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第一次开始回忆,父亲那张容颜。

那么多年,他从来都不会去回忆自己的父亲。似乎,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只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话也并不多。对他而言,做得最多的事情也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皇,你要听话,乖乖的,爸爸去上班了。」

回忆一下纷纷扰扰,思绪也开始混乱。

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杰穆斯已经拿着DNA检验报告,从实验室的里间走了出来。而手中的报告上写着关于他与陆小语是否是同父异母兄妹的事实。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清楚事情真相。他终于走到了司徒皇面前,将报告放在了桌面上。

“殿下!结果已经出来了!”杰穆斯沉声说道。

司徒皇望着这份报告,一时间竟然不敢动手去翻阅。

这是为什么…他如此惧怕…如此害怕…

手微微动了动,心一狠,终于握住了报告单。他将报告单拿到了自己面前,迟疑了片刻,终究是翻开了这份报告。视线一阵慌乱,看见了报告上密密麻麻的英文以及中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报告单最后。

司徒皇,血型AB型。

陆小语,血型O型。

之后分别是两人血型的分配比例构造等一下列复杂的文字,他直接跳过不看,视线又是往下,终于瞧家了报告单上的最终结果——两人是兄妹的可能是而此时,杰穆斯沉沉的男声这才缓缓响起,“殿下,您的血型是AB型,而羽堂主是O型。经过分析以及比较,你们两人是兄妹的可能在科学上来说只有也就是说,你们两人不可能是兄妹。”

“恩…”听到这番话,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一时间,竟然是从地狱飞入天堂,唏嘘不已。

司徒皇拿着这份DNA的报告单,决定去见陆小语。听说心病还需要心药医,也许,会对她的病情会有所好转。而江森那里,据说还差一点就能研制出JS病毒的抗病体药剂了。只是,为何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呢?

小阁楼里,陆小语抱着被子,站在那一块透光的窗户下。她抬起头,痴痴地望着那块玻璃,瞧见窗外的蓝天。那么蓝的蓝天,那么明媚,那么灿烂。她忽然感觉烦躁,眼前猛然浮现起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还夹杂着血。

瞳孔瞬间放大,她有些害怕。

「乱/伦!你们在乱/伦」

「我告诉你,他是在报复你!他是在报复你——」

「你们两个是永远不能在一起的,我等了好久了呢,我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情。喂,陆小语,你们两个是兄妹啊。两个是兄妹的人竟然还相爱,真是太好笑了啊哈哈!老天是在惩罚你们!你们知道不知道啊!」

耳边,猛然响起某个女人的声音,像是鬼魅一样,一直挥散不去。

两个特护打开了阁楼的门,端着一个托盘和一个病车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特护瞧见她恍然失神地站在那片玻璃下,有些担地问道,“羽堂主!您怎么了?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杰穆斯吩咐过,对待羽堂主一定小心翼翼,而且不可以说任何刺激她的话,声音的音量都不能过大。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会是一句话,也许都会间接刺激到她。她们作为羽堂主的特护,就要格外注意。

「我告诉你,他是在报复你!他是在报复你——」

「乱/伦!你们在乱/伦」

「不是…不是乱/伦…才不是…不是的…司徒皇怎么会是他的哥哥…不是的…

陆小语猛地转过身,空洞地望向来人。一下子伸出手,抱住了来人。而特护被她抱住了,倒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她只是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想要让她平静下来。可能又是在纠缠什么了,病毒真是害人不浅。

“没事了…没事了…”

“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她喃喃地问。

特护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依顺着她的话,回应道,“是的…怎么会不是的…一定是的…”

“是的?”是兄妹?是兄妹!他们是兄妹!

陆小语的手,慢慢地伸进了特护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到了一把东西,她猛地将特护推开了。

而特护被她一推,倒在了地上。两个特护望向她,只见她手中握着一把医用剪刀。两人都吓坏了,一人急忙按下了警铃,另一人上前,连连安抚,“羽堂主,来把东西放下!”

陆小语不断叫嚣着,双手握着剪刀,阻止她们靠近自己,“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叫你们不过没有听见吗?啊!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整个人又处于错乱状态。

特护们已经吓呆了,她们不敢往前。

“不要动,放下你手里的剪刀,千万不要动!”

“不要动啊,羽堂主,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不要动!”特护们连忙安慰着,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深怕她一个冲动,就将剪刀捅进自己的身体里。到时候,后果就会不堪设想。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欠佳了,如果还发生一些意外,很有可能挺不过去。

陆小语崩溃地望着她们,眼底却一下交织着无数画面。

女人用刀捅进男人身体里的画面,女人在小男孩儿面前自杀的画面,还有她出使任务时枪杀那些罪犯的画面,她和他在一起恩爱的画面,她们拥吻的画面,妈妈和爸爸争吵的画面,她惊恐地躲回房间后一夜也睡不着的画面…

以及,那无法挥散的咒念女声。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她看不见前方了。只幻化为无数得飞蛾,那些飞蛾不断地朝她飞来,全部飞在了她的身上。她胡乱地伸手想要挥开它们,可是怎么挥也挥不开,无数无数的飞蛾,无数无数白色的飞蛾。

听说飞蛾只会锁定快要死的人,她快死了吗?还是,她已经死了?

“啊——”下一秒,凄厉的女声响彻整个别墅。

司徒皇原本就朝着别墅赶回,当他走到第六层楼梯的时候,听到这声尖锐的女声。心里登时一惊,头皮也一阵发麻。而顶楼,只听见特护的叫声以及陆小语依旧暴躁的叫嚣声,交叠着响起。

他急忙加快了脚步,一下子奔上了楼。

身后,杰穆斯也带着几个助理跟随而上。

一行人到达阁楼的时候,陆小语已经用剪刀捅伤了自己的小腹。她彷徨地望着前方,瞳孔涣散,鲜血不断从那个伤口里流出,流了一地的血液,让人触目心惊。而她的表情,更让染感觉心寒。

那是一种多么绝望的神情,已经崩溃了自我。

司徒皇手里还握着那份DNA报告,他慢慢地走向她,深怕再次惊吓到她。每一步,他都走得那么小心翼翼,每一步,他都走得格外疲惫,他走近地并非只是她,更是她的内心世界。依旧相信,即便是被病度侵/蚀,她薄弱的意识依旧存在。

就像岁月不管如何改变,她依旧是他心里最最珍爱的人。

什么天长地久,通通都不在乎,什么一辈子,只是过眼云烟了罢了。只是这一刻,能够拥抱住她,哪怕下一秒就会死去,都没有任何关系,都不会再有遗憾。他想要拥抱她,对她说一遍——我爱你。

“语…是我…你别动…我不会伤害你…”他沉声说道,双眼里满满都是深情。

陆小语茫然地望着另外一个方向,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而她的世界里,好象只有自己一样。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空气,全都不存在。没有人知道,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也许是天堂,也许只是地狱。

而她如此害怕,一心求死,让人感觉到那个世界充满了恐怖。

她颤抖了自己的双手,握着剪刀,突然有了动作,猛地朝一旁挥去。

司徒皇朝她伸出的手也在这个时候被她手里的剪刀所划伤,医用的手术剪刀,非常锋利。只是那么轻轻一下,就划出了一道伤口。手指立刻鲜血直流,滴落在地板上,一朵一朵印记。

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仍然慢慢地朝她接近。离得她近了,才发现她的眼底已经覆上了一层水润。

在哭吗?是不是在哭?

“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啊————”陆小语终于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她胡乱地拿着剪刀四处挥舞。但是在她的世界里,只是感觉那群飞蛾越来越多,成群地包围住她,快要将她吞没了。

不要过来…不要…

她还不想死…

司徒皇却丝毫没有惧怕,迎面走向了她,被她的剪刀划伤了胸口,划伤了脸,一道道的伤口在身上赫然闪现。身后有人忍不住抽气,因为这胆战心惊的一刻,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如果羽堂主现在对殿下动手,殿下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挣扎的机会。

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温柔的,用力的,心疼,不顾一切的,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的,如此壮烈地拥抱住了她。紧紧地将她抱紧在怀里,在她的耳边沉声说道,“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语,我是你的司徒皇啊!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为什么你要相信别人的话呢?还是,你想起了一些什么东西?谁告诉你,我们是兄妹?是你在不相信我,不详细自己,还是你在害怕?我爱你…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你的意志力呢?我的语呢?”

陆小语忽然愣住了,这个时候,透明的泪水从眼眶里不断坠落,像是水晶般美丽。她只感觉到了温暖,而那些原本扑向她的飞蛾,竟然在这个时候缓缓退去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了…

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固执而又深沉地说道,“就算是兄妹,那又如何?我爱你,我爱你难道真得那么不能让人容忍吗?我爱你,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一个人!况且…”

“不要…不要啊…”陆小语听见了这个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左手有了动作。

剪刀狠狠地捅入了他的腹部,更是用了力。

他尚未说完的话,却是窒闷了一下,“况且…我们根本就不是兄妹…”

瞳孔一下子收缩又扩张,突然,目光有了焦距。

陆小语回过神来,瞧见面前微微有些苍白了俊容的司徒皇,而他正望着自己,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可是,她的手,却分明握着一样东西。她惊恐地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手握着剪刀,可是却捅进了他的腹部。

鲜血不断流出,染透了她的双手,更是滴落在地上,像是一朵又一朵的花朵。

“快!带殿下去救治!”身后,杰穆斯焦急的男声响起。

随之,伴随着特护的应声。

几人随即朝着他们奔近,可是却被司徒皇制止了,只听见他依旧成稳的男声轻轻地响起,却是让人无法不执行,无法不遵守,“你们全都不要过来!”

“…”一行人又是僵硬了步子,确实是上前也不是,可是不上前也不是。

陆小语猛地松开了手,望着自己沾满了他鲜血的双手,万分害怕,万分懊恼,万分自责。她又是颤抖着抬起头,目光一阵恍惚,这才定在他的脸上。已经顾不上满手是血,只是捧住了他的脸,“怎么办…我杀了你…怎么办…我会杀了你的…”

“没有杀我…你怎么会杀我呢…”

“你说谎…你身上都是血…还不快点来人!难道想等他的血流干了吗?”陆小语一下子哭出了声,哽咽到不能自己。她愤怒地朝着一旁的人吼道,低头望着他的腹部,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人听见她的话,这才纷纷上前,一下子扶住了司徒皇,将他带往急救室。

司徒皇转过身望着她,眼神里满是眷恋,更是不舍,却也是庆幸。他的手里,还握着那份报告单。颤颤地伸出手,甚至连嘴唇都开始苍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鲜血不断地流出。他微微一笑,沉声说道,“我们不是兄妹…你不要害怕…”

他说完,意识终于开始模糊。

“…”陆小语接过了他手中的报告单,痴痴地呆在原地。

看着他被人扶出了阁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最后一眼,他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而她终于收回了视线,慌乱得甚至是颤抖得望向手中那份东西。打开那一张纸,眼底映入许许多多的文字。

望向报告单的最后,只瞧见DNA报告单上写着——两人是兄妹的可能是陆小语一下子喜极而泣,心中那点郁结一扫而空。

可是,又是欣喜又是悲伤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她现在,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精神错乱,不知道自己错乱的时候,会不会再次用剪刀捅入他的身体里。

这次是腹部,下次会是什么,心脏吗?

难道她要亲手杀死自己所爱的人吗?难道这就是爱他的代价吗?爱他,到最后就要杀死他?

太恐怖了,太过恐怖了…

她慌乱了脚步,想着要去看他,可是刚走了几步,自己也有些体力不支。蹒跚着,蹒跚着朝前走,为什么眼前越来越黑。身体朝前仰去,她痛苦地轻呼出声,“司徒皇…”

“快点!羽堂主昏过去了!”

“不行啊,腹部也有些感染,还好伤口不深,快点送去二楼的急救室!”

“是…”

昼夜黑白,转眼又是一天。

阳光十分明媚,窗外的天空似乎是过分明媚了,不然的话,为什么望着窗外的时候,就会感觉刺目呢?那种刺目,让她忍不住要流出泪水。几乎都可以感觉到生命的沙漏,在渐渐流逝。她还能看见这阳光,多长时间呢?

陆小语终于被送回了别墅第九层的套房里,当然,这是司徒皇在昏迷之前吩咐的。而她此刻躺在大床上,睡意全无。

听说他被自己捅伤了肝脏,而且还大出血,虽然已经脱离危险,可是身体很虚弱,要静养一段时间。

陆小语躺在左思右想,都感觉不对劲。

她忽然从床上半躺起身,虽然自己的小腹有点隐隐作痛。她一动,一旁的特护连忙也有了动作,她急忙阻止道,“羽堂主!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请不要乱动,不然伤口又要裂开了。”

“我没事…”她倔强地说道,仍旧执意要下床。

“可是…”特护仍然是不放心,虽然她现在的神志看上去很清醒。

陆小语摇摇头,哀求道,“我只想去看看他,就让我去看看他。你带我去吧,我只看一下就好。不会为难你。你放心,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很正常,不会有事的!”

“…”特护被她哀伤的眼神所打动,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别墅的二楼和三楼,分别都有急救室。

而她当时被送到了二楼的急救室,那么司徒皇就应该被送到了三楼的那一间。现在,他会在哪里静养?她并不知道。只是被特护搀扶着,朝着楼下走去。而她们竟然来到了别墅第六层,那里曾经是她的房间。

陆小语正愣愣地出神,却看见特护已经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杰穆斯穿着白大褂赫然出现门那一头,瞧见来人,沉声说道,“羽堂主,你的身体还没有好,怎么就下床走动了!”

“杰穆斯,我只想看看他,10分钟就可以!”陆小语微微摇头,哀求道。

此刻,她所有的念头,只是想看看他,看看这个被自己所伤的男人。

杰穆斯观察了一下她此刻的情况,有些犯难,可还是点了头,“那就只有10分钟时间,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了,马上就通知就在外面!”

chapter77:同意结婚

房门,被慢慢地关上了。

陆小语恍惚而又沉重地走向床沿,停下脚步,怔忪得低下头,看着他。

而大床上,司徒皇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脸色略微苍白了一些,眉宇还微微皱起,却是英气不减半分。他的唇,干涩着没有丝毫色泽。她伸出手,轻轻地点住了他的唇,温柔地抚了抚。

突然又是俯下身去,难受地亲吻着他的唇。也许,这也算不是上亲吻,只是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但是眼泪却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滴落在他的脸上。她急忙慌张地想要去擦拭,一睁开眼,却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那么漆黑一片,那么深邃。只是同样静静地望着自己,眼底流转着深沉暗涌的情愫。

陆小语心里一酸,强扯起笑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司徒皇费力地笑着,额头却冒出冷汗来,“对不起你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吻了我吗?如果你要吻我,我整个人随便你吻!你想吻多少遍,就吻多少遍!”

明明是逗趣的话,为什么却害她越哭越伤心。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分明就是停不下来了。

陆小语伸手捂着脸,连连摇头,又是不能自己地哽咽道,“对不起…我以为我们是…对不起…我心里还有点不确信我们…对不起…我其实没有那么坚强…对不起…我没有那么相信自己也没有那么你…”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司徒皇勉强地抬起头,手指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那点残留泪水,只是感觉指间碰触到那份水润,似乎像是要燃烧一般那样灼热,肌肤都如此疼痛起来了呢。她的泪水,为什么会这么炙热。

“不要哭…不要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就好痛呵…”

陆小语轻轻地捧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喃喃说道,“不要管我了,我已经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所再发病,你不要再接近我了。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的。你不要接近我了。”

现在,她竟然只能乞求他不要再靠近自己。

如果下一次,她发病的时候再次伤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只是肝脏那么简单了。或许,是心脏。一想到可能会亲手杀死他,她整个人像是痉/挛一般,抽/搐难受不已。等到她清醒了,看见自己伤了他,又该怎么面对呢?

司徒皇却摇摇头,固执地说道,“不管是下一次,还是下下次,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只要你的意识里还有我,我就不会放你不管。”

“别再说那些…让我别管你的话…语…”

“我有点累…你不要走…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陆小语无奈地点点头,知道这是他不让自己再继续说下去。她握着他的手,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而他的掌心,终于因为她的紧握,而慢慢有了温度。能够这样看着他,竟然已经是最为幸福的事情了。

房间外,杰穆斯独自一人守侯着。他偷偷地打开了房门,透过那一条小缝隙,望着房间内的两人。只见司徒皇沉沉地入睡,而陆小语则坐在床沿,沉默无声。其实刚才,他已经全都听到了他们的话。

心里不禁感动又是心悸,为了他们这两个人。

陆小语说得并没有错,她现在发病几率越来越高,发病的时候产生的那种幻觉会让人产生自杀念头。如果有人接近,很有可能会将这种念头转移,从而杀了对方。按照殿下对她的爱护,又决绝不会放任她不管。

这一次只是伤到了肝脏,下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预料。

他们该怎么办呢?

他懊恼地叹息了一口气,又是将门轻轻地关上了。

原本只打算给她10分钟时间,让她看望殿下。可是现在。他竟然动容了。不知道她下一次意识清醒会是在什么时候,而他也只能让她在她清醒的时候,多让她陪陪殿下。相互扶持的两个人,才能更加顽强更加坚定信念。

生病,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人的意志。

至于江森那里,之前发过一个邮件给他。通过邮件上的公式以及配方,他也始终配制不出那最后一味药剂。犯难了几年的困惑问题始终不能解开,病毒的最后期限却已经慢慢临近。

十二月都已经过去了,一月都过了好几天了。

春天,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呢?

病房里,陆小语沉静地思索了半天,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不能在这样呆在他身边了,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她最能伤害到的人就是他了。她要离开,她一定要离开。可是,她又该怎么离开呢?连走出这幢别墅都是个问题,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当日的一切。

「也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情了,明白你的脾气,我也不愿意多问。等你哪一天想时间货的时候,就告诉我!」

「对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这个东西给你,可以随时联络到我!」

「这张晶片,无论是放在电脑里,或是手机,或是话机,一切可以通讯的设备,全都能使用。而且,它会直接联系到我!」

「有什么事情需要表哥了,记得跟我联络!」

陆小语心里一惊,双眸迸发出一抹精光。对的,表哥,是的,裴焕一定可以!只要他来救她,只要把她带走,就不会伤害到司徒皇了!可是,那张手机晶片呢?她放在自己的包里了!她的包呢?

陆小语紧张地望向房间外,发现房门紧闭着。她又是小心翼翼地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看着床上的他的确是睡着了,并没有一点点苏醒过来的迹象。这才转过身,匆忙地在房间里查找着自己的包。

她明明记得包最后是由土拿着的,放到哪里去了呢?

陆小语慌张地在房间里翻找着,她不知道那只从台北一路背来的背包到底放到哪里去了。只是剩下这条唯一的去路,她千万要找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橱柜,一低头,果然在橱柜的下层看见了那只包。

这只挎包,款式并不新颖,也不昂贵。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完成任务之后,叔叔送给她的礼物。想起叔叔,她又不禁会好奇。叔叔临死之前,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想告诉她,自己和司徒皇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吗?但是DNA的报告上,明明不是如此。

脑子又是一阵慌乱,她来不及去细想这一切。

此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到了现在,她不得不悲戚地发现,就算他们真得是兄妹,她依旧爱他如斯。只是,她没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如果她真得要死去,也不能死在他的面前,她要独自一个人死去。哪怕是让他觉得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也没有关系。

他可以花一生时间去寻找,也许会找到另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想着,心里更是发堵。

陆小语急忙蹲下身去,翻找着包里的手机,以及那块手机智能晶片。看了下自己的手机,急忙按下了开机键,庆幸地发现手机的电格竟然是满格。真是太好了!上天虽然对她并非过于仁慈,可是这一次,她还是感谢。

她将手机和智能晶片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又是按了按,这才深呼吸转过了身。

装作若无其事,再次走到床沿,深深地注目了一眼他的俊容,将眼眶里的泪水全部屏了回去。这才转过身,迈着颓踏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杰穆斯独自一人站在楼道里抽着烟。

门慢慢打开了,他瞧见了从房间里出来的人,连忙将烟头丢弃在地,用脚踩灭了。上前一步,恭敬地低下了头,“羽堂主!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还好,杰穆斯,我问你,病毒还要多久会彻底侵/蚀我,我什么时候会死。”陆小语轻声问道。

此刻,她竟然不是问自己还能活多久,而是问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杰穆斯心里一惊,最怕人没有那份活下去的心。他急忙抬头,沉声说道,“羽堂主!抗病体药剂已经在研制过程中了,只差一点点,你一定要坚持,否则就是功亏一篑!难道你想让殿下…”

“杰穆斯!告诉我,如果我走了,你会留在殿下身边吗?”她打断了他的话,扬起嘴角。

“…”

“会吗?”她又是固执地问了一遍。

杰穆斯镇定地点头,没有二心,“会!我会一直留在殿下身边!我想除了我,肯也是!五行更是!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会永远留在殿下身边!”

“谢谢你…谢谢你们…”陆小语轻声说着感谢。

她自顾自地转身,独自走在楼道里。而楼道尽头,特护已经久等多时了。

可以了,只要你身边还有人陪伴。喂,司徒皇,谁说你是孤单一个人的?你的身边,不是一直有很多人吗?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听说,上帝每会派一个人下来,那个人就会有自己的使命。那么她的使命,是不是就是教会他学会去爱呢?

第二天清早,陆小语乘着特护正在收拾床褥,自己偷偷地走到了书房里。她拿起一本书,坐在摇椅上看书。而特护一转眼瞧见她不在,连忙又是跑过来看个究竟,发现她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如果不舒服了,我会马上大叫的!”陆小语微笑着说道。

她说着,转过身去,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

只拥有短暂的清醒时间,她能看见这片蓝天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她终于伸手将手机以及智能晶片一齐拿了出来,颤抖着双手,将晶片插/在了手机里。果然,再次开机后,屏幕发生了一些变化。在手机屏幕的左上角,多了一个符号,显示已经连通国际网络。

再次翻找电话本,里面已经多了一个电话号码。

号码没有显示任何名字。

陆小语颤抖着按下了号码,低下头,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难受,胸更是窒闷到不行。脑子里“嗡嗡——”地响,可能又要发病了。她已经有这种预感了,心里焦急着表哥怎么还不接电话。

电话终于接通了,她等不及对方应声,急急地说道。

“表哥…我现在不方便说话…你听我说…”

“我现在在意大利罗马…郊外的葡萄庄园…是卡登家族总裁司徒皇的别墅…你来救我…表哥…”

电话那头,裴焕听到她这么说,再也无法忍受地低吼,“小语!你怎么样了!小语!你没事吧?为什么你在意大利?小语?”

“表哥…我挂了…不要打过来…千万千万…”

“来救我…”

陆小语急忙挂断了电话,双手颤抖到不行。她费尽了力气,才拆开了手机,将那张智能晶片取了出来。手机被她胡乱地塞进了靠垫的隔层里,另一只手一扬,智能晶片已经扔向了窗外,划过一个小黑点,终于淹没不见。她眼睛一闭,眼前又开始混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