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俊心中一动,翻过身,李景珑还没睡,睁开眼,稍侧过头,说道:“我不想像他们一样,年纪到了,便说门亲事。建功立业,娶妻荫子,平平常常,过完这一辈子。”

鸿俊一腿曲着,怕碰到了伤口,曲久了不免脚酸,便抬腿搁在李景珑身上。李景珑知道他刚上了药怕蹭,便示意他把腿扳上来些,架在自己腰上。

“对。”鸿俊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或者说,我…”

李景珑挪过来些许,看着天花板,说:“你这样很好,鸿俊…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他不自觉地侧头,注视鸿俊的眼睛,忽然又有点儿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目光,说:“你身上有太多东西,是我不曾拥有过的。”

鸿俊:“?”

李景珑轻轻叹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

鸿俊:“长史,你的脸怎么红了?”

李景珑:“…”

鸿俊打量李景珑,眼里带着笑意。李景珑侧头,认真地看着他,彼此呼吸交错,他不得不承认,鸿俊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在他的面前,李景珑总是想起自己的少年时。

在那个属于少年人独有的岁月里,他佩一把散尽家财换来的长剑,四处苦苦寻觅一个像鸿俊这样的好哥们儿,一个来自某个并不存在的理想世界的,一起喝酒一起玩闹,一起仗剑杀敌,叱咤风云生死与共的挚友。

但在那个时候,鸿俊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自己的心绪,兴许正是李白所言的“拔剑四顾心茫然”罢。

“你来晚了。”李景珑忽然说,“要是咱俩在三年前认识该多好。”

鸿俊说:“三年前我才十三岁呢。”

李景珑笑道:“也是,不过你还是救了我。”

“为什么?”鸿俊疑惑道。

李景珑一本正经地说:“若早点认识,我说不定就…”

鸿俊:“就什么?”

李景珑朝后靠了靠,打量鸿俊,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失去了什么,那是在时光长河之中被俗世所蹉跎掉的意气与温柔。

“鸿俊。”李景珑严肃地说,“我得问你一件事。”

鸿俊:“???”

鸿俊一头雾水,从躺下来开始,他就有点不懂李景珑了。总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却又猜不透。

“你喜欢我不?”李景珑问,“那天你说‘长史,我太喜欢你了’,是真心的吧?”

鸿俊笑着答道:“当然。”

鸿俊最喜欢跟李景珑在一起了,整个人生都变得灿烂明亮起来。

“我也很喜欢你,将你当我弟弟一般喜欢…”李景珑脸上发红,说道,“妈的,这么说实在太肉麻了,明儿睡醒你就忘了吧。”

李景珑难得地说了句脏话,鸿俊笑了起来,便拿脚踹他,说:“我懂。”

“嗯。”李景珑说,“驱魔司里头,你我虽是上司下属,可我从来就把你当我弟弟一般看待…哪怕在龙武军里,我也不曾与人这么要好…”

鸿俊听到这话时,确实觉得有点肉麻,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对他说过,内心倏然就开出了花儿来。

“他们常开咱俩玩笑,我对你…可没有什么非分心思。你千万别想多了。”李景珑使劲摸摸鸿俊的头,又说,“我是不在乎人…议论的,有些话,你别放心上就好。”

鸿俊又听不懂了,问:“什么话?”

李景珑道:“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

鸿俊明白了,笑着说:“我懂啊!我也没…”

“至于你有没有心思,我可管不了你。”

李景珑又开始一本正经地逗鸿俊玩。

鸿俊:“没有!没有!没有!”

李景珑:“哦?是吗?”

说话时牵起鸿俊的左手,摊开手掌,彼此手指交错,轻轻扣在一起。

鸿俊:“!!!”

一被李景珑手指扣住,鸿俊感觉到自己又硬了,当即满脸通红。上次骑马回长安,教李景珑用心灯时也是这样。

李景珑似笑非笑,打量鸿俊,再往他身下看,意思是:怎么样?还说没心思?鸿俊忙抽回手,心脏怦怦狂跳,说:“你别整我!我也…我也把你当家人…嗯。我还说带你回我家来着,我不想和长史你分开。”

李景珑笑着说:“不逗你了,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有些事,不必着急,慢慢想,渐渐就明白了。就像我,直到遇见你的那天。”

李景珑闭上双眼,鸿俊仍有许多层出不穷的念头,但他也倦了,便把腿搁在李景珑腰上,渐渐睡去。

这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了长城内外近千里地域。

榆林县大澡堂中,时近深夜,客人们大多离开,澡堂内一片静谧,远处有歌女唱着“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西厢独立浴室中,疯子披头散发,泡在木桶里,沉默不语。

莫日根则坐在澡堂外,腿上搭着毛巾,提着一壶小酒,手里捏着鸿俊送的两枚穿在一起的和田玉珠,手指玩着玉珠。

“洗完了没有?”莫日根回头说,“你不饿么?”

疯子趴在澡盆上,朝外张望。莫日根起身,走进浴室内,检查那疯子。疯子在疯之前是个当兵的,身材瘦削,脸庞洗过污脏泥灰之后,竟是十分英气。

疯子尚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着比鸿俊大不了多少,警惕地打量莫日根,莫日根叹了口气,躬身在他染血的脏衣服里翻出一封信。

信上血迹斑斑,乃是天水成纪县派出的求援书。内里字迹模糊不清,只能看清发信人是成纪城守黄安,派出斥候陆许,往乌台县请求援兵。

“陆许?”莫日根说。

疯子被陡然叫到名字,眼中现出一丝迷茫,莫日根递给他干净衣服,陆许只赤条条地站着,上下打量莫日根,莫日根看了他一会儿,便抖开棉袍,让他穿上。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并将他带到案前,让他吃白水煮羊。

陆许见案上有吃的,慢慢靠近,伸出手,同时观察莫日根,莫日根示意他吃。他便抓起羊肉,放到嘴里咀嚼。莫日根只吃了一点就不吃了,眉头深锁,观察陆许。

他敞着棉布浴袍领子,现出白皙的胸膛与锁骨,锁骨上现出黑色的灼烧痕迹。

莫日根:“陆许。”

陆许一脸茫然,抬眼看莫日根,说:“啊?!”

“陆许。”

“嗯!”

“陆许。”

“啊?”

莫日根笑了起来,想问话,却恐怕刺激了他,决定等他先吃完。陆许等了一会儿,见莫日根没再问,复又埋头大吃大啃起来。

莫日根沉吟片刻,取出一柄小刀,拿了块皮,在皮上刻了一圈花,陆许边吃边看,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鹿。”陆许说。

莫日根手上微微发抖。

“你见过?”莫日根试探地问道。

他摊开手掌,掌中放了一只皮雕,乃是犄角如森林中茂密神树般展开的牡鹿。

陆许的目光从皮雕挪到莫日根的双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哪里?”莫日根的声音都有点不像自己的了。

陆许一脸茫然,摇摇头,低头又吃起羊肉来,那一刻,莫日根如虚脱了一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从哪里来?”莫日根自言自语道,“西北边…你看见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到澡堂门外,只想吹吹冷风,让头脑清醒点儿。

西北凉州一定发生了紧急状况,城守派出这名斥候求援,路上不知碰上什么,遭到了极大的惊吓,乃至失魂落魄,一路逃到了此处。他看见了什么?是否就是自己一路以来寻找的白鹿?

莫日根裹着一身棉布袍,趿一双木屐站在庭院中,陆许吃饱后双手在棉袍上擦了擦,拿起那封信,静悄悄地走出庭院,经过莫日根身后,赤脚走向院墙。寒风凛冽,莫日根眉头深锁,背着手,站在风里思考,未听见陆许脚步声。

陆许快步跑向院内角落,从后门闪身出去。

必须尽快往长安送信,通知李景珑,再让这青年带路,往长城外也好,西北玉门关也罢…莫日根回身去找陆许的那封信,忽见厅内空空如也。

“人呢?!”莫日根一声怒喝,转头四顾,见一行脚印通往后门,当即脱了木屐,快步直追出去。

第46章 长城雪夜

清晨,阴云密布, 雪渐小了些。

驿站内, 鸿俊睡得整个人抱住李景珑,李景珑则仰躺着熟睡,一侧胳膊让鸿俊枕着, 搂着他的肩, 鸿俊贴在他的胸膛前, 仿佛李景珑心脉内的灯, 对他有着奇异的、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风依旧呜呜地吹着,鸿俊醒了, 打了个呵欠, 睁眼的那一刻呼吸一停, 抬眼望向睡着的李景珑,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他整个人缠在李景珑身上, 一手抱着他的腰, 一腿还架在他的腿间,埋头在他肩侧, 听着他的心跳。

更夸张的是, 鸿俊大清早的刚睡醒,还硬了。那物顶着单裤的裤裆, 渗出水来,而腿上感觉到李景珑也睡得硬了。温暖的被窝、李景珑的体温、起伏的胸膛、身上好闻的气息,这一切都给了鸿俊一种不再孤单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令他怦然心动,蓦然生出一种近乎眷恋的感情。

反正还没醒…再抱一会儿。鸿俊很喜欢这感觉, 就像吃到好吃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开出一朵花儿来,或是躺在石头上晒太阳时,暖风吹来,整个天地都温柔地环抱了他,那陪伴感无处不在。

李景珑却稍一动,醒了。

鸿俊只得把手放开,小心地转躺平,李景珑睡得一脸烦躁,侧头睁眼时最先看见的却是鸿俊,便笑了起来。

“醒多久了?”李景珑胳膊都被枕麻了,按住肩膀活动手臂。

“你最近很喜欢笑啊。”鸿俊说。

李景珑意识到了什么,敛了笑容,让他快点起床,别总赖着不起来。

今天风雪依旧,只是雪势渐小了些,早饭后过往商队都不成行,看那架势,再往西北走,恐怕暴风雪只会更大,路更难行。李景珑站在驿站门外,眉头深锁观察天色。

鸿俊知道他焦急出行,便道:“雪小了些,走吧。”

“能行吗?”李景珑朝鸿俊问道,“这天气风太大了。”

鸿俊表示没问题,李景珑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一同赶路。

“你俩若要到武威。”驿站小二出来说,“须得提防别走错了路,大雪积得深,将官道给盖住了,一旦迷路,荒郊野岭的,可就麻烦啦。”

李景珑一想也是,这次出长安,带的是两年前的地图,其间不少地方改了道,途中走错路三两回,幸而都找到了正确目的地。可眼下暴风雪覆盖官道与农田,又无商队车辙,极可能撞进荒地里找不到地方。

“你们往北边走。”小二又说,“那儿有道汉时长城,长城下还能挡风,沿长城到武威外的站口,再折返南下六十里地就到。”

李景珑道过谢,便与鸿俊上马,前去找汉时长城。风雪覆盖道路,马匹不好走,看见长城之时,鸿俊不禁惊叹一声。

风雪茫茫,一堵高墙屹立天际,无视了狂风与飞雪,犹如世界的边际,守护了繁华神州。这道蜿蜒盘旋的长龙越过荒原,攀过山岭,从它的起点前来,升往天际,再俯向大地,千百年间,一如往昔。

“走。”李景珑调转马头,说道。

“外头有什么?”鸿俊问。

李景珑说:“外头是个更广大的世界。”

鸿俊又说:“我读过王昌龄,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李景珑笑着唱道,两骑奔马在暴风与飞雪中,沿长城驰向世界的尽头。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是唱我祖先的诗。”李景珑朝鸿俊说。

鸿俊虽然不知道李景珑先祖,飞将军李广的显赫名声,但想必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冷不冷?”李景珑放慢马速,侧头问道。

昨夜之后,鸿俊面对李景珑时,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更主动骑着自己的马。

鸿俊摆摆手,李景珑说:“冷就过来,哥哥带你。”

鸿俊答道:“我身子没这么弱!”

鲤鱼妖醒了,在鸿俊背后说:“我们可是一点也不冷,李长史,你怎么啦?不行了吗?”

风雪又起来了,且比昨夜来得愈发猛烈,寒气灌入呼吸,鸿俊一时便说不出话,李景珑忙摆手示意他蒙好口鼻,到前面去开路。

长城绵延万里,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李景珑蒙着口鼻,还时不时回头看看,确认鸿俊跟上了。说也奇怪,鸿俊看四周暴风雪如同崩天一般,仿佛天上在往下坠着亿万闪光星辰,狂风更是要将大地整片整片地掀起来,将他们抖到天边去,可他居然一点也不哆嗦。

前方李景珑驻马,鸿俊便问:“怎么啦?!”

“你冷不!”李景珑问,“要不还是折回去罢!别冻着了!”

鸿俊说:“真的不冷,你呢?”

李景珑戴着控缰的手套,身上裹一件黑色大氅,他素来体格健壮,此时不禁也有点颤,说:“我没事,那…再坚持一会儿!傍晚就到关营了!”

两人又继续前行,一个时辰后,鸿俊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李景珑的速度明显慢了些。

“长史,你没事吧?”鸿俊回头问。

李景珑骑在马上,打了个喷嚏。

鸿俊:“…”

别是被冻着了,鸿俊忙调转马头回去,风变得更大了,几乎寸步难行。李景珑说:“找个地方,避会儿吧!”

其时汉长城下,每隔十里地就有一空置营房,留予古时士兵巡逻时宿夜所用。两人昏天黑地,撞进那营房里,鸿俊回身关上门,将寒风挡在外头,李景珑不住搓手,呵气,嘴唇略有点发青。

鲤鱼妖在营房内翻来找去,找到几个烧水的瓷罐,李景珑又打了个喷嚏,鸿俊说:“别是生病了吧。”

李景珑忙道不妨,说:“我休息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没想到这儿这么冷…”说着又打了个喷嚏。天昏地暗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鸿俊便手指一搓,点了柴火,烧点水喝吃干粮。

李景珑靠在营房的木箱下睡着了,鲤鱼妖说:“你看看倒霉鬼,有点儿不太对。”

鸿俊伸手摸李景珑的额头,滚烫。

“糟了。”鸿俊说,“长史?”

李景珑睁开眼,说:“什么时辰了?走吧,还得赶路。”

李景珑要起身,却没了力气,鸿俊说:“受凉了,别冻伤了肺,你再歇会儿,等雪停了再走,我给你配点药。”

李景珑十分郁闷,最后居然是自己生病了,但在鸿俊面前,出的糗也够多了,不差这一次,只得说:“也不知怎么回事,去年龙武军往关中平原练兵,三天三夜没合眼,又是暴雨又是曝晒都没生病…”

鸿俊便找药便答道:“也许是外头实在太冷了吧。”

“是啊是啊。”鲤鱼妖说,“你的体质比不上鸿俊,真的不用觉得丢人,我家鸿俊本来就…”

鸿俊忙示意鲤鱼妖别捅了,再捅就穿了,他找出随身携带的御寒帖,内有干姜、柴胡等药材,又带出一枚凤凰羽,于是“咦”的一声。说:“我知道了,应当是这个。”

凤凰羽在这天寒地冻中发着微光,先前鸿俊都将它揣在怀中,难怪不冷!

鸿俊把凤凰羽放在李景珑怀里,出去再捡些柴火,预备熬药,刚走出一步便狂叫道:“天啊!好冷啊——!”

“我说冷吧。”李景珑郁闷稍轻,说道,“别出去,我发会儿汗就好了。”

鸿俊示意无妨,走出雪地外,远处有一条封冰的小溪,对面则是不少树,寒风凛冽一吹起来,鸿俊顿时狂叫。一瞬间三魂七魄登时出窍,张开的嘴都被冻得合不上了。

“好冷…好冷…我要死了…”鸿俊险些就歪倒在雪地,感觉风从四面八方一起来,全朝着自己吹,他不停反复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去救长史…

鸿俊撑开五色神光,奈何神光挡得住风雪,却挡不住冰寒冷气,一用法术冷得更厉害,鸿俊忙收了神光,拿飞刀把树给砍了,踉踉跄跄,拖着棵一人高的松树回去。

鸿俊撞开门,冻得哆嗦,李景珑吓了一跳,紧张道:“你别生病了!”

鸿俊道:“好了好了。”

他用飞刀削了几段木柴,关紧了门,生起火,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将瓦罐放在火上,先是熬了浓浓一大碗驱寒汤,给李景珑灌了下去,自己也喝了一碗,再把李景珑焐着,让他发汗。

天色昏暗,风声依旧,今夜只能在这儿对付了。李景珑喝过药后开始出汗,怀里有了凤凰羽,又裹着自己与鸿俊的两件毛皮袄,想来不会有大碍。

鲤鱼妖则侧躺在李景珑膝头,睁着眼睡觉,鲤鱼到了冬天便蔫蔫的,话也少了许多。

鸿俊张开腿,坐在火堆外沿,用一根树枝拨着火,脑海中依旧想着昨夜李景珑说的话。

我想要什么?我这一生,将如何度过?鸿俊犹记得尚在很久以前,重明就说过,鸟儿的一生哪怕飞得再高,穿过崇山与峻岭,穿过夜晚的星辰与碧天下的白云,终将会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那将是他一生的归宿,更重要的是,归宿将是他一生兜兜转转,孜孜不倦地寻觅之处。是花花世界,还是万丈险峰,是人族屋檐下的泥巢,还是江水中央的一处孤滩。

什么地方才会是我的归宿?鸿俊逐渐明白了重明的话,他也想家,那是他的家,却不是他走过毕生后,需要安放自己的地方。也许未来有一天,他会发现曜金宫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但至少现在不是。

那里曾经属于父亲孔宣、重明与青雄,父亲或许也正因如此,才离开了曜金宫,来到神州大地,与母亲在一起,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吗?

榆林城门外。

离开榆林时,莫日根带着陆许,将信交给守城士兵。

“烦请将这封信送到长安大理寺,转交驱魔司李景珑长史。”莫日根说。

沿途他听见了不少来自西北的消息,北方行商纷纷来到中原歇脚过冬,而边疆闹尸变的传说流传甚广,有人说是一队回纥人冒充,四处屠城劫掠;有人则说是玉门关下起了尸变,一时流言四起,编得有鼻子有眼。

本该将陆许携带的军报送到凉州府哥舒翰驻军处,但信的内容早已模糊不清,莫日根便决定亲自前往,北上看看,而残缺的军报则交给李景珑去判断。更夹带了一封信,提及北方所发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