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南风南云已经惶急到毫无理智地在心里求助各方神灵保佑…

当一丝清凉的感觉随风从空气中浅浅传来,当苍昊一袭白衣胜雪清贵如华的身影渐渐映入二人眼帘时,南风南云慢慢抬眼之间,只觉天地间恍惚一切皆已变得虚无,只余眼前这一抹集天地之灵气铸就而成的谪仙,满身掩盖不住的绝世风华,霎时教南风南云这两个堂堂昂藏之躯的男儿眼眶发热,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主人…”二人同时低低唤了一声,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紧绷了整整一夜的心神顿时松懈了下来,双膝一软,瞬间跪倒在地,竟再没有了从容站立的力气。

苍昊神色淡然,一如走进昊天殿之前。满身的雪衣风华在炙热的阳光底下散发浅浅清凉,如画的眉目勾勒出恍若千年不变的绝世风情。

看着眼前难得失态的两人,苍昊心知何因,却只是淡淡一笑,“本王无事。”

说罢,负手转身,从容自二人身侧擦身而过,一步步踏阶而下。

主子不愿多说,南风南云自然不敢开口询问,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里失控的情绪,暗自运功,恢复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站起身,尾随在主子身后,一步一步离开这教他们一次比一次恐惧的地方。

回到九华殿,才知颐修已经在殿外候了近两个时辰,苍昊没有理会,迳自去了九华殿后面的西华殿,那里有一座花费了颐修两年多时间命人精心建造的浴池,引用了天然的温泉水,池水常年纯净怡人,温暖舒适,是颐修为帝期间秘密为主子精心准备的。

沐了浴,南风捧着淡紫色天蚕丝织轻长袍,服侍着主人着衣,长袍之后,是象征天下帝王至高无上的紫玉腰带,南云敛眸,带着万般敬畏之心将腰带系上主人劲瘦的腰间,最后一件同色淡紫镶边轻纱外袍轻轻罩在了主人肩上,满身流露于外的尊贵风华和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从苍昊身上散发出来,带着莫名的压力,令已经服侍了主人二十余年早已见惯了主人各种风华的南风南云二人,依旧控制不住,几乎瞬间屏住了呼吸。

泡了温泉水,苍昊身上的冰凉之感渐渐淡去了一些,只是,服侍主人着衣时指尖下的凉意依旧教二人心惊。

“属下已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些清淡的膳食,主人一整夜没吃没睡,该是饿了。”

苍昊负手走出西华殿,眉目清冷,神色淡然,对南风的请示之语,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个头,算是应允。

“主人。”南云迟疑了一下,跟随在主人身后走出大殿,明知主人或许已经疲乏,还是斟酌着开了口,“颐修公子在九华殿外候了有一阵子了。”

“本王知晓。”苍昊只淡淡一句。

一身紫衣踏出殿宇,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瞬间带着些微冰火交融的不适感,苍昊稍稍皱了下眉心,须臾,便又很快恢复了清冷如玉的表情,踏下仅几层高的台阶,沿着青石板路直接往前面九华殿走去。

“十四回来了没有?”

“…”南风南云一怔,头一次对主子的问话答不出来。

一整夜守着昊天殿,他们焦虑得几可谓魂不守舍,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心去关心外界事务。

没有听到答案,苍昊也没有再行追问,只淡淡道:“南风,去问问,如果十四回来了,叫他过来见本王。”

“是。”

走进东暖阁,苍昊在软榻上半躺了下来,徐徐闭上眼,眉宇间竟浅浅透露出些许疲惫,对着留下来的南云道:“传玄裳入宫,本王有事找他。”

“是。”南云恭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即刻离去,低声恭敬地道:“若主子找南宫公子不是很急,不若属下先伺候主子用些膳食?”

苍昊神色间散发出些许倦怠的气息,闻南云之言,一时之间竟没有应声,南云接着低声道:“用完早膳,主子可以稍稍养神片刻…江山社稷,天下大事,没一样比得上主子的身体要紧。”

251.第251章 大有长进

江山社稷,天下大事…

苍昊闻言静了片刻,忽而勾唇笑道:“本王身体无恙。南云,本王如今说话是不是当真就那么不可信,才让你们一个个整日疑神疑鬼,满心担忧本王随时一命呜呼?”

“主人!”南云脸色一变,蓦然俯身跪下,“属下知罪,求主人慎言。”

“慎言?”苍昊低低一笑,“生老病死,人生之必然。活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只是一个时间概念而已,最终的结果都是死,难不成这世间还有肉骨凡胎之人能例外不成?”

南云低着头,轻轻咬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苍昊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皮,笑道:“天下各国,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喜欢被称作‘万岁’,享尽人间极致的富贵奢华之余,无不渴望活得长长久久,可真正活过百岁的有几人?由此可见,帝王也是凡人,并不是真的所谓真龙,死亡二字也不是不得说出口的禁语。”

南云不语,迳自垂眼望着前方玄色宫砖地面。

“生命的长短于本王而言,从来不是忌讳。”苍昊淡淡说道,“南云,若身体当真出了什么问题,本王不会隐瞒你们任何一人,本王说无事便真的是无事——整日因自己心里的那一点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而忧心忡忡,一点意义也没有。”

南云静静听着,不知怎的,因为主人这一句话,心里就莫名的一松——

主人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再不相信,也委实白做了二十余年的贴身侍卫。

主人骨子里清冷,从来不屑于随口敷衍,有些事他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便不会说,但既说出口的事,就一定不会是假的——从昨日一早,到此时此刻,主人已经不止一次强调自己身体无碍,可他们却仍然一厢情愿地在那里自以为是,总以为主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却出于各种考量而对他们有所隐瞒…

但他们却忘了,他们的主子,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感到茫然或者困扰,也没有什么事值得他费心去思量。

南云此时已经下意识地相信了主人的话,并且为此感到有些羞愧,只是,心里却依旧还是有些疑问…

沉默的时间里,南云几度欲开口询问,问出心里的忧虑,问主人既然身体无恙,为何之前却个个察觉出主子体温异常,为何今日在冰室待了如此之久,问主人身体可有偶感不适之时…无数疑问盘绕在心头,然抬头之间,一眼瞥到主人阖上双眸而显得格外安详沉静的无瑕面容,所有几欲出口的话便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

“颐修,听完了壁脚,可以进来了。”清雅的嗓音带着些许慵懒的意味,然话里的意思——

却教南云生生一愣。

苍昊闭着眼淡淡道:“云,本王有些乏,早膳便不用了,你去通知玄裳即刻过来。”

这一次,南云没有再迟疑,恭声应道:“是。”

转身之际,与刚从九华殿殿门外走进来的颐修打了个照面,对方神色显得有些尴尬不安,显然是因为听了主子的壁脚而被抓了个正着的关系。

南云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便擦身走了出去。

“连本王的壁脚都敢听,颐修,最近胆子似乎很有长进啊?”苍昊的嗓音懒洋洋的,带着前所未有的揶揄。

颐修干干一笑,以往主子可从没以这种语调同他们说过话,不知是逗着他玩,还是什么意思,颐修捉摸不透,见了面就乖巧地跪下了,小小声道:“属下胆子可一点也没见长,主子一句话,颐修就浑身冒起了冷汗。”

苍昊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学会贫嘴了。”

“属下不敢。”想起自己在外面候了两个时辰所为何事,颐修忙肃了表情,不敢再试图在主子面前打诨,“主子的身体,当真无事?”

“你很希望本王有事?”苍昊淡淡反问。

“自然不是。”颐修脸色一变,“…属下失言了。”

“方才本王不是说得很清楚了?”苍昊神色淡淡,却轻轻哼了一声,“你站在外面,大概也听得够清楚了?”

颐修身体微微一震,下意识地垂低了头,虽然方才本就没想过也不敢以为能瞒得过主子,也就不算在主子身上玩心思,但到底也是犯了主子的忌了,心下不免有些忐忑。

不过,若主子当真身体无大碍,即便是被罚上一顿,也是无怨尤的。

苍昊略微动了下身子,“候在殿外两个时辰,因为何事?”

“木头和冰块…”

“嗯?”苍昊挑了挑眉梢,“你自己的事情都做完了?”

“呃…”颐修神色一僵,“还、还没。”

“自己的事情没做完,操心别人做什么?”苍昊嗓音温雅,倒是听不出生气的迹象。

颐修悄悄觑着主子神色,“主子不是说,要给冰块半个月时间与虎贲军将士融合军心?”

如今与子聿二人还在云台殿闭门反省,短短半个月时间,浪费一天可就少一天了。

“本王突然觉得,墨离不适合领兵出征,你觉得改由十四去如何?”

话音落下,颐修瞬间大惊失色,抬头看向自家主人,脸色一阵阵泛白,“主人…”

主人的命令一向出口就断没有更改的道理,这次所有人——包括墨离自己在内,虽都求着主人收回成命,但所有人也都以为主人不可能改变主意,可是,主人最终的决定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颐修没有乐观地以为,是主人体会了墨离和子聿的一片苦心,继而放弃了原本的打算,相反的,他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脚底冒出丝丝彻骨的寒意。

苍昊没理会他的反应,只是微阖着双眸,静静地斜躺在软榻上养神。

颐修艰难地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居然不敢再开口。凝视着主子清贵沉静的面容,心底一波波的不安在迅速扩大——

主子的心思从来没人敢随意揣测,但颐修即便不揣测,也知道主子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了。

252.第252章 六神无主

主子的心思从来没人敢随意揣测,但颐修即便不揣测,也知道主子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了。

可云王,且不说太过年轻,从来没领过兵,如何能轻易让虎贲军十万将士信服?如何千里迢迢跨越强大的西域直逼纳伊?

又如何,以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尚且一副单纯少年的心态,在前有诡谲莫测的纳伊,后有虎视眈眈的西域两面受敌的情况下,有丝毫得胜的可能?

心里如此这番想着,抬头看见苍昊半躺在软榻上,颐修朝前跪了两步,移到苍昊身前,温顺地给自家主子捏着小腿,间或不轻不重地捶上几下,服侍得可谓精心细致,体贴而周到。

只是,指尖之下的肌骨,触手依旧凉润,比之常人的体温明显偏低,触手之间,总觉得心里也一阵阵寒凉。

想着主子方才的话,嘴角动了动,颐修最终还是忍住没问。

苍昊迳自闭着眼,静静养神。

一室静谧。

颐修虽面上安静温顺,然眼底却始终心事重重,几次看着主子清俊无双的面容欲言又止,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几次下来,竟发现主子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

如此一来,颐修悲催地发现,他更不敢随意开口了。

起身走到内室,自紫幔轻扬的龙床上取来淡紫色天蚕丝薄被,细细地盖在主子身上,复又重新跪下身子,继续着之前的动作。

时间在一片祥和的静谧之中缓缓流逝,颐修边伺候着主子,边分神想着已经在云台殿跪了一整夜如今还依然在跪着的墨离与子聿二人,不由心底阵阵担忧。

只是,自然不是担忧那身强体健的二人能不能熬得住,而是思索着主子这次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消了怒气…

若当真让十四领兵去纳伊,颐修心想,墨离和子聿大概会悔得撞墙自尽,死不成的话,以后只怕再也不敢对主子有丝毫忤逆了…如此想了一番,颐修只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如果谢长亭在就好了…颐修郁闷地想着,以前是怎么看那个人怎么不顺眼,可他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若谢长亭在,最起码他敢在主子生气的时候照样直言,不怕死也不怕被罚,甚至,三番四次主动找死的行径更是教他们不佩服都难。

若末主子在便更好了…媚眼如丝,软语哝哝,轻描淡写一句话,甚至不需要征得主人同意,就能把人赦了,再轻描淡写一番,主人的怒气也就全消了。

此时堪称六神无主的颐修大人——曾经的皇帝陛下,完全忘记了那个女子手段狠起来的时候完全不逊于自己主人,也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菩萨心肠。

尤其在那女子心里,苍昊的心情好坏比他们几个的死活重要了不只一个等次,说不准得知了事情原委,直接命人拉出去废了胳膊废了腿——什么软语哝哝,媚眼如丝,也只是存在他美好的幻想中而已。

忍不住想叹口气,为什么那两人明明惧怕主子入骨,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惹主子生气的举动呢?看起来聪明得很,脑子里却总是装满了浆糊——当真是找抽。

如此一番胡思乱想,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苍昊休息了一会儿,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睁开眼,清冷的凤眸扫过覆盖在身上的淡紫色,淡淡看了一眼思绪已经不知云游到何处的颐修,缓缓自榻上坐起身。

“主子…?”颐修一惊,回过神,才发现主子醒了。

“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情。”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苍昊便掀开薄被,长身立起,穿过红木雕花的屏风隔门,举步朝外走去。

颐修只愣了一下,须臾便反应过来,忙起身跟上。

南风奉命去找十四,南云去通知南宫云裳,此时这四人早已候在了西暖阁内,只是南风南云存了私心,想让自家主子多睡片刻,所以即使早就到了,也没及时通传。

不过,料想也不可能瞒得过自家主子。

苍昊负手,缓缓走出了东暖阁,正殿,迳自朝西暖阁走去,淡淡丢给颐修一句,“本王交给你的任务,今夜子时之前处理好,若不能教本王满意,所有士子全部打回去,明年重考。”

颐修瞬间脸色发白,脚步僵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有士子全部打回去…这比任何惩罚都来得严厉,主子这是在拿社稷安危警告他?

颐修自然知道,主子早已笃定一年之内统一九国,若江山尽收掌心,却没有足够信任的官员打理各国朝务,以主子的本事,虽不至于社稷动乱,但事事操心、劳心劳力却是必然的,纵然有手下心腹爱将,也依然没有三头六臂。

主子这是警告他,不许再操心不该自己操心的事情么?

颐修心里发凉,蓦然想起苏末曾经说过的话,各人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都是成熟稳重并且能独当一面的成年男子,若说什么做什么从不经过深思熟虑,若连对自己的言行承担的勇气都没有,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

只是,话虽如此说,但人毕竟都是感情动物,况且他们之间的情感又比常人更甚,面对主子也从来无法保持淡定的心态,怎么可能不担忧?

况且,一旦遇上与主子切身安危有关系的事情,脑子一根筋的墨离和子聿,哪里还记得什么是深思熟虑?

可,如此一番话,干脆直接地击到了他的软骨上,颐修顿时一句话不敢再说。

深深吸了口气,颐修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担忧,躬身行了礼,领命退出了九华殿。

苍昊步入西暖阁,一眼看见一身寻常公子打扮的十四站在案前与南宫玄裳低语,俊朗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狼狈,嘴角和额头泛着些微的淤青,眉宇之间却掩不住得意之色。

“主人。”守在门边的南风南云躬身一礼。

十四与玄裳同时安静了下来,转过头来,一瞬间跪下了身子——

“参见九哥。”

“玄裳给主人请安。”

253.第253章 风水轮流

寅时时分,天色依旧是暗沉沉一片,夜空之下万籁俱寂,静得闻不见一丝声响,连草丛里的蝈蝈都似乎睡着了。

碧月半醒未醒之际,耳边却充斥着一些怪异的声音,有铁锤敲凿墙壁的沉闷,铁楸铁铲撞击的尖锐,有兵器铠甲擦身而过的凛凛锋锐,也有几人低语交谈嘈杂的声响,所有声音交杂混在一起,间或伴随着几丝阴凉的感觉划过周身,碧月很快判断出了自己此时身处何地。

即便没有睁开眼,这位年纪轻轻并且看起来颇为温驯无害的凤衣楼楼主已然知道,此时周围至少有四双眼睛盯着自己,并且绝对不怀好意。

碧月毫不怀疑,这盯着自己的四人无一不是高手,若自己有丝毫轻举妄动,只怕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发觉,并且以自己无法反抗的速度迅速控制住自己。所以,连运功查探自己的内力是否受到牵制这个最基本的打算,碧月也放弃了。

他得相信,自己虽然被赫连试炼得对天下大多剧毒无惧,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像末主子那般百毒不侵的本事却是没有的。而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是所有的毒他都能解,盲目地逞强,绝对不是聪明的做法,也不是他的作风…

“若醒了,就别再装了。”一个冷冷的男子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和恨意。

碧月暗自一惊,随即又想笑,这个声音…居然是慕容尘。

想起曾经在宫里被自己堪称恶作剧似得戏弄了一遭,事后必是从凤王那里得知了事情蹊跷之处,兼之慕容家的覆灭,即使尚未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份,这慕容尘想必此时也真真是恨自己入骨了。

不禁想哀叹一声,风水轮流转,当真是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之前戏耍别人耍得不亦乐乎,此际不就栽在人家手里了?

现世报来得未免太快了些——虽说也有自己故意失手的成份在里面,但保不住待会受点苦遭点罪什么的吧?毕竟慕容尘及幕后之人抓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一向只能严刑逼供。

这身细皮嫩肉,不知道能禁得起几鞭子下去…

长长的睫毛动了几下,碧月似刚自昏迷中悠悠转醒,一眼看到的是嵌这夜明珠的墙壁,缓缓转头,眼神迷蒙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应该是一处隐秘的山洞…

尘土飞扬,乌烟瘴气,铁铲铁锤铁锹凌乱放置在地上,东一块西一块还未来得及搬走的参差不齐的石头,奇形怪状,忽然一阵清风拂过,尘土迎面席卷,兜头浇了碧月一头一脸…碧月身形僵了一下,嘴角抽搐,顿时只觉得浑身发痒,连嘴里都没有避免地吃进了些肮脏的粉尘,满身的尘土味教这个看来极为温顺的人儿眼底瞬间泛起杀意。

深深吸了口气,碧月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第一眼没有看到说话的人,心下本有些奇怪,杀意只在眼底一闪而逝,他徐徐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是躺在地上,并且,是阴冷而潮湿的地面,还带着浓重的怪味。

“这个人倒有些意思,看起来长了一副女儿家娇态的模样,胆子倒是不小,被人掳了来,也不惊不惧,还有空闲细心地观察敌情。”

娇媚柔笑的女音在身后想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只听着这柔得能让人骨头的酥了的嗓音,也能轻而易举判断出这说话的人是谁。

碧月嘴角僵了一下,不由得想苦笑。

他当真没想到,这女子,在所有心血被毫不留情地毁于一旦之后,不是愤怒得失去理智,而是居然能这么快就得知他们的去向并且马不停蹄地追了上来,还如此轻易教她得了手将自己掳了来。

看来,今天当真是没好果子吃了。

徐徐转身,碧月敛了眸底所有情绪,抬眼之间,不禁愣了一下,自己如今在山洞里是没错的,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山洞里还有一道钢铸的铁门?

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下,这个山洞南北都有出口,只是不知最深处究竟通往哪里。而自己前后,两面是石壁,只有这一扇形似牢房的铁门在眼前矗立,。

若说是牢房,可南北相通,总有一个是出口…

“别看了,这里虽不是牢房,但既到了此处,若想再出去,也是难如登天的呢。”那女子含笑的声音在此响起,碧月娇弱而略显无辜地抬头看去——

铁门之外,悠哉悠哉站着四个人。

为首的是个女子,一身鲜艳的红色纱衣,五官绝美,眉间一点莲花形状的朱砂印记,红得似火,邪魅入骨,眼中的笑容似带着天生能摄人心魂的魔力,浑身散发妖艳的气息…虽不用猜也知道她的身份,但碧月心底还是暗暗惊了一下,眼前这个,才是那女子的真正面容?

这样的女子,绝对不是传言中龙凤帮的龙莲,或者九罗的三公主司徒婉柔可堪比的。

那么,她究竟是谁?

凤衣楼的探子,是否已经查出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主人那里,又是否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一刻,碧月心里沉沉的,真正觉得,自己这个凤衣楼楼主做得真心是失职了。若主人还没有得到消息,下至凤衣楼的探子,上至在帝都主事的十六位公子,包括他这个楼主,哪怕因怠忽失职之罪处死也是不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