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说了。”陆海军有些厌烦的说,转头看她,目光冷漠疏离,“君子协议是吗,好,我答应。”

该夕夏没话说了,她怎么看他那样子,是她在逼他似地?

算了,陆海军其实一直都是个特小气男人,即便现在有几个魄力了,可一些事儿上还是小气吧啦的。夕夏心里暗暗叹气,手肘靠在车窗上,拖着脑袋看外面。他不想说,当她愿意说吗?

陆海军怒归怒,可还是带着她去医院了。

夕夏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陆海军在走廊上等她,看见她这脸色问,“怎么了?是…”他是想问,是胎儿不稳还是怎么了?

夕夏一脸的苦瓜色,提了几次想说都歇气了,陆海军把她按在椅子上,蹲她身前握着她的手,她这样子,很让他担心啊。

“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陆海军握着她的手轻轻的说。

夕夏连着几声叹了,她怎么这么命苦啊?拉着他站起身,然后一脸苦色说,“行了,别担心,肠胃不好而已。走吧,去消化内科。”

陆海军一脸的错愕,她的手‘嗖’地一下从他手中抽出去,他发愣的看着她,夕夏微合着眼神儿仔细瞧着他,咬着牙问,“陆先生,你是不是特高兴啊?你是不是心里就这么盼着的?”

陆海军动了动嘴皮子,得,他现在不跟她说这些。大手伸过去直接拉着她往消化内科走,嘴角上扬,不过,他真表现得这么明显?

夕夏跟着走,不大乐意,她那心甭提多失落了,为什么呀?为什么不是?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她这年纪不小了,孩子再不来,得赶上高龄产妇了。

本来心里就不乐意的,陆海军那还上赶子似地带着她大步大步的走,她那心就来火了。甩开他手,甩不了给劲儿甩,陆海军停下来看她,说:

“不去瞧瞧医生吗?不能老这么吐着,身体受不了。”

瞧瞧,她现在多伤心啊,他怎么就不带安慰几句的?你好歹也跟她说几句好儿啊。夕夏瞪着他,陆海军没辙,站原地看着,问,“那你想怎么样?你说,我都听着。”

夕夏张张口,陆海军立马又发话了,说,“除了见庄孝,别的事儿,我都依。不是给了君子之约嘛,行,既然你话都给出了,这期限内,你就是我的陆太太,不能再做对不起我的事儿。”

夕夏哼哼声儿,她当他没听她说的话呢,斜着眼神儿瞟他。不能从他这儿找到安慰,还不允许她从别人那儿找找?

“知道知道,陆太太嘛,我知道我知道,”夕夏不乐意的哼哼,然后说,“可陆先生,我现在很不高兴,你怎么就不安慰安慰我?”

陆海军立马接口说:“要不,跟我生一个?没准儿就有了?”陆海军挑眉看她,等着她如何接话。

夕夏飞了一白眼儿给他,他是不是傻了?故意埋汰她呢,大步往前走,两手一摊,然后说:“我有果果就够了,不生也没关系。”

陆海军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生气了,眸光暗下去:你怎么样才相信,我是真的很想这样?

夕夏和陆海军回到陆家时,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给陆太前前后后忙活了,又给拉椅子,递筷子,嘴里不断的说:

“这有了身子啊,就不能整天出去走,好好在家养着,想吃什么缺什么,告诉我,我给弄。哦,对了,几个月了啊,是孙子还是孙女儿啊?”

“妈,我当初怀着我们家桃桃时,你怎么不对我这样啊?你这不明摆着偏心嘛?”老大媳妇把桃桃交给下人,坐上椅子后冷飕飕的说了句。

陆太也笑了,“关颖啊,不是我偏心,你这要是生的是个孙子,我拿你当祖宗供都成,可这丫头片子…”还生得那么丑模丑样儿的,“我怎么对你好啊?我儿媳妇可不同了,这生了一胎的,这一胎铁定是个仔儿!我能亏待我们陆家的大孙子呢嘛?”

这话给老大媳妇堵得,抢了陆海平递给她的筷子,冷冷的说,“这还没见型儿呢,指不定又是个丫头,得意什么呀?”

这话给陆太气得,别人说,胎儿成形前男女是能跟着外人的话改变的,她能乐意老大媳妇这话?指着老大媳妇,就喷,“你自己生不出儿子,你咒你弟妹干什么?这还不都是陆家的大孙子?大儿媳妇,你说说你这是不是不对?”

“我就说说了,是男是女你能定的?那要是个儿子,说几句就能说成女儿,我就怀疑本来我肚子里的儿子,怎么成女儿了,是不是你成天就盼着我生个女儿,给你说成的女儿!”老大媳妇那是能饶人的嘴吗?今儿那酒席的事儿句憋了一肚子的火,这又赶上陆太起的这事儿,还能给客气的?

“你个蠢货,你那是我说的?你自己不会看啊,你怀着孙丫头的时候你那肚子那么圆,我说了是女儿,你非得说是儿子,全家人都跟着说是儿子,结果怎么样?是女儿吧,你还非得不信。现在还赖上我了?真是好笑啊。”陆太扬起铁勺子大声说。

合计都是成天练的原因,这嗓门儿寻常人是比不来的。

老大媳妇筷子往地上一摔,“不吃了,还吃什么,走啊,你个吃货,就看着这老婆子这么欺负你媳妇,你一声不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好了,坐下吧!”陆海平无奈,可在家里老婆就是要强他一头,这是事实。

老头子杵着拐杖下来,一脸的怒容,这家里真是没个清静。走进餐厅,拐子一敲,怒吼,“都给我闭嘴,天天这么闹,闹够了没有?”

这当下总算稍微安静了,人人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着头吃饭。夕夏有几分同情的看向老头子,真是云心不忍啊,从她进陆家到现在起,她就没见过老头子那脸子平静过。那样不容易血压高吗?经常听说老头子头晕,那不还给家人气的?血压一飙高,能不出毛病?

老头子那目光投向夕夏,夕夏赶紧垂下头去,陆海军侧头看她,再看向老头子。老头子这才在首位坐下,看向陆海军和夕夏说:

“听你妈说你媳妇有了?”

这话一出,桌上人都认真听着。陆海军笑笑说,“没有,她肠胃不大好。”

老头子一听,脸子拉下去了,“没有?”

陆海军点头,夕夏头埋得底了些,没说话。陆海军笑笑,然后毫无顾忌的开始吃东西,偶尔给夕夏夹些菜放她碗里。

陆太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跟仇人似地狠狠盯着夕夏,还真是个不会下蛋的鸡,亏得她那么好的照顾着,竟然用孙子来诓她。

这话铁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老大媳妇那给愣了下,没有?下一刻那个高兴,这回看老婆子怎么显摆。还好老二媳妇生的是个女儿,要不她们家这口子的地位就受威胁了。

陆海军顿了下说,“爸,我们商量了,准备把孩子接回来,所以要出去住。以后都在京都,离得也不远,我们就常回来看您。”

老头子一愣,“搬出去?家里住不行?你出去住,那笔花销得多大?”

老大两口儿一听搬出去,那感情好啊,搬出去就搬出去呗,本来这家就该是他们的。可一听老头子后来的话,觉得不行了,他兄弟俩还没分家了。这老二小子要是在外头过下去了,那还不得家里贴钱?老头子现在连他们都没怎么给过,凭什么要给老二小子?

住家里花了多少买了些什么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在经济也能节制些,还能让他们每个月交钱出来,这么看还是在家好。老大媳妇脑子比陆海平脑子转得快,这些事儿老头子一提,就想到了,陆海平那脑子还得转上一圈儿才能想通。

陆海平就觉得应该搬出去,本来家里人就多,老二小子带个女人回来就得了,现在连孩子也要接回来,算什么事儿啊?这到底是谁的家?

所以在老头子话后接着说,“爸,我看还是同意海军他们一家出去住吧,他们也方便,我们还是得为他着想。”

老头子当即瞪着老大小子,老大媳妇也狠狠瞪着,这人怎么这么没长脑子?

老头子那意思其实为陆海军考虑,告诉陆海军养个家不是那么容易的,让他们还是住家里。主要原因还是陆家想单干的事儿跟陆海军没谈拢,事儿没谈拢当然就不能让让他们走。这同住一屋檐下说事儿,总比出去了看不到强得多。他能知道老二小子出去了,还认不认这陆家?

毕竟人家现在是真有本事,你不能不想着以后点。老大这猪脑子就是装不了事儿,能指望他干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海军和弟妹出去住,谁照顾他们?还有个孩子呢?多不方便,弟妹那一看就是不会带孩子的人,在家也有妈能搭把手帮着带,我也能帮着看孩子,还能跟我们桃桃有个伴儿。”老大媳妇立马说话了,边说边跟陆海平使眼色,可人一没转过那弯儿,就是不明白啊。

夕夏垂着眼儿,没说话,陆家可真有意思,随便一句话都能起场战争,果果要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以后等成什么样儿?那还不如在岛上,至少人是纯粹的。

“你大嫂子都这么说,你们就把孩子接回来住吧,都是一家人,才像媒体宣布两孩子的存在,你们就这么合计着搬出去,不都给人笑话?”老头子又说话了。

陆海军没应话,转头去看夕夏,夕夏没看他,心想着你要是为女儿想,你就给我顶住了。可陆海军哪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般拿决定都是他做主,他以为她这意思是他看着办呢,她没意见。

陆太不明白老大媳妇怎么突然好起来了,不过老大媳妇搀和,那铁定是觉得老二小子出去对他们不好,这才帮着老头子劝。就是老头子想留老二小子在家住,没准儿也不是真心的,想在老二小子身上捞一把呢。

所以她不说话,难得的在大家都说话的时候,她闭嘴了。

老头子瞪了眼陆太,平时话多得麻袋都装不下,该她说话的时候就焉吧了?陆太吃自己的,今儿为了小儿媳妇,特意加了伙食费,这些不吃不就浪费了?

饭后老头子把陆海军叫进书房了,谈了整两小时才出来,这给老大两口子担心着了,说什么能说那么久?不会是想把财产分他一半吧?这么想着两人都不淡定了,看着陆海军总算出来了,又不敢上前问,老头子都说了些什么。

陆海军直接无视老大媳妇,回了房间,夕夏等着他了,还没睡。

陆海军坐上床看着她,老头子把事儿说了,陆海军对于陆家单不单干真没什么意见。陆家怎么样,他得不到分好。

老头子想把陆家的产业从大伯家的产业中拿出来单干,而这单干又畏首畏尾,当年分家的时候势力多雄厚,那时候没干出什么成果,不得已才合并进大伯家的产业,说白了就是寄生。

这样的结果再分开做,与大伯家没有任何损害,如果要保住陆家的产业,那就只能找一个可以在寄生的。老头子是在打他公司的主意啊,想用陆家做主体,让他把公司合并进来?

笑话,真当他是白痴了。他这么多年的辛苦,就这么白白送给陆家?送给老头子,送给大哥?

呵,主意打错了,这事儿不是他在做主,是全都的人们,这不是一个公平的交易,完全不感兴趣。

夕夏瞪着他,果果那茬儿还没完呢,揪着他说。“你要还在陆家住,行,我不管,我带着果儿去外面住。”

“陆太太,你还想这事儿呢。”陆海军愣了下,以为这事儿就那么说定了的,说,“其实大嫂子说得不错,虽然我知道他们是怕以后会负担我们在外面的经济能力,可有些事儿还是说到点子上了。你一个人带果果,忙不过来,要在家里人多,谁都能看着一下,而且也热闹啊。人多,果果才能更融入这里的环境。”

夕夏看着他,眉毛轻轻上扬,说,“你这意思就是要在这住下了是吧?行,你住你的,我和果儿我们过我们的。”

“陆太太,你别太过分,女儿也是我的!”陆海军有些无奈的说。

“我说了那不是你的吗?”夕夏翻身往里面滚,不想在说,他能不乐意的时候沉默,她就不能?果儿她是不可能同意住陆家的,陆家这样的氛围,不已孩子生长健康,她得为果儿考虑。

“你到底在嫌弃我们家什么?果果是陆家的大孙女儿,就跟爷爷奶奶住也是天经地义的,我们现在还没分家,住一起是应该的。”陆海军有几分强硬的说。

夕夏任他怎么说,她不说话了。是天经地义,可她就没见过兄弟妯娌公婆全挤一屋子住的。

她不说话,陆海军也没办法,只能叹气说,“那好,等果果接回来再说吧,让她自己决定。”

夕夏觉得这话好笑啊,果果才一两岁的娃儿,她怎么决定,还是不应声,表示她很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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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爱了,这样的代价够不够[]

夕夏在果儿接回来前自己去了医院,前一次去医院以为有孩子了,结果是肠胃出了毛病。不过那接触她的医生问了句:“你以前小产过吧?”

当时给夕夏问懵了,小产?

她孩子影子都没出现过,哪有机会去小产?晚上一直翻来覆去没睡着不是因为陆海军想把果儿领回陆家来养,而是在那医生那句话。怎么就莫名其妙问了那么句出来呢?

她一直没消息,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啊?她再和庄孝在一起时就没有拒绝过孩子,一直想随缘,可现在她有些急了。迟迟不来是因为缘分未到,还是她自己身体不好?她想弄清楚,这不是小事儿。

夕夏忐忑的进了医院,出来时觉得昏天暗地。

子宫壁薄…伤了根本…不能怀孕…

跟风雪天一样,冷飕飕的,夕夏抬眼望天,低低的说:庄孝,天是要绝我们呢,怎么办呢?

夕夏中断了和庄孝所有的联系,不打电话,信息也不发,也不在网上挂着了。她想着,慢慢的疏远,两年后,再告诉他她的选择。还有两年,她有足够的时间做好这件事。

情绪变得冷静得可怕,没有任何人察觉她有什么不同,只是晚上睡不着,只是又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只是眼睛里再也没有激情,最近是一次又一次的催陆海军把果儿接回来。

陆海军还是依了她,回火利去了。陆海军不在家,夕夏当然是不愿意在陆家呆着,拿着钥匙去了天鹅美苑。

果儿要回来了,她得抓紧着时间把这个家好好布置起来。果儿两岁了,大半年没见着她,她真的是想得狠了。不过,真好,老天总算没逼她进绝境,还有个女儿呢,还有果儿陪着她,满足了。

贪心的人,哪里能有什么好报?一次又一次的贪心,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真好,这算是给她断了所有后路。不能生育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结婚?何必耽误别人,她这野草命啊,就是天生注定的,也好,以后带着女儿就这么过吧。有个女儿,至少也有了个盼头。

夕夏在超市最先选的就是床上用品,放购物车里时不觉得多,可一结账,傻眼了,她一个人啊,怎么扛得回去这些?

“我能退吗?我可能带不走。”夕夏有些脸子发红,低低的问。

那正麻利的给装袋的小伙儿看着她,又看看她买的东西,会心的笑笑,然后说,“小姐,都打价了,您都刷卡了,这退起来、有点麻烦。要不,我帮你送出去,叫车送你回去?”

夕夏很不好意思的说,“我就住天鹅美苑。”

就这商场对面的小区,用得着叫车吗?就算叫了车走,那也得她全给拿上屋吧。合计那小伙儿也挺无奈的,看夕夏尴尬,然后说:“年轻妈妈嘛,头一次买这些吧,能理解。要不,我给你看着,你先带一些走,然后在回来取?”

夕夏想想,只能这样了,其实可以让人给她送过去的,但家里还在收拾,太乱了,不好意思示人。点点头,把重的,沐浴乳、洗发水之类的东西分装两袋拿着先走,准备回来再拿那些轻便但是体量感大的。

夕夏来回一趟花了大半小时,给累得不行,回来拿席子、枕头被套时那小伙儿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她,然后腼腆的笑笑说,“不用这么着急,我给你看着呢,不会被人拿的。”

他那是看她跑得脸都红了,是想说可以休息好再来拿,这不挺近嘛。

夕夏笑笑,说了声‘谢谢’,然后走了。

算得上这该是夕夏回来后,第一次见野战吧。她自己没看到,是听到人喊了,这才知道。

她抱着两大摞软物,脚踩地,眼睛看下去连地面都看不到了。这时候才心里悔死了,没个人在身边,她还真是什么都做不好。要有人在,铁定能提醒她,比如像这么大个头儿的公仔不用这时候买吧,一买还俩,还有抱枕,你买那么多回去占地儿呢,枕头也有两个样儿的,你家里就那么几人,你弄这么回去给谁用?

唉,只能说女人在购物时,真的会迷失,就看着那东西的长相了,觉得,欸,漂亮,这要买回搁家里哪儿哪儿一准好看,这么一想,晕头了,该买的不该买的都买了,完了后才发现,那是多余的,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把东西放购物车里,是多不明智的事儿。

虽然前科不少,教训不少,就是记不住,要改得了,那也不能算女人了吧。夕夏只能偶感欣慰的是,她还不是女人中的败类,没到把看中的东西全给买了。

夕夏是看看了没车的,可这一下步子,后面过来一辆加长版的车,夕夏那是给吓蒙了,傻傻的站着,车擦地而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手上抱得东西滚落一地,两个大大的毛绒娃娃就那么傻兮兮的被压在车轮子低下。

“啊--”

夕夏倒地上不是被撞的,是给吓的。

她倒地的下一刻,车门开了,下来一群人,之所以是一群人是因为她根本没抬眼去看,只觉得是好几个,因为也不止一辆车。

她是给摔痛了下,从地上爬起来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揉了下后臀和手肘。这抬眼时才对上那宛如猎豹的锐利眼神。夕夏心里一咯噔,心跳都漏了一拍,野战?!

竟然是下意识的崴着脚往前跑,东西都不要了,两大毛茸茸的公仔就那么可怜兮兮的压在车底下看着它们不负责的主人逃遁。

“小乖…”

野战情绪有些激动,控制不住,双手迅速推着轮椅追过去,他只恨这没用的东西不如他的腿。她站在路中时他就看到了,大喝一声停车,才会紧急停下。

她受伤没有?有没有撞到哪里?他恨不得自己跳下车,爬也要向她爬过去。可身边孙老爷子放的混蛋却阻止了他。他面色胀得通红,被人连人带椅子抬下车后,她却如同受惊的小鹿跑了。

他什么都不管,扔了手里国防部的机要文件,双手拼命的滑着轮子去追她。可她不肯回头,野战的轮椅卡在道上她掉落的那些东西上,连着几个颠簸,轮椅翻了,人从椅子上腾空扑倒在地。

后面的声音让夕夏不安,不得不停下里一手去扶被崴了的脚,一手扒开挡脸的长发,回头看。

野战整个人狼狈的趴在地面,双手努力的撑着地面,仰头望她,口里低低声声呼喊:“小乖,小乖你回来,小乖…”

夕夏有些不敢置信,扶着头发的手当下捂嘴,怎么会、这样?

“野、战…?”夕夏的目光看向他,目光停留在他的双腿时惊呆了。他的腿,同样有最完美最昂贵的料子裁剪而成的裤子包装着,也有最昂贵最新款的鞋…可是,那鞋子被分开,那一只没有鞋的脚、不是脚…

“秘书长,秘书长…”野战随身跟的保卫吓得不轻,就那一瞬间的空隙,他竟然自己推着轮椅冲了出去,才被地上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给绊倒,几人大惊失色后立马奔过去。

“先生,您还好吗?有没有伤着?”后面下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穿的是护工服,一脸焦急的跑上来,推开前面的黑衣人,她跪在地上担心的看着野战,她是这两年来一直照顾他饮食起居的看护。

这姑娘叫方小言,当年野战九死一生回京都后,谁也不让接近,赵凯只能全国各地去找跟云夕夏长得像的人,高新聘用。方小言是几百名人中长得最像云夕夏的一个,野战没拒绝,一直到现在都用着方小言。

要说像,倒不是特别像,五官有些像,都是精致那型儿,脸型差了几分,个头儿矮了些,比云夕夏也瘦,可能是少女的原因,并不是那么丰腴。那张脸组合起来看是最像的,昏暗灯光下,几乎可以混为一人。但最不像的也是那张脸,因为眼神,眼神差太多。云夕夏的眼神是那种自信孤高,能把人看透也能把人吸附住的漩涡,可这小姑娘的眼神,太干净,就是还未涉世的少女的眼神。

野战什么怪癖?多的时候让方小言蒙了眼去给他看,方小言最初觉得这人奇怪,后来知道了,秘书长讨厌她的眼睛。

方小言靠近,紧跟着野战的护卫也近了,大家那形势是想把他架上轮椅上,野战火了,他已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够窝囊了,还想侮辱他一次?

“都给我滚运点!滚!”野战怒吼一声,双腿没了,中气却挺足。还没接近的人都顿了下,知道秘书长的脾气很爆,但很少这么怒吼过,几人对视一眼,退开,并且同时向孙老爷子报告情况。

方小言也给吼傻了,愣愣的看着野战,野战手一挥,小姑娘给撂开了,倒坐在地,野战转头狠狠瞪着,“滚!”

“是,是,先生…”方小言眸里瞬间装了满满的泪,连滚带爬的往后走,站在车的旁边瞪大眼睛紧张的看着野战,生怕他做什么傻事。

野战涌进来全身力气想撑起身体,至少要坐起来,可不行,练了两年多,还是力气不够,因为他的下肢已经没有知觉,使不上力来。野战咬着牙,青筋直现,面色涨得通红,反复几次上身还是塌在了地面。

他将额头贴在沥青路面,没脸见她,他现在是连坐都坐不起来的废人,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她?

夕夏忽然是被一桶子雪从头倒下,凉透了心。她不敢相信,野战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动了动,崴着脚,一步一步的接近他。她还记得,他情绪最暴躁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的。

不足十米远的护卫将这边的一举一动任何情况都向孙老爷子回报着,一点不漏。方小言抓紧了衣服,紧张的看着慢慢接近的云夕夏,她在紧张野战,也在担心云夕夏。先生的脾气有多坏,没人比她更了解,所以她真的很担心那位小姐。

也是不经意的抬头,猛然一惊,忽然捂住嘴,然后震惊的看着云夕夏,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完美得简直无懈可击的脸。怎么会和她这么像?不,应该说,她怎么会跟那位小姐那么像?

从小父母兄弟、亲戚同学都说她最美的,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她也知道她确实生得好看,可今天,好看的不是她,是那位她并不认识的小姐。忽然,羡慕起来,又有丝嫉妒了,怎么会还有比她更好看的人?父母都说电影明星好看,那都是画出来的,照片也是修片的,她才是真正的好看,可现在,她眼前,真的就有比她还好看的人,怎么会这样?

夕夏在野战跟前三步停下了,因为她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走,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卸除那份卑微。她没有跟身体有残疾的人,打过交道,不懂得这里面的说胡之道,她也真的很怕在言语上再伤害了他。

野战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她,向她伸手。夕夏是条件反射的后退,这不能怪她啊,她今天穿的是裙子,这要不退开,那不多不好。

可她往后退,野战却用双手在地上爬,拖着身体向她爬过去,双腿是装了假肢,合计是有钢铁的成分,因为擦得地面有脆耳的声音。这给夕夏窘得,他到底想怎么样啊?

“先生…”

“秘书长…”

身后的人情急的喊出声,野战立马瞪回去,让他们不准动。夕夏也停住,目光触及他擦地的掌心,心里微微酸胀起来。曾经多么威风八面的人啊,可如今、却在地上爬…

“小乖,回来好吗?小乖…”野战便吃力的拖着身体爬动,边抬头望着她,一声一声的唤,眼里满贯的神情倾泻而出。

“你,野战你别过来了好吗?你别动…野战你的手擦破了,你停下来吧。”夕夏欲哭无泪,她该怎么做啊?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她该怎么办?

“云小姐!”

远远的赵凯的声音响起来,夕夏一愣,抬眼看过去,赵凯从车上下来。他现在协助野战的同时也为孙老爷子做事。老爷子那边一听护卫说照片上的女人出现了,就觉得很定有事儿。野战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放弃云夕夏的?看见云夕夏了还不彻底疯了?老爷子就是担心这点,这才让他立马即刻赶过来。

赵凯这人,夕夏当然也没那么容易忘记,人一般很难忘记那个针对你的人,也就是说,人通常忘不了自己的敌人。你能记得小时候敌人一切,却记不得小时候玩伴的所有,这就是惯性,也是常规。

赵凯对夕夏摇头,又乱七八糟的比着各种手势,夕夏面对他,能看到,野战看不到。赵凯只能选择用动作,请求她顺着野战一次。

夕夏看不懂,因为她不懂盲语,这一顿之下野战已经接近她了,手握着她的脚。这真挺突然的,给夕夏吓得,连声惊叫,忙不迭地的甩开,免不了提到他,又是抱歉还是踢开了他,连着回退开去。就跟走在小路上,突然脚下被蛇缠住了,想想看,那是个什么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我,你还是让他们把你扶起来吧,我…”她想问,他想怎么样?别一直这么爬,这人越来越多了,所有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她真不想这样,他想干什么能不能直说?

野战看着她如避瘟疫一般的逃离,眼底伤痛瞬间将深情袭卷,满腔满腔的伤痛。深爱就在眼前,却连碰一下都是奢侈,相隔这么近的距离,却收走了他行走的腿,让他再不能和她并肩。

“小乖,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我总算等到你了,你过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就想看看你…你是不是害怕?你别怕,我就想看看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好吗?”野战停在原地不动了,两只套在假肢上的鞋全掉落在路中央,这眼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已经将道上赌了。

赵凯那还要担心着野战,还得舒缓后面的交通,在口子上就拦路不让车过来,不然车会越堵越多。

夕夏想捂脸痛哭,可又不能就这么掉头跑回家躲着,只傻站着看着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庄孝她都不想再招惹了,还要来招惹一个野战吗?又要回到两年前的局面?

她真的谁也不想再招惹了,野战,真的对不起。她知道不能再给他留任何机会,她不狠心,是对他的残忍。当初在利用完他后,就不该有最后的那一举,不该和他去海边,不该和他留下开心的回忆。当时就是因为不忍心,想让他有些美好的回忆,可现在想想,她真是大错特错了。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真的不能那么心软,就该无情一点,也不会让他现在这么痛苦。她已经对不起一个男人了,她不想再对不起一个。她没有那么坏,没有那么自私,真的不想再招惹了,放过她好不好?

野战却突然想找到救星一样,往旁边爬过去,抓着地上的包装纸,然后撕开,再用手快速的折成一只纸鹤,然后爬回来,仰着头望着她,手上的纸鹤递向她说:

“小乖,你把我的心带走了,你别走了,回来,好吗?”

夕夏有些动容了,闭上眼,这就是在折磨她的神经呐,她能无情得了?除非把心给端了。

走近他,蹲下身,跪坐在他身边,扶着他坐起来。野战的手紧紧抓着她莹白的手,紧紧的握着。夕夏心里建设本来挺强的,可近了看到他那饱经风霜后的眼睛后,泪不期然的就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