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默地跪坐在地板上,等待某人的到来。

入夜了,而后,夜开始深了。

晚上六点三十分,女仆们请她去殿院用餐,但是她摇头拒绝了。这间房间大床的枕头下,还放着那把枪。她不可以离开这里,在那个男人到来之前,她一步也不离开。除非将他杀了,或者是他死了。

之后,女仆们只好送来了餐食,类似高级的料理怀石料理。

除了用餐规矩的精致以及讲究,从器皿到摆盘都充满禅意及气氛。七种繁复做工的小菜、带有汤汁的手工料理、生鱼片、扬物、海胆泥的调味,梅子酱中加入了意大利白酒,枇杷做成的美味配菜,还有牛肉、干贝的上等调味酱汁。

她默然地瞧见如此,倒也没有诧异。

那个男人可是整个日本黑道的“地下皇帝”,号称天皇的男人,享受这样的食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几名女仆的注视之下,她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用着食物。自从他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以后,食物只是用以维持生命的一种东西罢了。她已经感觉到美味不美味,味蕾也没有了任何知觉,麻木了。

突然,抬起头来,看见了餐桌上摆放的一叠小丸子模样的食物。

他曾经最爱吃章鱼小丸子,那种酥酥嫩嫩的味道。她本来不大爱吃这些小吃,可是被他硬拉着去了台北的夜市。只是自从第一次以后,就好象上瘾了,怎么戒也戒不到。爱上了那种味道,爱上了他会和她抢丸子时的吵闹。

爱上了…

他意犹未尽时,突然凑过来的吻。

「你怎么跟狗一样?你是不是找死啊?」

「好凶啊?你这么凶,以后怎么嫁得出去,怎么还会有人要啊?这样吧,我就可怜可怜,接收了你吧!省得你到了三十岁,又老又凶悍,没人要那多可怜啊!」

「不要你管,你给我滚!」

「…」

回忆泛滥,她握着汤匙,忽然愣住了。

“小姐,是不是食物不合胃口?”一旁,女仆见她不再继续进食,轻声询问。

“我已经吃饱了,撤了吧!”她没有胃口再继续下去,放下了汤匙。

“是!小姐!”女仆们恭敬地走到餐桌前跪坐在地,随即开始收拾餐具。

※※※

出过饭,是沐浴的时间。她偷偷地将手枪带进了浴室里,而后,匆匆地洗完澡,又回到大床上躺下,不着痕迹地将手枪放回到枕头下面。这才松了口气,擦着半湿的头发走下了床。不过,经过这一天的勘察,她可以肯定这里并没有监视系统。

走到门廊坐下,双脚随意地晃动着。

她抬头望向玻璃暖房里的那几株樱花树,出风口有风徐徐出来,漫树的樱花随着日子一天天逝去而凋落。等到了树上一朵樱花都没有的时候,却迎来了夏天。她拿着毛巾,停顿了下,随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

突然,房间的门被人猛地拉开了。同时,灯也暗了。

她一惊,手里的动作也在瞬间僵硬。脚步声从身后嗒嗒传来,她揪紧了毛巾却没有回头。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目光平视于前方。她只穿了浴袍,宽松的领口没有收拢,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瞧见胸前若隐若现的美好。

他忽然感觉下腹一阵蹿动,欲.望来袭,无法抵挡。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突然侧身,长臂一伸,直接将她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她身上清幽的香味传入他的鼻间,隐隐浮动。他竟然有些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刚洗完澡。”沉稳的男声响起,却是波澜不惊。

她点点头,“恩”了一声。

他已经将她抱到了大床上,她陷入于柔软的被褥之中,在月光的余辉之下,她瞧见了他脸上所戴的鬼面面具。那两片不分润也不单薄的唇,以及露出的邪魅左眼。他开始脱下身上的衣服,西装外套,衬衣,以及西裤。

她不是没有见过男人,可是这个时候,却还是闭上了眼睛。

稀碎的声响,被子的一角被人掀起。而后,霸道、如海水一样冰冷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她一睁开眼,他已经欺上了她的身体。

她忍不住抽气,一下子迷离了双眸。

她的身体,不曾和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就算是他,也没有这样对待过她。他总是嬉皮笑脸,就算是会在半夜的时候偷溜进她的公寓抱着她一起睡觉,却也是安分守已。哪里会像现在?这个男人这样强行地攻势,她为何无法抵挡。

“你真敏感。”他低头,吻住了她的蓓蕾,舌尖轻轻地画着圈圈。

她感觉浑身滚烫,仿佛有火在烧。明知道不可以有反应,在俪都的时候,也曾经被人占过便宜摸下胸之类的举动,但是她的身体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好象是一阵电流,流淌过全身,她不能自己,懊恼地咬紧了牙关。

他的手将浴袍的束带解开了,另一只手收回,转而探到了她的后背。托起她的后背,让她更贴近自己。他火.热的唇,从颈项一路蔓延,洒下一串密密麻麻的碎吻。她忍住想要出声的冲动,手游移向枕边。

“放松点…”他的声音终于粗嘎,同样气息不稳。

她感觉了难堪,为什么她的身体会这样?

他唇上的温度那么灼热,每一个吻都仿佛在点燃她所有的激.情一般。他的手,流涟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终于忍不住出声。他却因为这声音,感觉到了更大的鼓舞以及欢愉。低头深深飧吻。

大掌终于抚向她的腰间,修长的手指探入她的蕾丝底裤。她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一下子并拢了双腿。他扯起嘴角,冰冷的笑容,那样邪魅至极。

他抬起头,露出的左眼紧紧地锁住了她,“没有人碰过你吗?”

“…”她的双颊已经泛起红晕,在他的注目之下,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吻过她的额头,吻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随后在她的唇上反复轻啄。之后,舌一下子蹿入她的,顷刻间将她勾起,更甚至是想要让她为他狂野起来。但是为什么,他的吻会那么温柔。

而她没有探向枕头边缘的手,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抚摸着他的后背,突然摸到了一道疤痕。手指轻抚着那道疤痕,她有一瞬间得失神。这个位置,后背肩胛骨的地方,那一道疤痕,那个他也有一道。她曾经抚过,也看见过,更好奇地询问过。

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也有?

她的思绪突然混乱,竟然万分好奇于他鬼面面具下的脸。她的手,那么冲动地碰触向那副面具,想要将面具摘下来。只是有人却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触碰,更甚至将手抓到自己唇边,又是湿漉漉地吻着。

“像只小猫,怎么这么不安分。”他低沉暗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放松,你太紧张了。”他吻着她,男声更为沙哑。

她无力地被他吻着,迷离之中,瞧向他的眼睛,泛起的红丝,以及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那个柔媚的女人是自己吗?她怎么可以沉溺在这个男人的身体下,竟然被撩拨得有了反应,她怎么可以?裴焕…

瞬间,她恢复了理智,眼底闪烁过一丝锋芒。

他的手指退出了她的身体,某个男性象征却又在蠢.蠢.欲.动。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清白要毁在这个男人身上了。她应该在他最投入、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予重击才对。

但是现在,她竟然不想继续下去。

逃避些什么?她不知道。

他喘着气,沉而有力地男声在空荡寂寥的卧室内响起,“求我进来,让我…爱你。”

她的笑容,浮游在唇角。身体渴望着什么,她的情感却不再允许。她的手已经探着了那把手枪,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将他往下拉,不让他有机会去注意她的小动作,贴着他的唇呵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

“…求…你…”

已经分不清楚是情难自禁,还是在故意迎合。

她说着那几个字,感觉心里酸涩。他嘴角的弧度那么刺目,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他的身体朝她靠近。她轻咬着他的耳朵,吐气若兰地呢喃着那最后一个字,他沉默地吻住了她的锁骨,激烈到让人呼痛。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迅捷地抽出了那把手枪,一抬手,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腹部。

“别乱动!”她的语气咻得转冷,掩去了那份蹿动。

他倒是没有半分慌张,大掌甚至还扶着她的细腰,眼中聚集起狂风暴雨,“就算是做鬼,那也要风.流。说,谁派你来的。”

“呵呵,你没有资格向我问话。”她轻笑。

“你不怕死吗?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他沉静地问,指间在她的肌肤上画着圈圈。

她的笑更加冷凝了,“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活着走!”

“看来你很恨我!为什么?”他从她的眼底瞧见了那份恨意,沉声说道。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天皇阁下!”她阴霾地说着,枪口按向他的腹部,“现在,我就送你去地狱!”她说完,按下了扳机。

消音手枪发出一声鸣响,子弹近距离地打入他的身体。顿时,鲜血汹涌而出,沾染了被褥,沾染了两人的身体,沾染了她的手。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胃里一阵不适。她握着手枪,没有丝毫放松,“你该死!”

“你的唇很漂亮。”他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唇色已经泛白。

她突然有一瞬错愕,另一只手颤抖地探向他的面具。手一用力,将那张紧覆的面具摘了下来。刹那间,那张英俊的容颜曝露于眼底。

借着月光,她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他有着一双可以惑动人心的桃花眼,为此她曾经多次嘲讽过他。据说拥有桃花眼的男人,一定花心而且滥情。两道浓眉微微皱起,似乎在为什么东西而痛苦。他的双眼、鼻梁、嘴唇豁然呈现,她惊得不能自己。

鲜血还孜孜流淌而出,继续不断得沾染两人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这个男人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到底是谁?

她突然神情恍惚,原本握着手枪的手松了力道,连带着抵在他腰间的枪口也在瞬间微松。可是她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带着湿热的血液。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谁派你来的?是黑道之王派你来的吗?”

黑道之王?司徒皇?他知道司徒皇?

“不是想杀我吗?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呢。美丽的杀手小姐,你刚才那一枪有点打偏位置,所以还不能杀死我,请你继续开枪,这样你就可以杀了我。如果你现在不杀我,那么以后,就不要怪我!因为…我会让你很后悔…”

她惶恐的时候,他继续沉沉喃喃自语。

话音落下,他竟然还有心情吻着她的脸庞。

她只感觉手在颤抖,这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心神不宁,那么可笑,她竟然会失手?瞧见这张她朝思暮想的容颜,她来不及去质问他是谁,来不及去探索他到底是不是她爱的那个他。

竟然一下子流出眼泪,那些泪水如此咸涩。

“裴焕…”她哽咽地喊出了记忆里封尘的名字,心里犹如针刺。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裴焕…我不要你死啊…”

“裴焕,我是盼儿啊!”

“…”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离开她,不要从她眼前消失,不要离开她的世界,不要生命里没有你的存在。如果没有你,我就没有半点光明,茫然混沌。

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我的命啊。

血液不断从身体里流淌而出,他有些气息不足。听见她的呼喊声,耳边开始盘旋“裴焕”那两个字。她的声音竟然这么熟悉,是在哪里听过呢?盼儿…好熟悉的名字,盼儿,盼儿,又是在哪里听过?

“盼儿…”他轻声呼喊着。

她一愣,什么东西在心底反复翻滚,想要推开他,可是却被他紧抱着硬是不放。她发狠得将手按向他受伤的地方,他闷哼一声,终于软了力道。迅速地下了床,满身是鲜血,连白色的浴袍都沾染为猩红色。

瞧见他嘴角虚无的笑容,她忍不住大喊起来,“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房间外终于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随后木门被人猛地拉开了。一群黑衣男人以及女仆们挡在了门口,众人望向房间内,瞧见了几乎疯狂的女人。她穿着沾染了血液的浴袍,头发凌乱,神情濒临崩溃,满脸泪水。

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手枪,鲜血顺着枪身滴落而下。

而大床上,他们的主人俨然已经恹恹一熄。

带头的黑衣男人反射性地拔出了枪,想也不想直接对准了女人。就在他要按下扳机的时候,却听见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么威慑,“留…活口…”

“砰——”子弹在下一秒精准地打入她的左胸,离心脏的位置只有五公分。

伊盼儿连躲闪的念头都没有,只感觉身体一沉,她反射性地朝后仰去。突然有种接近死亡的感觉,是不是这样就是解脱了呢?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大床上躺着的男人,竟然与他的双眸撞了个正着。

她的心口那么痛,却并非是因为子弹。

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就这样死掉。只是,裴焕,真得是你吗?如果是你,为什么你会不认我呢?如果是你,为什么你会忘记我呢?可是,可是我好想你。

意识在渐渐消散,她的记忆忽然开始穿梭。

那份记忆,让她孤独痛苦地活着…

裴焕…

※※※

数年之前。

台南。

已经是秋天了,庄园里的果实成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只不过远处的庄园别墅,有人却在不停得争吵。长卷发的女孩儿提着行李箱,毅然决然地将东西搬向别墅外停靠的白色轿车上。可爱略微带些稚气的脸庞,她的神情似乎有些受伤,却那么倔强。

“你现在翅膀硬了,走了以后就不用回来了!”随后,中年男人奔出了别墅。手一甩,将行李箱子扔在了地上。他望着女孩儿,朝着她大吼出声。

“东权!你别生气!小心血压!”别墅里,温婉的女人紧跟在他的身后。她劝说着,伸手抚着他的胸口。又是扭头望向女孩儿,轻声说道,“盼儿,你别气你爸爸,他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走了。”

“她就是被我惯的!”伊东权涨红了一张老脸,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我告诉你,这车也是我买的,你要走就给我走,不许你把车开走!”

女孩儿听见他这么说,停顿了下动作。

下一秒,她直接甩了轿车,甚至连行李也不要,转身大步离去。

chapter4:神秘间谍

伊东权瞧见她连行李也不要,自顾自地大步离去,心里又急又气。他朝前走了几步,望着她瘦小的身影,大声斥责,“你有本事一辈子也别回来!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这个不孝女!你要走你就走吧!”

“东权!你小心身体!”江秀丽扶住了他,对着越走越急的伊盼儿喊道,“盼儿,你别走!你回来啊!盼儿!”她说着,想要松开手去追。

可是一旁的伊东权却拦住了她,不让她去追,“她要走就让她走,我不会留她,我不会留这个女儿!就当我没有这个女儿!走吧,走吧,都走吧!就像她妈妈一样,都走吧!”颤抖了声音,什么东西迅速地爬满了眼眶。

在他泪光闪烁的注目之下,那抹身影终于消失于视线里。

“东权!你为什么瞒着,为什么不告诉她,是她妈妈先…”江秀丽也红了眼眶,她替这个忠厚善良的男人不值得。

“她这么爱她妈妈,我怎么忍心,我怎么忍心…”他喃喃自语,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夕阳西下,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而在另一头的山坡,女孩儿一口气冲到了坡底,这才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望向绚烂了晚霞的天空,只感觉心里一片寂凉。握紧了手,扯起一抹微笑。可是什么东西,却从眼角迅速流淌而下,止也止不住。

闭眼的时候,可以听见这一场可笑谎言的录音。

「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盼儿最乖了是不是?妈妈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还告诉爸爸,她说只要盼儿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她要看见一个漂亮可爱的盼儿,所以盼儿不能让妈妈失望。明天开始,自己一个人穿衣服起床,自己一个人刷牙洗脸,自己一个人坐幼稚园的校车去学校。好不好?」

「爸爸,长大是多大?」

「长大啊,等盼儿那么高的时候,盼儿就长大了。」

「可是爸爸,如果盼儿还没长大的话,妈妈是不是都不会回来看我了?」

「是啊,妈妈说要和盼儿一起等,等到盼儿长大了。」

男人轻轻地抚摸着女孩儿的头,目光深沉却格外温柔。女孩儿望着自己的父亲,眨着眼睛。那天夜里,男人在床沿坐了一夜,女孩儿睡着了。自那以后,女孩儿开始了没有妈妈的生活,却怀着美好心愿。

「爸爸…爸爸…呜…」

「盼儿,我的心肝宝贝,你怎么哭了啊。不哭了不哭了,怎么了?告诉爸爸!是不是哪个小朋友欺负你了?告诉爸爸,爸爸啊去教训他!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欺负爸爸的宝贝?好了哦,不哭了!」

「爸爸…他们说…他们说妈妈不是走了,他们说妈妈死了。」

「…盼儿…」

「妈妈死了吗?爸爸,妈妈死了吗?我不要妈妈死啊,死了以后,盼儿就再也看不见妈妈了。爸爸,你不是说妈妈要看盼儿长大的吗?爸爸告诉盼儿,妈妈没有死,妈妈没有死!是不是?」

「盼儿没有妈妈,有爸爸就可以了。爸爸会把妈妈的爱一起给盼儿,好不好?」

「…」

男人将哭肿了双眼的女孩儿一把抱入怀里,心疼得哽咽了。父女两人抱成一团,哭得特别伤心。哭完以后,望着各自鼻涕眼泪的模样,竟然笑出了声。仿佛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对方这个至亲的存在。

「你是不是早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盼儿,你怎么说话的?什么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可以不叫她妈妈,可是你要尊敬地喊她一声江阿姨!」

「江阿姨?她有这个资格吗?要不是我听见你们两个的谈话,你还想要瞒我多久?妈妈到底是死了还是走了?你说啊?你为什么不明白告诉我?我真没想到,竟然是你们逼走了妈妈!要么让她滚,要么我走!你选一个!」

「气死我了!你要造反吗?」

「你不是说过你最爱的人是我和妈妈吗?那么那个女人呢?她算什么?她跟了你多少年,你自己心里知道!你知道这里的人都说什么吗?她就是个狐狸精!现在好了,你想把她娶进门了?告诉你,办不到!」

「住口!我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女儿!」

「好,我走!我现在就走!你就跟这个狐狸精住在一起吧!我没有你这个爸爸!」

「…」

男人抬起手来,朝着女孩儿的脸上打去。女孩儿不敢置信地挨了这一记耳光,伸手捂着脸,却没有感觉到疼。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痛呢?她咬着唇,愤恨的目光里纠缠着太多委屈,终于奔上了楼。

身后不远处,有货车徐徐行驶而来,喇叭声近在咫尺。

伊盼儿提了提背包的肩带,尽管脸上还火.辣.辣得烧疼,眼角还残留着泪水。她没有迟疑,扯起衣袖将眼泪胡乱地擦去。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伸手拦下了货车。司机是个好人,可以送她去就近的车站。

当货车远离自己住了那么多年的家,她望向后车镜,早已瞧不见那幢别墅。

她只能离开,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亲人。

什么爱与不爱,不过是一场自私的谎言罢了。

“嘟嘟——嘟嘟——”电话铃声突然叫嚣,直接打破那一场梦境。

只是那场梦境,夜夜缠绕着她,缠了她许多年,压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伊盼儿睁开了眼,一头水蓝色的卷发肆散在枕头上,耀眼得足够刺目。她抬起手,搁在了额头上。只是还有些雍懒,所以并不想睁开眼。电话还在不断叫嚣,她无奈地接起了电话,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嗨,亲爱的盼盼,你现在还在睡觉吗?”电话那头,响起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

伊盼儿听见这熟悉的男声,心中略感烦躁,对着话筒有气无力地说道,“黑崎闻彦,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一大早打我电话,你的行为已经热怒了我。你不知道这样我可以告你骚.扰罪吗?”

“噢~亲爱的盼盼,好无情啊。上个星期我们还在一起睡觉,怎么一眨眼你就翻脸不认人啦?好歹我也帮你暖床暖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盼儿你不乖,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叫我黑崎闻彦,我叫裴焕。”

男人嘻嘻哈哈地打趣,根本不把她的警告当一回事。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给我滚远一点!”伊盼儿已经受不了他的嘀咕,抓着话筒恨不得将它砸了。

老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两人攀谈的声音,零星交谈了几句。而后,沉稳的男声又再度清晰传来,“好了好了,你现在打开电视机,记得调到寰球时尚频道。我有话对你说。记住,一定要看,不然我跟你没完,我…”

“喀嚓——”不等他把话说完,她直接把电话挂断。

※※※

伊盼儿将被子扯过头顶,不想去理会。可是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三秒钟,猛得从床上蹿了起来。她裹着被子,赤着脚啪嗒啪嗒地跑出卧室奔到了客厅。整个人窝在沙发上,抓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按下了开机按扭。

「你现在打开电视机,记得调到寰球时尚频道。我有话对你说。」

搞什么飞机!死胖子!

虽然心里这样念叨,可是手指还是按着按扭,直到电视频道调到了寰球时尚频道。液晶的屏幕里,闪现寰球金项奖隆重盛大的颁奖典礼。

红地毯、美艳女星、帅气的男星,全都是一线级别的大腕。

伊盼儿看着五光十色的颁奖典礼,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起初她对娱乐圈影视圈并不感兴趣,只是被某个男人天天逼着看这个看那个,久而久之她也被潜移默化。只要按到这种实况直播,也就会停下来看到结束为止。

她默然地望着电视屏幕,看着那些男星女星们。

屏幕中镜头忽然一转,那张俊魅张狂的俊容就这样赫然放大于眼前。镜头中的他,一头金发夺目,穿了一身黑丝绒华丽复古宫廷装,宛如古世纪里的伯爵,集聚了绅士的幽雅以及骑士的果猛。桃花眼扫过尖叫的Fans们,他轻扯起嘴角。

现场突然乱作一团,有人晕旋,有人发疯一样地大叫,更有人流下眼泪。

这样的场面虽然已经是司空见惯,可是依旧让伊盼儿感觉不可思议。她无法明白,面对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明星,那些追星族的爱是从哪里来。

也许,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地去爱一个人,那也是一种幸福。

明星走过红地毯,之后就是让人期待的颁奖典礼。各类奖项一一颁布,最佳导演奖由席京财团首席接.班人寰球最炙热大导演席耀司拿下。不过他本人一向不出席这种场合,所以并未到场。轮到最佳男演员奖的时候,现场忽然沸腾起来。

当嘉宾宣布获奖名单,背后的大屏幕上显示出“Mars”这一串英文。

顿时,掌声雷动。

金发男人从座位席上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投以飞吻。他潇洒地上台,从容地接过了嘉宾手中的水晶奖杯。他只是随意地举起了手,原本喧哗的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他满意地浅笑,微微弯腰,视线正视于镜头。

对着话筒,他沉沉开口,一口流利的英文,“我知道你正在电视机前,我想说,只要你点头答应,那么我愿意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Paner,我爱你。”

现场所有的人听到他这番告白,全部愣住了。

下一秒,更为汹涌的呐喊声盘旋而起,Fans们竟然集体喊着,“I.Do…I.Do…”

※※※

屏幕里,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容定格于灿烂真挚的微笑。这个时刻,仿佛整个世界也安静下来。电视机喇叭里不断传出的“I.Do”呐喊声,直接撞击进自己的心扉。就好象有石子投入心湖,迅速地被撩拨起一圈一圈涟漪。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叫嚣起来。

伊盼儿怔忪了片刻,这才迟疑地将电话接起。她没有出声,却听见电话那头沉而有力的男声,“我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感化你,可是我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心实意。你说你要到三十岁才谈恋爱才肯结婚,那么我等你。”

“今年你二十三岁,离三十岁还有七年。七年,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