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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女皇自己所为呢。”这般一想,苏末觉得极有可能,“她不想当皇帝了,如果主动退位,势必会引发许多她无法控制的后果,届时局面大乱,对九罗的子民无法交代,也会落入有心人的算计之内。而祭司殿一毁,流言四起,她名正言顺退位,既符合天道,又顺了民意,当不会产生什么不良的后果。”

说罢,她略微静了片刻,忽而勾唇一笑:“倒也是个聪明之人呢,恒国灭亡,她恰巧选在这个时机做下如此一番举动,使得神灵降旨九罗易主的传言更加可信,待天下大势一定,九罗的归属便太过顺理成章。”

“神灵庇佑女皇统治九罗的时代,将彻底终止在这一刻。”

对恒国的灭亡,苏末一点也不惊讶,百万熊兵压境,恒国即便天降神兵,也无法在那个时候力挽狂澜。

恒国地处极南,除了与南越交界,东西南方向没有任何国家可提供相助,孤军奋战,不是投降,就是举国被灭。

恒国皇帝看来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先前为了这场战争据说做足了准备,这才几日时间就上呈降书了…

“恒国的皇室,舒河是如何处置的?”

苍昊淡淡道:“皇帝及其妃嫔贬为庶民,择其四子封为靖边王,暂时代为打理恒国内政。”

“恒国皇帝第四子?”苏末摇头,“没听说过,名声很响?”

“不会。”苍昊漫不经心地道,“在恒国皇子中还算是不错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年纪,没什么野心,脾性也不错。不管什么时候,永远把子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甚至为此数度当庭顶撞触怒皇帝,几次被下入天牢,最终又被释放。”

苏末听了苍昊简单的几句介绍,便知道这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男子,且不管才华如何,只是有了这般为民的心思,便是值得委以重任的。不过——

“你说暂时?”苏末沉吟,“日后你打算由谁接替打理恒国之事?”

“舒桐。”苍昊漫不经心地道,“舒桐性子沉稳,舒河打下的两国,由他管辖最为妥当。”

妥当?苏末眉头一挑,偏首看住他,“你是说,南越与恒国的政务都交给舒桐?”

苍昊淡淡一笑:“末儿觉得不妥?”

自然是不妥。

莫说舒桐本就是南越之人,因为少年时的遭遇,对南越本就存着仇视,怎么可能愿意全心处理南越政务?

再者,上次只是封了舒河做南越亲王兼镇南大将军,就让舒桐生出了诸多不安的心思,真要让他打理两国政务,他还不日夜忧心惶恐?

苏末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转向待在一旁一直沉静的谢长亭,淡淡道:“长亭,你觉得呢?”

谢长亭浅浅一笑:“只要不是让长亭去,其他任何人,长亭都不会反对。”

这人…

苏末嘴角一抽,颇觉无语地瞅着他:“你不担心舒桐叛主?”

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但苏末就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看看谢长亭心理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长亭淡淡道:“末主子多虑了。纵然山高水远,万里迢迢,长亭也可以担保,不管是谁掌管那里的政务,也绝不可能有机会生出半分别样的心思。”

396.第396章 吹毛求疵

好吧,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苏末撇了撇嘴角,苍昊的决定,她哪里会多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早该想到谢长亭骨子里的骄傲不曾减了丝毫,九国之事,想必他心里也早已是条条沟壑…

想到这里,苏末星眸蓦然一亮,回眸仰望着苍昊温润的凤眸,嫣然一笑:“丞相之职,便是代天子处理朝政,长亭又是个绝世的人才,日后我们若归隐了,朝堂之事,,一切交给他决断,想必是无后顾之忧的。苍昊,你说对不对?”

苍昊闻言挑了挑眉,刮了下她俏生生的鼻子,满眼纵容地低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此明目张胆地当着长亭的面毫不羞愧地算计于他,丝毫也不觉有什么不好意思,苏末这目中无人的性子,如今看来,竟也丝毫不比长亭逊色。

碧月心里轻叹,主人面前的苏末,愈发像个寻常怀春的少女了,半点也看不出身上的冷戾之气。

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被算计的谢长亭,见他面色如常,眉宇间淡然如风,视线不卑不亢地盯着花厅外一角,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苏末正大光明地算计。

然而,唇角那一抹浅浅上扬的弧度,带着几分悠然与沉着,却似乎在述说着一个事实——无论算盘打得多漂亮,对方的算计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所以,他压根不必有任何反应。

沉默了片刻,苏末懒懒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苍昊淡笑:“待得烦了?”

“没劲。”苏末微微舒展了一下懒散的身体,“反正纳伊之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待齐朗回来,我们便离开如何?”

“嗯。”苍昊点头,缓缓道:“这段时间,本王让十四领虎贲军驻扎在山谷之中,纳伊大军整合之后,交由冀北与十四一道负责,紫衣骑从旁协助…十日的时间足够了。”

“南风呢?”

“出门去了,本王有点事要他去做。”苍昊淡淡道,“你找他做什么?”

“只是想问他一下,找个心怀叵测的侍女来伺候本姑娘适是何道理?”苏末冷哼了一声,“碧月说了,本姑娘现在身子娇贵,不宜随意动武,这万一动了胎气,伤及了未来的储君,可是不可饶恕的弑君之罪。”

苍昊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末儿,没那么严重。”

“只有你才会觉得没那么严重。”苏末可是深深了解他那群手下们的脾性,“还有,南风什么时候也成了风公子了?害得本姑娘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除了碧月之外的风公子,究竟是谁?”

都说孕妇脾气大,当真一点儿也不假,苍昊终于亲身感受到了,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拿来吹毛求疵…

“天色已经晚了,末儿是否想回房休息?”

苏末懒懒道:“苍昊,你嫌我烦了,是不是?”

“末儿多心了。”苍昊神色自若,从容浅笑。

碧月突然嫣然一笑:“末主子刚才抱怨已经一年没见到主人了,心里思念得很,属下觉得,主人应该好好陪陪末主子,以解末主子一片相思之苦。”

“一年未见?”任苍昊心灵剔透,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不由怔了一怔,“末儿此话何意…”

蓦然脑中灵光一闪,苍昊想到了某句话,以及苏末这这句一年没见的意思,不由嘴角抽搐了下,看着苏末难得臊了些红晕的面容,一时竟静默无语。

谢长亭淡淡一笑:“既然末主子已经一年没见主人,料想相思难耐,长亭便识相一点,先告退了。这里风景好,但天色已暗,末主子不如与主人一道回房,享受片刻温情。”

又被调侃,苏末懒懒地瞥了一眼碧月与谢长亭二人,哼了一声:“长亭最近似乎学坏了。”

捻起一粒已经不是很冰的葡萄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感觉让人觉得舒爽,苏末懒懒睨了两人一眼:“罢了,也别说什么退下不退下了,一道去偏厅用晚膳吧。本姑娘近段时间要修身养性,不宜过度发怒,偶尔一点小小的调侃权当调剂生活,待日后寻着机会,总有还回来的时候。”

说到这里,星眸微微一眯,苏末突然笑得玩味:“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本姑娘对你们可是一片体恤爱护之心,以后遇到合适的女子,定给你们指门婚事,让你们也时刻体会一下这种欲罢不能的情滋味。”

“末主子可别乱点鸳鸯谱,属下喜欢一个人逍遥自在。”碧月嘴角一抽,脸色霎时就不好看了,“这世上女子大多意味着麻烦,不是刁蛮任性,就是整日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似末主子这般奇特的可找不出第二个…”

“咦?”苏末惊讶地望着他,“原来碧月你暗恋着本姑娘,怎么不早说…”

暗恋?碧月蹙眉:“什么是暗恋?”

“就是你一直偷偷喜欢本姑娘,却没让任何人发现…”

“末主子饶命!”碧月大惊失色,“属下什么时候说喜欢末主子了?”

这么激动做什么?苏末眯眼:“你方才明明说…”

“属下那只是打个比方。”碧月不敢让她把话说完,急匆匆打断道,“末主子身份尊贵,本事超强,属下不敢生一点心思,还请末主子明鉴。”

这么强势难惹的女子,他哪里有本事驾驭?吃都吃不消,喜欢她?

只是稍稍想一下这种可能,碧月就生生打了个哆嗦。

“明鉴?”苏末慵懒地勾起唇角,“你应该叫苍昊明鉴才是吧?”

碧月不吭声了。

主人怎么可能如她这般似假非真地瞎闹?

与苏末斗嘴,他承认不是对手,不是因为对方擅长,而是她太狡诈了。利用一切有利于自己的优势,直到打得对方俯首称臣,甘拜下风,才大发慈悲地收手。

有了身孕,是她目前最大的利器,任何人都得礼让三分——即便只是口头上,也不能占了她便宜。

看谢长亭多聪明,低眉垂眼不发一语,显然心里知道,她那指婚一事,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397.第397章 鸿鹄之志

碧月叹了口气,果然人与人到底是不同的,自己还需要好好修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到谢长亭那般在任何时候都波澜不惊如老僧入定的姿态?

一直到进入正厅外面的院子里,碧月忍不住还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九嫂嫂。”一声清朗欢快的嗓音响起,苏末缓缓偏过头,看着一身宝蓝色衣衫的十四蹦哒着从院门外面飞身快步而来。

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人是鸾梓阳,另外一人面孔陌生,但与鸾梓阳几分相似的长相,倒是让苏末立即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苍月的新科状元,现屈就御前侍墨一职,暂任统合纳伊兵马的临时将军,冀北。

真正的名字叫,鸾梓冥——东璃的三皇子。

苏末黛眉一挑,目光迳自落在十四身上,待他走近了些,才发现他身上穿的居然是同舒河一般款式的雪蚕丝战袍,轻薄却极端坚韧,比起舒河那一身亮瞎人眼球的夺目火红色,宝蓝色泽看起来同样不失俊朗潇洒,端的是无比帅气。

月萧果然没有食言,价值连城的一件战袍就这么轻轻松松送给了十四,是想当成兄弟相认的见面礼么?

十四脸上的笑容神采飞扬,一眼便可以看出他发自内心里的开怀,“九嫂嫂最近过得好吗?有没有不知死活的耗子骚扰到你?有的话,九嫂嫂说一声,我马上去料理了他!”

苏末失笑:“要料理也轮不到你。”

说起来,十四与冀北到了此处已经将近七八日了,只是每次不是被苍昊派去纳伊收缴兵马大权,就是去山谷整顿已经融合了的大军,便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苏末。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那股兴奋的劲儿便再也压抑不住了。

“九嫂嫂离开皇宫之后宫里可是发生了很多好玩的事呢,等一下我讲给九嫂嫂听好不好?”

苏末勾着唇角点头。

视线在他身上稍稍打量了一番,苏末笑道:“这件战袍不错,穿着很帅。”

“真的?”十四两眼放光,“我也这么觉得,三皇兄对我太好了。”

说罢,才猛然想起负手站在一旁的苍昊,转眼看去,立即单膝跪地,扶着剑行了个礼:“九哥。”

行的是军中的礼仪,标准的姿态,看起来还当真有那么几分大将风范。

苍昊淡淡抬手,十四恭恭敬敬站起了身,侍立一旁。

苏末懒懒笑道:“以前可没见十四你这般规矩,怎么这才两月不见,打算改性子了?”

十四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苍昊,才朝苏末道:“九嫂嫂有所不知,我现在是将军了,要树立威信,不能再如以前那般不知规矩了。”

苏末闻言,眼神霎时变得怪异。

“怎么了?”十四皱了皱眉,眸光有些暗淡,“九嫂嫂觉得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将军?”

“怎么会?”苏末忙安慰他道,“只有你有这份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说不定不用一年时间,你就做得比舒河还好了呢。”

对于满怀信心与希望的孩子,是坚决不能给予打击的,一盆冷水泼下去,他得有多伤心。

十四撇了撇嘴:“算了吧,与舒河相比纯粹是自找苦吃,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等我真正成为将军的那一天,大概这天下也没有战乱了。”

嗯?苏末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不但稍稍沉稳懂规矩了些,似乎心智也成熟了些许。

苏末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叙完旧,然后去用晚餐,淡淡一笑,嘴上漫声应道:“不用妄自菲薄,这样无忧无虑也没什么不好,做什么非得做那累死人的将军?”

十四闻言,低声咕哝了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声音虽小,苏末却一字没落地听到了,不由眉梢跳得老高:“十四,你胆儿肥了?”

敢讥讽她是燕雀?当真是活腻味了。

十四傻傻一笑:“没。九嫂嫂听错了。”

一声嗤笑清晰传来,十四与苏末同时寻声望去,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在这个时候发出这般不屑的声音。

谢长亭淡淡的眸光也顺着声音扫了过去,冀北神色一敛,在这般淡然的眸光之下也不由绷紧了神经,再不敢放肆。

苏末的视线在那男子稍显桀骜的面容之上扫了一圈,须臾,却是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朝十四道:“走吧,陪你家九哥一起用晚膳。”

十四应了一声,乖乖随着苏末进了偏厅。

苍昊与谢长亭对视一眼,后者清淡一笑:“时间已经早过了七日,长亭还没有想好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任凭主人发落了。”

话音落下,鸾梓阳与冀北同时抬头,脸色隐隐变得苍白,不安的视线只在自家皇兄面上停留了须臾,便齐齐移到苍昊身上,眸底是无法掩饰的忐忑。

冀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鸾梓阳却以眼神及时制止了他——

皇兄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容不得他们二人多言。

这段时间各自相处,不论是鸾梓阳还是冀北,都稍稍了解了这个年轻帝王不容冒犯的性子,以及眼里揉不下半粒沙子的脾气。

倘若他觉得你做错了,即便天下人都认为情有可原,也同样无济于事。

若他不放在心上的事,哪怕是谋逆大罪,眸光一挑,事情也就轻描淡写一般揭过去了。

所以,鸾梓阳并不认为自己与三皇兄有足够的资格可以替自己皇兄说上几句话。

苍昊眸光淡然地掠过鸾梓阳与冀北隐含不安的脸上,看向谢长亭,淡淡道:“记在账上。”

说罢,负着手转身往偏厅而去。

谢长亭眸光低垂,看不清眸底神色,唇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两位已经封了王的皇子殿下不动声色地觑着自家皇兄,见他神色间似乎很是放松,甚至还隐隐带着几丝愉悦的神采,二人不由微微舒了口气。

“皇兄…”冀北轻声喊了句,带着些拘谨的恭敬,“臣弟冲动,给皇兄惹了麻烦,请皇兄治罪。”

说罢,身躯笔直跪了下来。

398.第398章 支离破碎

谢长亭看了二人一眼,举步朝凉亭里走去,嘴里淡淡道:“穆国日前情况如何?”

鸾梓阳与鸾梓冥二人对望一眼,各自垂眸,如随从一般跟在谢长亭身后,进入凉亭之中。

冀北垂着眼睑,半是淡然半是讥诮地道:“臣弟以为,皇兄已经不会再想关心九国之事了。”

“的确是没什么好关心的。”谢长亭不怎么上心地淡应了一句,左手手指随意地搭上右手的脉门,感受着其中隐含的似要破茧汹涌而出的内力已在蠢蠢欲动,似极力欲挣脱束缚——然而,七根金针刺入了气海穴,却生生阻止了内力的凝聚。

天下大势已定,苟延残喘最多也不过再区区三两月而已。

鸾梓冥呼吸滞了一滞,待听明白了自己皇兄话里的意思,眸光渐冷,唇边浅浅勾起冷笑:“皇兄虽名义上还只是东璃储君,然而东璃所有朝政大权已经全然掌握在了皇兄手中,算来已与天子无异…皇兄一意孤行也好,胸有谋略也罢,臣弟皆没有说话的余地。东璃是皇兄的,皇兄想臣服于谁,便臣服于谁,想把东璃拱手让给谁,也无人敢反对,如此,还请皇兄给个指示,臣弟好回去准备降书——”

“三皇兄!”鸾梓阳神色大变,慌忙打断他大逆不道的一番话,紧张不安的目光不由转到谢长亭身上。

此际天色将黑未黑,凉亭里一片昏暗没有灯光,谢长亭一身玄色的衣衫于暗色之中更先出几分沉着而从容的气息,沉静淡然的面容透着几分熟悉的疏离缓缓落座于栏边长凳之上,撩了撩衣摆,淡淡一笑:“你说的也是没错,一意孤行或者胸有谋略,凭你,确实还没资格干涉。如果心里不服或者怨恨,我不反对你们联手,只要有本事夺了位,东璃便由你们说了算。”

语气是从容的,漠然的,也是凛然不惊的。

这样的话,谢长亭也曾经对鸾梓阳说过,此时以再平静不过的语调再度说出来,依旧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鸾梓冥一瞬间表情有些僵硬,所有于人前表现出的沉稳,每每在自家皇兄面前支离破碎。他深深吸了口气,似豁出去了一般不管不顾地自嘲:“若东璃没有皇兄在,臣弟定然是会争下那储君之位的,可东璃皇族数百年没出过真正惊才绝艳之人,到了这一代,偏偏就生出了皇兄这般似乎集了上天所有荣宠于一身的绝世少年,在臣弟还身处襁褓之中时,便硬生生夺了皇族之中所有光芒与万千关注,让其他皇子从此沦为陪衬…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众多皇族兄弟没有养成自卑孤僻的性子已经算是万幸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和足够的算计去谋夺早已贴上皇兄标签的江山?臣弟纵然有心,也断然不会拿身家性命去赌那连半分都不到的可能性!”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静寂。

鸾梓冥表情沉肃,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鸾梓阳震惊地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三皇兄这是不要命了?这一番话莫说在皇兄面前说出来,哪怕只是存了一点点心思,于任何一位帝王来说,都是足以死上一百次的大罪。

诚如他所说,东璃目前当家做主的是皇兄,纵然尚未登基即位,也无人能动摇他的地位分毫,那么这样一番带着发泄意味的话说出来,除了惹怒皇兄,还有什么意义?

谢长亭没有说话,眸光自始至终淡然如常,望着偏厅方向的灯火通明,一贯平和的面容看不出半分情绪。

过分的沉默总是能教人下意识地产生不安,鸾梓阳脸色隐隐发白,他看着凭栏悠然闲坐的皇兄,动了动唇,却几番欲言又止。

想开口说上几句话缓解一些气氛,或者为三皇兄辩解几句,然而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自家皇兄的性子他们已经熟知,甚至于,他也从来不是愚蠢之人,鸾梓冥的一番话铿锵有力地砸下来,任何辩解又有何意义?

良久的沉默,让鸾梓阳心里的不安愈渐加深,他犹疑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皇兄…”

谢长亭转过头,面上并不见丝毫怒气,眸光只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语气沉静地道:“诚然如你所说,东璃已经贴上了我的标签,所以你不会拿性命去赌那根本半分也不存在的可能——那么,你可知道这九国天下,又早已贴上了谁的标签?”

鸾梓冥表情一滞,竟不由自主垂下了眼,想起了这段时间接触到的那个人——那位世间绝无仅有的风华与尊贵并存的绝世帝王。

与他相比,集上天荣宠于一身的皇兄,似乎也只能成为一块无华的璞玉,在那人面前敛尽所有光芒。

心底已经明白自己皇兄的选择,也同样清楚,就如自己方才所说,东璃已经注定为皇兄所有,所以他不会明知不可能还要拿性命去做赌注。而皇兄呢,是否也是因为早已看透了这将来的天下注定为谁所有,所以才放弃了所有毫无意义的谋算,选择臣服而保全了东璃?

除此之外,定然也还是有别的原因的——然而,鸾梓冥却并不是那么深刻的想知道。

垂眼静默,天色已不知不觉完全降下了黑幕,黑暗之中,鸾梓冥的表情已经看不分明,只有已经褪去了犹疑变得坚定的语调能听出他来自骨子里的妥协:“…凤御熙三十六岁的生辰已经过了六日,皇兄拆人送去的大礼他也已经收到,但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照旧给凤临渊与即墨莲赐了婚,并且发了诏书派了使者,邀请九罗女皇、东璃陛下、西域皇帝、恒国皇帝、澜国太子,还有琅州苏澈,一同参加皇宫里特意为二人举行的大典。”

凤御熙,穆国的皇帝。

凤临渊,便是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的伴读,如今已经得封为世子。

六日前发出的邀请诏书…六日后,恒国已经灭亡,皇帝大概是去不了了。

399.第399章 亦有同感

谢长亭淡淡道:“大典定在什么时候?”

鸾梓冥答道:“本来是定在七月初七,但料想他根本没想到恒国会覆灭得如此之快,现在应该是迫不及待想把时间提前了。”

他们皆心知肚明,举行大典只是结盟各方势力的一个借口而已。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装傻,还是当真不清楚琅州苏澈已经臣服了朝堂,九罗女皇已经打算退位,澜国要与苍月开战,西域皇帝已是奄奄一息,还有东璃的皇帝陛下,更是已经三番两次明言拒绝了他的结盟请求…

穆国的凤御熙,二十五岁登基为帝,仅仅用了一年时间便铲除外戚干政,肃清内外宦官与朝臣勾结的不良风气,巩固了政权,同时发展经济与壮大兵马,正常来讲,也算得上是一个雄主,但偏偏生不逢时,注定了他所有的壮志雄心都将付之东流。

他重视经济,却毕竟正坐中宫,无法兼具犀利的洞察力,与亲力亲为的可行性,所以空有诏书亦是无用——经济掌握在商家的手里,而商家联盟的决裁者,是霁月山庄。

登基十年,于纳伊,于西域,甚至于黔国、琅州,他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然而一旦牵涉到了经济上,他所有的计划是一场空白的笑话。

苏末下了命令,月萧接了令就会不遗余力地动手,任他再百般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

所以,以大典为名,邀各国掌权之人前往穆国,压根就是一步废棋。

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纳伊的公主成了穆国的媳妇,也改变不了任何已经注定的结局。

对此,三人皆心知肚明。

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再多做讨论。

沉默了片刻,鸾梓阳突然抬起眼道:“皇兄的内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什么内力?”鸾梓冥转过头,眉头微皱。

“还需一日。”谢长亭敛眸,淡然一笑:“梓冥,若要杀我取而代之,此刻便是最佳时机。”

鸾梓冥闻言脸色一变,却不知是因为谢长亭说的话,还是因为他身上发生的事。

鸾梓阳也是惊了一下:“皇兄,您明知三皇兄只是随口一说…”

谢长亭轻轻瞥了他一眼,虽没有说话,却教后者不由自主地垂了头,不敢再言。

迟疑了半晌,神色几番变化,鸾梓冥终是忍不住道:“皇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的内力…”

谢长亭淡淡道:“不该你管的,无需多问。”

鸾梓冥抿了抿唇,缓缓垂低了眼:“…是。”

“走吧。”谢长亭优雅站起身,高挑的身形在微光中显得恁的沉稳,坚若磐石,“一道去偏厅用了晚膳,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皇兄。”鸾梓阳开口,“下个月是父皇寿辰…”

谢长亭没说话,迳自踩着缓慢的步伐下了凉亭的石阶,只留给身后两人一个温雅恬淡的背影。

鸾梓阳神色一黯,唇角不由扬起一抹苦笑,虽然早知道说了亦是无用,但还是忍不住为皇兄决绝的态度难过…

只是方才提到穆国皇帝的生辰宴,便不期然想到了父皇下个月月底也该在宫中举办一场隆重的寿宴,到了那日,父皇便整整六十岁了…

鸾梓冥默默地看着前面优雅无双的背影,眸底闪过几许复杂的思绪,偏首淡淡道:“走吧。不抱希望,就永远不会有失望。”

鸾梓阳苦笑:“我倒真希望皇兄能稍稍给我们一点希望,即便只是嘴上应付一下,至少心里可以少一点失落。”

鸾梓冥一时亦是无言,沉默了良久,直到眼底那一抹颀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道:“苍月的皇帝,你觉得怎样?”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让鸾梓阳下意识地目光投向灯火通明的偏厅方向,自厅里传出来的光亮总能让人从心里觉得温暖,只是此时,那温暖却并不属于他俩。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皇兄让自己的骄傲潜伏而甘心变得卑微的原因了。”鸾梓阳淡淡道,“苍月的皇帝,生来就是为天下苍生准备的,也生来就注定了是九国天下所有当权者的一个噩梦。”

鸾梓冥俊朗的面容沉着,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个弧度,似是讥诮,又似是自嘲,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时,语调却是与兄长几乎如出一辙的波澜不惊,只是其中,却隐隐带着几许几不可闻的叹息意味:“…梓阳,我亦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