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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那一夜,栾景烨想了很多。

许多曾经被他忽略的不寻常之往事一一浮现脑海,很久之后,他问了她那么一句话,“雪儿可否告诉我,一直以来,你喜欢的究竟是我栾景烨,还是与我神似的另有其人?”

当时的夜雪,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眸心缓缓浮现冷凝的怒气,一字一句仿佛冬日的冰雪化成了细渣,带着慑人的寒意,“栾景烨,我对你的一片情意你感觉不到?我这些年一心一意为你铺路,助你登上世间至尊之位,若不是因为对你一片深情,我何苦这样做?你当我放弃一世修炼,只为了来听你这样一番质疑之语?”

栾景烨也知道自己的质疑有些荒谬,这个女子,从七岁之后便与自己互相爱慕,两情相悦,这些很少与其他男子接触——就算偶有往来,也皆是为了帮他稳固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不可能爱上其他男子。

可是彼时,他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绷得太久也太紧了,紧到似乎马上就要断掉,理智在那一刻完全化为了虚无。

在夜雪话音落下之际,他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底翻腾的情绪,面无表情地道:“许多年前,我就与你说过,我并不想做皇帝。这些年你一厢情愿地为我谋划,我只当是你喜欢万人俯首仰望的荣耀,喜欢享受高高在上的尊贵荣华,所以即使心里有所不愿,我也不忍拂了你的心意…”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嘴角的苦涩伴随着微扬的弧度慢慢流露出来,他没有去看自己深爱了十年的女子此刻的表情,淡淡续道:“可是雪儿,忍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些什么了,在你满含柔情的眼里,我看不到自己的身影,看不到真实的自我,只看到一个幻想中的,集所有光芒权势荣耀于一身的一个英伟帝王的形象——”

“雪儿,我很想知道,你心里爱的,究竟我这个人,还是仅仅只是你按着自己虚构的幻境打造出的一个傀儡?”

夜雪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栾景烨此刻一反常态的失控。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字拆开了她全部能听懂,可为什么连在一起,却让她有一种懵的感觉?

仿佛一瞬间,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瞬间崩塌了。她蓦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女,无法凭借着自己的心意决定一切,也不能随意改变一个人的意志与想法。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也只能掌控人的命运,而无法控制他内心的难测,更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天性。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介凡人而已。纵然带有记忆,却无法动用法力抹去他脑子里一切与预期中相悖的想法。

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含伤色的男子,她不得不承认,在历经转世三次投胎之后,他不但容貌变得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便是连性格,也完全找不出以前的一丝影子了。

她的爱恋…她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世情缘?

她心里爱的,究竟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帝王栾天,还是眼前这个内敛儒雅毫无霸气的栾景烨?

这一刻,她竟有短暂的恍惚…

“为了有机会让我成为众人瞩目的将军,你与夜尚书二人联手设了一个又一个局,让骁骑营与虎贲军的两位大将军无辜丧命,让皇城外的守军与帝都禁军兵戎相见…更有甚者,只因父皇说了一句‘你与我性格不合适’,你就冷酷到亲手设计了太子的惨死,让皇室声名扫地,也直接导致了父皇病倒在床,无法理政,然后让我顺理成章地接管朝政大权…”

陌生的语调,陌生的口吻,陌生的表情和眼神,那些失望至极的指责如尖锐的刀片直接刺入心脏,刹那间让全身的血液凉了个透骨,也瞬间毁掉了夜雪所有理智!

687.第687章 玄女情殇(五)

“雪儿,我此刻已经完全不明白,你做到这一切,究竟是真的如你所说为了我,还是仅仅只成全你一厢情愿的虚妄幻想…”

洞房花烛夜,不管对于男子还是女子来说,都是一生当中最重要也最美好的日子。可是对于夜雪和栾景烨来说,却恰恰是他们悲剧的开始。

拒绝肌肤之亲,不是酿成悲剧的原因,而仅仅是一条让事情发展为悲剧的导火线。

所有压抑已久的情绪和困惑一瞬间爆发,直接导致了两人十年的深情被猜忌与质疑取代,被质问与不满摧毁,最终疯狂战胜了理智,以至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若说夜雪曾在景烨悲伤的质问声中短暂地反省过,也曾想着放弃脑海里残留的那个影像,而试着接受眼前这个男子所有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性格与气息,但是当最后一番毫不留情的指责被景烨脱口而出之后,她脑海里的弦却比景烨更早一步断裂了。

她是神女,是神界除了天帝之外至高无上的神祗,修炼了几十万年的上神尚且要对她毕恭毕敬,栾景烨一个小小普通的凡人,凭什么对她如此放肆无礼?

她为了他下凡,爱他护他,视他如珠如宝。为了助他登上帝位,不惜让修炼了一万多年纯净的身心染上尘埃,如玉无瑕的双手亦沾满了鲜血…

十年深情付出,居然就换来他一番毫不留情的指责吗?

伴随着一句怒极的“放肆!”,她一掌当头劈下,带着雷霆之怒,带着森冷杀气,那一刻,她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已经不足够让她忆起眼前这个人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仅仅能够让她潜意识还记得他是她深爱过的男子——

所以,在出掌的那一刻,她留了三分力道。

可即便是那样,他亦毫无反抗之力。她情急之下出手,用的虽不是让人震惊的法力,可玄女本身的灵力也同样让人无法抵挡,他措手不及之下,便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又焉能挡下她雷霆万钧的一掌?

鲜血自头顶流下,触目惊心。

鲜艳刺目的颜色,与他们身上的喜服交相辉映,显出一种奇异的美感来。

可是,在掌风落下的那一刻,瞥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震惊与不敢置信的色彩…她瞳孔骤缩,眼底尽是惊恐的悔意。

可纵然再多的懊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栾景烨短暂的震惊之后,眸心缓缓沉淀似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哀绝死寂的眼神,如昙花一现的绚烂之后,仅剩的一片荒芜,一片凋零。

再没有半分色彩。

身躯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床沿,浑身的力气似乎慢慢被抽干,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甚至连呼吸,也渐渐变得轻了许多,困难了许多。

夜雪清丽高贵的面容一点点失去血色,死死瞪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掌,满眼惊恐与懊悔的伤痛。

两人没有再说话,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完全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他轻轻眨了下眼,血滴顺势滴进了眼里。他动作极为缓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面上一片死寂的苍白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里,他想,他是有些话想与她说的。

“雪…儿…”喉咙沙哑,吐字已经极为困难,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坚持着说完,“…我不曾后悔…爱…爱你,但我…我多么…希望,希望…”

急促地喘了几下,鲜血顺着嘴角不断地溢出,他闭上眼,艰难地呼吸着,清晰地感受着生命流失的过程,很快地,他又再度睁开眼,凝视着夜雪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的双眸,努力想扬起一个笑容,“雪儿…别、别哭…”

从他说出那句“我不能曾后悔爱你”的话,夜雪就已经控制不住心头剧烈的痛楚,此刻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倒在他怀里,放声痛哭,“景烨!景烨!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景烨,你看看我…”

掌心贴在他背后,不管不顾是把灵力一股脑儿地输入他体内,夜雪面上皆是惊慌恐惧,“景烨…”

景烨面色渐渐由惨白转为红润,呼吸顺畅,说话也清晰了许多,“雪儿…”

“景烨,你怎么样?”夜雪紧张地注视着他的面色,面色刷白,嘴唇哆嗦着,心痛得无以复加,“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雪儿…别浪费力气了…”景烨握着她的手,眼底有执着的深情,还有让夜雪惶惶不安的解脱,“愿来世…愿来世…我们再相遇,不要再有…不要再有…”

语气慢慢地又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夜雪已经听不大真切,她努力把耳朵凑上去,哭着道:“景烨,景烨,你想说什么?只有你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景烨…”

“愿来世…不再有…”瞳孔慢慢涣散,回光返照之后,是一片死寂的安静,只余最后四个充满哀伤的字眼,还不断地回荡在夜雪耳际——

“…争权夺利…和隐瞒…”

争权夺利…隐瞒欺骗…

愿来世我们再相遇,不要再有争权夺利和隐瞒欺骗…

夜雪整个人僵住,再也动弹不得,怔怔地抱着怀里已经失去了呼吸能力的景烨,泪水如开了水闸一样恣意而下,眼底却一片空洞无神。

景烨,原来到了最后一刻,在你心里,我就只留下了一个会争权夺利而且事事对你欺骗隐瞒的印象吗?

可我做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为了谁呀?

是为了我自己吗?

我本拥有天界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身份与地位,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去争那个权夺那个势?

若不是为了你…

潸然泪下,已经换不回逝去的生命,夜雪失声痛哭,此刻才幡然觉醒,原来自己所谓的为他好,从头到尾不过是成全自己一场幻想中的爱恋。

枉自己费心帮他更改短寿之命,却最终抵不过亲手一掌,结束了他年仅二十岁的生命…

688.第688章 玄女情殇(六)

“虽然阎王曾经遵着九天玄女的命令,改了栾天短寿的命运,但九天玄女亲自出手的一掌,却是人神难挡,即便是阎王也没办法让他还魂。”

太阳的光芒已经散尽,夕阳落下,黑幕沉沉降临,竹林里一片昏暗无光,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只除了雪儿轻灵隐含悲伤的语调还在述说那些已经遥远的不知道是神话还是真实的故事。

东璃的皇帝得此噩耗,病情雪上加霜,景烨死后,栾氏已经没有足以继承大统的成年皇子,各方诸侯崛起,内忧外患,最终被力挽狂澜的鸾氏取代了江山,一直延续至今。

云国从分崩离析,到一代皇朝的灭亡,栾氏江山仅经历了两百年风雨飘摇,霸业终于走到了尽头…

而夜雪,那一夜抱着景烨已经失去了鲜活之气的身体,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宫砖地板上,直到天明。

那一夜,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爱情是由心生,不是任何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或者法力高深的神所能控制的,他们或许可以阻止,甚至也可以强行避免,却始终无法控制一颗已然深陷下去的心,在失去之后如尖刀深深刺入骨髓那般剧烈难忍的疼痛。

痛得无法呼吸,痛得浑身打颤,痛得她那一刻几乎想杀了自己。

夜雪浑浑噩噩地想着,如果机会再来一次,她再拥有一次爱景烨的机会,她还会不会一如从前地那般,全然不顾他的感受,理所当然地按照想象中他本该有的样子要求于他?

人转十世,世世不同,纵然是同一个灵魂,可换了身体抹了记忆之后,又怎能要求每一世的性格相同?

何况,每一世他所面对的环境亦是迥然不同,又怎能以同一个标准去衡量他该有的作为?

可幡然醒悟,也弥补不了自己犯下的错所造成的苦果…仅仅一世的机会,已经让她自己生生掐断了。

“按照她与天帝的约定,本该是待到景烨百年之后,真正结束这一段情缘,便重返天庭…”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一张粉颜,雪儿靠在长亭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哭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伤痛自责与懊悔,“长亭哥哥,可是我好不甘…”

刻骨的爱恋被她亲手扼杀,她心痛,茫然,不知所措。

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她已经没有办法重返九天宫了。彼时,修炼这个词,对她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神话。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忘记了一万三千九百年前自己对于修仙的执着与信念…

呆呆地陪着已逝的爱人一夜之后,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坚定而决绝的,浑然不顾一切后果的疯狂想法——

一世情缘百年岁月对她来说太过短暂,眨眼即过,景烨的身死固然让她追悔,让她心痛,然而却也更加让她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她要生生世世陪他走过,哪怕人神共愤,哪怕魂飞魄散,哪怕灰飞烟灭!

只为他临终前那一句“雪儿,我不怪你,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自然是有来世的,雪儿痛哭,哭得不能自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晶莹的泪滴打湿了谢长亭胸前的衣襟,无声的痛哭更让人觉得心酸。

谢长亭眉眼低垂,眼底思绪流转,手上却是万般温柔地拍抚着她小小的身子。

即便身体里住着一个装载了一万多年记忆的灵魂,她的外表看起来,却还只是个小小的三岁幼童,即便真的犯过不可原谅的错误,也不会有人忍心苛责于她。

况且,那样的错误,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即便那一晚没有爆发,以景烨与夜雪的相处模式,也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栾天…景烨…长亭哥哥…”她一个个唤着记忆中的名字,泪眼迷蒙之后,呢喃出的是对这一世深沉的不安与惶恐,“你会原谅我吗?那一晚,我陪了你到天亮,侍卫发现我们之时,我们都已不知道魂归何处,威严的东宫…只剩下两具冰冷的尸体…我别无他法,唯有亲手杀了自己,毁了身体里的内丹,让九天玄女再无复活的可能…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让天帝对我没有办法,也才让能事情还有转圜余地,长亭哥哥,若不这样做…我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时间流逝得太快,竹林里一片黑暗的寂静,听不到声响,看不清周遭,只有怀里小小人儿的啜泣声那么清晰对回荡在耳侧,仿佛能轻易触动心弦,带起心尖上一点点几乎要被忽略的锐痛。

谢长亭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全然忘却的前尘记忆已经在灵魂里刻下永世无法磨灭的伤痛,还是那般深情当真已经到了身死魂灭亦无怨无悔的地步。他只知道,在这一刻,这个小人儿充满哀伤悔痛的哭声,让他无端感到心疼。

他没有刻意去理清这种心疼是属于何种,他也不觉得自己对着一个三岁的娃娃会产生什么别的情绪,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需要发泄,心里憋得太久了,若再不让他尽情发泄一次,只怕会酿成无法估计的后果。

竹林里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更听不到林外半点动静,抬头看了看月色,此时大概已经是辛时了。

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谢长亭从雪儿吐字清晰有条不紊的叙述中已然听得明明白白。而从雪儿进来,到听完整个故事,他们已经在竹林里待上了整整一天光景。

怀里的人儿激动的情绪已经渐渐缓和下来,痛哭也慢慢转为小声啜泣,长亭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雪儿,我们该出去了,再晚一些只怕你父皇母后要担心了。”

谢长亭和苍倚雪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离他们不远之处,一颗斑竹之上便迎风站着一身雪衣飘飘的苍昊——以他的功力,要想不被发现,轻而易举。

不过,他进来也只为确定他们的安危,看到雪儿完好地窝在长亭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去。

689.第689章 玄女情殇(七)

临风苑里灯火通明,墨离和十四都已退下,楚寒端着先前雪儿取血的酒杯放在桌上,此际,酒杯里的血液依旧鲜红,让人诧异。

历经了整整一天时间,血液居然新鲜如初,而没有半点变色。

楚寒面上神色凝重,其中又夹杂着几分无法抑制的惊奇,在苍昊和苏末的视线望过来之际,他有些迟疑地道:“属下花了一天时间研究出来的结果,有些令人心惊。”

令人心惊?

苏末皱了皱眉,不解其意。

她很确定,倚雪自打出生,除了正常的进食之外,他们并没有刻意给她补一些奇珍异草,或是拿一些强健身体的稀奇丹丸给她服用,更没有给她服用过什么百毒不侵的解毒丹之类的奇药。

按照道理来讲,倚雪的身体和血液都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她的血液里不可能有什么奇怪得令人心惊之处——

除非,遗传了她特殊的体质,那么倒是有可能不惧各种毒药。但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对于一个神医来说,其实并不奇怪,这一点并不足以让楚寒有这种反应。

苍昊负手,淡淡道:“说清楚。”

“公主殿下的血液里,含有让正常人停止老化的奇特成分。”

停止老化?

苏末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倚雪所说的有办法让长亭与她年龄相配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正常人的血液为什么会有这种功效?

或者她该弄清楚,她与苍昊两人生下来的这个女儿,究竟是何方神灵转世?

苏末百无聊赖地想着,却殊不知,自己这无聊的想法离事实也委实是相差不远了。

苍昊闻言,面上神色幽深,垂眼淡淡道:“你的意思是,吸食她的血液,便便可以维持容貌与身体状态不变?”

“是。”楚寒道,“身体停止老化,容貌也停止衰老,不管是成年人还是老人小孩,服了这种血便可以保持生命停驻不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无疑的,却可以延年益寿。”

“直接饮下她的血,还是以她的血为引配制入药?”

楚寒低头道:“两者皆可。所需要的血量很并不多,通常每次一滴即可,但需要定时服用,时间一般间隔不超过三日。”

苏末闻言,初时的兴味已经消失不见,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

正常人必要经历生老病死这个循环的过程,世上之人早已习惯了这个趋势。

然而,人生而贪婪。

没有希望时便安于现状,一旦某种他们内力极欲渴求的东西有了实现的希望,那么,他们便会化身成为不择手段的豺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更何况,这世上在乎自己容貌的女子太多了,希望长寿的人也太多了,

雪儿的血液特殊,这个消息只要一传去,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继而给她带来祸端。

纵然身为皇室公主,谁也不可能确保她一辈子安全无虞。

江湖上热衷于长寿驻颜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女子,天生爱美,为了留住年轻美丽的容貌,她们常常不惜一切代价。更有甚者,不择手段,疯狂得失去理智者也大有人在。

如今看来,雪儿的处境很危险。

苏末眉眼微动,淡淡道:“这种血液,没有失效期?”

“待公主殿下成年,成了亲之后…便会自动变成一般正常的血。”

楚寒是男子,倚雪年纪小身份又尊贵,所以有些话他只是点到为止,而不敢名言。

但苍昊和苏末皆非普通人,他们自然听懂了楚寒话里的意思——成了亲,破了处子之身,她身上的血便会失去效用。

虽然苏末想不通破身和血液有什么关系,但楚寒的话,她还是信的。

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她抬眼,淡淡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只有我和苍昊知道,我不希望以后有第四个人听到莫名其妙的谣言。”

“末主子。”楚寒脸色一怔,“公主殿下既然命属下研究,定然会问结果。属下该如何回答?”

苏末一愣,倒是差点把雪儿给忘记了。

她转头去看苍昊,想听听他的意见,苍昊淡淡笑道:“雪儿来了。”

苏末闻言,狐疑地转头,竹林里果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着响动愈来愈大,谢长亭高挑颀长的身影缓缓从竹林里走了出来,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几乎失踪了整整一天的谢长亭,终于肯现身了。

他的怀里,抱着似乎已经睡着的倚雪。

到了这个时候,苏末已经完全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当做一般三岁的女孩看待了——虽然她窝在谢长亭臂弯里沉睡的模样十足是个孩子,脸上还挂着清晰的泪痕,一双猫儿似的大眼也肿得像核桃,看起来分外狼狈。

挑了下眉,苏末抱胸道:“长亭,本姑娘一直以为,以你的性子,就算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也绝对不会自己躲起来不见人的,怎么这会儿,你偏要给我一个意外呢?”

谢长亭敛了敛眉眼,没有说话,抱着雪儿径自走到了院子里,表情平静地屈膝跪下,面上虽依旧从容,眼底却有着深沉难解的思绪在漂浮。

“这是什么意思?”苏末定定地看着他,“长亭,你要求亲吗?”

苍昊负手站在廊檐下,表情沉静地看着他的举动,不发一语,面上亦辨不出喜怒。

谢长亭垂眼望着地面,刻意忽略怀里其实并未睡着并且睫毛在微微颤动的小人儿,嗓音平静地道:“长亭岁数已经不小,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但长亭于帝都贵女并不相熟,待回帝都之后,长亭希望能借着末主子举办赏花会的机会,替自己选个知书达理的妻子,还求主人恩准。”

此番话一说出口,苏末首先愣了一下,“赏花会?本姑娘什么时候说要办什么赏花会了?”

长亭方要开口,躺在他臂弯的倚雪缓缓睁开眼,泪痕已经干涸的小脸上一片苍白若雪,眼神透着股令人心碎的哀绝气息,“长亭哥哥,你若敢娶妻,我便敢在你婚礼当天,当着你的面…再自杀一次。”

690.第690章 玄女情殇(八)

说完了这句话,倚雪慢慢从他怀里站了起来,双脚落地之后,抬头看向各站了左右廊柱旁的苍昊和苏末,眸底透着期翼和恳求,刚刚冷却的泪水再度顺着脸颊哗哗流下,无声却令人心疼。

小孩子的眼泪,永远柔弱得让人无法抵挡。

苏末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生了个狡猾如狐的女儿,聪慧的脑子比成年人更灵活,配上天生柔弱的容颜和童真的外表,即便是心有七窍的谢长亭,只怕也得乖乖认栽。

苍昊垂下眼睑,眸心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视线转到长亭面上,嗓音淡淡地道:“长亭,你的婚事无需本王允准,你若真想成亲,谁也阻止不了。起来吧。”

谢长亭垂眼望着地面,脑子里思绪万千,一时竟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

听一个孩子讲故事,他有足够的耐心,可对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若真有什么不正常的想法,才真是罪该万死了。

从来没想过什么时候成家,但如今却不得不想,若不然,还当真让一个三岁的孩子把他当做夫君吗?

“长亭。”苏末皱眉开口,“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敢说敢当的真汉子,可如今,面对这样一个…嗯,虽然是稍微有点奇葩的事情,但是,难道你要学懦夫去逃避吗?我们做父母的还没极力反对呢,你倒是迫不及待想撇清关系了。”

谢长亭一窒,竟罕见的无言以对。

身在局中,面对这样一件事,或许什么都不说,也不辩解,才是最好的回应。

直言拒绝一个孩子,多多少少都会伤害到她脆弱敏感的心灵——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寻常的三岁小孩。

“你们的事情,不管偏帮谁都是错。”苏末如此说着,不去看谢长亭,也刻意忽视自己女儿的眼神,“你们自己解决吧。但切记一条,任何人不要给我寻死觅活的,这种懦夫行径,本宫最是讨厌。惹了本宫生气,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拽着苍昊的手回了屋子,摆明了不再过问的态度。

双眼还噙着晶莹闪闪的泪水的雪儿瞬间呆住,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就这样干干脆脆地转身走了,一副不管不问任由他们折腾的态度,不禁有些傻眼。

不过,只须臾功夫,她眨了眨眼,眨落眼底泪滴,晶亮的眼底泛着绚烂的光泽,嘴角慢慢浮现一抹娇俏可爱却偏偏带着点狡猾的笑容,如雨过天晴天边出现的彩虹,灿烂多姿,美丽不可方物。

转过身,看了一眼垂着眉眼不说话的谢长亭,雪儿掩去眼底欢悦的情绪,小小的身子慢慢靠近长亭身侧,缓缓开口,轻灵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低落,又似乎故作不在意的口吻,“长亭哥哥,如果你真的想娶妻了,我…我也不该阻止。我似乎总是这样,自私得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而从来不会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谢长亭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长亭哥哥,你若真想娶妻,我不阻止。但是…”倚雪面容略显苍白,努力克制着不再让眼泪流下来,“但是,能不能找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也真正喜欢你的女子,然后你们再成亲?我不想看着你,如此匆忙地随便娶个女子,成亲之后过得不快乐…我会内疚,因为似乎是我逼得你如此…”

谢长亭掌心一紧,心头再度划过那种尖锐得似被钝刀割过的疼痛,他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住自己真实的情绪,纵然他一向对什么事都不在意,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被倚雪这番话打败了。

睁开眼之际,抬手拂去倚雪眼角的泪水,谢长亭淡淡地略显无奈地笑道:“雪儿,我不成亲了。”

倚雪一喜,“长亭哥哥?”

谢长亭温柔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成亲是大事,我得找一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女子,不然成亲之后过得不快乐,雪儿看着也不开心是不?”

倚雪笑容一敛,淡淡地道:“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长亭哥哥。这一次,我们不是两情相悦,是我要追你,我一定要用我的诚心和坚持来打动你,然后我们一起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永相随。”

说到这里,倚雪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蓦然转过头,看向一旁还没有离开的楚寒,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还不走?本公主在示爱,你难道不该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吗?”

示爱?

还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楚寒嘴角一抽,压根没把她小孩子的童言稚语放在心上,但不得不承认,方才小姑娘那一番正儿八经的表白,实在有让人捧腹的冲动。

他恭敬地道:“公主殿下不是交给了属下一个任务吗?属下留在这里是打算汇报研究结果的。”

“哦?”倚雪眼睛一亮,嘴角笑眯眯地道,“那你研究的结果如何?”

“楚寒。”谢长亭慢慢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眼底一闪而逝过冷芒,“公主身体里流的是尊贵的皇族血脉,自然与陛下与皇后娘娘的血液有着共同之处,而除了这一点,其他的与正常人并无两样,谢某相信,你研究的结果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楚寒一愣,有些意外自谢长亭的眼底看到一抹危险的信号,这个意思是…代表他不能说真话吗?

可是说实话,这个时候他委实有一种奇妙的预感,他觉得自己的研究出来的正是公主殿下想要的结果,谢长亭阻止他说实话应该有其原因,但欺骗这个年仅三岁的小公主,或许比得罪谢长亭的后果,还要来得惨。

“楚寒。”倚雪见他态度迟疑,嘴角微勾,撩了撩耳鬓的发丝,“本公主心情好的时候,你可以尽情得罪我,可此刻本公主心情很低落,你若胆敢有一字半语的假话,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满头的墨发拔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长不出一根头发来?”

691.第691章 玄女情殇(九)

楚寒闻言双目陡然睁大,直直地盯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公主,实在很难相信她就是记忆中那个乖巧文静的小公主,此刻看起来,十足是个腹黑的小狐狸啊。

而且,有没有发现,她此刻的神态,和清冷中略带慵懒与危险的气息,简直就是他家两位主子的综合体?

为了安全起见,楚寒到底是没敢直接把实话说出来,却是给了一条于自己无害于倚雪亦有利的建议,“公主殿下若真想知道答案,还是去问您的父皇和母后吧,属下胆子小,请公主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