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罡瞧见他朝着自己走来,望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容颜,怒气顿时横生。等到他快要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猛地拿起拐杖,出奇不易地朝他的身上挥去。而他竟然一点也没有闪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棍。

“你这个逆子!给我跪下!”他涨红了老脸,生气地吼道。

果然,黑崎闻彦没有任何迟疑,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挺直了脊背,双膝一盘,跪倒在了他的面前。低下头,沉闷的男声响起,“父亲!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黑崎罡又是厉声喝道,“我不让你参与影视圈,你偏偏要去!我让你呆在日本管理会社,你呢?你难道想气死我吗?是不是也想我像你妈妈那样死掉,你才开心?”

心里某根弦,被他的这句话,拨动了。

黑崎闻彦猛地抓紧了自己的双手,又是无力地松开了手指。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切,他不禁懊恼地皱起了眉宇。他该怎么做,才能获得原谅呢?难道只是因为他一时得任性行为吗?他爱着妈妈,他知道,他也明白,可是,难道这就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吗?

已经多少年了?多少年的纠缠了呢?

他不是没有试过争取,不是没有试过面对,如果没有钱依依的奇迹,他恐怕根本就不会回到这里和他一起生活。因为他说他恨着自己,因为他说是自己害死了妈妈!

黑崎罡眯起老眼,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人,沉声说道,“给你个选择,你和春日小姐结婚!你应该知道藤原先生对我们的恩惠,也应该明白春日小姐对你的心思!娶了春日小姐,这是你唯一能够作为补偿的了!”

呵呵——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拿他一生的幸福,去作这个可笑的交换。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赎罪吗?可是妈妈并不是这样对他说的。妈妈告诉他,「裴焕啊,你想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管别人。妈妈一直都支持你。」

似乎是第一次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直面眼前的男人,“父亲!我不爱春日小姐!”

而给予他的,只有一记耳光。

他感觉脸颊一阵发烫,眼底蔓延起深邃的光芒。那份不羁在这个时候猛然浮起,他沉声说道,“不爱就是不爱,不爱怎么能够当是爱呢?您不是也爱着母亲吗?您难道不明白吗?”

黑崎罡有些惊讶于他的反驳,望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眼前竟然浮现起另一个身影。

她眉清目秀,光洁的额头,笑容恬淡。有时候很活泼也很调皮,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温柔。还可以记得她替自己包扎伤口时的样子,她微微皱起的眉,以及训斥的微怒表情。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后来长大了。

只是,她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震远,不爱就是不爱,爱就是爱了。不爱,又怎么能够当是爱呢?你懂吗?」

黑崎罡猛地回神,记忆里那双眼眸却无法与眼前的双眸重叠。他不禁朝后退了几步,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现在不爱,时间长了也会爱的!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春日小姐结婚,要么就永远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却是:要么永远也别想取得我的原谅!

黑崎闻彦扯起嘴角,笑了下,“给我多少时间考虑呢?”

“哼!结婚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下个月,如果你出现,就直接登记结婚。如果你不出现,以后你都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黑崎罡,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他说完,愤愤地转身离开了。

道馆外,竹板积聚满了水,哐啷一下落了下来,与石头砸出一记声响。

别墅四楼的书房里。

黑崎罡沉闷地坐在大班椅上,他捏着额头,似乎是极其疲惫。想到了方才记忆里的一切,他又是猛地收了手,颤抖着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放着一块手帕,手帕都有些泛黄,显然已经年代久远。

而手帕上,更是沾染了一些淡淡的红色,可能是用来擦拭过血迹,又可能是某种颜料。

黑崎罡小心翼翼地捏着这块手帕,思绪飞逝到很远的地方。他又是扭头,打开了另一个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文件夹,还系着带子,没有被人拆开过。他将手帕放在了桌子上,取过了文件夹。

解开了带子,手伸进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叠照片。

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女孩子,女孩子长得很平凡,只是一双大眼灵动有神,而她笑起来却温暖人心,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看得时间长了,竟然会让人心生向往。那种向往,是因为那份久违的熟捻感觉。

“你和他的女儿,一点都没有沿袭你的美丽。一点也没有。”黑崎罡喃喃自语。

突然,他拿起电话,按了一串号码。

电话在下一秒被人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手下恭敬的男声,“社长!”

“我让你去办一件事情,你明天立刻带一些人前往英国…”

黑崎罡说着,目光一直注视着手中照片里的女孩儿。

屋外,天色已经黑了。

很多年以前,有人告诉他,天黑的时候,牵着他的手就不会害怕。很多年以后的后来,她却转而牵住了别人的手。笑容,如花般灿烂,可是他却觉得如此刺目。

黑崎罡正出神在回忆往事,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嘟嘟——”地响了起来。他一愣,这才抬眼,伸手拿起了话筒。握着话筒放到耳边,沉沉地“喂”了一声。只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恭敬地回禀声徐徐响起。

“社长!那个女孩子恐怕不行了!”

“撑不住了?”他反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在和别人攀谈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是对着话筒说道,“社长!她…刚才已经走了!”

“知道了!”黑崎罡捏了捏眉心,将电话挂断了。

人总有一死,这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生生死死。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子死了,他又该拿江森怎么处置呢?下个月就是最后期限,如果他还拿不到司徒宿哲的骨灰,看来只好将他处置掉了。

黑崎罡又是拿起手帕,放在自己的面前,细细地看着。

“聪明如你,又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思呢?…可是那个时候,你还是拒绝了我的心意。如今你一个人孤独地睡在那里,我也不曾去看过你,你好吗。”

书房外,漆黑一片的夜空。

夜空里偶尔闪烁起星光,只是隐隐约约,如果不是努力去看,是肯定看不清楚的。可是又有几个人,会努力地去看清事情的本质,或是一个人的真心呢?

一地月光如银。

英国伦敦。

十二月的英国,天气也并非是冷到让人受不了。而今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白茫茫的雪,可以想象等雪下完之后,是怎样的银装素裹的美丽世界。

一辆豪华轿车从秦家别墅里缓缓驶出,车子里是司机以及两名黑衣保镖。

后车座上除了其中一名黑衣保镖,更坐着另外一个笑容甜美的女人。长发已经被挽起,少了那份童稚,却多了几分少妇的丰韵。已经是生下两个宝宝的妈妈,却丝毫看不出那份臃肿。

童天爱扭头望着车窗外,心里面却在担心着其他人。

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自从那日走后,哥哥就没有音训了。虽然知道他已经回了意大利,可是还是莫名得不放心。前些日子,他们听从哥哥的话,一直都没怎么出去。不然的话,她一定飞到罗马去看个究竟。

今天晋阳有重要的会议要处理,去机场接爷爷和妈咪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听说他们之前还去了台北,想起台北,她就想到了白明哥、钱依依。

他们过得好吗?希望你们都幸福…

清晨的街头,人和车辆都显得比较少。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响声,汽车有些不稳地朝前晃晃悠悠驶去。之后,就在路边停下了车子。

童天爱微微有些惊慌,问道,“怎么回事!”

“少奶奶,不要惊慌!可能是车胎破了!让属下下去看看!”黑衣保镖回声道,随即打开车门下了车。

童天爱点点头。

过了大约几分钟,黑衣保镖又是打开车门,沉声说道,“少奶奶,已经打电话回秦家,让司机开另一辆车过来!请少奶奶稍等片刻!”

“让他们速度快一点,不然就接不到老太爷和夫人了!”童天爱又是焦急地纷纷道。

“是!少奶奶!”

车子里,童天爱静静地等候着。车子外,黑衣保镖们观察着左右。

不消片刻,远处拐角驶来一辆黑色轿车。由于车子的前端标志着秦氏财团特有的标志,所以黑衣保镖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秦家的轿车。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黑衣保镖急忙打开了车门。

之后,又是打开了另一辆车的车门,“少奶奶!车已经到了!”

“恩!”童天爱急于赶往机场,急忙从车子里钻了出来。她在保镖们的护卫下,坐上了另外一辆车。就在她坐上车的刹那时间,一旁突然蹿出来几个人。有人扔了烟雾弹,一时间,烟雾迅速弥漫。原本雾气腾腾的英国街头,更是分不清人影了。

两名黑衣保镖或是手臂,或是腰间一沉,明白自己中了弹。一阵血腥感觉,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载有童天爱的轿车穿过烟雾之后,飞速朝前驶去。

车子里的童天爱,却是已经昏迷不醒。

司机这才摘到了帽子,也一并撕去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女人娇好的面容。原来司机是女扮男装!她回头瞥了眼车后座的人儿,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顺利劫到了!现在马上将人带到!”

秦氏财团驻英国的总公司,顶楼的会议室里,两大财团的首脑正在签署新的合作协议。两人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微笑着握手,表示在新的项目中望取得更好的收益,这次的合作是强强联手。

秦晋阳用熟练的英文攀谈着,扭头瞥见从会议室外匆匆进来的关毅。而他神色紧张,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急忙送走了对方,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晋阳,你要冷静!天爱被人劫走了!”关毅沉重地说道。

轰——

秦晋阳只感觉脑子一团乱,心里面好象爬着无数蚂蚁。可是他自己又没方向,秦家一向没有得罪任何人,到底是谁?谁在跟他们作对?忽然,脑子里蹦出“司徒皇”三个字。没办法了,现在发生这种事情,看来多半和司徒皇脱不了关系!

他急忙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打到了远在意大利罗马的司徒皇。

电话接通了,并非是司徒皇所接,是宽。

“姑爷,您好!有什么吩咐!”

“马上告诉司徒皇,天爱被人劫走了!”

chapter70:潜入山庄

意大利罗马。

郊外的葡萄庄园,别墅里,宽接到了姑爷从英国伦敦打来的国际长途,听见电话那头他所说的话,心里吃了一大惊。他连忙点头,沉声说道,“知道了,姑爷,我马上禀告殿下!”说完,立刻把电话挂断了。

他转身,朝着别墅六楼羽堂主所住的房间走去。

六楼的房间内,司徒皇正逗趣地喂陆小语吃苹果。而一旁,切得七零八落的苹果皮掉了一地。两人嘻哈的吵闹声,透过房间清晰地传来,远远站在楼道另一头,都可以听见。似乎已经太久了,没有那么快乐过。

“你干吗?看看,你自己看看,你什么切苹果,连个苹果都不会削!”

“我又不是卖苹果的,怎么会削?对不对?老婆?”

“谁是你老婆?”

“不就是眼前的这位吗?怎么?难道你把我吃干抹尽后,就打算不负责了?哼哼!快点乖乖地过来,把你老公我亲手削的苹果给吃掉!要全部吃完哦!”

“我不要,你手上有细菌!”

“什么?竟然敢嫌弃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司徒皇,你好可恶,你挠我痒痒,你是不是男人!哈哈哈——”

可是这份快乐,在下一秒就被人打断了。

房间的门被人急切地敲了几下,不等司徒皇开口,宽打开了房门。他低下了头,沉声说道,“殿下,有急事禀告!”说到此处,似乎是欲言又止。

司徒皇明了一切,他转身吻了下陆小语的额头,轻声说道,“我去去就来!一会儿收拾你!”

“恩!”陆小语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却也没有多问。

司徒皇这才松开了环住她身体的手,走出了房间。

两人朝着别墅第九层走去,进了书房之后。司徒皇这才沉声说道,“宽!到底什么事情!快点说!”

“殿下!小姐被人劫走了!”宽似乎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语气阴郁。

司徒皇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怔忪了神色。下一秒,那份暴戾散发而出,让人不寒而栗。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怒气横生,“马上备机,现在就赶往英国!还有,让英国那里的人给我马上去查!”

“是!殿下!”宽转过身,走出了房间去准备了。

司徒皇恢复了下心神,再次下了楼。

他走到了六楼的房间前,发现房门半掩着。他推开了房门,瞧见了她躺在床上睡着了。走近床沿,低头瞧见了安静的睡颜,那么温柔的样子,只是眉宇轻蹙。即便是在睡梦中,似乎也极为不安。

“语…”他俯身,大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

陆小语吃完药后,就开始觉得疲惫嗜睡。感觉到有人栖近,她惺忪地睁开了眼,模糊之中瞧见了他的俊容,又是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你要走了吗…小心点…”

“恩!等我回来,照顾好自己。还有,以后你都住到我的房间去。我会让他们替你打理好一切!”司徒皇说完,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看见她点头额首,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英国伦敦。

秦家别墅里,除了秦晋阳、关毅以及几个手下知道详情之外,秦家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天爱被劫的事情。为了避免众人惊扰,所以秦晋阳命令今天早上护送天爱出去的几人不得将此事透露给别人知道。

秦夫人兴高采烈地拉着游丝琪的小手,朝楼上走去,边走边说,“琪琪啊!妈咪给你和天爱带了好多好多礼物呢!你们看看喜不喜欢!哎?怎么没见到天爱啊?”

“对哦!天爱姐姐去哪里了?估计是出去了吧!带了好多礼物啊?我最喜欢礼物了!妈咪,快给我看看带了什么礼物给我!”游丝琪对于礼物本身其实并非有多大的热中,却是喜欢收到礼物的这种美好感觉。

“你呦!顽皮鬼!明年就要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小心关毅吃不消,逃跑了!”秦夫人取笑道。

“我不怕!哼,他敢!”

“好久没看见无双和季傲了,真是想他们了!”

“两个小家伙可乖了,估计正在睡觉。”

“…”

一老一少吵闹着上了楼,丝毫不觉任何异样。

别墅底楼的大厅里,秦晋阳阴沉了一张脸。

关毅则同样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要知道天爱被劫,凶多吉少。她是一个女孩子,没有还手之力,如果被人,如果…秦晋阳想到这里,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这一次,比起上一次她的失踪更让人担心更让人着急。天爱,你千万不要有事!

“不要着急,要冷静,天爱她哥哥已经赶来了!”关毅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晋阳心中焦急,却也只能耐心等候了。

日本东京。

山口组会社。

有人走出了小办公间,转身朝着硕大的办公室走去。敲了敲门,在听见办公室里社长的允许声后,打开门走了进去。男人是黑崎罡的助理,名叫村下九井,跟了黑崎罡已经十年有余,算是他的得力心腹。

村下反手关上门后,沉声说道,“社长!已经包下头等舱了!一个小时之后的班机!”

坐在大班椅上背对着村下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黑崎罡满意地点点头,一双老眼迸发出异样的冷咧光芒,“很好!告诉他们,不要伤害那个女孩子!如果碰了她一根寒毛,我让他们通通去喂鲸鱼!”

“是!社长!”村下九十度鞠躬,接收命令。

黑崎罡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村下连忙走到墙边将挂在钩子上的拐杖取了下来,又是走到他面前,双手呈上。他接过了拐杖,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今天,是十二月里相对而言比较明媚的一天。

英国伯明翰。伯明翰是英国第二大城市,位于英伦岛中部,坐巴士前往伦敦大约两个小时左右。早晨的雾气退去之后,天空终于展现出清澈的光芒。到了傍晚的时候,又恢复了那份雾气。

无人的小径里,赫然闪现一辆豪华黑色轿车。车前灯打着强光,十分亮眼。

而在这略微偏远的郊区,出现这样的豪华车倒也并非罕见。

因为这一地带是出了名的别墅区,有钱人就喜欢享受自然清新。很多时候,附近的居民都可以看见一些豪车来往。久而久之,见到豪华轿车,也不会再大惊小怪了,反而是很平常。

轿车驶入转角,一下子淹没不见。

在一处罗马式别墅前,轿车驶进了别墅里,车子停稳之后,熄灭了引擎。

前车座上下来一个男人,男人急忙绕过车子,打开了车后座的车门。村下九井恭敬地站到一旁,喊道,“社长,已经到了。”

“恩!”黑崎罡沉默地应声,驻着拐杖下了车。

他抬起头,望了眼别墅,朝着别墅里走去,又是沉声说道,“没有伤害那个女孩子吧!”

“是的!社长!那个女孩子平安无事,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现在正在别墅二楼的房间里!”村下九井跟随在他身后,又是将电话里取得信息如实回禀。

黑崎罡点点头,走进了别墅。

跨上了台阶,每走一步,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竟然流窜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走上楼道,一转身就可以看见二楼的楼道尽头,某间房间前守着几个人。瞧见了来人,几人即可让出道来,清一色鞠躬,态度恭敬。

“人在里面?”黑崎罡又是开口问道。

为首的男人点头,禀告道,“社长!那位小姐的确在里面,不过她从昨天到现在就拒绝吃东西!”

“绝食?”黑崎罡不怒反笑,有些异常。

众人一愣,莫名于他的笑。

黑崎罡点了点拐杖,沉声说道,“将门打开!”

“是!社长!”男人应声,伸手将门打开了。

“在外面守着,都不要跟进来!”黑崎罡顿了顿,这才走进了房间里。随即,房门被人从身后关上了。

透过半拉的窗帘,可以看出窗外的天色已渐渐黑了。房间很大,是个小套房。客厅里亮着几盏壁灯,黑崎罡转过身,望向套房里的小卧室。他迈着成稳的步伐,走向了卧室。走得近了,这才发现门并没有关,半掩着。

手轻轻一推,房门打开了。

视线敞开的瞬间,瞧见了空无一人的大床。他朝前走了几步,听到了房间里响起的呼吸声。一扭头,瞥见了墙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人儿。而她略微慌张地望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戒备。

她的双眼,让他与记忆里那双眼睛相重叠。

黑崎罡呆呆地望着她,不禁有些感慨。

岁月如梭啊,稍稍一转眼,当年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呢。只可惜,物是人已非,往事已经不堪回首了。

童天爱瞧见了眼前陌生的老头儿,有些害怕地抱紧了自己。知道自己反抗也没有用,可是她倔强地咬住了唇。最后,忍不住说道,“要杀就杀,随便你。”

“你不怕死吗?”他不禁好奇地问道。

童天爱张大了眼睛,扬起一抹笑容,“我怕!我怕死!谁不怕死?”

“那么你为什么怕死呢?”黑崎罡又是惊愕于她的坦白,一如记忆里那个坦然直言的女子。

童天爱原本暗淡的双眸忽然迸发出光芒,璀璨的耀眼,也璀璨的刺目。她的声音,柔柔地响起,“因为死了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我爱的人,因为死了以后,他们会难过会伤心,因为死了以后,就再也不能见到他们。”

“所以我怕死!”

是啊,如果她在这个时候死了,那晋阳和孩子们呢?还有哥哥呢?爷爷和妈咪呢?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呢?她不想就这样死掉,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为他们做些什么。

「今天修女说人都会死,你怕死吗?」

「怕啊,我当然怕死。」

「因为死了以后,再也看不见修女妈妈还有大家,也再也看不见震远了。我还要看见大家都过得幸福呢。所以我怕死,我不要死!震远呢?你怕不怕死?」

「我…」

怕死,怕死了以后,你就看不见我了。

伦敦,朗廷酒店。

已近深夜十点。

酒店外忽然驶来一辆Benz,之后两个男人走进了酒店。两人与大厅里早早等候的男人接了头,随之进入了电梯。一行人来到了酒店第十一楼,走出了电梯。

宽带领着两人走到了一间套房前,沉声说道,“姑爷!关少爷!殿下已经在等候了,两位请!”说着,打开了套房的门。

两人正是秦晋阳以及关毅,门打开之后,纷纷走进了套房里。

房间里,司徒皇背对着站在窗口。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沉声说道,“这一次天爱被人劫走了,可能和日本方面有很重大的关系。我已经派人去了日本,相信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予消息。英国这里,我也已经让道上的人去搜查了。”

秦晋阳似乎有些难以平静,他一下子冲到了司徒皇身边,质问道,“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那些人老是要对你纠缠不清。现在还要牵连到天爱身上!”

“你放心,天爱如果出事了,我拿自己的命赔上!”司徒皇转过身,面对着他许下承诺。

秦晋阳猛得一惊,感觉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头了。

“我太着急…”懊恼地说道。

“我明白,你不用着急。只是想你明白,天爱对我而言,就像是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她是义父唯一的女儿,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如果她受到了伤害,那么我愧对义父,也愧对了你秦晋阳!”

司徒皇望着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诚恳。

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三个男人站开成三个点。

秦晋阳忽然沉沉地笑出声,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佩服地说道,“我们秦家从来不接触黑道,世代都是为商,可能是我爷爷当年吃过黑道上的人的亏,所以连我也一直对黑道上的人有些芥蒂。”

“今天有你这句话,你放心,不管究竟是怎样,我想天爱都不会怪你!”

“我相信你!大哥!”秦晋阳感慨地喊道,那一声“大哥”却是意义非凡。

即便是他娶了天爱之后,狂妄如他也不曾称呼他为“大哥”。这一次,紧急关头听见他这么说,这一份难得的亲情,他不得不对司徒皇刮目相看。这一声“大哥”,应该是他叫得晚了。

司徒皇眼底闪烁过一抹欣慰,扯起嘴角,“晋阳,你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

好一句“都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