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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笑道:“待末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出生之后,好好培养,让主人把武功都传授了,二十年后,大概也就够资格与主人一较高下了。”

苏末无语地瞅着他半晌,淡淡道:“碧月,本姑娘发现你最近胆子真的是肥了很多,不如把你一同交给长亭调教调教,如何?”

“末主子别!”碧月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了谢长亭一眼,如今对这个家伙事真的惧了,回头看向苏末时,垂了垂眼,小声道:“属下只是与末主子说笑的,下次不敢了还不成吗?”

苏末似笑非笑:“长亭的名字如今倒是很好用。”

谢长亭淡淡道:“属下却并不会以此为荣。”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高亢的鹰叫,苏末眉眼一挑:“海东青?”

碧月飞身出了大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白色纸条,他展信阅完,朝苍昊道:“主人,九罗的大王爷夜静海日前独自去了沧州,在凤王的帅帐中待了一宿,两人密谈时,凤王摒退了所有亲信,没有第三人在场。第二日一早,夜静海离开军营时,面上似有笑意,随即星夜兼程赶去了穆国。”

苍昊闻言,眉梢一挑,似是意外,淡笑道:“长亭,你怎么看?”

“苍凤栖此人,若因为亲情让自己陷入不义之地,他也就不是苍凤栖了。”谢长亭眉目平和如初,半点不起波澜,淡淡道,“夜静海独自一人光明正大去沧州军营,便是想告诉世人,他与凤王关系匪浅,纵孤身入军营亦是凛然不惧。离开时面带笑容,只是为了给外人制造一个假象,凤王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也让熟知内情的人知道,他们已经父子相认——这一招,是为了离间,让主人对凤王产生质疑猜忌。”

若当真达到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怕隐瞒都来不及,又怎会愚蠢地高调示人?

苍昊淡淡一笑:“本王真不该高估凤御熙,他如今大概已无计可施了。”

“凤王十万大军镇守沧州,他原本的目的是利用父子亲情让凤王倒戈,若能两面夹击,对付舒河的四十万大军尚有几分胜算。”谢长亭敛眸淡笑,“可惜,他便是连这一点最简单的如今都做不到。”

拉拢不成,离间亦失败,真不知他究竟还有什么招?

425.第425章 市侩之地

谢长亭话音落下之际,一身粗布衣的七皇子自殿外缓缓走了进来,静静将手中一物放到案上,退开七步远的距离,垂手躬身,淡然道:“四十万大军的兵符呈交陛下,从此天下再无澜国…浮生斗胆,请求陛下兑承诺言。”

浮生?

苍昊似是完全不知道此人被舒河与谢长亭同时威胁着被迫改了名字——只因名字里同为昊字,让二人心生不悦,长亭甚至为此曾生过杀意。

挑起唇角,苍昊泛起无声淡笑:“浮生这个名字,真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无非只是一个方便人称呼的名字而已。”七皇子面容淡然,似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苍昊淡淡道:“去霁月山庄问月萧吧。”

“是。”似是松了口气,躬身行了一礼之后,七皇子姿态从容地退了出去。

“舒河。”苍昊垂眼看着眼前温顺无比的红衣男子,“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舒河一颤,慢慢抬起头,小声道:“主人商讨正事,属下不敢打扰。”

“正事说完了。”苍昊挑眉。

“那路遥…”

苍昊凤眸微抬,漫不经心地看着跪在殿外的年轻男子,金灿灿的阳光照得他脸色通红,汗水顺着鬓角不断往下滴落,跪立的身躯显得柔和而恭顺,抿紧的唇角可以明显看出几分心底的紧张不安。

柔和…

想起半个时辰之前此人因护主之心而伸出如豹子一般的利爪,此时这番姿态倒确实是过分柔和温顺了。

是怕牵连舒河吧?

苍昊心底有数,淡淡道:“跟着你南征北战,不算功劳也还有苦劳,况且事出有因,本王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便懒得与他计较了。”

“咦?”舒河一惊,随即一喜,“主人说真的?”

他以为就算不交给谢长亭处置,也至少略施薄惩的,压根没料到会这么轻易就揭过去,害他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

苍昊睨他一眼,舒河傻傻一笑,接着回头怒吼:“兔崽子还不滚进来谢恩!”

苏末嘴角一抽,轻飘飘瞪了他一眼,碧月要笑不笑地抿着唇。

路遥闻他命令,忙起身入殿,却并不敢如舒河那般靠得圣驾太近,远远便跪下来,叩首道:“奴才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

舒河冷冷道:“圣驾之前无礼,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陛下恩典开赦,稍候本将军却一定要好好收拾你!滚出去,太阳底下跪着去!”

“末将领命。”路遥恭恭敬敬叩了首,带着十二万分的顺从退了出去。

“舒河。”苏末懒懒唤了他一声,“你需要好好修身养性了。”

碧月扑哧一笑,赞同地点头:“越是虚张声势,这威信便愈发打了折扣,舒河应该跟丞相多学习,一句话不说,就能教人胆战心惊。”

“跟他学?”舒河斜斜挑了一眼面色从容而淡然的谢长亭,对于被嘲笑,心里反而一点儿也不在意,“算了吧,整日死气沉沉的,我怕会早亡。”

苏末低低叹了口气:“好了伤疤忘了痛。”

“是啊。”碧月点头,“若主子尚未发话,他决计是不敢这般说话的。”

谢长亭垂手站在一旁,面上依旧不见丝毫情绪,对于被拿来当做嘲笑调侃舒河的挡箭牌,也只当事不关己一般。

“长亭。”苏末淡淡开口,“给苍昊把脉。”

谢长亭静了一下,知道苏末是在担心苍昊方才运功对付即墨莲时身体受影响,因为他自己心里亦有同样的担忧…须臾,抬眼看着苍昊,似是在征得他的同意,然而脚下却已朝前走了几步,从容在苍昊身侧蹲跪下来,温声道:“长亭冒犯,请主人伸出手腕。”

苍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又偏首看瞥了苏末一眼,不意外看到了她眼底清淡的坚定之意。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拂了他们的意,漫不经心地把手腕往旁边矮几上一搁,语气清清浅浅道:“本王发现,末儿与长亭二人,不知道在何时,似乎已站在同一阵线了。”

舒河与碧月闻言,同时愣了一下,细细琢磨了一会儿,确定主子话音里没有其他的意思,才渐渐放下心来。

谢长亭垂眼没说话,迳自细细把脉,苏末却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因为你,长亭大概连看都不屑看本姑娘一眼,又哪儿来的同一阵线?横竖我与他不会私下里背着你集结党羽,乱了朝纲就是了。”

这种话,大概也只有苏末这般随性的女子敢信口拈来,从来不放在心上,换作他人,怕是想都不敢想的。

“末主子此言未免妄自菲薄了些。”谢长亭淡淡道,“长亭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罢了,除了脑子比一般人好使些,出身皇族,因而身份地位也比寻常人高了些,其他的便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又怎么有资格不把末主子看在眼里?”

说罢,修长的食指离开了苍昊清凉的手腕,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沉稳淡然的表情:“主人身体里的真气似有些混乱,应该是方才压制即墨莲的笛声所致,若不及时调息养脉,内力会流失得更快。”

顿了顿,他微微垂了眉眼,道:“轻微的真气紊乱,虽不会如此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主人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在齐朗没有彻底治愈主人的丹田之前,主子日后还是少动真气为好。”

苍昊闻言,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睑,注视着他温顺的姿态,须臾,淡淡一笑:“本王与末儿,现如今倒真是应该放下一切,安心调养身子了。”

“那敢情好。”苏末淡淡道,“若不是看你真有急事,本姑娘才不会允许你自毁诺言,弃了月城之途,改而转向澜国这鸟不拉屎的愚蠢市侩之地——月城风土人情多怡人?真正是个修养的好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住到孩子出生。”

愚蠢市侩之地?

舒河虽不解,却知道苍昊此行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不由心生几许愧意,低声道:“教主人费心了,属下下次不敢再这么大意了。”

426.第426章 微不足道

苍昊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孩子出生之后呢?”

孩子出生之后?舒河一愣,苏末的意思自然是生下孩子就可以回宫了,届时天下大定,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以烦扰到两位主子朝夕相伴你侬我侬了。

岂料,苏末却悠悠道:“孩子生下来,交给长亭带回宫照料,我俩游山玩水去。”

果然。

苍昊微笑:“初出襁褓的婴儿你就忍心丢弃?”

一语击中心房。

苏末静了下来,不期然想起了苍昊这一身非凡的本事从何而来——那是十一年无边孤寂的静修与年幼时与众不同的成长背景,还有襁褓时期经历的那一番非人的折磨,才养成的今日手掌天下无人能敌的王者。

苏末心里泛起复杂难言的情绪,本来对即将为人母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然而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苍昊的这一番话,直接砸到她心窝子上了。

偏偏回过神的舒河也要来凑个热闹,他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瞅着苏末,非常不敢置信地道:“谢长亭心狠手辣,末主子刚才可是亲眼见到的,居然还敢把未来的小主子交给他照料?”

苏末眼神无比纠结地看着他:“舒河…”

舒河一惊,“怎么了?末主子倒不必如此难过,小孩子长大很快的…”

话没说完,战袍的领子从后面被人提了起来,他一惊之下欲挣扎已经晚了,身体以抛物线的姿势直接飞出了大殿。

苏末望着他被丢出去的方向,叹了口气:“本姑娘只是想告诉你,得意忘形也要有个限度,不可一而再再而三,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长亭与泥人之间差距也实在太大。”

舒河暗自低咒一声,虽被扔得猝不及防,身形却灵巧地在半空翻转,借助轻功的优势,悠然落地时半分也不显狼狈。撇了撇嘴,倒是不敢真的与谢长亭较劲,而且听谢长亭的意思似乎要主子运功调息,他自然不能再上前打扰,于是干脆转身去看路遥了。

金灿灿的太阳底下,早已被晒得滚烫的青石板路上,路遥一人笔直地跪着,额际的汗水如雨滴,脸颊被火燎般的阳光烤得通红,几缕发丝粘在脸上,整个人显得凌乱狼狈,眉目之间却无比坦然,不见丝毫怨气或者不甘。

舒河走上前,在他身子左侧三步远处站定,双臂环胸,淡淡道:“什么感觉?”

“没感觉。”路遥摇头,咸涩的汗水因他的动作滴进眼里,他轻轻抬手拭去,复又垂手,保持笔挺不动的身姿。

“你现在,还觉得我应该自立为帝吗?”

“不该。”路遥答道,“世人皆知伴君如伴虎,侍君身侧,纵是得尽荣宠,也无不战战兢兢。而将军,却只有在陛下面前才露出真性情,并且看得出来将军为之心里欢喜,这一点,难能可贵。”

“真性情?”舒河挑眉,“本将军领兵在外,活得潇洒且自在——手握百万雄兵,一令既出,万军莫敢不从,将各国皇室都踩在脚底,那也是真性情。”

“是。”路遥承认,“将军从来不屑虚伪的伪装,在外飞扬跋扈,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能教将军在意,纵是身份尊贵如各国皇帝,也不能让将军高看一眼。但陛下面前,将军却如父母面前撒娇争宠的孩子,崇敬、景仰,眼神言语之间,充满孺慕之情,那种感情,非一般忠诚之心可比。”

舒河闻言,垂眼望着他,一时之间却没有再说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一番亲眼所见,亲身感受,末将才知,彼时与岚熙的想法是多么幼稚肤浅。”路遥嗓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之后的顿悟,语气淡然却隐含钦佩,“世人追名逐利,血缘亲情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而将军,功名利禄皆已握在掌心,却不屑一顾,只在意自己心里所在意的人…这一点,除了将军,属下不知这世上还有何人能做到。”

这是一种境界。

“还有何人能做到?”舒河嗤笑一声,“方才展示了一场酷刑演示的谢长亭,你还没真正见识到他是个怎样的人,若见识到了,你便会觉得,本将军实在是个正常人。”

路遥低着头沉默,良久才道:“得一人赤诚忠心是幸运,得两人执着不悔是手段,若身边之人皆是如此,便是陛下自身拥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与统御能力。与之相比,江山帝位,名利权势,在将军眼中看来,在谢公子眼里,或许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起来吧。”舒河忽而笑道,“太阳晒得头晕眼花,难得你还能清醒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本将军心里欢喜,饶你这一次了。”

“是。”路遥站起身,“这帝都还有许多事未处理,将军打算让大军先在城外扎营休息,还是?”

“暂时怕是没时间休息了。”舒河冷冷一笑,“穆国皇帝不甘寂寞,最迟这三两日,大概就会发兵了,让将士们做好应战准备。”

路遥微微蹙眉:“大军日夜赶路,接连攻下澜国七座城池抵达帝都,虽一路势如破竹,但毕竟是疲乏了,若继续与穆国开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能休息,怕拖得时间久了,将士们身体吃不消。”

“不必担心。”舒河淡淡道,“与穆国之战,耗不了多少时日。穆国看着风光,只要各城经济一出现动乱,他们苟延残喘也不过能维持数日…”

早在苏末命令传到霁月山庄之后,月萧已经命人暗中动手。

舒河从来不会觉得不能真正在战场上与敌人凭实力一较高下是一种遗憾,他一早就知道,真正的战争是残酷的,若要公平较量,必然得以无数将士的性命以及无数家破人亡为代价。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如今名震天下,然而,手下将士连征三国,战亡人数几乎为零——这一点,在历朝历代,纵使是传奇战将,也绝无人能做到。

以经济为利器,无往而不胜。

427.第427章 历经千帆

苍昊的计划谋算,即便是尚未正式领兵的少年时期,在畏惧远远大于景仰之时,他也从来不曾质疑过。

十一年,在九国皇族皆在为了皇位而各自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之时,悄无声息壮大的霁月山庄与凤衣楼,已然决定了十一年后天下必将归一的结局。

甚至于,舒河想着,主人花费了那么多时间与精力教导他与墨离为将之道,学识武功,兵法谋略,究竟是为了征战天下,还是只单纯地想培养出两个少年战将?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有霁月山庄与凤衣楼的存在,有主人三言两语的指点,即便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有兵符在手,也照样可以领着几十万大军踏破各国,攻城略地,毫无阻碍。

想到这里,有些事实似乎不用再费心去思考,一些答案也已呼之欲出,而脑海里突然生出的这些想法,除了让舒河觉得心底有一股酸酸涩涩甜甜动容的感觉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想法。

“待天下之事一了,路遥,你打算做什么?”舒河这般问着,微微眯起眼,觉得这炙热的阳光把人晒得一阵眼花缭乱,不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缓缓转身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打算做什么?”路遥怔了怔,跟上他的步伐,沉默了良久,才平静道:“属下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为,这辈子就跟着将军了。”

“九国归为一国,天下同为一家,即将迎来的是太平盛世,到时便不再需要那么多从军之人。”舒河淡淡道,“应该至少有一半之多的将士会回家与家人团聚,也有的将会娶妻生子,从此于太平盛世之中享天伦之乐…”

路遥垂眼看着地面,慢慢走着,心里总有一种错觉,似乎舒河所说的那一天离得如此遥远,远到他从来没刻意去思索过这类问题。

然而,如今仔细一想,才知道,原来那些他以为还很遥远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已经近在咫尺了。

抬头凝望着眼前耀眼的背影,路遥不答反问道:“将军自己是如何打算?”

“我?”舒河也抬起头,望着远处无边无垠的天际,眯了眯眼,无数想法接连不断地浮现在脑海,又很快从心底一一被毫不犹豫地否决,最终,他笑笑——不同于平日里展露于人前的傲然的笑,也不是恣意飞扬的笑,更不是面对不堪一击的敌手时不屑一顾的笑。

而是一种历经千帆之后,终于知道自己心底真正追求的是什么,因而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恬淡与沉静,此时他的这种表情,若让苏末或者比碧月看到,他们定会万分惊讶——

因为,舒河在那一瞬间浮现于面上的表情,与温雅平和,即便天塌地陷依旧从容不惊的谢长亭,是何其相似?

只可惜,他们没有看到,而此时唯一待在舒河身边的路遥,也因为走在舒河身后,而错过了他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极为罕见的神色。

“本将军觉得,做个御前侍卫倒是不错。”

淡淡的话语突然响起,路遥下意识地怔忡了一下,蹙起眉,以确认般的口吻道:“御前侍卫?”

“是啊,御前侍卫。”舒河点头,走了一段,前面是蜿蜒曲折直接通往后宫的九曲回廊,舒河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道:“即墨莲被关在了哪儿?”

“被囚禁在上阳宫紫阳殿,那里原本是后宫一处妃嫔的住所,属下派了三十多人看守。”路遥答了之后,见将军深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下意识地解释道:“因为陛下说那女子心脉已碎,活不过今晚,料想出不了什么岔子,所以就没送进天牢…”

舒河没说话,迳自踏上九曲回廊,却因胸口突如其来的不适而暗自蹙了蹙眉,偏首看向左右,不见什么异常,但身体里突来的感觉却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立即想起了就在片刻之前,才深刻感受到的一种似是被人控制着情绪与理智却挣扎不得的无力。

舒河脸色沉了沉,脑子里平白升起了一种预感…

“将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路遥一步上前,扶住他的身体,一抬眼,才发现他脸色异常惨白,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失声叫道:“将军怎么了?!”

“嘘,闭嘴…”舒河喘了口气,暗自集中心神,抵挡着脑子里那股意图左右他心神的怪力,嘴里低声吩咐道:“去请谢公子,就说有敌入侵。”

“那将军你…”路遥犹豫不决,不敢独自离开,就怕他再遭遇什么不测。

“我没什么大碍。”舒河闭了闭眼,“只是脑子有点混乱,不过,对武功没什么影响,尚能自保。”

随时这么说,路遥却依旧无法放心,几番欲言又止,舒河扶住回廊的朱红栏杆,冷冷看了他一眼:“出了什么事,责任你能不能担得起?”

路遥脸色一变,咬了咬牙,不敢再做犹豫,恭敬应道:“是。属下招烈风骑将士保护将军…”

“不必。”舒河断然拒绝,“快去!”

“末将领命!”无奈地应了一声,路遥转身飞快离去,提到极速的身形可看出几分迫不及待。

舒河深深吸了口气,扶着栏杆暗暗运功调气——

“真不愧是名动天下的红衣战将,这份忍力与护犊心切的情意,真心令人佩服!”一声咯咯娇笑自远处传来,带着天生惑人的邪气,一身赤衣薄纱的女子抱着琵琶似是从天而降,赤色的缎带于空中飘飘飞扬,转眼飘落于眼前栏杆之上。

纤足轻点,媚眼如丝,玲珑轻盈的身段,素手环抱琵琶的诱惑,在在透露出此女的不凡。

“即墨莲。”舒河冷冷抬头,“你的命真大,主人亲自出手,居然都没能杀了你?”

“哈哈哈!”女子仰天长笑,须臾笑意一收,眯眼柔声道:“只怪他太自负了,连障眼法都看不出来…不过,你家主子倒真是个天人之姿,若能与他共度一夜春宵…”

舒河眼神一凛,霎时浑身散发出无边的杀意——

“你找死——”

428.第428章 万全之策

舒河眼神倏然冰冷,似冻上一层厚厚的冰,双手借力一推,身子如大鹏展翅一般腾空飞起,带着犀利的杀意直袭向眼前妖娆的女子。

即墨莲一双魅惑天成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红润的唇瓣勾起愉悦的笑意,见舒河发飙,竟也丝毫不惧,眼梢邪邪一挑,魅笑道:“本宫的小宠儿,快快收起你的利爪,否则主人可是会生气的。”

话音落下,素手轻弹,几个音符自涂着丹蔻的青葱玉指下流泻而出,舒河眉头一蹙,脸色倏然惨白如雪,身子于半道打了个踉跄,陡然急坠而下。

赤色缎带如有灵气的蛇舞,于千钧一发之际不疾不徐地缠上舒河劲瘦的腰间,即墨莲素手一抬,赤色缎带一收,轻飘飘地把身形修长的舒河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真是个俊美如火的男子…”眼角微勾,丝丝媚意自眉梢倾泻,素手轻抚着怀中男子俊美却显得桀骜不驯的面容,即墨莲眼底划过几丝邪魅的笑意,“真幼稚,本宫的摄魂心法,哪是那么容易就破解的?”

只这片刻之间,舒河面色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的苍白,双眼紧闭,靠在即墨莲身旁,竟一丝挣扎都不再有,虽面容桀骜,然而,姿态却是如此温驯,真真像是被抽去了神智的木偶一般。

平静的空气中,微有响动,即墨莲徐徐抬起邪魅的眸子,眼底是无尽妖娆的笑意:“东璃万人之上的储君,武功文采曾惊绝天下,日前毫不犹豫回绝了穆国结盟之意,曾令本宫好生愤怒,也好生不解…今日终于得以一见,才知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原来竟也甘心弃尊严如敝屣,拜倒在苍月昊帝的脚下了。”

谢长亭缓缓自回廊一角走了出来,淡淡道:“方才与慕容尘一起被抓到的人是你,却并不是被碎了心脉的那个女子,而彼时,你其实并没有受伤,伪装得却是巧妙。”

虽眼神故意泄露出阴狠与怨毒,然而从头到尾却不发一语,只因一出声便可听出究竟受伤与否。

伪装重伤吐血是轻而易举便能办到的事情,尤其对于即墨莲这样的易容高手而言。

彼时他与苏末的精神都集中在苍昊身上,倒是没曾料到,这女子偷梁换柱的本事亦是高超。

即墨莲一手环抱琵琶,一手轻抚着舒河此际极度温驯的面容,温柔到极致的眼神与动作,仿佛是在对着心爱的男子,就连柔媚入骨的嗓音,也透着极致的温柔,“如今天下大势将定,九国,昊帝已得其六,本宫自知面对面较量,不管在哪一方面,皆不可能是苍月皇帝的对手,不过,任他机关算尽,也毕竟世事难料呢…”

柔柔一记轻笑,眼波流转,妖媚横生,她轻睨着谢长亭平和不惊的表情,娇嗔嗔道:“如今这名震天下的红衣战将落入了本宫之手,莫说四十万大军顿失所倚,南越与恒国将生变故…便是他自己,本宫若是要他弑主或者自尽,他也只能听令照办。”

低下头,笑盈盈道:“宝贝,你说是不是?”

舒河腰部被赤色缎带微微束缚,靠在她身侧的姿态安静而漠然,不言,不语,不笑,不动,对她的问话亦没有丝毫反应。

谢长亭轻轻扫了他一眼,眸光淡然,眼神平和,“一个领兵之将而已,还没到那般重要到无可替代的程度,昊帝陛下手下能人众多,多一个少一个并不要紧。至于说,要他弑主,你大可一试,看是他的动作快,还是你先一步灰飞烟灭。”

“知道你会这般说。”即墨莲半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愈发笑得妩媚多姿,“不过,你的主子可不一定这么想呢。本宫这些天为了想出对付苍月陛下的万全之计,可是耐足了性子,为的就是制定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若能将苍月的皇帝与统领三国之内百万兵马的将军一举击杀在这澜国,天下大势必将逆转,本宫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重掌纳伊大权,继而兼并天下。”

说到这里,她忽然变了眼神,咬牙切齿地道:“若不是那个姓苏的贱蹄子三番两次坏我好事,如今掌天下各国大权的,该是我即墨莲,而不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狗屁冒牌皇帝!”

谢长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眼底隐隐有寒凉之色涌动。

阴狠的神色很快消失于面上,即墨莲瞬间又恢复了柔媚的笑容,“本宫素知你家主子对这个少年将军是疼宠有加的,只要控制了这个家伙,就不怕他不投鼠忌器。”

“世人皆喜欢无聊时打一番如意算盘,权当陷入绝境与无能为力时聊表安慰的定心计。”谢长亭语气淡然道,“想象总是美好的。今日你能若安然走出澜国皇宫,谢某便算真心佩服你。”

轻轻环顾了一下四周,九曲回廊外,金色的阳光炽烈,风影摇动,数百黑衣黑甲的烈风骑将士手持兵器严正以待,四周环绕的廊檐之上,一排排弓箭手蓄势待发,路遥站在众人之前,一双眼紧紧盯着倚靠在即墨莲身侧无比安静的舒河身上,视线片刻不敢移离。

长亭收回视线,淡声道:“据闻火莲公主近日刚刚与凤临渊成了亲,新婚妻子出现在这里,大概凤世子不会还待在穆国本土独自守着空房吧?”

“怎么,想一网打尽?”即墨莲娇笑,对于身陷被包围之境丝毫没有担忧,反而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待本宫杀了苍月的皇帝,你会有机会见到凤世子的。”

说罢,素手状似宠溺地摸了摸舒河的头,如在摸一只听话的宠物,柔声笑道:“乖,去吧。把这些碍眼的东西,给本宫全杀了。”

缎带一收,舒河恢复自由之身,面无表情地抬眼,淡然无波的眼神掠过眼前的谢长亭身上,却只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缓缓移开。

视线略微抬高,廊檐上密密麻麻的散发着森冷寒气的箭头乌压压对准了一个方向,舒河没有说话,迳自纵身一跃,脚尖轻点廊柱,身子霎时如离弦之箭一般疾射出去,转瞬便已飞身站到了廊檐之上。

“任何人不许放箭!”路遥失声大吼。

429.第429章 老调重弹

谢长亭淡淡扫了一眼情绪失控的路遥,略微偏首,宫檐上原本冷静以待的弓箭手,似乎一刹那间有些不知所措,然而,隐隐的骚动乍现即止,人人搭箭拉弓,似是没有看到已经站在他们身旁的将军,以及他只要一动手便轻而易举能取了他们性命的可能。

“舒河。”谢长亭淡淡喊了他一声,也不管他现在能否听得懂或者感应得到,“若伤了一人性命,你和路遥、岚熙三人便可以永久留在南越、恒国两地,这辈子别指望靠近苍月帝都一步。”

路遥闻言一愣,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言威胁,而且,以如此别具一格的威胁方式。

不是让你生不如死,也不是断手断脚酷刑加身,而是——这辈子别指望靠近苍月帝都一步。

舒河冷冷转头,盯着谢长亭看了好半晌,沉默不发一语。

一排弓箭手维持着蓄势待发的动作,不言不动,亦不慌不惧。

即墨莲勾起一抹勾魂摄魄的媚笑,挑着眼梢斜睨着谢长亭,自妖艳的红唇之中缓缓吐出几个字:“鸾凌天,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本宫只当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以联姻的方式,与穆国站在同一阵线?”

谢长亭神色未改,轻轻拂了拂袍袖,淡淡道:“有什么招不妨使出来,再耽搁一阵,只怕就没机会了。”

即墨莲闻言,唇边笑意缓缓收敛,沉默地盯着他近乎漠然的面容,幽魅之色丝丝缕缕自眼底划过,其间夹杂着不容忽视的阴狠与冷厉。

“…很好。”银牙暗咬,半晌,才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谢长亭面色丝毫未变,对她周身流露出的杀意仿若未见,负手静立。

如笋的玉指搭上琵琶弦,纤指一勾,挑起一根弦,继而五指在弦上灵动翻飞,转眼间倾泻出一串动人却特异的曲调…

“这调子好奇怪…”宝灵殿里,女子低柔的嗓音倏然响起,带着慵懒而魅惑的气息,丝丝缕缕,撩动心弦。

嗓音虽同样魅惑妖娆,却不同于即墨莲语调里那种带着邪气的柔媚,而是一种清新纯净的懒怠,令闻者觉得愉悦的语调。

调息结束之后,苍昊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苏末靠在他身侧,敛眸把玩着他如瀑般流泻了一榻的墨发,须臾抬眸,凝视他清雅脱俗的如雪容颜,淡淡道:“老调重弹?”

苍昊淡淡道:“这首曲子叫离殇,是江湖上一种失传已久的独门摄魂心法,通常是与噬魂掌并用,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苏末眉梢微动,“噬魂掌?”

“顾名思义,中了噬魂掌之人,灵魂被吞噬,形同傀儡,只能任由噬魂之人操控其意志与行为,自己却浑然不知,亦反抗不得。”苍昊漫不经心地解释,眉目间除了对此种肮脏技俩的丝丝厌色,并没有多余忧心,“舒河之前中的便是噬魂掌,此种掌法阴毒难解,一般人一旦碰上了,便是束手无策。”

苏末听完,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觉,只是隐隐想叹气:“方才与慕容尘一道被带过来的女子,又是即墨莲的替身?”

同样的技俩,她到底要折腾几次才会腻?

“不,是她本人,只不过被本王震碎心脉的却不是她。”苍昊淡笑,“此女聪明是毋庸置疑的,胆子也不小,伪装的功力同样不俗。”

“也就是说,之前以笛声干扰舒河的其实另有其人?”苏末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