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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的是打得一副好算盘!”苏末冷笑,“澜国若成为战败国,民心不稳,士气衰弱,则穆国坐享其成,不费三分力气就可轻易控制整个国家。但也正因为如此,穆国本身士气高涨,国内百姓欢腾,十座城池瓜分出去容易,东璃想要轻易掌控,却是难上加难,没有强盛的兵力以高压手段控制,难保不惹出什么祸端来。”

谢长亭点头,淡淡道:“如此一来,东璃也必将面临被穆国随时反噬的危机。”

“若东璃皇帝的脑袋还没秀逗的话,想必是不会答应结盟了?”苏末思索了一下,“其实置身事外也是不错的,最起码还能在将来的某一天,苍昊的铁骑兵临城下时保全自己的皇族一脉。”

对于东璃皇帝的脑袋有没有秀逗一说,谢长亭不予置评,碧月则似笑非笑地看了谢长亭一眼,当然,连一记回应的眼角余光也没得到。

“结盟之事,自然是不能答应的。”谢长亭道,“一旦答应,不管日后如何,当下穆国就将毫无后顾之忧,全力对付澜国——主人既然要先收下纳伊,澜国的覆灭也将不远,在这个时候,又岂容别人打半分主意?”

苏末点头:“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谢长亭淡淡一笑:“没什么情况,皇族的内乱,影响不到边关小镇的百姓。但即将到来的战争,却极有可能让他们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

“平静的生活?”苏末对此明显抱怀疑的态度,“本姑娘这几日虽没有踏出院门半步,倒也知道,这里的人与平静二字只怕是沾不上边的。连娶媳妇都是采取比武决斗的方式,甚至生死不论,这样的生活也能叫平静?”

谢长亭微微扬唇:“对于他们来说,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就是平静。”

“好吧,姑且可以先这么认为。”苏末不欲在这种无聊之事上多做争辩,“那么,调查了这么多天,有什么收获?或者说,你做了些什么事情?”

“长亭只是做了很简单的两件事。”谢长亭淡淡一笑,“其一,下了一个命令,一个东璃皇族——包括皇帝陛下在内,任何人都不得不听的命令。其二,花了几天时间搜罗了即墨莲自七岁开始连续设计除掉十几个兄长的所有阴谋的证据。”

苏末闻言,沉默了半晌,对东璃皇族如今居然是长亭在全权做主没感到太大意外,或者说对他的身份也没表示出吃惊。

只是,沉默了片刻,她抬起头,双臂环上胸前,饶有兴味地盯着谢长亭,缓缓道:“你是说…这个女子自七岁开始,就一步步设计除掉了上面十几个兄长,然后成为纳伊皇族子嗣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自从几天前在问州收到苍昊传来的消息时,苏末才知道以往猜测龙莲是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的想法居然完全是错的,在她以为自己的判断已经万分确凿时,半途却杀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即墨莲——这个身份惊人的女子,才是一切阴谋的最终主导者。

身份惊人,不是指她的背景身份,而是她诡异的成长经历。

正如此刻,在听了谢长亭的话之后,苏末依旧无法不抱着怀疑的态度——原因无它,彼时一个仅仅七岁的女孩,究竟为何竟有如此过人并且心狠手辣的计谋和手段?

若说自小经受非人的折磨或训练,在这样的环境下养成冷酷无情的性子,那她的行为还可以理解,毕竟苏末对那样的杀手训练再熟悉不过——那是能泯灭任何一个善良童真心灵的炼狱。

但,即墨莲自一出生起,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一个在暖暖亲情中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如何竟会对亲身兄长产生完全泯灭了良知的杀意?

这一点,苏末想,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

“长亭从不妄言,既然能在末主子面前说出来的,就必定是已经确凿无疑的事实。”谢长亭缓缓道,“或许末主子其实根本无需太过执着于想知道事情的根本原因,毕竟每个人天生的性子不同,有人骨子里就是戾气深重,控制欲与权力欲望太强太过极端,这些并不是所谓的亲情就能轻易化解的。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搜集了证据,然后派人送去穆国,权当是给穆国皇帝的寿辰送去一份大礼。至于这份大礼要如何处置,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310.第310章 出人意料

“穆国皇帝寿辰?”

苏末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难得怔了一下,敛下眸子若有所思。

“还有半个月,此时送礼时间上刚刚好,若不出意外,刚好在他生辰宴上能收到这份特别的礼物。”

“能以童真之龄亲手弑尽十多亲生兄长,最起码可以证明这女子的心性几乎已入了魔——对自己的亲人尚且如此,对没有任何关系的穆国皇室,又怎会有半分心慈手软?”苏末望着天际最后一点余晖在眼前缓缓消逝,转头看了一眼谢长亭,微微一笑:“长亭这是要离间穆国与即墨莲,破坏他们之间的合作?”

“末主子这一点却是猜错了。”谢长亭摇头。

“嗯?”苏末微有些讶异,“不是?”

她还以为只有让即墨莲孤立无援,才能更快地将将纳伊成为第二个南越…

“不是。”谢长亭淡淡道,“他们的合作于主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长亭也没心思去做多余的无用功。送上这份大礼,只是单纯地想给穆国皇帝添个堵。”

闻言,苏末与碧月齐齐愕然。

单纯的只是想给给穆国皇帝添个堵?

这居然也是温雅淡然的谢长亭会做的事情么?

不管是此前在梧桐镇平和淡然的谢老板,还是进了宫之后高深莫测的谢丞相,甚至是十一年前恣意狂放的江湖上第一公子…这么幼稚的事情,出自谢长亭之手,为何让人觉得恁的不可思议呢?

或许,是因为近墨者黑的关系,与不正常的人混在一起久了,偶尔也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之举?

苏末淡淡叹了口气,回头朝齐朗与碧月道:“你们俩要不要随我出去走走,见识一下这里平静的生活习俗?”

谢长亭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长亭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待会休息一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陪末主子逛了。”

苏末点头。

齐朗当即扔下了手里的边防图,走出厅来,笑眯眯道:“少主,晚饭时间要到了,我们出去寻一家上档次的酒楼,坐下来好好喝两杯如何?”

“这两日好酒好菜伺候着,你还不满足?”碧月没好气地瞪着他,“怎么聊什么都离不开吃?”

“民以食为天。”齐朗淡淡反驳,“口腹之欲是人生头等大事,若不能满足,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关于这一点,碧月似乎永远是争不过齐朗的,索性也将就闭嘴不言了,只是那鄙视的眼神,依旧时不时扫向齐朗,齐朗完全视而不见。

虎城似乎就是西域民风彪悍的真实写照,这里的人情跟梧桐镇有七八分相似,各方三教九流齐聚,每天上演的打架决斗流血事件不计其数,江湖各帮各派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小势力集中在这里,所以凤衣楼的分舵在这里反而显得非常不起眼。

势力混杂之处,总不可能太过安宁,尤其是酒楼客栈之类的公共场所,俨然就是江湖势力逞凶斗狠的最佳场所,所以这几天,苏末宁愿待在山庄里无聊发呆,也不愿走出门——倒不是因为怕,那些江湖下九流她连看一眼都嫌多余,只是单纯的想安静几天。

只是一出门——倒不是自恋,以他们几人的外貌条件,惹来麻烦是必然的。

几人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然而,即便是要杀人,也得挑些中用的,绣花枕头空有一身蛮力的小流氓,他们杀了都嫌脏了手。

不过,听闻苍昊已经离此不远,苏末今天心情大好,倒是不愿再在小山庄里待着。

如今想来,当时会萌生出去九罗的想法,固然是因为大胆猜想齐朗可能会在九罗出现,何尝又不是因为负气?

因为前前后后出现的一些小小意外,让她看清了自己与苍昊之间太过明显的差距,和被所有人无形中孤立的错觉。

她那时曾想,若有一天,自己与苍昊的想法背道而驰,大概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因为苍昊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而她苏末,只是一个突然蹦出来的外来者,纵然因为苍昊看上了她,而恰巧她强大的身手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主子的女人”,一个附属品。

于是冲动之下,她提出要去九罗,私心里难免不是产生了想自力更生的念头,她想,若有了足够匹配苍昊的身份,大概便不会再有人敢不知死活地不把她放在眼里。

以苍昊的敏锐,又岂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能确保她安危的前提下,很干脆地同意了。

可谁又知道,她一开始的想法,便是错的。

“情”之一字,从来不是身份地位的对等,哪怕今日她站在天下最高处俯瞰终生,又能怎样?难不成还叫苍昊俯跪在她脚下卑微地祈求她的怜爱不成?那种画面,大概只是想想,便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亵渎。

苍昊,即便没有帝位在身,他也同样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与身份地位没有任何关系。

墨离与月萧,子聿与颐修,甚至南云与南风,他们追随了苍昊多少日子?那是神魂俱灭也无法动摇的赤诚忠心。而她苏末,有何资格以区区两月的时间在这一点上要求公平?

逞强好胜没有任何意义,那个清贵无双超脱世俗的男子,自扎根在她心底,便再也无法自拔,一日一日,情根深种,落地成魔。

这些日子的思念,唯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任何尊贵的地位与绝对的权势都无法交换的无价之宝。

什么俯瞰天下,什么手握江山,什么轰轰烈烈后世留名…都不及他清冷如玉慵懒如画的眉眼所能带给她最温暖的震撼——

此生有此一人,她甘以生命来换。

想通了,思念便愈发刻骨铭心,恨不能马上飞奔过去相见,只为一尝短短一个多月的分离却似隔了千万年岁月的相思之苦…

“少主。”齐朗奇怪地看着苏末沉浸在思绪里,“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311.第311章 酒楼一绝

苏末回过神,淡淡摇头:“没什么。”

转头看了看,原来他们已经进入了一家酒楼,刚才微微有些走神,倒是没在意去看酒楼的名字。

此时正值晚膳时分,酒楼里客人倒是不少,并且,看起来似乎没几个良善之辈。

三人走了进来,几乎瞬间就有十几道审视或是不怀好意的眸光毫不避讳地落到他们身上,似在估量,又似在打着什么主意。为此,苏末浅浅勾了勾唇,笑意邪魅,星眸深处却是一片清冷光芒。

正常情况下,有客进入,酒楼的老板伙计必要上前询问“客官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就算生意如何繁忙,腾不开手,为了不得罪客人,至少也得说一句“客官稍坐一下,小的马上就来。”

这家酒楼倒是特别的很,苏末三人进入酒楼已经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却连个座位都没找到,也没有一个人过来招呼,只任由三人站在堂上,接收来自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无礼放肆的目光打量。

视线环视一周,苏末淡淡一笑:“碧月,你确定没来错地方?”

碧月展颜笑道:“这家酒楼的菜色不说冠绝天下,却胜在独特,据说任何人吃过一次,必将终生难忘,所以属下带末主子来尝试一番,看是否传言属实。”

“菜色是否一绝还有待评鉴,这特色服务却绝对是天下绝无仅有的一家。”齐朗冷冷一笑,“碧公子,我们这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此被当做猴子观赏的?”

碧月眉头一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本公子不姓碧。”

齐朗冷哼一声:“不姓碧,那你姓什么?”

“姓什么也与你无关。”

苏末听着二人旁若无人地争吵也不说话,视线只淡淡扫过在场的十几道意味复杂的眸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能颠倒众生的笑痕。

黑衣紧身皮衣装扮的苏末,几次小试牛刀已经在九国之间造成轰动,那一身独特打扮,经有心人一传十十传百,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人几乎已无人不知。而今日的苏末,却褪去了那一身昭示身份的黑色,难得的换上了一身从未穿过的宝蓝色合身的男子轻薄长衫,腰际是一条月白色织锦腰带,腰带下方系着一块颜色剔透的羊脂玉半圆形玉佩,向来喜欢扎成马尾的头发此际却垂在肩侧,俨然一副风度翩翩优雅贵公子的打扮,优雅之中偏偏又流露出几分狂傲不羁的神采来。

明明眉目清冷,嘴角却偏偏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配上绝世罕见的容貌,看起来真真是魅惑天成。

周围肆意打量的目光中,渐渐多出了些意味不明的色彩。

不论男女,生出如此绝色容颜,除非自身拥有强大的自保能力,或者背后势力雄厚,让所有人望而却步,否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祸端。

红颜薄命,红颜祸水,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用在蓝颜身上,也同样不会例外。

“这位公子若是肯用你腰间那块玉佩来换,在下倒是愿意委屈一下,让出臀下这张椅子。”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粗犷大汉,膀大腰圆,体格粗壮,说话时眼底有精光闪烁,虽看起来浑身蛮力像个莽夫,但苏末三人谁都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若真是一般莽夫,今日大概也没资格出现在这酒楼里。

齐朗撇撇嘴,不屑地笑道:“我家少主腰上的这块玉佩,莫说你臀下的那张已经被玷污了的破椅子,就是西域皇帝身下的那张黄金龙椅,又岂能换得?你这个人,看起来一副聪明相,为何说起话来却如此幼稚好笑?”

齐朗俊朗而帅气的容貌,对于男子来说,吸引力毕竟是有限的,尤其他此刻站在苏末与碧月身边,看来无疑是逊色了几分。

没有美色做挡箭牌,此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那大汉脸色骤然变得森冷,眸底寒光乍现,盯着齐朗的眸光似淬了剧毒,充满无尽杀意,只是却不知为何,虽杀意深浓,最终却冷冷一笑,隐忍而未发。

苏末双臂环胸,指尖勾起垂落肩前的一缕发丝似不经意地把玩,星眸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周,把各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无一遗漏地尽收眼底,那大汉的神情自然也没逃脱。

最后视线落在站在柜台后面一手拨算盘,一手翻账本,两只眼睛微微眯成两条线状似要瞌睡的掌柜身上——或者也有可能是老板。

苏末再一次确认似的,淡淡问道:“碧月,你当真确定你带我们来的这个地方是酒楼?”

碧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哪般,“属下很确定。只是这里的规矩有些不一般,倒是教末主子受委屈了。”

“受委屈了不打紧,横竖待会儿找回来了就是。”苏末慵懒一笑,“只是,这里是怎样不一般的规矩,虽已经觉出了些许,今日我却是真正想见识一番。”

刚才说话的男子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苏末一眼,精光隐藏在微微耷拉着的眼皮之下。

拨打算盘的中年男人头也未抬,阴阳怪气地道:“本酒楼的规矩已经奉行了整整七年零六个月,一向强者为尊,先到先得,若公子有本事,便自行找位置,找到了座位坐下来,上等酒菜自会送到客人桌上,保证教客人吃得满足而尽兴。”

言下之意,没有殷勤等着伺候的酒楼伙计,能不能占到座位,端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就是这间酒楼总是座无虚席的原因,不是真的客人多到满,而是一个人霸占整张桌子的太多,偏偏这些人往往又都是惹不得的大人物,所以看起来稀稀落落的大堂上,才找不到一张完全空下的桌子。

当然,并不是你有足够强的本事,就一定能在这里为所欲为,本事很重要,其次银子也是必需之物。

开酒楼做生意,自然以利益为先,一张桌一张椅,要价可以超出所有人想象,付得起留下,付不起请走。

自然,能吸引人络绎不绝来此的,除了食物的独特之处,不甘落后的争强好胜之心才是真正因素。

苏末不知道,碧月却清楚得很,能在这间酒楼里占上一个座位的人,在虎城方圆百里,那都是排得上名号的。

跺跺脚,官府都要震上一震。

“这倒有趣了。”苏末撩了撩发丝,笑得魅惑,“在下还是第一次听闻酒楼里居然有这样的规矩,如此一来,若因为发生争抢座位而流血伤亡的事件,又该如何善后?”

中年男子迳自盯着眼下的账册,右手同时不停地拨动着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边稍微分出一点精神应道:“本酒楼向来不负责善后,杀人或者被杀,都是阁下自己的事情,端看你有无本事承担。”

“若没本事呢?”苏末淡问。

中年男人的回答简单明了:“生死由命。”

生死有命。

苏末缓缓点头,“这里的官府不管?”

掌柜冷笑:“官府管不过来。”

这句话本身问出口的就是废话,苏末自己也知道,所以得到这样的答案,她丝毫也不奇怪——若官府能管,又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只是,官府究竟是不能管,还是与他们同流合污,她并不关心这其中真相。

她只是想知道,若今日这里血流成河,若此间酒楼今日就此葬送在这里,在这野蛮得毫无人性的虎城,将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静静站了片刻,也被人静静打量片刻,苏末突然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吧,碧月。既然这里吃不成,咱们就换一家,横竖这里别的没有,吃饭的地方多的是,没有座位,总不能真的站着吃,有失形象。”

她这是要玩欲擒故纵?刚刚还说受了委屈要讨回来呢。

“主子决定了?”碧月笑道,“错过了此处的食物,末主子日后想起来,定会终生觉得后悔。”

“杀了人夺得座位,伴着血腥味吃饭,虽是个稀罕的体验,但苏某委实提不起半分兴趣。”

齐朗淡定吐出两字:“恶心。”

苏末偏首看了齐朗一眼,道:“走吧。纵使珍馐美饌,在这种环境下,也难有享受的心情。”

说罢,竟当真举步就欲离去,那从容不迫的气势与姿态,俨然是没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傲然——

目空一切的傲然。

“这间酒楼还有一个规矩,掌柜的方才忘了说了。”

角落里,一个身穿银色锦衣的老者,原本是在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此际,视线却慢慢悠悠看过来,在苏末与齐朗身上淡淡一扫,最后落在风华正茂的碧月身上。

于是,碧月秀气的眉尖淡淡一挑,“哦?这间酒楼倒也足够特别了,却不知还有什么奇怪的规矩?”

柜台上正在拨打算盘的中年男人对他们的对话恍若未闻,迳自低头算账。而那老者却是眯了眯一双老鼠眼,在碧月看来,很有些故作高深莫测的感觉,他道:“进得酒楼来,不留下一点什么东西,怕是很难走得出去。”

312.第312章 碎瓷成末

他在说话时,一双眼睛紧盯着碧月,那犀利而别有深意的眼神,隐含着显而易见的似要将碧月整个人剥了衣服个究竟研究个透彻的意图。

碧月天生的一副比女子还娇媚秀气的五官,五官柔美,若着女子服饰,不说话时俨然一副标准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而嗓音介于男女之间的略带磁性的中性嗓音,教人听着舒适,丝毫不会怀疑他其实是个男人。

此际站在苏末身边,即便做正常男子的打扮,然与俊逸的齐朗比起来,自然要多了三分楚楚动人的气质。

那老头,显然是没怀疑苏末,却把碧月当成女扮男装的一代倾城红颜了。

碧月年纪不是很大,但执掌凤衣楼时间却已然不短,而他早在接掌凤衣楼之前就已经开始闯荡江湖,如今多少年下来,什么场面没见过?因男生女相,女扮男装的事没少干过,这老贼眼神虽让人厌恶却还远远不能教碧月因为这点事就沉不住气。

“岁数一大把都要踏进棺材板的人了,不好好在家含饴弄孙,偏要跑来这里跟人家逞什么强斗什么勇,贼眉鼠目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不该看的。”

碧月正想着如何给这个瞎了眼的老东西一点教训,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齐朗已扬眉冷笑出声。

碧月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只觉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这货居然会帮他…

那老者细眼眯起,阴森森冷沉沉道:“阁下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齐朗挑眉:“如今祸从口出已经不适用了,祸从眼出才更为贴切。阁下这把老骨头不定什么时候死了连个收尸送葬的人都没有,暴尸荒野骨头臭得野兽都厌恶,那才叫一个悲惨。”

此际能威风凛凛地坐在这间完全不像酒楼的酒楼里,证明老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估计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没有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如此扫他颜面。

齐朗目中无人的态度,让老者整张干瘦布满皱纹的老脸瞬间铁青,瞪着齐朗的眼神狰狞得活似要撕碎了他。

手指一使力,握在手里的酒杯缓缓碎成粉末,从指间一点点滑落,落到地面时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一吹,瞬间消逝了无踪影。

“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干燥阴冷的嗓音嘎然停顿在此处,不知为何硬生生转了个弯,老者神色间似是闪过几许莫名的顾忌,几不可察地顿了片刻,才又冷森森道:“老夫稍候会让你知道,只会逞口舌之快之人,绝对会死得很惨!”

看似轻飘飘的一手,若没有几十年修炼的深厚内力,根本不可能做得到。酒楼里其他人见状,眼底纷纷呈现看好戏的神采。

甚至于,大多数人已经做好了下一刻便听到齐朗骇然求饶的声音,或许恐惧来得深刻一些,下跪磕头都是极有可能的,他们不会为此觉得奇怪——怕死是人之常情,是每个人都具备的本能,在生命受到威胁甚至命在旦夕时,尊严什么的,大概也就不值一提了。

然而,齐朗的举动却偏偏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他看也没看那故意卖弄示威的老头一眼,视线四下扫了一圈,在注意到最里面靠窗座位的一个年轻女子时,视线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转头朝苏末道:“少主,既然来了,若吃不到这酒楼里的招牌菜,属下会觉得很没面子。少主不妨先去那位年轻姑娘的位子上坐一下,待属下料理了闲杂人等,给少主腾出足够的空间,我们再点菜如何?”

闻言,苏末顺着视线瞥向齐朗所说的那个女子所坐的位置,靠近窗口,一张八仙桌,桌上只有一碟简单五香花生米,一壶茶,一壶酒,一个极其雅致的白璧青花瓷酒杯…一个看起来英气十足的红衣女子一人独坐,旁边和对面的位置还空着三张红木大雕椅,女子微微垂着眼看着窗外,神色稍显恍惚,手里捧着的不知是茶还是酒,正在缓缓啜饮。

自苏末三人走进酒楼,这个女子的视线就一直盯着窗外,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对酒楼里因为有外人进入而引起的骚动也充耳不闻,似乎完全漠不关心,也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而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这个女子看起来与这酒楼里的气氛似乎格格不入,身上也没有那些三教九流之人身上掺杂的戾气与野蛮并存的凶残气息。只是,苏末淡淡一笑,能独自霸占酒楼里位置最好的一张八仙桌,并且无人敢上前来打扰,这女子,自然不会真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无害。

这西域的边关虎城,看似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此时来看,却似乎突然间又觉出了几分意思来。

眸光流转,苏末勾唇轻笑:“那个一直盯着碧月看的老家伙,内力似乎不错。齐朗,在那位姑娘杯子里的茶见底之前,让他自行回家安享晚年,给后代子孙也稍微积点德攒点福气,别年纪一大把了,还出来祸害人间。”

说罢,也不去看众人是什么反应,迳自从容地走向靠窗的那张桌子,红衣姑娘依旧在浅浅啜着杯中物,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

待苏末走近,女子才缓缓转过头,淡淡看了一眼容颜绝世罕见的苏末,须臾,缓缓开口,语调却没什么起伏:“我这杯中之物,是酒,不是茶,并且今天之内,大概是喝不完的。”

苏末挑眉,瞥了一眼她面前的酒壶与茶壶,和她此际正握在手里的玲珑小巧的白色青花瓷酒杯,饶有兴味地道:“为何?姑娘酒量不佳?”

女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底思绪,眉宇间神色有些缥缈,她缓缓点头,声音过轻而显得有些朦胧不清:“酒量不佳,酒品也不好,一旦喝醉了酒,就会想杀人…”

嗯?苏末略显讶异地挑高一道眉尖,敏锐地察觉到在女子说到想杀人的时候,酒楼里在刹那间变得诡异而凝滞的气氛,虽瞬息即逝,然而苏末却陡然觉得事情似乎…愈发有趣了。

“想杀人却偏偏…”女子眸光再度转向窗外,嗓音低得几不可闻,“…杀不得人。”

想杀人,却偏偏杀不得人…

看来这个女子,身上也有着不一般的故事呢。

苏末浅笑盈盈,动作优雅得仿若真的贵公子一般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并无好奇地道:“姑娘想杀什么人?”

“自然是所有该死之人。”女子淡淡答道。

“既是该死之人,为何偏又杀不得?”苏末问道。

女子却没再说话,浅浅地又抿了一小口杯中酒,只是浅浅的,抿了一下,仅仅润湿了朱唇而已。

这样子的喝法,就算杯子再小,量再少,今天之内想要饮完杯子里的酒,怕也是难的。

不过,此时这个问题显然已经不再重要,一向清冷如玉的苏末,好奇心从来都是有限的,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她自然不会多嘴再问。

“碧月。”

碧月一直站在苏末身后,突然听自家女主子出声叫唤,忙应道:“主子可是口渴?”

“口渴倒还好。”苏末懒懒一笑,“只是既要看戏,自然不能离了酒助兴,姑娘的酒既然喝不完,不如分一点给在下如何?”

红衣女子头也没回,只淡淡道:“请随意。”

于是碧月从袖中取出一只同样精致色泽更加圆润的白玉酒杯,以干净的丝帕几番擦拭之后才放置到桌面上,恭敬地给苏末斟了酒,怡然又带着几分好奇地笑道:“主子知道属下带了酒杯出来?”

“来这种地方,事先必是对此处了解得足够清楚了,若不自备充分,待到吃到膳食喝到茶酒,大概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苏末浅浅笑着,缓缓品了一口酒,酒含在口中,醇香馥郁,入口柔绵,清冽而甘爽,伴随着美酒入腹,香气缓缓下腹又回升,苏末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好酒,半晌,才淡淡道:“若如此,碧月你觉得自己负荆请罪有用么?”

碧月笑叹:“主子英明。”

品完一口酒,苏末便当真如她自己所说一般,静静地回过眼,要看好戏了。

齐朗对大堂上众多意味不明的眸光视而不见,眼睛只注视着刚才说话的老者,双臂环胸,一步步走上前,恣意笑道:“老人家今年贵庚?”

那老者见齐朗不知死活地靠近,不由阴森森一声怪笑:“废话少说,要找死就快点,阎罗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已猝然出手,一双枯瘦如树皮的手掌闪电般朝齐朗头顶心袭来,带着重逾千斤的力道——这一掌莫说能不能顺利拍碎齐朗脑门,头顶心乃是人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哪怕只是触及一星半点,以那般碎瓷成末的深厚内力,这男子也定然是凶多吉少。

众人瞬间屏息以待,十数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齐朗,只待他一个避之不及,被立毙当下!

313.第313章 高手拮据

眼看危险将至,千钧一发之际,齐朗却依旧不慌不忙,身子急速后退三步,在老者一击落空的刹那,闪电般迅速出手,一击即中,在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目光中,以一种极其诡异而又刁钻的角度,看似轻飘飘却利落地捏住了老者腕上脉门,五指之下隐含的力道叫片刻之前还一副森冷阴狠表情的老者瞬间脸色剧变,眼底骤然闪过惊恐之色!

齐朗此刻的表情张扬而冷酷,对老家伙惊恐的表情视而不见,在老者灌注十成内力于另外一只手欲反击之际,冷冷一笑,手下蓦然使力,老者瞬间发出一声沙哑难听的惨叫:“啊——”

那声音,惊得所有人一个战栗,堂上大多人视线片刻没离二人,此时已然有人觉出老者的手腕处似乎呈一个怪异的姿态软软垂下,脸色惨白而萎靡。

老者的惨叫倏然僵滞,哇啦一声鲜血如箭注喷出,却是内力未发而遭强力反噬,几乎震碎了心脉,五脏六腑一瞬间皆移了位。

几乎所有注视着二人动作的旁观者皆脸色大变,眼底难掩震惊之色——

只这须臾时间,内力深厚的老者,在此酒楼坐镇已经三年未遇敌手,今日竟如此轻易地栽在了一个看起来万分无害的年轻男子手里,而且是以如此痛苦而狼狈的方式。

一只右手已废,没有人知道,齐朗只凭一记简单的手法,甚至没有用到任何内力,便轻而易举地断了老者右手的腕处筋脉,而今遭自己内力反噬,导致心脉也碎,便是大罗神仙降世,也是回天乏术。

齐朗松开手,任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手下败将摔落地面,身体还在一阵一阵地抽搐。

众人此时再看他,那惊惧的眼神已然似是在看一个高深莫测的绝世高手。

虽是瞬间发生也瞬间便结束的生死较量,然引发的震动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只有红衣女子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口抿着酒,神情飘忽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