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响,夜间巡逻官兵疾冲过来,伴随箭矢雨下。鲤鱼妖大叫糟糕,忙催促鸿俊快撤,鸿俊闪身追着妖怪冲进小巷内,地面四处都是破碎的砖石。鳌鱼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隔壁巷内轰隆隆的巨响声以及百姓半夜的尖叫声。

“这是哪儿?”鸿俊总算回过神来了,抬头找屋檐想抛钩索翻过去,却发现自己置身于深巷中,两侧光秃秃的无处着力。

“有人来了。”背后鲤鱼妖又说。

鸿俊蓦然转过身,只见官兵已追到,领队之人喝道:“找到了,在这儿!”

鸿俊不住后退,显然不知如何应对这局面,总不能把无辜的凡人当妖怪杀吧。然则对面卫队却丝毫不留情,“唰”一声漫天箭雨便朝着他射了过来。鸿俊马上抖开护体神光,“嗡”一声抵住,再反弹飞射出去,当场便有人惨叫,被击落马下。

“没事吧!”鸿俊颇有点惶恐,只怕错手杀了凡人。

“妖怪!”一个清朗声音爆喝道,“束手就擒!”

旋即一名武将激起满地雨水,朝鸿俊冲了过来!

“别打了!快走吧!”鲤鱼妖叫唤道。

“往哪儿走啊!”鸿俊一边错身避开,不敢出飞刀,只恐怕伤了他,一边喊道,“我不是妖怪!”

“你就是妖怪。”鲤鱼妖在背后纠正道,“你爹是血脉正宗的大妖怪,你怎么就不是妖怪了?”

鸿俊:“…”

武将虽无法力,一身功夫却着实了得,鸿俊几次欲冲出小巷,却都被他的剑封住去路。迫不得已抖开五色神光护体。

暴雨铺天盖地,雷声阵阵。

“我不和你打了!”鸿俊大喊道,几步跑上窄巷高墙,踏着高墙来了个头下脚上的翻身,在对面那堵墙上一借力,翻过武将头顶欲逃跑。

孰料那武将蓦然转身,一声爆喝,和身冲上,连人带剑撞向鸿俊,而剑刃一撞上五色神光,竟是“嗡”的一声,破开了鸿俊的护身屏障!

鸿俊万万没料到世上竟然还有兵器能破开自己的护体神光,当即在空中一个转身,左手折,右手格,同时上半身猛地一个后仰!

顷刻间,滴落的雨点仿佛纷纷凝固在半空,每一滴水珠中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流动光辉里,他堪堪与那武将凛然双目对视,然而下一刻,武将手中剑直取他咽喉,随着鸿俊猛地一个后仰,脖颈吊坠带着项链荡起,迎上剑刃。

他手中的兵器不是凡铁!鸿俊犹如五雷轰顶,一瞬间闪过念头,然则业已太迟,那把剑先断项链,再碎吊坠。水晶吊坠“砰”的一声碎裂,化作齑粉,紧接着,巷内爆出了一道璀璨不可直视的大闪光!

暴风雨下的长安城内,刹那卷起了一道白光的飓风,将这宏伟的大唐都城照得犹如白昼——

强光转瞬即逝,卷起的气浪将鸿俊与那武将同时推开,鸿俊被气流卷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四周恢复寂静,唯余暴雨“哗啦啦”声响。

鸿俊呻吟一声,艰难爬起身,抹了把眼睛里的水,下意识去摸脖颈,瞬间犹如被万顷雷电一同劈中。

吊坠呢?!碎了?

碎了?!

碎了!!!

天塌啦!

鸿俊一脸崩溃,转头看满地呻吟的官兵,再看面前那将领,将领一动不动,显然已陷入昏迷。

“你没事吧!”鸿俊拍拍他的脸,焦急地喊道,“快醒醒!我的心灯哪儿去了?!”

那武将头戴玄甲盔,方才击碎吊坠那一刻被爆炸的飓风卷起,摔到了小巷最深处,天色渐明,巷外又传来杂乱叫喊声、怒喝声、女子尖叫声…

糟了。鸿俊心念电转,吊坠没了,怎么办?不行,必须冷静,千头万绪,都着落在眼前这人身上。

鸿俊竭力拉起那武将,奈何一身铠甲实在太重,连人带这黑铁铠,足有近两百斤,当即随手乱拆,当啷连响,把铠甲全部扔在地上,用力扛起他,转头望向小巷最深处。

小巷尽头有道近一丈高的院墙,也不知通往何处,鸿俊将那武将先拖后抱,这家伙身高足有九尺,两脚拖在地上,只昏迷不醒。将他拖到围墙边,鸿俊累得气喘吁吁,把钩索绑在那武将腰上,一点一点拖了上去。

围墙后是个花园,花盆翻倒一地。鸿俊听见对面围墙后又有追兵来了,赶紧拖着那昏迷武将的双手,气喘吁吁地拖着他跑出前院去。其时天蒙蒙亮,天上还吓着小雨,长安城中百姓多数未醒,鸿俊出了这宅院,又见四处全是迷宫般的街道路巷,拐了一条还有一条,当即傻眼。

其时大唐长安外郭十二门,内有一百一十坊,乃是大师宇文恺亲自设计,一路上鸿俊虽走过不少村庄,却从未来过如此宏大的都城。更不知该往何处去。

“喂!赵子龙!赵子龙!”鸿俊回头看背后那条两斤重的鲤鱼,鲤鱼妖两眼凸着,鱼嘴张着,半晌只无动静。想必是方才被鸿俊一摔,摔到了鱼头,昏迷不醒。

“快醒醒!”鸿俊简直束手无策,却又不能扔下这人跑路,更不知道去哪儿。

远处又有卫队经过,鸿俊不敢再惹事了,忽见前面巷中开了一小门,小门里女人嘻嘻哈哈,送出一名肥硕男人,调笑片刻后牵出马来,那男人便上马离去。

鸿俊拖着那男人,藏身暗处观察片刻,又听背后马蹄声不绝,搜查卫队越来越近,只得把心一横,拖起武将,跑向那扇虚掩着的门。

第5章 龙武李氏

门里又是个后园,看上去像一户人家的后门,花园中有一荷塘,荷塘畔桂花飘香,虽在淅淅沥沥雨下,却依旧有种墨香人家的雅致感。鸿俊拖起那男人,进了回廊。左看右看,心道:哇这儿当真漂亮。

这户人家筑了两层,楼上又传来女孩声,鸿俊简直快被累死,追那鳌鱼追了一夜,又连着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只想找个地方先歇着,当即一屁股坐下,倚在回廊里直喘。

恰恰好这时间,一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手中捋一枝桂花,沿着回廊走来,便迎面撞上了鸿俊。

是时只见鸿俊筋疲力尽,坐在地上喘气,身边躺着一男人,背后还露出一截鲤鱼脑袋,鱼嘴一张一合。

少女:“…”

鸿俊一脸茫然,转头时恰好与她目光对上。

少女差点大喊出声,鸿俊连忙比画“嘘”的手势,让她千万别叫,又灵活翻身起来,朝那少女连番作揖。

一夜暴雨后,鸿俊脸上连日污脏已被洗刷干净,皮肤白皙,五官朗秀,简直是俊美得惊天动地,只是抬头一瞥,那少女便一时半晌,未回过神来。

鸿俊说:“我…借你这儿待一会儿。”

鸿俊之父当年乃是纵横三界,但凡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美男子孔雀大明王。更有过他一露面便引动天女散花,五百年前妖族为一睹其真容,争先恐后更引发大规模踩踏惨剧的案例。

只可惜鸿俊从小丧父,没能跟在亲父孔宣身边长大,被重明放养了十二年,常在溪前山后撒野,日间曝晒,夜里淋雨,三不五时还要被烟熏。风里来雨里去,摧残掉了不少,然传承自其父的眉目、柔唇皓齿、白皙肤色,以及少年郎特有的干净明朗之气,依旧一见面便让人惊艳。

“你…这人怎么啦?”少女将目光移向鸿俊身边昏迷不醒的那武将,“呀”了一声,说,“这不是景珑将军么?!”

“将军是什么?”鸿俊一脸茫然。

“干吗呢!”西楼连廊上,有女声不悦道,“下头是桑儿么?你又把什么人带回来了?”

那名唤“桑儿”的少女忙朝鸿俊做了个手势,说:“大伙儿正要睡呢,别出声,随我来。”

鸿俊便起身斜斜抱着那“景珑将军”磕磕碰碰地跟着少女上楼,武将两脚在木台阶上拖来拖去,发出声响,鸿俊才想起铁靴未脱,忙把他靴子也脱了,抱进房中,让他躺上榻去躺好,卸下包袱,放在案几上。

“怎么办呢?”鸿俊自言自语道。

“这鱼是你的吗?”桑儿端详桌上鲤鱼,赵子龙的鳃还在一拍一拍。

鸿俊点点头,那武将穿了一身白衣衬裤,鸿俊伸手去摸,发现其腰间有一铁牌,上书“大唐龙武军李景珑”。看完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随手扔在桌上,又拾起那把击碎了五色神光与吊坠的剑端详,只见那剑十分古朴沉重,黑漆漆的,上刻有密集小篆字体。

鸿俊看不出究竟,又解开李景珑的贴身衣服,令其露出壮硕赤裸的胸膛,李景珑身材修长,胸肌、腹肌轮廓清晰分明,两道剑眉如墨一般,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嘴角微微翘着。

燃灯传下的心灯…鸿俊回忆吊坠被击碎那一刻,再回想青雄所交代的,只要捏碎吊坠水晶,心灯自然会入体。当时只有自己与他在场,若合理的话,心灯不是进了他体内,就是进了自己体内。

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可他昏迷了这么久,不大正常,按理说摔晕也该醒了才对…会不会是心灯害的?

鸿俊也不知道那道光究竟有什么用,躬身将耳朵贴在李景珑胸膛肌肤上,听他的心跳,侧头时又见桑儿满脸惊讶。

“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好吗?”鸿俊说道。

桑儿一脸怪异,点了点头,说:“景珑将军是不是受伤了?我去给他请大夫?”

“大夫是什么?”鸿俊下意识道,“不不,不需要。”

“那我去给他打点水。”桑儿言道便出了门。

鸿俊马上抓着鲤鱼妖,焦急道:“赵子龙!快醒醒!”

“大夫就是医生,给人看病的。”鲤鱼妖早就醒了,“这是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鸿俊也是满头问题,把过程说了一次,一人一鱼,互相对视片刻,鲤鱼妖大叫道:“哇啊啊啊——你闯祸了!你完了!这下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鸿俊彻底疯了。

鲤鱼妖:“他姓陈吗?”

“他不姓陈!”鸿俊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姓李…对了,让他改姓陈呢?”鸿俊突然灵机一动。

“你傻吗?!”鲤鱼妖道,“他也不是陈子昂后人!”

“完了完了!怎么办啊!”

“杀了他。”鲤鱼妖说,“说不定光就出来了。”

“怎么能杀他!”鸿俊说,“明明是我闯的祸!”

鲤鱼妖又说:“众生皆苦,我看他虽然一表人才,却隐约有些印堂发黑,眉头还皱着,一脸不得志的面相,活着也是受苦,就替他做个了断吧。”

鸿俊:“…”

鸿俊彻底没辙了,鲤鱼妖又说:“心灯搞错人,现在麻烦了!”

鸿俊拿着那剑,鲤鱼妖又撺掇道:“你又不是人,杀人怕什么。”

“我娘是人!”鸿俊说。

“你连妖都杀了。”鲤鱼妖催促道,“快下手吧!不然以后陈家怎么办?心灯得归还陈家,天魔才…”

鲤鱼妖意识到说漏嘴,顿时打住。

“天魔?”鸿俊诧异问道,想起那天偷听重明与青雄谈话时,也提到了这句。

鲤鱼妖忙说道:“总之心灯一定要取回来!否则大家都会完蛋!不是吓你的…飞刀呢?找回来了吗?”

鸿俊:“没有…少了一把…”

“啊啊啊——”鲤鱼妖抓狂了,“让你别追你不听!你看吧!这次完了!飞刀也没了!心灯还…”

鸿俊抓起枕巾,卷了个条,倏然准确无比地塞进了鲤鱼妖的嘴里,停止了这滔滔不绝的事后诸葛亮。

外头敲门声响,桑儿提着个壶进来。

“你在跟谁说话?”桑儿一看床上李景珑还昏迷着,莫名其妙,问道。

“我自己和自己说话。”鸿俊忙答道,“再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桑儿递给鸿俊毛巾,笑着打量鸿俊,说:“哟,好吧。”

桑儿又出去后,鸿俊随手给李景珑擦了把脸,翻身上榻,跨坐在他身上,深吸一口气,侧身,蓄积法力,一手抖开五色神光震荡,把手按在了李景珑的胸膛上。

鲤鱼妖双手乱抓,抓住塞嘴的枕巾,抽了出来,叫道:“鸿俊,不要迟疑了!”

鸿俊运起五色神光,打算将修为注入李景珑全身经脉,这样若心灯之力在他经脉中流淌,便将生出感应,自发防御。然而就在他注入法力的一瞬间,李景珑全身一震,突然醒了。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杂乱之声。

“神武军搜查!无关人等,一律退避!”

李景珑睁开双眼,蓦地低头,看见鸿俊按在自己胸上的一手,再沿着手臂看上去,与鸿俊眼神对视。

鸿俊:“…”

李景珑:“…”

李景珑一脸茫然,继而注意到自己上身赤裸,只穿一条长裤,瞬间回过神来,勃然喝道:“你在做什么!”

鸿俊飞快道:“你把我的心灯…”

李景珑一声大喊,锁住鸿俊按在胸膛上的手腕就扳,两人顿时从床上翻了下来,鸿俊大喊道:“住手!”

房内顿时一片混乱,李景珑撞翻了桌上水壶,鲤鱼妖忙从桌上跳了下来,外头搜查的士兵听见了,马上道:“尽头那间房!快!”

鲤鱼妖喊道:“鸿俊!快走!又有人来了!”

李景珑转头一见那鲤鱼妖,登时骇然,吼道:“妖怪!”

鸿俊只恐怕又惹出麻烦,忙将行囊一抓,把鲤鱼妖一抱,撞破窗门,翻了出去。只余李景珑提着剑,一脸震惊,不住喘息,仍未知发生了何事。

鸿俊翻出窗门刹那便一手勾住屋檐,翻身上了屋顶,一路小跑到连绵的屋檐尽头,沿着瓦顶一路下滑,逃了。

李景珑还在房内,身上铠甲早已不翼而飞,睁大双眼喘气,恰恰好房外传来怒喝声:“谁在里面!神武军搜查!再不开门…”

桑儿声音道:“里头有两位客人正在缠绵…请不要打扰了他们…”

李景珑一听“神武军”三字,便知今日麻烦不能善罢,只得先跑再说,否则势必颜面扫地。当即也跳出窗,翻了出去,奈何鸿俊逃跑时是朝外翻,李景珑跃窗时是往下翻,又是光脚,踩在瓦片上顿时一个打滑,惊天动地地沿着侧瓦檐一路摔了下去。

李景珑一手提着剑,另一手无处着力,两脚乱蹬几下,见瓦片尽头是条喧闹街道,瞬间意识到不对,却业已太迟。

先前鸿俊扛着他一路乱跑,躲进的地方乃是最有名的长安“平康里”即平康坊,坊间尽是开张做生意的青楼,这楼名唤“流莺春晓”,乃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楼,而流莺春晓外,赫然正是长安东市。

此刻雨过天晴,东市开张,人声鼎沸,行人小贩听到响动,便纷纷抬头观望,只见龙武军校尉李景珑男儿热血雄躯半裸,手里提着一把剑,光天化日下从流莺春晓窗内仓皇跳了出来,再在瓦檐上几下猛滑,哗啦啦地摔进了东市里,摔得骡马嘶鸣,筐篓满地。

“哟,那不是景珑将军么?”

“李校尉?哈哈哈哈——”

李景珑摔得七荤八素,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周遭已围上不少人,神武军还在流莺春晓处冒出头来。李景珑马上闪身,拖着剑,狼狈不堪地躲进东市,余下神武军士兵四处搜查,市集行人笑成一片,酸腐文人还在津津乐道。

“我有一诗。且予各位品评。”

“且说且说!”

“‘龙武军李景珑别流莺春晓’——”

“景珑校尉好儿郎,平康晓梦未觉长;飞檐碎瓦英雄胆,挥别青楼泪两行!”

“妙手拈来!容愚兄狗尾续貂两句…”

“来来!兄来兄来!”

“射虎飞将今犹在,生就一身好皮囊;区区神武浑不惧,却忘龙军锦衣裳!”

李景珑:“…”

李景珑躲在东市后的一口水缸中,耳中传来嘲笑自己的打油诗,稍稍顶起木盖,从缝隙中见神武军从东市上穿梭而过,方筋疲力尽地吁了口气。

第6章 寄人篱下

雨过天晴,长安秋日晴空万里,碧蓝如洗,坊间传来桂花香气,鸿俊在一棵梧桐树下用力踹了一脚,树叶上积夜的雨水便哗啦啦地洒下来。他就着这水洗了把脸,又喝了些,摘下两片梧桐树叶,放在唇边吹出声响。

“怎么办啊——”鲤鱼妖被裹在包袱里,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这地儿好大。”鸿俊摸摸肚子,又说,“先吃饭再说。”

“我可不吃蚯蚓了。”鲤鱼妖又说。

“给你找点儿肉吃。”鸿俊说道,“慢慢再想办法吧,唉,这一路上,怎么这么倒霉呢?咦?那是什么?”

鸿俊终究是少年心性,下得山来,见这花花世界,当即把烦心事尽数抛到了脑后,摸出少许铜钱,去集市上买吃的。鲤鱼妖又提醒道:“你怎么一下山就什么都吃,也不怕吃坏肚子。”

鸿俊唏哩呼噜,一脚踩在食肆座椅上,抱着一海碗面,吃了个精光。人间的东西较之曜金宫好吃太多了,油炸的、烤的、煎的,五花八门,还有卤羊肉、五色花糕、糯米蒸点、曜金宫内从不做这些花样,下山后沿途赶路,也只能吃干粮。

往长安路上的一个月里,幸而青雄深谙他脾性,预备下不少珍珠,鸿俊便依着鲤鱼妖所教,以珍珠与路过商队兑成银,再将银兑成铜钱,吃饭打尖用。他虽不懂红尘间事,但有鲤鱼妖不时提点,倒也不曾闹出太多笑话。

且一路走走停停,鸿俊本性机灵,下山后便学得很快,初时说得少,看别人如何做,学着学着就会了。见人排队买包子,鸿俊便观察片刻,也学着递铜钱买了两个。

见市集上卖艺喷火的,鸿俊也好奇看了会儿,说:“这有啥稀奇的,爹打个喷嚏喷出来的,比这可多多了。”

鲤鱼妖:“…”

又有胸口碎大石、铁条绕颈、爬刀山下油锅的,鸿俊只看得不寒而栗。

“这么折腾自己做啥?”鸿俊颇想不明白,鲤鱼妖便答道:“为了挣钱,你不懂的,人生艰难呐。”

杂耍完了来讨赏,围观人众便纷纷朝碗里扔钱,鸿俊看得可怜,便扔了枚珍珠进去,鲤鱼妖被背在后头看不见情况,有人喊道:“夜明珠!”

小指头大的夜明珠顿时引发了一阵骚动,当即有人顾不得仁义道德,伸手就去碗里抢,旁人前赴后继的,马上打了起来。鸿俊忙喊道:“别打了!我这儿还有!别打人!”

鲤鱼妖道:“你找死吗?快跑!”

市集上一乱,官兵又过来了,鸿俊经昨夜的事,见了官兵如同见到鬼似的,忙拔腿就跑。鲤鱼妖不住催促,让他快去驱魔司报到,鸿俊连声答应好的好的,不多时又被耍猴的吸引住了,站在集市旁看猴子。

“你这么拴着它,太过分了吧。”鸿俊朝那耍猴人说。

耍猴人瞪他一眼,骂了两句,鲤鱼妖快哭了,说:“小爷,你就快走吧。”

昔时太行山上一群猴子,自由自在的,如今猴子居然被拴着,瘦瘦小小,吃不饱还要到处给人磕头。

鸿俊走出十来步,回身时趁无人发现,一把飞刀过去,“叮”一声斩断耍猴人牵着的链子。猴子先是一愣,四处看看。

“快跑!”鸿俊小声道。

那猴子回过神,顿时跑了,耍猴人边追边骂,又是一阵混乱。

鲤鱼妖道:“鸿俊,你把我放到前面,你究竟在做什么?”

鸿俊笑着看猴子跑了,心里说不出地高兴,一路过集市,突然又停下脚步,面前一块牌匾,上书“学富五车”,外有文士进进出出。

“那是书肆吗?”鸿俊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