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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河蹙了蹙剑眉,陷入了思索,半晌不语。

庞然大物?什么样的庞然大物能日行两万里?

若是千里马,即便日夜兼程赶路,从苍月到东璃,至少也要十日时间,若是几十万大军从苍月出发,去掉路上不得不休息的时间,没有一个月时间,则根本到不了。

就算是主子的宠物海东青,堪称神鹰之首,也不过日行千里,难道半空中的鸟类还有速度快过海东青的?

一天时间…任舒河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什么样的庞然大物速度竟是这样如此之快,快得压根教人无法想象?

苏末淡淡一笑:“不必多费心神去想这些无聊的东西,横竖飞机是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你也永远想象不出它是个怎样的存在。”

她虽然不会妖言惑众一般宣布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却也从来不刻意去掩饰隐藏,该怎样怎样,即便众人怀疑,也随他们爱怎样猜测自怎样猜测去,一切与她无干。

“不过,七八日的路程你与苍昊只两三日就到了,这份轻功上的造诣,也不必飞机的速度逊色多少了。”

“七八日的路程,那是针对十万大军而言。”舒河笑道,“我与主子仅两人赶路,自然要快上许多。”

苍昊慢慢抬起眼,淡淡道:“过来。”

舒河愣了一下,随即走到苍昊身边站定,低声道:“主子。”

苍昊抬手执起他的手腕,指尖触及到他的脉门,试了片刻,放下手道:“碧月,带他去休息。”

碧月道:“是。”

“主子…”舒河讶异。

“体力消耗过度,现在去休息。”

舒河低声道:“我也不是很累。”

苏末观察了一下他如常的脸色,倒确实没见几分疲态。

“累不累不是你说了算。”苍昊淡然道,“去休息,现在。”

“是。”舒河乖乖应了一声,不敢再反驳,不过,心下却是感动的。

待他跟着碧月走出了主厅,苍昊才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的谢长亭,淡淡道:“长亭,你呢?现在是否也需要休息?”

谢长亭淡淡摇头:“暂时不用。”

“既然不用,我们谈谈。”苍昊说罢,看了眼苏末。

苏末懒懒一笑,直起身,“我去看看齐朗。”

334.第334章 洞察先机

厅内有片刻沉寂,苍昊敛眸饮了口茶,将茶杯搁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谢长亭,不说话时,如画的眉目间自显出几分清冷的气息。

谢长亭心底微沉,不发一语,迳自走上去,撩了袍子在苍昊身侧屈膝跪下,以一种极度淡然而恭谨的语调道:“长亭听主人发落。”

“发落什么?”苍昊淡淡睨了他一眼,“本王只是想与你谈谈纳伊与穆国之事,你又做了什么欠揍的事需要本王发落?”

闻言,谢长亭静了一下,眸底难得的因觉得意外而微微闪过一丝怔忡,随即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长亭以为主人是要问梓阳与梓凌之事,长亭管教无方,自然该先请罪。”

“关于此事,本王方才不是给了你七日时间思考?”苍昊淡淡道,“嫌时间太长?”

谢长亭清浅地笑了笑,摇头低声道:“七日时间确实太长,若主人是打算让长亭用这七日的时间来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应付主人,为自己辩解…长亭却是万万不敢。”

苍昊漫不经心地道:“那你是打算如何?”

“主人若为了此事心里不悦,长亭便是失职。”谢长亭敛着眸子,波澜不惊地道:“既然失职,自然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什么代价?”苍昊淡淡道,“本王倒是很久没弹琴了,既然你这么一说,本王便弹首曲子给你听听如何?”

谢长亭闻言,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眼睑低低地垂着,沉默了良久,才道:“既是主人赐下的,长亭自然愿意受着,长亭去取琴来。”

“谢长亭。”苍昊嗓音清冷,不若方才温雅如玉,语调寒凉如霜,隐约能听出几分不耐,“本王长途跋涉,此际没心情与你计较,你也给本王适可而止些,若真想找罪受,本王不介意成全你。”

顿了顿,又冷哼了一声:“你这破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谢长亭抿了抿唇角,半晌无言,须臾,却是低低叹了口气,“是长亭不该。”

说罢,身子朝前跪了两步,却是极度温顺地垂着眼给苍昊捏起腿来了,“长亭还从没有近身服侍过主人。”

苍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本王的丞相,却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长亭不觉得委屈。”

苍昊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身体向后靠了靠,微微阖上眸子,淡淡道:“有关纳伊即墨氏皇族,你了解多少?”

“并没有多少,比主子了解得少得多了。”谢长亭道,“属下也是接到了主人的信,才得知即墨莲的真实身份,以及这些年纳伊皇室血脉消逝殆尽的真正原因。”

“这点上,却是碧月疏忽了些。”苍昊懒懒地叹了口气,“本王也没料到,纳伊还能折腾出来一个兴风作浪的即墨莲,此女手段心计都不错,不过,运气不太好就是了。”

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苏末,一眼看穿了她的把戏,并且,接二连三破坏了她数年心血精心准备的对付各国的有效利器。

凤衣楼这些年把所有精力大多放在了各国皇室里掌权的男子身上,纳伊因皇族势力渐渐削弱,并且一直没有选出合适的储君,因此纵使有凤衣楼的探子关注,也还是被忽略了。

“本王一向自负,本没打算让一介小女子真正参与到其中,不成想机缘巧合,仍是没挡住需要末儿的帮助。”

“主人言重了。”谢长亭淡淡道,“圣人都难免有失误的时候,若当真事事都能料到,九国现在早已便不是九国,而是一国了。何况,末主子虽身为女子,但江山之事于她来说却并不是遥不可及,有时候做什么事或许只是兴之所起,也或许只是顺手,倒没有刻意或者必须要做的意思。”

苍昊沉默了片刻,忽而淡淡笑道:“你说的倒也没错。”

“话说回来。”谢长亭再开口,嗓音低沉而温雅,“就算末主子没在其中帮忙,主人难道就会被这点小把戏难住了不成?”

“这却是不能笃定。”苍昊漫不经心道,“若本王没能及时察觉,因此而死在这种手段之下的人不会少就是了。”

对此,谢长亭却是不置可否。不过,这个话题却显然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谢长亭很自然地转了话锋:“纳伊除了即墨莲,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人,而今即墨莲的势力也被销毁殆尽。若主子想,三十万大军压境,无需十日就可一路攻破周边城池,直逼皇城,得纳伊就如同喝水一样简单。”

“三十万大军压境?”苍昊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太麻烦了。”

谢长亭闻言抬起头,静静看了苍昊片刻,才淡淡笑道:“主子有更有效的方法?”

“长亭,你该知道纳伊的皇帝登基为帝多少年了。”

谢长亭淡淡道:“他七岁登基,当时年幼,有四位摄政大臣与太皇太后共同辅政,以‘七’字谐音齐取了帝号,称齐帝,至今已有七十一年。”谢长亭对纳伊的历史并不陌生,言语间知之甚稔,“太皇太后甍时,幼帝年仅十四岁,辅政大臣欺主年幼,妄图左右朝纲。然而十四岁的齐帝,却不知一夕之间从何而来的魄力,在一批神秘暗卫的帮助下,果断地以逆反之罪处死了四位大臣,一手掌控朝政,从此乾纲独断,无人敢以身犯险,步四位辅政大臣之后尘。”

“做了七十一年皇帝,除了斩杀辅政大臣的那一次,在他当政期间,没有出现过一次与谋反叛逆有关之事,纳伊的子民对这位皇帝褒誉多过怨言,最起码可以证明,他这个皇帝当得还算成功。”苍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只是如今,皇族子嗣一个个莫名其妙地相继死亡,却是他当皇帝以来犯下的最严重的失误,而这个失误的代价,对他来说,委实太过惨烈。”

“主人突然提起纳伊的老皇帝…”谢长亭略微思索了下,“是打算从他身上下手?”

苍昊淡淡一笑,“他十四岁那年,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身无半点武功,若说雄才大略也未免太抬举他了。长亭,你道他如此轻易地除掉权势熏天的四大辅臣,是得了谁的暗助?”

谢长亭静静沉吟了片刻,脑中闪过六十多年前各国发生的一些重要大事的片段,大多是史书上有所记载,自然,也有一些皇室秘辛是史书上查不到却可以推断出来的…

只是,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的事情,并且没有任何线索留下来,有关那时齐帝除四大辅臣独揽政权之事,暗中有人相助也只是传闻,从没有人证实过这一点。

然而,此刻苍昊既然刻意提起,想必其中内情他是知晓的,或者说,应该与当时在位的苍月皇帝不无关系…

谢长亭心里想了个大概,缓缓开口道:“…是宇帝?”

“不错。”苍昊阖着眼,头仰躺在铺着虎皮软垫的椅背上,淡淡的嗓音透着些许慵懒倦怠,“四十多年前,宇帝铁骑横扫天下时,此人正值壮年,正是放开手脚一展抱负的时候,然而面对宇帝麾下的百万铁骑,他却是不战而自败,第一个交出降书的皇帝。只是意外降临,或者也可以说事情最终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宇帝最终放弃了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听到这里,七窍玲珑心肝的谢长亭,已隐约明白了苍昊的意思,“主人打算见见这位齐帝?”

“本王是想见见他。”苍昊淡淡一笑,“但听说,目前他正在与自己的女儿斗智斗勇,并且处于被半囚禁的状态。”

“这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谢长亭淡然道,“若主人想见,长亭去把他带来就是。”

“不着急。”苍昊睁开眸子,清冷眉目划过一抹深沉的趣味,他看了谢长亭一眼,悠然笑道:“本王目前,却是对穆国的那位世子比较感兴趣。”

“主人的意思是?”

“在没有隐藏身份的前提下,对一个貌美妖娆的女子言听计从,甘以侍从身份护卫在侧,每日几乎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苍昊勾唇浅笑,“长亭,本王敢与你打赌,最多不过超过半个月,穆国便会传出与纳伊联姻的消息,你信是不信?”

“主人的话,长亭自然是信的。”低声答了一句,谢长亭却忽而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容,“主人所知道的这些消息,大概并不是凤衣楼的探子所汇报的,而是主人自己心里所想。”

苍昊漫不经心地敛眸,“你又想说什么?”

“长亭只是突然发现,每日与主人谈完一些事,便会发觉自己心里的自卑更甚一些。”

苍昊偏首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主人洞察先机的能力,和对很多事情的敏锐度,是长亭远远不及的。所以,”谢长亭微微一笑,温雅从容而且异常淡定,“这一点上,长亭虽做得还不到位,主人却应该是没有理由治罪的。”

苍昊似乎没料到他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不禁浅浅挑起眉,漫不经心地道:“本王若要治你的罪,无需找任何理由。”

335.第335章 两全其美

苏末与齐朗下了三盘棋,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直到齐朗连番输得惨不忍睹耍赖喊困时,才悠悠然从他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大发慈悲地让齐朗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好好睡一觉,以消除熬了一个日夜的疲乏。

仅仅十二个时辰没睡而已,就连声嚷嚷着困到不行,苏末对此,真心觉得无语。

这个家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走到院子里时,一眼看到还站在原处没有似乎动过一下的鸾梓阳,苏末扬了扬眉梢,“这是要把自己当成树桩定在这里了?”

鸾梓阳闻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便偏过脸,不欲理睬,表情极其冷淡,显然对这个女子可以说一点好感都没有,不但是因为对方不懂阵法”,也是因为自己挨了皇兄一顿狠狠的教训皆是眼前这个女子的授意。

只要想到现在疼痛未消已经淤青发紫的肩膀及后背,鸾梓阳就很难有好脸色给对方。

苏末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对他的态度却是不以为忤,嗓音凉凉地道:“想了这么久,以你这副榆木脑袋,大概也无需问你想明白了什么没有?只是本姑娘却是好奇,谢长亭十多年不曾回国,你们为什么不趁着谢长亭不在,干干脆脆再重新立个储君,或者直接挟雷霆之势逼宫让皇帝退位,如此一来,你们也省心,谢长亭也省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鸾梓阳表情僵硬地瞪着这个胡言乱语的女子,只觉得她是不是脑子有病?江山社稷,谋逆造反,她说得跟去酒楼吃饭一样,口味不好就换一家?

他冷冷道:“仅从这番话就可听得出来,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如果你做了苍月的皇后,保不齐哪一天苍月江山就断送在你的手里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子,皇兄是眼睛被糊了,还是苍月皇帝被美色迷住了,竟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尊崇有加?

“自古红颜才祸水。”苏末眉头挑得老高,不但没见生气,眉宇间竟是布满浓浓的兴味神采,“若本姑娘能做那祸国殃民的红颜,在后世史书上记下一笔,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这么一遭。”

如今,生在二十一世纪想青史留名已经不大容易,古代史官无聊,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委实太过简单,旷世明君忠臣无疑被一褒再褒,至于其他的,只要涉及江山之事,什么谋反夺位,逼宫造反,后妃红颜,祸乱江山,昏君愚昧,奸臣当道,连一些助纣为虐的阿猫阿狗,都有幸被狠狠记上一笔。

至于美名与骂名倒无甚重要,横竖后世之人知道史上曾出现这么一个人就好。

不过,想了想,历史上被骂得最凶的无意间就是那些陷害忠良极尽奸恶的大奸臣,红颜祸水之类,即便是断送了江山之流,也大多是褒贬不一。最重要的是,纵容红颜祸水祸国成功的皇帝陛下,也定会陪着挨骂。

苏末勾唇一笑,魅惑顿生。

如此一来,其实很不错,对么?

有苍昊陪着,即便被后世痛骂,又何关要紧?

“你——”鸾梓阳生平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时竟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人,被骂祸国殃民,她居然还觉得荣幸?!

她究竟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还是真的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苍月的皇帝知道她的本性么?

苏末对他一副仿若受了巨大刺激的反应权当没看见,淡淡道:“你的皇兄不是叫你回去东璃么,你怎么还没走?”

“跟你有什么关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后,鸾梓阳表情微微一僵,抬眼看着苏末,良久,却是欲言又止。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苏末心情愉悦,所以并不想计较他的无礼,不过看他那副无礼之后又纠结的表情,却觉得奇怪,“你又想说什么?”

顿了顿,不待对方说话,她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幽凉笑意,慵慵懒懒地撩起一缕发丝,“或者本姑娘应该问一句,鸾公子有什么事想求本姑娘帮忙?”

鸾梓阳一张本就红白交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末,咬牙切齿地道:“你说话…就不能稍微含蓄一点?”

“含蓄?”苏末漫不经心地道,“何谓含蓄?太含蓄了怕你听不明白,若没什么事要说就自己玩吧,本姑娘没时间陪你耗了。”

料想苍昊与长亭谈话也该结束了,对着那张谪仙般的容颜怎么也比这张油彩画般惨不忍睹的脸要来得享受得多吧。

撂下最后一句话,苏末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急切地一声:“等等!”

苏末回过头,挑眉看着他。

“你帮我…”鸾梓阳表情局促,耳根泛红,似乎是因为求人帮忙而觉得有些难堪,尤其他有求的还是他心底讨厌的女人,委实觉得难以启齿。

苏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他一副再三挣扎之后还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眼神已渐渐透露出些许不耐,鸾梓阳见了心下一凉,忙道:“你帮我跟皇兄说一声,我想在这里多待几天,待见了三皇兄再回东璃。”

苏末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这个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还一脸笑意盈盈,眨眼功夫就冷若冰霜了…鸾梓阳心下腹诽,面上却没表现出半分,只低声道:“皇兄的话我不敢违背,也不敢去求他,你去说,他会听的。”

“哦。”苏末轻轻点头表示了然,须臾却冷笑,“本姑娘又为什么要帮你?”

“…”鸾梓阳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明明对本姑娘不屑,有事却要求本姑娘帮忙,你是觉得本姑娘长了一张菩萨的脸,还是生了一副菩萨的心肠?”苏末冷冷看着他,眸底闪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鸾梓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被对方突然生出的气势震住,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下觉得恼怒,又突然生出几分羞愧,竟对对方说的话完全无法反驳。

明明没有丝毫掩饰自己讨厌对方的想法,为什么在有事相求时,偏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因为这样下意识的反应,让鸾梓阳在心里深深地鄙视自己。

336.第336章 峰回路转

自己不敢开口的事情,是这女子只需要淡淡的一句话就可以做到的,其他人鸾梓阳连考虑都不用考虑——能让自己皇兄低头的人,数来数去也就这两人,他总不可能跑到苍月的皇帝面前求情。

于是,只能求这个女子。

可是,思及自己方才的态度…

鸾梓阳深深吸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苦笑,声音低低地道:“对不起…”

这句道歉是真心的,鸾梓阳羞得几乎无地自容。

事实上,自己讨厌对方根本就是迁怒,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只因自己的皇兄叫了她一声“末主子”,他便觉得是折辱了皇兄,因而对她生出了厌恶来。

对方不懂阵法更不应该是他鄙视的理由,人无完人,即便是自己的皇兄,十一年前惊艳了东璃皇族,惊艳了天下武林,最后不是也在另外一人手下败得体无完肤。

这般想着,鸾梓阳心里悄悄吁了口气,觉得这段时间的压抑似乎一瞬间消失无踪了,心下顿时轻松了很多。

抬起头,郑重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鸾梓阳正式地躬身道歉:“对不起,梓阳无礼,请姑娘见谅。”

苏末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在九罗时,我与三皇兄曾去找过皇兄,传达了父皇与皇室宗亲的意思,希望皇兄早日回东璃接位。”鸾梓阳说着,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焦急与不安没有丝毫掩饰地表现在脸上,“皇兄没有答应,反而命我们早些回去,但我与三皇兄阳奉阴违,在经过沧州时,听到苍月朝廷要举行士子科考,三皇兄临时改变了主意,伪造身份通过了乡试,抵达苍月帝都国子监应考,最后考进三甲,被代表皇帝陛下殿试的内阁大学士点为状元。”

而他,暗中又返回时,他们几人还在九罗的问州需逗留两日,得知他们下一步的去向时,他先一步到了虎城恭候。

然后,就发生了昨天晚上酒楼里的一幕。

苏末静静地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也是个文采不俗的年轻人。”

可现在,问题的重点已经不是文采好不好了。

鸾梓阳苦笑道:“我只是捉弄了姑娘一遭,就被皇兄丝毫没有留情地教训了一顿。三皇兄伪造身份进了苍月帝都,曾因驾前无礼被罚了廷杖,后来又三番两次对皇帝陛下无礼挑衅,姑娘当能想象得到,皇兄怎么可能轻易饶他?”

只怕若没人护着,不死也得半残。

身在帝王之家,兄弟手足之情从来就是一个奢望。

东璃皇室虽比其他几国平静许多,阴谋算计、兄弟相残之事几乎没有发生过,身为储君的皇兄,也从来不曾刻意打压过兄弟。然而,这不代表他心里有多重视这些兄弟,鸾梓阳心里清楚地知道,一旦有人惹到他的皇兄,淡薄的兄弟情谊绝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尤其是,三皇兄惹到的是苍月的皇帝,这比惹到皇兄的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鸾梓阳根本不敢想象,一旦落到皇兄手里,三皇兄会有什么下场。

苏末道:“他对皇帝陛下无礼,谢长亭又是怎么知道的?”

“皇兄手下有密探,我们的事情,只要他想知道,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的。”

这倒是事实,苏末心下明白,长亭也从未曾刻意隐瞒他手下有密探之事——并且,想也知道,绝不可能是一般的探子。

“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这么做的目的。”苏末道,“明知道会惹怒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鸾梓阳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与三皇兄只是想知道,让他抛弃江山大业也抛了自尊而甘心俯首相随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或者是天帝下凡?”

三头六臂,天帝下凡?

若真长了三头六臂,说不定谢长亭倒是愿意与妖魔鬼怪来一场轰动三界的世纪大战了。

“现在呢?”苏末问,“做这一切,觉得后悔么?”

鸾梓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后悔与不后悔,又能怎样?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

“那不如你告诉我,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苏末说着,却似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转头望向主厅的方向。

一身雪衣的苍昊负手走了出来,抬眼之间,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苏末,凤眸深处闪过一丝暖色,唇角微微勾起清浅的笑容。

他的身旁,一身玄色长衫的谢长亭,身形高挑挺拔,表情依然淡然沉静,如千年不变的常青树。

鸾梓阳背对着主厅方向,所以浑然没有察觉,眼眸微敛,望着与凉亭相连的回廊处,眸底流露出丝丝迷惘,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如果皇兄铁了心,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那么,鸾氏皇族只能遵从他的决定。”

苏末悠悠道:“为什么不考虑换一位储君?”

“怎么可能?”鸾梓阳摇头苦笑,虽同样的问题方才苏末已经问过,但这一次他心里却没有升起丝毫怒气,“你并不知道皇兄在东璃皇室以及子民心中的地位,那是皇室中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甚至于,即便没有任何兵符帅印,皇兄却有着可以号令东璃举国上下所有军队的莫大权力,真要废储,皇室将马上陷入一场毁灭性的动乱。”

苏末道:“谢长亭十一年没有回东璃,如此漫长的时间,对于野心者来说,无论是暗中积攒势力,或者筹谋部署邀结党羽,都是最佳时机。十一年的时间足够充足,明的暗的,可做太多事情,稍有心计者,想要夺得皇位,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皇兄在东璃的…咳,影响力。”说完这句话,鸾梓阳突然抬起手捂住了胸口,眉头微微一蹙,一缕血丝缓缓溢出嘴角,慢慢吸了口气,胸口突如其来的撕裂般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艰难,却仍是低声道:“莫说父皇心里的储君人选从始至终只有皇兄一人,即便…即便是皇族兄弟宗亲,也从来没有人会或者敢生出如此想法,从来没有过…所以,哪怕皇兄已经十一年没有回东璃,废储这个话题,在东璃朝堂上,也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提及过。”

苏末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唇角鲜红的血丝,淡淡道:“受了内伤?”

“应该是没有大碍。”鸾梓阳缓缓摇头。

昨晚被皇兄一脚踢到胸口,当时只觉得疼痛难当,但到底是忍下来了,况且也没想到会受这么重的内伤。

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久,虽是忍不住吐血了,但练武之人,除非手脚残废,其他的只要不死,总归是没什么事的,无非受几天罪而已。

“我去外面找个客栈先住下来,你…”语气顿了一下,嗓音带着些恳求的意味道:“请姑娘帮了梓阳这个忙,日后有需要用到之处,梓阳定倾尽全力以报答姑娘今日之恩。”

“你确定只是需要留下来多待几日?”苏末淡淡一笑,“为什么不求我直接要谢长亭放过你那三皇兄,这样岂不是更好?你留下来,也不一定就能救得了他。”

“我知道。”鸾梓阳道,“但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我只能尽最大努力让皇兄留下三皇兄一条命就好。”

苏末懒懒地瞅了一眼站在厅外的谢长亭——表情沉静,眼神平淡如水,对鸾梓阳的话恍若未闻,敛着眸子,连眼角都没有动上一下。

苏末心头倏然闪过三句话。

温雅恬淡的外表,千年不变的执念,铁石一般的心肠。

当真是铁石心肠…谢长亭,说来,也是个奇特的人呢。

“算了。”苏末叹了口气,“本姑娘便做一回菩萨,今日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我替长亭做了主,不会再追究,但你与你的三皇兄,最好这一生都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谁也保不了你们。”

鸾梓阳愣了一下,猛然抬起头,低咳了一声,才缓缓道:“姑娘此话…当真?”

苏末轻睨他一眼,“本姑娘从不打诳语。”

鸾梓阳闻言,几不可察地扬了下嘴角,终于彻底松了口气,低声道:“梓阳谢过姑娘。”

话音落下,胸口疼痛愈发加剧,面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痛色,鸾梓阳心知自己需要马上去找个地方休息疗伤,大概还需要抓些药请人煎了服下,否则这伤,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好得了。

“梓阳先告辞了,在三皇兄抵达之前的这段时间,梓阳大概不会再出现,一切就拜托姑娘了。”说罢,忍着剧痛,深深弯下腰正式行了个礼,直起身便往院子外面走去。

让一个受了重伤的人独自出门去寻大夫住客栈?是不是太冷血了?

若在以前,对这种情况,她绝对是冷眼旁观,其他人的命关她何事?不过现如今,经过柔情蜜意的调和,苏末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肠已经是柔软得太多了。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掌砍在对方后颈,任由鸾梓阳的身体在眼前软软倒下之后,苏末才淡淡唤了声:“有活着的人么?过来把他抬下去,好生照料着。”

337.第337章 万般风情

此处别院占地面积不大,别院里的总体算起来人也不是很多,但活着的人,显然还不少,苏末话音刚落,齐刷刷凭空冒出了一大票人,无一不是黑衣劲装干净利落的打扮。

别院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卫们——偏爱油腻腻的鸡鸭满席的怪胎。

苏末想起前天晚上那一顿丰盛的晚餐,嘴角就忍不住想抽动。

这些人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一声不吭,齐刷刷出现,默默地抬起晕倒在地上的鸾梓阳就要齐刷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