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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主人已经得到了消息,更只能证明,凤衣楼的存在,对主人来说或许已经早已经可有可无了吧?

如此一番胡思乱想,轻蹙的秀眉,眉宇间显而易见的低落,落在对面几人眼里,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娇态,平添几分动人的风韵。

女子挑了挑眉尖,满目风情无限,柔柔笑道:“这副楚楚动人的小模样,可真真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难怪堂堂慕容公子也未能幸免地着了道。”

这句话绝对不是赞美。

碧月清楚地看到站在女子身后的慕容公子脸色瞬间变得僵硬难看,不由心里着实痛快了一下。

没有什么事比看到敌人窝里斗来得更让人觉得精彩有趣了。

254.第254章 我见犹怜

没有什么事比看到敌人窝里斗来得更让人觉得精彩有趣了。

不过,想归想,碧月面上还是一副柔弱无助的表情,视线在慕容尘身上扫过之后,落在站在女子身旁的另外两人身上。

中年锦衣男子碧月认识,无疑就是九罗的大王爷夜静海,另外一人,碧月看了一眼,是个三十上下的年轻男子,五官端正,身躯高大威猛,眼神冷冽而狠厉,一看就知不是善类,从气势上看与子聿不相上下,只是比子聿更多了几分阴冷的气息。

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碧月还未来得及捕捉到便消失得了无踪影…

蹙了蹙眉,碧月干脆放弃了伪装,瞥了眼前四人一眼,淡淡道:“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女子眯着细长的媚眼娇笑:“堂堂凤衣楼的楼主,原来竟是如此没耐心啊…”

故意拖长的语调,带着一股子常人难以抵抗的慵魅,勾魂摄魄,散发着邪气的双眸更是满含诡异的魅光,碧月心底一惊,却并不是震惊于自己难以抵抗对方的摄魂术。

而是——这个女子,居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显然不管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依旧柔柔媚媚地笑道:“今日请楼主大人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弄清楚,顺便还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碧月没应声,只是微微皱着眉,刻意避开她的眼神,将视线落在她身旁的那个陌生男子身上。

那女子,眉目流转之间,妖气邪气魔气无处不在,他一个区区寻常肉体凡胎之人,没有修炼过足以抵挡妖魔鬼怪的浩浩仙气。

如此明显的举动,显然成功取悦那女子,那张美艳无双的娇颜瞬间笑意加深,笑得愈发开怀自得,眉间那朵小小的莲花形的朱砂印记也更显几分妖艳。

撩了撩发丝,女子看着碧月年轻而秀气的五官,妖娆笑问:“本宫很想知道,那三个人中,谁是正主?”

本宫…碧月静了一下,不由暗想,是因为假扮司徒婉习惯成了自然,还是她的身份本就是“本宫”?

她问三个人谁是正主?一路派人从苍月跟到九罗,明里暗里的调查不计其数,并且能如此之快就查出他凤衣楼楼主的身份,又岂会不知道他们之中谁是正主?

故意试探么?哼,他偏就不配合。

碧月沉默中,心思却瞬间不动声色地转了千百个来回。

浅浅惑人心神的香味正在此时渐渐弥漫在鼻尖,碧月眉头不由蹙起,又来这一招——这女人,还有没有点其他的花样了?

“进了本宫这里来,就别想着能完好地走着出去了,公子难得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美貌,小女子实在不忍心毁了呢。不若公子主动配合点,如何?如此也可少吃点苦头。”

女子歪着头,做出一副俏皮的动作,就着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碧月这一次清晰地注意到了她额间娇艳欲滴的朱砂,红得似血,别有一番绝美却诡异的魔力。

脑子里似乎有些迷蒙,晕眩…碧月使劲摇了摇头,掐紧了手指,暗暗以指甲刺破掌心,靠在棱角不齐的墙壁上,以尖锐的痛感来极力压制着脑子里还残存的几丝清醒,一个劲地想着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

对于她说的话,反而仿若未闻。

只是,那女子对于摄魂之术实在太过精通,加之药性的辅助,碧月知道自己几快抵挡不住,眼皮昏昏沉沉…

蓦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巨响传来,碧月陡然惊醒,撑开眼皮,眉头愈发皱紧——

铁锤敲凿墙壁,各种铁器相互摩擦,还有粗壮大喊吆喝的声音,齐齐从洞口深处传来,毫无阻隔地钻入耳膜,巨大的声响在脑中嗡嗡作响,引发一阵叫人不适的耳鸣。

碧月脸色一阵苍白,耷拉着眼皮任由那嘈杂的巨响侵占了全部理智,一丝咬牙抵抗的想法都没有,似乎神经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

女子吃吃一笑,“楼主大人当真好玩,这柔弱的戏码大概是演了不只一次了吧?不但愈发得心应手,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啊——”

碧月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忽而悠悠一笑,却并不吭声。

“那个谢长亭,本来本宫以为只是梧桐镇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却不成想是十一年前的武林第一公子啊,居然也心甘情愿于你那主子面前卑躬屈膝…”女子似是对他的伪装连拆穿都不屑,只是娇笑着道:“楼主大人能否告诉本宫,你家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能打探出凤衣楼楼主的身份,知道谢长亭是十一年前的第一公子自然也没什么稀奇…

碧月靠着墙壁,淡淡闭上眼,唇角的笑容看起来如此清浅,却带着淡淡的不屑一顾的高傲。

“本宫费尽了心思,却始终没有查出那个总是一身奇怪黑衣的女子是什么身份,来自何处,楼主大人大概也没有兴趣告诉本宫了?”

碧月轻扬嘴角,连凤衣楼都查不出末主子的底细,你们又算是哪根葱?

“凤衣楼的实力在江湖上很是有些神秘,本宫知晓,公子既能担任楼主一职,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的。”说到这里,女子语调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四周,魅眸一眯,再抬眼之间,眼神妖娆流转,风情款款,嫣然笑道:“本宫虽为一介女子,但怜香惜玉之心还是有的,公子一副天生的好姿容丰神俊秀,若有了损伤本宫可是万分不舍,所以,还请公子别为难本宫如何?”

碧月冷笑未语,耳朵里却细细听着周遭嘈杂的动静。

那些声响连贯起来,如若没猜错,山洞最深处此时有至少几百号人,敲敲打打,是下修建密道…?

所以里面必然是没有出口,外面的话,有一整支至少二十万人的大军守卫,并且目前所有幕前的幕后的主使已经全部集聚在此,外面必是包围得比铜墙铁壁还要严实了…

所以,即便此处不是牢房,他想出去,也必是难如登天…

难怪一副胸有成竹的得色。

不过,没听过一句话么?叫世事难料。

人哪,什么时候都切不可太过得意忘形了,否则…

255.第255章 心灰意懒

没有酷刑逼问,也没有其他不入流的手段相逼——

碧月昏昏沉沉地之间,隐约感觉到那几人干干脆脆地离开了,心下不禁有些奇怪。

这里离洞口大约还有一段距离,看不到阳光,便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了,碧月动作稍显迟缓地自怀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丢进嘴里,盘膝坐在地上试着运功,才发现内力居然完好无损,除了刚刚吸入了一点导致思绪混乱的异香,身体也没有出现其他任何异样。

真气运行一周天,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碧月流了些汗,精神却显然恢复得不错,密道深处那巨大混杂的声响还没有停止,震得耳膜隐隐生疼。

就着这嘈杂的声响,碧月反而冷静思考了一番,那群人把自己弄到这儿来,必然不会大意到让自己随时逃了出去,所以外面的戒备定然是森严的,那群人的目的也定然不只是要询问有关末主子的事情…那么,她意欲为何?

方才她说有几个问题想问,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这个不情之请是什么?碧月暗自思索,那个女子,看起来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大概是知道他此时不愿配合,而她自己又不愿太过费心劳神,所以先离开,然后等待最佳逼问时机么?

可是,她又如何能确定,最佳时机他就一定会乖乖听她安排?碧月冷笑了一下,真心觉得那女子本事或许是有的,但未免太自负了一些。

虽然逃出去的希望不大,而且自己也没打算逃,但此地毕竟不是方寸之地的牢房,自由走动还是可以的。

碧月站起身,就着头顶上方镶嵌了不知多少的夜明珠发出的光亮一路慢悠悠朝密道里面走去,脚步轻缓,落在地上不闻一丝声响,只是越往里走,碧月越觉得不对劲——

明明那震天的响动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明明好像只要再往里走个一小段就能看到无数人挖山凿壁的混乱场面,可这段路,却又仿佛远得没个尽头,无论走得多远,那声音就一直在耳边环绕,不高也不低,堪堪震得耳膜发疼。

行走江湖十多年,碧月外表虽然单纯无害,然而却早已练就成了人精,此时他已然想到了那女子的目的何在了。

江湖男儿,大多是骨头硬气的,严刑逼供往往起到的作用微浅,可是把自己困在这里,日夜听着这轰隆隆比打雷还要巨大的声响,必然是无法入睡的,加之饭食苛待,一日两日不打紧,数日之后,人精神疲惫至极,饥困交迫之下,再施点药用点手段,只怕想知道什么都乖乖吐实了。

碧月笑了笑,这个女子,端的是无比狡诈呢。

只是,就如同刚才他所想的,世事难料,她哪里来的把握就知道一定能成功?甚至,那么笃定在他坚持不住就范之前,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呵,让凤衣楼楼主感觉饥困交迫,疲惫至极,可不是一日两日断水断食不睡觉就可达到的效果,时间拖得愈久,可是于他们愈不利呢…

一股刺鼻的异味忽然钻入鼻尖,碧月眉头一凝,渐渐放缓了脚步,这条密道是弯曲的,所以无法一眼看到前面有什么。只是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碧月屏住呼吸,几乎无声无息地一步步走到前面拐角处,脚步停驻在拐角的石壁处,没有再向前——

碧月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女子见到他时没有露出因为地宫被毁而该有的愤怒了,因为地宫里所有的一切,在这里,同样也有,只是,所表现出的形式不同而已。

这一刻,碧月隐隐觉得心里发寒,手臂上的毛孔一瞬间几乎全部都要竖起来了。

这个女人,疯了。

无数巨大的精钢铁笼子里沉睡着各种庞然大物,猪马牛羊在这里居然成了最多也最温顺可爱的动物,野猪,豹子,豺狼,狐狸,还有堪比成年男子大腿粗的巨蟒,数不胜数,碧月最后的目光落在靠近角落的一只铁笼子里,那里关着一头色彩斑斓的老虎,和几只看起来尚未满月显得柔弱可怜的虎崽子,都在浑然不觉危险降临般的安然沉睡。

碧月突然想起客栈老板的话,来参军的男子,每半个月可领到几斤猪肉,表现得好的,还能领到几两银子…

他们还在奇怪呢,军营里哪来足够大的地方饲养可供数万男子每半个月就分到几斤猪肉的猪崽?原来关键竟是在这里。

联想到那九罗三公主府的地宫里的一切,和眼前这些教人心底发寒的东西,碧月知道,这些阴谋必定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完成的事情。那女子,容颜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心思歹毒不择手段且不说,竟当真还在童真年幼时就有如此心计?

如若这些动物身上都被做了手脚,那么那些被领回家早已入了腹的“猪肉”,那些食了“猪肉”的无辜妇孺孩童…碧月止不住一阵阵心惊,这女子,究竟丧心病狂到了什么程度?

压下心里的不安,待确定了所有动物都在沉沉入睡之后,碧月一步步走上前,绕过那些关着庞然大物的铁笼子,走近靠在角落那座关着斑斓虎的笼子边,在前面蹲下身子,透过空隙探手进去抚摸了一下那几只幼崽,感觉到它们平稳的心跳,心里稍稍放下心来。

若是能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反倒是一件幸福之事…如今的沉睡,只是为了养在他们体内的药等待最佳时机,一旦药效成熟,这些凶残的动物苏醒过来不再温驯,只怕首先要面临被屠城的,就是这座清苦却安逸的边关城镇…

碧月眉头皱起,不,抬起头闭了闭眼,唇边溢出一抹苦笑,屠城或许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若全城的妇孺孩童皆沦为杀人利器,届时,又何止是生灵涂炭?

从没有这哪一刻,碧月如此痛恨自己,身为凤衣楼楼主,天下九国的动向几乎无时无刻不被掌握在手中,可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阴谋布置出了如此歹毒可怕惨无人道的计划,并且即将用在战场之上,而他整个凤衣楼最精干的探子,事先居然一无所知…

256.第256章 百无聊赖

难怪,即便得知了他的身份,人家区区一个小女子,除了要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来,对他亦是不屑一顾呢。

因为人家压根就没把凤衣楼放在眼里…

突然间有些心灰意懒,想着稍候连面对末主子都有些难堪,更遑论,日后回去如何跟主人交差?即便主人不怪,他都觉得没脸…况且,主人又哪里会轻易原谅如此重大到甚至差点酿下滔天大祸的失误?

耐心布局,以经济为薪,十一年一点一点筹划,分布在各国的探子时时注意着各国皇室的动向,掌控着各国经济,也掌控着各方势力,这一切的目的,无一不是为了兵不刃血征服这九国,让九国并存的天下成为一国之天下。十一年的时间谋划不是为了一代帝王的成功而使得尸骨遍野,也不是为了轰轰烈烈名传千古。

主人的心思,一向从未瞒住手下任何一人,主人的性子清冷,江山社稷在他眼里或许充其量也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一个可担可不担的责任,他冷心冷情,从来与仁德二字沾不上边——但清冷如玉的主人,也绝对不会喜好杀戮,不会喜欢看到天下陷入烽火战乱,更不会容忍,如此肮脏不堪的阴谋在九国之中横行。

若此女阴谋得逞,凤衣楼万万之众,百死亦不足惜。

怔怔地站了半晌,碧月恹恹地转身往回走,脚步有些沉重,心里一度惶恐,甚至百无聊赖地想着,若自己就此死在这里了,是不是就不用回去忐忑不安甚至是极度恐惧地面对主人了?

想着想着又开始自嘲起来,堂堂凤衣楼楼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懦弱了?连以死来逃避责任这种只有懦夫才会有的想法居然都蹦出来了。

想出去洞口处透透气,见见阳光,顺便见识一下外面的守卫是怎样森严,这里的军队是否足够强悍…

能随心所欲、毫无顾忌地以剧毒饲养如此之多庞然巨兽,这座山洞对外必是隐秘的,并且足够深长,只是碧月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自己身处的这条道,居然压根是没有出口的——

看着眼前隔绝了外界视线的厚重石壁,碧月半晌无言,谁说自己待的不是牢房?

回头看去,这里俨然就是一座四面铁壁并且尘土凌乱飞扬的牢房——而且其天然的防守程度堪比固若金汤的天牢。

至于其肮脏程度——碧月嘴角抽了抽,真心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尤其是,还跟一大群被下了药的巨型畜生关在一起,不定什么时候那些动物忽然醒了,发起狂来冲破铁笼,他一个娇娇弱弱的公子哥儿,怎堪是对手?只怕被撕成碎片生吞入腹都是轻的。

只是不知道,万一发生了那种情况,这里百兽之王也有,江河霸主也有,豺狼虎豹全占齐了,他的细皮嫩肉,不知进的是谁的腹,够不够它们塞牙缝?

碧月有些无聊,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权当自娱自乐。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末主子也该发现我失踪了吧?”对着黑漆漆惨不忍睹的石壁喃喃自问,暂且放下心里的忧虑与自责,碧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真不该因一时好奇想冒险而乖乖着了道了,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一己之力实在太过薄弱,且不说面对二十万大军会显得有多弱智,只是被困在这四下看不见阳光的山洞里,也够他一筹莫展的了。

这里除了刚才那道铁门,似乎已经没有其他出入口,而开启那道铁门的机关,绝对不可能在这山洞里面。

不过…碧月蹙了蹙眉,忽而脑中灵光一闪——

那些庞然大物是从哪里塞进来的?那道铁门,只比普通男子的身高略高一些,即便可以容下那些体型庞大的动物蜷缩着身子弄进来,但那些铁笼子,却是绝对无法从那道门里通过的。

抬头巡视了一周,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之处,碧月心里奇怪,这些大型大物不知道养在这里多久了?平日里固然以沉睡来养毒,但沉睡得久了,身体吸收不到营养就会导致生命枯竭,所以必须要给它们安排足够清醒的时候以便及时补充食物,最起码要保证它们的生命力能够强大到可以抗衡体内的剧毒…

可是,它们多长时间被允许清醒一次,平日里又是如何被喂食的?还有,这些庞然大物清醒的时候,究竟是温驯的,还是凶残的?除了体内的剧毒,他们是否还有其他控制这些动物的手段?

而那个女子,命人把他与这些动物关在一起,同处一座巨大的山洞,并且没有控制他走动的自由,是想让他看到真相之后不由自主产生恐惧的心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太多的疑问未得到解答,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碧月此时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最晚没睡好,折腾到现在倒是有些困了,掩嘴打了个呵欠,碧月寻目搜索了一圈,找不到丝毫称得上比较干净的地方,不过万幸只是一些乱石尘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馊菜馊饭满地或者蝇蚁喜欢聚集的脏污之所。

皱着眉咬了咬牙,碧月不甘不愿地在背对着石壁滑下身子,坐在石子遍地的角落,倚靠着墙,闭上眼开始睡觉。

周遭的声响实在太大太嘈杂,即便再困再累,一般人又哪里可能在这样震天的噪音下睡得着?不过身为凤衣楼楼主,碧月总是有些本事的。

封闭了五官,每日只睡一个时辰,他也能让那妖里妖气的女人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临睡之前,碧月还不怀好意地想着,慕容尘此番见到自己居然没有按耐不住冲上来揍他一顿,或者干脆拿剑削了他的胳膊削了大腿什么的,不知道是惧于那女子在场,还是他忍耐的功力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了…若是他碧月遇到曾经胆敢恶意戏弄自己的人,废了对方手脚筋脉都绝对还是轻的…

257.第257章 自以为是

自从十一年前跟在苍昊身边以来,墨离从无一次真正体会过“后悔”二字的涵义,哪怕是年幼时因极度不驯而多少次被罚得体无完肤,他也从没为自己做下的事情后悔过。

可如今…

在云台殿被罚跪了一整个昼夜,于第二日黄昏接到南风传来的消息时,他与子聿二人同时惊得变了脸色。

云王奉命领虎贲军前往纳伊,时间照样定在半个月之后,但此次——却有主人同行。

主人同行——这四个字让墨离当即脸色苍白,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主人回宫短短两月,期间不费吹飞之力灭了慕容家只用了一夜时间,而后舒河大败南越,更是只用了短短几天…各国的眼线早已因此盯住了苍月皇朝的新主人,原本处在幕后的主人,如今已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墨离和子聿从来相信,主人即便待在宫里寸步不出,照样可以运筹决胜于千里之外,各国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宫里也总比外面安全得多。

他们也从来相信,目前各国势力虽看起来平静,但有野心之人无一没在暗中谋划,上位者永远知道扬扬止沸、莫若去薪的道理,而一旦他们的主人在其他国土上出现,紧盯着不放的各方杀手密探定会层出不穷,蜂拥而至,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之下,任你有通天只能,也照样——

防不胜防。

尤其是近期频频活动于九罗的龙凤帮及其幕后主使,末主子传回来的消息与凤衣楼所查探到的无一不是围着这龙凤帮打转——这个渐渐浮上水面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关注的势力,虽手段阴损不登大雅之堂,但无人敢否认,其幕后主导了一切的这个女子,心思深沉,能迷惑人心神的特殊手段,相较于大部分人来说,显然是极为可怕的。

墨离若事先能预料到自己的行为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他在听到主人令下的那一刻就必定一言不发俯首领命,而不是心心念念想着如何想主人改变主意收回成命,可如今——

世上药物万千,唯独没有后悔药。

抬起头,墨离看向门口方向,南风传达了主人的命令之后就欲离开,墨离此刻盯着他的背影,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恳求:“墨离想见主人一面,烦南侍卫通禀一声。”

子聿虽没发一语,却也是眉头深锁,沉默地看着南风。

南风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着二人,淡淡道:“主人说了,你们两个需要在这里再反省两天,谁敢擅自违令,不必接受任何责罚,直接离开,就当从来没在主人身边待过。”

话音落下,南风显然没打算多留,转身之际,蓦闻一声隐含焦急不安的“南大哥!”心里一惊,不由脚步再度顿住。

南风与南云二人,自小服侍苍昊,虽没有实权,地位也不高,但主人手下的这些公子,对他二人却从来不敢无礼,讲话也都是客气而带着尊重,可即便如此,倒也不曾有人喊过他们一声“南大哥”,与他们讲话时都是有礼却并不显过度亲昵的地称呼“南侍卫”。

这声“南大哥”一出,南风着实是惊了一下,如果说喊他的人是颐修或者十四,甚至是月萧,他或许还不至于太过惊讶,但墨离——

心里叹了口气,南风暗想,这是已急得实在没办法了,是么?

转过身,南风淡然看向已经跪了超过十二个时辰却依旧保持身躯笔直的两人,眸光对上墨离恳求的眼神,面无表情地道:“主人的脾气你们不会不清楚,一再触怒,你们以为自己有几条命禁得起主人的怒气?”

墨离一震,苍白着脸瞬也不瞬地望着南风,一向冷漠的俊颜只有在涉及自己主人之事时才会出现明显的异样情绪,只是此时,不管是不安还是懊悔,落在南风眼里,却激不起他丝毫同情的心态理,也委实无法叫他态度软化。

对视了须臾,墨离终于微微垂下眼,咬了咬唇,低声道:“南大哥,求你。”

若说这世上除了苏末,还有谁在主人面前讲话能起些作用,或许只有南风与南云这二人,但——只是或许,墨离也只敢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

“主人的安危永远大过一切,南侍卫必然也不希望看到主人陷入危险境地。”子聿看着南风,表情依旧是一贯的冷峻漠然,语调淡淡,然而不由自主紧紧锁住的剑眉,却藏不住担忧。

“你为什么认为主人一定会陷入危险境地?”南风淡问。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子聿平素虽寡言,但该解释的话,他从来不吝于开口,尤其是攸关自己心里所在意之事,他道:“在别人的地盘之上,不可估测的危险只会如狂风暴雨一般接踵而来,云王殿下太过年轻,甚至完全没有独自领兵的经验,且不说他领着虎贲军能否成功收得纳伊,一旦主人有性命之忧,他连护主的能力都没有,南侍卫又是否有把握凭二人之力护得主人安全无虞?”

“你们是不是太有些自以为是了?”南风淡笑。

墨离一怔,子聿也凝眉。

“主人的安危,自然不是只有你们挂在心上,我与南云同样。”敛了笑,南风的表情冷然中不含一丝情绪,说出口的话完全是在陈述一个人人都知道的事实,甚至毫无掩饰唇边罕见的讥嘲:“我与南云自小服侍在主人身边,主人是我们此生唯一的责任,主人的安危我们自然在时刻挂在心上,但,只限于主人的身体是否会出现非人力可控制的意外状况。”

子聿与墨离同时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眼底却是不解。

“你们别忘了,你们的一身武功是谁教的?主人的本事,这些年你们真正见识过几分?别说那些暗中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就算是神鬼降临,又能耐主人何?”南风一字一句,带着重逾千斤的分量,砸在两人心底,激起千层浪花,霎时心里一片翻江倒海,半晌说不出话来。

南风扯了下嘴角,漠然道:“主人还没娇弱到需要你们时时刻刻如呵护易碎的琉璃一般把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的地步,甚至还时刻忧心着万一一个捧不稳便摔碎了…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一片赤诚忠心天地可表?是不是时常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保护好主人的安危才是你们唯一的职责?作为主人一手打造出来的精兵利器,你们有此想法本没有错。但——你们最好搞清楚,这些年来,究竟是你们在依靠着主人的羽翼逐渐壮大,还是主人需要在你们时刻不知所谓、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保护之下畏缩不出?!”

墨离与子聿跪在殿上,闻言瞳孔骤缩,猝然变色,怔了半晌,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与南云二人,只是主人的侍卫,南某本没有权利在你们面前说这些。”南风却不管眼前两人瞬间惨白的脸色,眼神望向殿外,淡淡道:“主人给你们时间反省,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无病呻吟,也不是为了让你们继续自以为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别老是以保护神自居,你们那点身手,在主人面前充其量只能算是初学步的幼儿,根本不值一提——若真要说保护,也是主人在保护你们。所以,在主人答应见你们之前,最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一番话说罢,连看也不再多看二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一步没再多留。

走出了云台殿,带着热气的风迎面吹来,南风才惊觉,自己后背竟是出了一声冷汗。

无声吁了口气,伺候在主人在身边,亲眼看着这些公子由小小幼年伴随着主人一起长大,期间他们所学所得、主人所授所罚,他与南云从来不敢参言,类似这般教训人的话当真不适合由他来说。这些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将军统领,走出去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儿?今日居然也会被自己一番话训得抬不起头来,尤其是——自己方才那番把主人比作易碎琉璃的话,委实也太大逆不道了些。

回身看了看,真心希望自己今日这番话没白说,若这两人还想不通主人罚他们反省的真正用意,只怕要吃的苦头还在后头。

南风正想着回去跟主人请罪,一回头,对面却迎上了与刚从云台殿左边偏殿里走出来的苍云惜,两人打了个照面,南风心底不由暗叹了一声,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地颔首示意,举步欲走。擦身之际,苍云惜轻声道:“您是…皇上身边的南侍卫?”

一个正儿八经的公主,对着一个无权无势的侍卫尊称“您”——

南风皱了皱眉,不得不再次顿住脚步,心底却是愈发想叹气了。

对墨离、子聿冷言冷语,不过是见他们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三番四次惹得主人不悦,兼而仗着自己年长,伺候主人的时间长一些,潜意识里就有一种哥哥教训弟弟的意味。可对着这娇滴滴的柔弱小女子,南风连冷面孔都摆不出来,又哪里会没风度地忍心去为难?

258.第258章 小题大做

回过身,南风温声道:“公主殿下请不必忧心,主人不会把他们怎样的,只是罚跪反省而已。”

罚跪…苍云惜俏脸一白,这都一整个昼夜过去了,身子骨再强健的男子,只怕也熬不住这么长时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罚跪,还“而已”?

甚至,不知道还要再罚多久…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南风一时有些无语,思量着得早些回去主人身边伺候,不由道:“公主还是回去歇着吧,主人给的责罚,任何人都不敢求情…况且,这压根也算不得是责罚。”

这还算不得是责罚…那真正的责罚又是怎样的?

“那…”苍云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垂下头,低声道:“我可以给他们送点水么?”

“你送去了他们也不敢喝。”南风看了看天色,显然不欲再与一个小女子多做纠缠,尤其是自己并不擅长,“公主殿下还是回去歇着吧,待他们想通了,也就没事了。”

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如苏末那般冷情强势,所以苍云惜的担忧害怕,南风并不觉得意外。

此时,苍云惜压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为一个人担忧受怕原来便是这般感觉…

作为一个自幼年时候起就活在慕容皇后专权独断的掌心之下的云惜公主,性子柔顺善隐忍,胆子却显然是极小的,尤其在见过那如谪仙一般清冷尊贵的皇帝陛下之后,她更知道什么叫做不可高攀而只可远观的涵义。

被指婚给子聿,她心里是感激的,并且为之庆幸。虽身为公主之尊,但到底被忽略了太久,一点点的温情都会让她动容,婚事被提及之时,她既惶恐又期待,尤其害怕被送至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国家和亲,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甚至有可能已经七老八十的男人共度余生——被赐婚给子聿,是完全没在她预料之中的结果。

可是,她真的庆幸,那个男子虽然寡言冷峻,但无疑是个顶天立地的可靠男子,不擅儿女情长,却懂得什么是尊重,什么是责任,接下了赐婚的旨意,便没有表现出一丝不甘不愿的态度。

她虽然已经搬过来云台殿居住,但两人并没有真正住在一起,一天之中能见面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两个时辰,她会在他临睡下之前和早上起身之时近身伺候,但那个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己打理一切,因为要练兵的缘故,每日睡得很晚,起得很早,似乎并不喜欢她为了伺候他而特意早起,有时虽不说话,但偶尔一个皱眉的细微动作,云惜便能大概猜出他心里的想法,并且为此感到暖心。

许久没有人真正关心在意过自己了,虽然子聿表达的方式很隐晦,但她依旧为之感动,只在这数天的时间里,那个男子,已慢慢走进了她心里。

可是现在,那个让自己在意的人,却正在受罚,或许这样的事情以前经常发生,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之处,她却依然不能不担心。

那个男子,对现在的圣上有着非一般的忠心,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虔诚的敬仰。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触怒了皇上,以她一介柔弱女子的身份,也是没资格去问的,但就因为无能为力,而更加无法抑制心里的重重不安。

毕竟,自小在宫里长大,虽然父皇很久以来一直没有真正掌过实权,但她很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触怒了陛下,没有被拉出去杖责,反而只是在自己殿里罚跪反省,这并不是一个皇帝对普通臣子该有的惩罚,反省这个词,大部分意义上来讲,有一种家法的意味在里面。

但,跪在冰冷的地板之上超过十二个时辰,并且期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甚至还不知道这责罚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即便是家法,也委实教人忧心不安。

“我,能求见陛下么?”迟疑了好久,苍云惜还是忐忑地问出了口。

南风闻言皱了皱眉,直接答道:“不能。”

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教苍云惜一怔。

“公主殿下莫要小题大做。”南风很快舒展了眉头,淡淡一笑,对着娇弱的女子总要大度一些,“子统领与墨将军的事,主人心中自由计较。公主即便见了主人,求得主人赦免,又能如何?您觉得这样便是对子统领好?”

苍云惜却微微垂着头,不发一语,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皙的肌肤愈发显得透明而苍白,一种弱不禁风的柔弱风情自身上散发出来,衬着端庄而温顺的仪态,能轻而易举勾起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的保护欲。

对着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南风只能在心里叹息,连掉头走开都有些不忍心,主人对子聿倒是蛮疼惜的,配了如此一朵娇嫩的解语花给他,虽性子柔软了些,但,配刚硬的子聿却正合适,不是么?

须臾,苍云惜抬起头看了南风一眼,突然敛衽福了一福,姿态柔顺,优雅万千,“抱歉,云惜无状,教南侍卫笑话了。”

南风有些讶异,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

“云惜没见过世面,不该随意干涉统领之事,他若知晓,必定不会高兴。”苍云惜浅浅一笑,担忧隐藏在了眉目之间笑容之下,“陛下的决断必有其道理,云惜更不该仗着自己女儿之身试图去陛下面前博得怜惜,继而替统领求情。”

南风更讶异了,看向苍云惜的目光明显有了些不同,眼底也渐渐生出敬佩之色,这公主殿下虽为女子,性情柔弱,但却无疑不失为一个真性情之人。坦然自己的目的,并且为自己不太光明的行为感到羞愧,一般女子很难做得到。

他笑了笑:“公主殿下不必介怀,为自己夫君担忧是人之常情,主人确实对女子格外宽容些,若公主殿下亲自去求情,主人想必不会为难殿下…但公主大概也料到了,因为是主人给的惩罚,所以子统领与墨将军都领的甘愿,他们并不需要任何人求情,除非是主人自己特赦。”

苍云惜点头,“云惜记住了。”

259.第259章 倾巢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