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珑:”…”

“这…”秦亮说,“国公,李长史是太子…”

“这!”李景珑马上道,“等等!国公!卑职不过是随口一说…”

哥舒翰冷冷道:“军中无戏言,各位都听见了,正好作个见证。”说着又打量李景珑,说:“老夫现在倒是相信你,不是来编故事。”

鸿俊问:“项上人头是什么?”

李景珑:“…”

“就是砍我的脑袋。”李景珑说。

鸿俊顿时就炸了,说:“那怎么行!你让他砍你脑袋?”

李景珑道:“我怎么知道?!从前龙武军里大伙儿都这么说来着!”

鸿俊忙朝哥舒翰说:“不算,刚才的不算。”

哥舒翰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鸿俊则不住打岔,但就在此刻,关营处却是派了斥候前来,外头喊道:“报——长城关营有信!”

哥舒翰双目蓦然睁大,说:“传!”

来了一名斥候,李景珑说:“怎么?”

“你是李景珑长史么?”那斥候一脸茫然,说,“秋林溪畔,没有你说的尸体啊。”

李景珑:“…”

鸿俊说:“没有吗?这怎么可能?!”

斥候道:“千真万确,什么也没有!”

哥舒翰说:“来人!将李景珑给我…”

李景珑:“鸿俊,跑!”

鸿俊还没回过神,李景珑果断将他一拉,怒吼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第48章 雅丹往事

“狗胆包天!”哥舒翰勃然怒吼。

六十三岁的哥舒翰这一天里简直见过了平生所未见——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编了个荒唐至极的故事,也是第一次有人以项上人头担保, 结果输了居然还不认!

“给我抓住他!”哥舒翰吼道, “押赴刑场!”

李景珑与鸿俊已冲出了将军府前厅,不辨方向就往后院跑,鲤鱼妖正在鸿俊背上冬眠, 被蓦然惊醒, 叫道:“喂!你们做什么?!怎么突然打起来了?!这是哪儿?”

“离魂花粉!”鸿俊急中生智道。

“你把我包得太紧了啊!”鲤鱼妖怕冷, 鸿俊先前便将它襁褓一般地裹着, 鲤鱼妖一时如同婴儿,手都抽不出来。

李景珑喝道:“腾不开手了!”

哥舒翰被保护在最里头, 根本近不得身, 将军府中又涌出大量手持强弩的士兵, 现场一片混乱,李景珑头昏脑涨, 还在淌鼻涕, 知道他们这箭专射骑兵,连马匹都可穿透, 万一被流箭射中不是玩的。

“快走!”李景珑喊道。

鸿俊抖开五色神光, 挡住两人身前箭矢,士兵们尚自手下留情, 只射腿脚,李景珑冲到墙边,一个躬身,喊道:“跳!”

鸿俊一步踩上李景珑背脊, 跃上将军府高墙,回身双手一绕,五色神光一绞,箭矢便朝着四面八方飞散。士兵们惊讶大喊,张颢快步冲出,喊道:“李景珑!不要跑!有话好好说!”

趁着这当口,李景珑已跳上高墙,与鸿俊跃出了将军府。

鸿俊说:“要么咱们把将军抓了当人质…”

李景珑:“你能?!”

鸿俊:“不然你说什么项上人头担保…”

“我怎么知道啊!”李景珑惨叫道,“平时不是都这么随口一说吗?谁知道他会当真?!”

两人刚喘得一口气,追兵却冲了出来,李景珑喊道:“往人多的地方跑——!”

凉州城中立冬初到,市集上人声喧嚣,两人冲出小巷,鸿俊正要朝市集中躲时,李景珑却拉住他说:“等等!”回头一看,见追兵速度放慢,各自收起弩箭,恐怕伤到百姓,李景珑便道:“走!”

“分头…”

“分什么头!”李景珑推着鸿俊,朝人群里躲,士兵纷纷下马过来排查,人一多,李景珑几个进出,便与鸿俊甩开了追兵。半晌后,两人躲在一条巷子里喘气,李景珑还在打喷嚏。

“怎么办?”鸿俊守在巷子口处,朝外张望。

鲤鱼妖一个手被包袱裹着,另一手在外头挥来挥去,说:“拿不到离魂花粉,鸿俊把我松松。”

“省着点用。”李景珑说,“用完就没地方补了。”

马蹄声经过,外头又听张颢之声,说道:“你们把所有的巷子查一遍。”

鸿俊一惊,巡逻士兵朝着自己这边来了,巷内是条死路,还得跳墙跑,然而巷内突然推开一扇门。

“两位,请跟我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说道。

李景珑蓦然回头,见是名高鼻深目的混血胡女,鸿俊正犹豫时,李景珑已当机立断,与他闪身进了门内。

那胡女带着他们穿过一户人家后院,再从前门绕出,其时凉州府胡汉混居,色目人、回纥人在多年前各建各的居所,乃至胡人、汉人的屋宇错落参差,倒是十分别致。汉人居所以木瓦砖房为主,胡人居所则以白石、夯土与杨木架设,房屋间错落小道甚为复杂,转得几次,便彻底甩开了追兵。

胡女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集市小巷,小巷内乃是凉州府的贫民街,天寒地冻,不少人还在此处做生意。

“哎!你那鱼卖不卖!”一名回纥人拍拍鸿俊肩膀,以汉话说道。

“不卖!”鲤鱼妖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

回纥人见鱼突然张口说话,被吓得大叫,摔在地上,胡女不耐烦地朝他说:“别惹事!”

胡女甚为彪悍,一时小巷内无人敢惹,走到一半时她又蹲下来买菜,李景珑与鸿俊俱满脸疑惑,却并未发问,及至再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一处民宅前。

胡女说:“进来喝茶吧。”说着推开门去。

这是一户幽静人家,前院内置一石磨,养着一头骡子,进了前厅,摆设简单古朴,厅内两侧各置一副黑色的汉时古铠。胡女进去便喊道:“爹!娘,我把人带回来了!”

鸿俊在天井里四处看,阳光下晾着两件涤得发白的官袍,一名回纥妇人正在缝补长裙,闻言忙抬头请李景珑与鸿俊进去,厅内又出来一人,换了官服,裹着半旧的棉袄,竟是秦亮!

“李长史今儿个。”秦亮笑道,“可闯下大祸啦。”

鸿俊正惊讶时,李景珑一想便知,忙抱拳行礼,感谢秦亮出手相助,秦亮却摆手连忙道不妨,将两人请到厅中。

“此事说来话长。”秦亮忧心忡忡道,“老将军先入为主,凉州城中的弟兄们,有得罪之处,还请长史海涵。”

“你相信?”李景珑闻言十分意外。

秦亮神色凝重,缓缓点头,答道:“十二年前,我在沙州见过你们说的妖怪,它们名唤‘尸鬼’。”

雪过天霁,莫日根策马飞驰于荒原上,马上还载着陆许,室韦人乃是行走来去塞外的好手,一路上莫日根沿着背风山川而过,走走停停,天色一变便或觅小镇,或寻山洞御寒,偶尔打几只猎物用火烤着吃,夜间还能找到温泉与陆许洗澡涤去一天疲惫,这么走来,倒似在游山玩水。

“接下来往哪儿走?”莫日根驻马于高处,朝陆许问道。

陆许立于山崖,眺望远方,眼里现出一丝迷茫,莫日根又说:“你看看那边?”陆许便望向远方覆盖着白雪的祁连山脉东南段,眯起眼,思考,迟疑。

陆许极少说话,莫日根已能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何处是正确方向,沿途陆许似乎一直带着迟疑不定,愿意带莫日根去,却又恐怕再遇上自己恐惧的东西。然而随着与莫日根不断深入河西境内,这恐惧则在不断消退,变成对莫日根的信心。毕竟莫日根非常强大,轻车熟路深入荒无人烟之处,总能找到方向,不管什么野兽,也从未敢来犯。

陆许起初还有些许犹豫,然而在亲眼看见莫日根射杀了一头熊,空手摔飞了一只老虎后,便开始带着崇拜之意。

莫日根从陆许的表情判断出,目的地兴许已经近了。他绕下山路,拍拍马鞍,示意陆许上马,陆许却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走,别害怕。”莫日根摘下面具,认真地注视陆许,说,“有我呢。”

陆许迟疑片刻,而后翻身上马,莫日根一扬鞭,喝道:“驾——!”带着陆许驰向祁连山脚下。黄昏时晴空浩瀚,白云茫茫,远处出现了一个破败的村庄。

莫日根十分诧异,驻马村前,陆许却连滚带爬,翻身下马,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冲进了村里。

莫日根:“…”

莫日根这才明白。陆许送完信后,目的地是家。村落里全是尸体,仿佛经历了一场掳掠,村中未剩活人,陆许撞进去的那户人家里,门口挂着室韦的牛头,门外晾着吐蕃妇人的孔雀绿长裙,还在风里飘着。

雪山中,这村落的血迹已被白茫茫的大雪所覆盖,村庄中一片静谧,村外飘扬着经幡,天际一抹淡月,伴随着陆许疯狂的哭声。

莫日根推门进去,见陆许抱着一名死去的妇人大哭,牛蝇屋前屋后,嗡嗡地响。陆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糊了满脸,莫日根便将他拉起来,随手将他揽在身前,陆许仍不断发抖。

“路上你早就猜到了吧。”莫日根说,“节哀顺变。”

他终于懂了陆许那既害怕又不得不前来的表情——他在担心他的村庄、他的爹娘,但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日根随手蒙着陆许的眼睛,把他带到屋外去,捡来一把铲子塞到他手里,让他挖坑,说:“别哭了,别哭了。”

陆许一边哭一边站着挖坑,莫日根知道但凡悲痛的人,让他做点事,那痛苦就会慢慢减轻,自己则入内检查陆母尸体。

只见陆许的母亲左手握着一把匕首,右手则紧紧攥着。

他轻轻掰开陆母的手,看见手中握着一枚铁甲片。

莫日根拈着铁甲片,凑到鼻前嗅了嗅,脸上带着疑惑,他快步出外,检查其他死于非命的村民。大多死者都圆睁着双眼,胸膛上现出一击毙命的伤口,死者尽是老幼妇孺,却没有成年男子。

“你爹可能还活着!”莫日根快步出了屋外,朝陆许说道,“这儿没有成年男人的尸体!”

陆许一脸诧异,放下挖坑的铲,莫日根思忖片刻,而后快步来到高地上,抬起头,迎风嗅了嗅。

紧接着,在这夕阳下,莫日根面部飞速长出毛发,全身发出强光,躬身一手按地,身躯展开成为一头灰色的巨狼,发出一声咆哮!

陆许瞬间就被吓呆了,退后半步,苍狼却从高地跃下,低头在雪地里嗅着什么。

“我去去就回。”苍狼发出莫日根之声,却变得低沉,喑哑了些,回头一瞥陆许,说道,“你在这儿当心。”

苍狼跑出几步,陆许却“哎”的一声,跟了下去。

苍狼刚出村庄,陆许便追了上来,苍狼回头道:“回去!”

陆许执拗地追在雪地上,他奔跑的速度极快,跑起来就如同风一般,竟堪堪能追上苍狼。不片刻,苍狼只得停下,无奈道:“我去追踪杀人凶手!”

陆许左手拿着一把不知道哪来的匕首,右手持铲子,朝着苍狼比画,说:“黎明星,黎明星!”

苍狼露出锐利犬齿,低声道:“回村庄去,我会回来的。”

陆许执拗地走近苍狼,最后苍狼无奈,说:“罢了,骑上来吧。”说着稍稍躬身,让陆许跨坐上去。

“你是第二个骑我的人。”苍狼抬起头,追寻辨认空气中的气味,继而开始奔跑。

陆许不敢抓苍狼的耳朵,只得趴下去,紧紧抱着它的脖颈,贴在它的背上,一时风声呼呼作响,苍狼在黄昏中奔跑片刻,来到一片荒芜的平原上,雪水已近融化,天边一轮金黄色夕阳照耀大地。

它昂起头,左右嗅嗅,仿佛迷失了方向。继而它深深呼吸,突然发出一声震彻苍穹的狼嗥。狼嗥声在群山中震响,形成回声,山峦间仿佛有群狼应和,一波接一波。

不多时,荒原上,狼群从四面八方朝着苍狼奔来,黑压压足有上千只,来到苍狼面前时,尽数低头伏身。

苍狼稍稍直起狼躯,陆许忙抱紧了它的脖子,免得滑下去,双眼惊疑不定地打量这聚集于周遭的狼群。

苍狼甩头,“噗”地吐出一枚咬在犬齿中间的铁甲片,落在石上,发出轻响。本地头狼先是上前嗅了嗅,再转头飞奔离开。随即余下狼群如同海潮般涌来,六只一拨,上前嗅铁甲片,再掉头朝着各方向离开。周而复始,不到片刻,狼群退得干干净净,散向祁连山下平原。

“捡起来。”苍狼说,“你收着。”

陆许收了那铁甲片,苍狼便驮着他,冲向西方火红日轮沉降的地平线。一时间狼群再次收拢,近两百只狼追随在苍狼身后,浩浩荡荡地驰骋于荒野上。

远处狼嗥声此起彼伏,苍狼越过河流,冲上山崖,从雪坡上滑下,日沉月升,月亮光芒越来越亮,将一片银光照向大地。狼群排布于山脊上,嚎叫声阵阵,苍狼抽了抽鼻子,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浓烈的气味——

——尸臭。

凉州城,狂风骤起,天色昏暗,秦亮夫人入内,点起了灯。

“…那年我在沙洲任校官主簿,上司乃是贾老的小儿子贾淞文,他任巡成校官,我是他副手,我们兵马拉练,在风沙里北上…”

十二年前,那年秦亮不过二十三岁,与校尉带兵拉练三月有余,近两百人本欲经过雅丹,往鸣沙县去,奈何那夜风沙骤起,沙暴席卷边塞六城,距鸣沙县还有一日路程时,众人却在雅丹迷失了方向,越走越远。

戈壁,沙漠上烟尘滚滚,众人被困在沙漠中,断了饮水,马匹纷纷倒地。就连杀了战马,也放不出多少血来。贾淞文与秦亮拖着疲惫身躯,士兵抬着担架,徒步在戈壁中行走。

三天三夜之后,众人终于再无生机,倒在一片戈壁下,就在秦亮快失去意识之时,一名身穿汉时甲胄的高大男人,带领上百名士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景珑:“…”

鸿俊震惊道:“就是我们在长城下遇见的那些人?”

秦亮摇头,答道:“我不清楚,但他的士兵,有些穿着汉时铠,有些穿着魏铠,有些则身着北朝铠,更甚者,身批色目人覆头盔有之。乍一看去,如杂军一般。”

那时秦亮已奄奄一息,首领便提着他,在雅丹赶路足有一时辰,最后将他扔进了一条溪水里。

“我本以为他们是入关掳掠的突厥人,看去却不像。”秦亮出神道,“当时,弟兄们都已被晒昏了,我恐怕他们将掳我为俘,迫使玉门关投降时,那为首之人,却摘下了他的头盔,解下蒙面布。”

李景珑与鸿俊沉吟不语,秦亮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出神地说道:“他的长相…我过了十二年仍记得。那双眼呈白色,皮肤…则是斑驳的灰色,他是一具尸体——汉时的尸体。”

鸿俊“啊”了一声,李景珑说:“汉时的古尸?八九百年光阴,如何能活到今天?”

秦亮摇头,说:“我不知道,但那首领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叫作‘战死尸鬼’。他姓刘,乃是汉时的王族,也是尸鬼们的王。”

冷风吹进房内,灯火摇摆明灭,鸿俊忽觉背后冷飕飕的。

秦亮又说:“他们辗转塞外,时而出现在丝绸之路上,时而穿过雅丹,深入河西走廊。”

“为什么?”李景珑问道。

秦亮道:“他们每年都会至少一次进入玉门关,寻找恪尽职守却壮烈牺牲的将士,将他们变成尸鬼,以壮大麾下鬼兵的阵营。最终抵达敦煌朝圣,再自行离去。”

鸿俊诧异道:“他愿意出手救你,一定不是什么坏妖怪。”

“是这么说。”秦亮答道,“我猜这位尸鬼王,一定有什么传奇,虽说随手一救,但他确实是我救命恩人。”

李景珑与鸿俊对视一眼,心中疑惑更甚。

第49章 群狼之首

暗夜之中,苍狼载着陆许, 驻足于祁连山中北段的一个小山坡上, 望向下面的村庄,村庄北方,马蹄声整整齐齐, 如同鼓点, 起落之时, 每次踏上大地便响起闷声。

苍狼发出沉闷的喉音, 陆许则睁大了双眼,不住颤抖。苍狼一声怒吼, 群狼却充满畏惧, 纷纷退后。

苍狼转头, 愤怒地注视着群狼,率先冲下了山坡, 群狼纷纷躬起背脊, 毛发倒竖,最终迫于苍狼威势, 一窝蜂地冲了下去!

黑压压的尸鬼千军万马, 犹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吞没了整个村庄, 村庄此刻才敲起了警钟,瞬间慌张叫喊,孩童哭声,乱成一片!

冲锋的尸鬼足有上万骑兵, 苍狼一个侧身,将陆许甩了下来,吼道:“陆许!你带百姓找地方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苍狼再次变大,从南方冲进村庄,吼道:“跑!”

一头浑身沐浴月光的巨狼冲了进来,村中人等被苍狼这么一吼瞬间回过神,再顾不得家当,纷纷朝外逃亡,苍狼一路踏过屋顶,被它踩过的建筑便轰然坍塌,沿着街道直冲而去,一声长啸,撞进了骑兵阵中!将骑兵全部踩得人仰马翻,七零八落。

冲锋的尸鬼军团各自挑起长矛,动作整齐划一,朝着苍狼冲来,眼看苍狼即将撞上长矛阵的瞬间——

——苍狼在空中跃起,侧翻,变换为戴着面具的莫日根,那一刻,莫日根如同划破长空的白隼,一脚踏上挥来矛杆,左手拉弓,右手抽钉头七箭。

“咻咻”连声,七箭一箭接一箭地全部飞出,在战场上四处旋转飞舞,莫日根坠向地面时瞬间再次变换为苍狼,朝着战阵中横冲直撞而去!

钉头七箭带着法术光芒刷然飞过整个战场,将尸鬼头盔射下,每一箭飞往敌人时,都正中头盔内的面部,将尸鬼头颅彻底射穿,然而尸鬼却成山成海,被苍狼踏过之后更挣扎着爬起来,朝它的腿上直扑而去。

苍狼一个转身,变换成莫日根,莫日根还未落地便在半空招手,“唰”一声钉头七箭全部飞回,途中带起无数飞落的头盔。尸鬼们前赴后继,涌向莫日根,莫日根双手回转,喝出咒文!

钉头七箭全部回到他的身周,开始疯狂旋转,莫日根再两手朝外一撒,喝道:“去!”

七箭掀起暴风般的法力波动,朝着四面八方轰然飞射,将冲到近前的尸鬼炸得四处横飞。

实在太多了…莫日根左冲右突,怒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哪儿来的!”

尸鬼前赴后继,直朝他身上扑,莫日根顿时被按倒在地,更多尸鬼密密麻麻涌来,堆成山峦一般,倏然间苍狼再次一声狂吼,拔地而起,掀飞了那尸鬼堆成的小山。

流箭飞射,苍狼四处冲撞,远处却传来一声呼喊。

“黎明星!”

苍狼蓦然转头,见陆许竟是拿着那铲子,带着狼群艰难抵挡尸鬼的入侵。

苍狼:“…”

苍狼马上摇身一变,莫日根退回村庄,跃上高处一瞥,只见陆许那动作极快,将匕首别在腰间,双手持一铁铲,竟是来去如风,尸鬼朝他冲来,便被他一铲拍去,拍得头颅飞起,划出弧线落在大地上。

村民已撤到山腰,莫日根撮指于唇间,一声唿哨,化作苍狼疾冲下去。

是时只见陆许舞开那铁铲,舞得虎虎生风,左拍,右拍,前切,掠,平斩,挑…时而虚晃一招,“唰”一声冲到五步开外,时而朝尸鬼胯下一钻,回身便一个旋绞…

莫日根:“…”

“走!”它跃下去,吼道,“别再打了!回来!”

陆许冲向苍狼,却一个转身,翻身跃到苍狼另一侧,发出决死的呐喊,双手持铲,狠狠一铲下去,将持刀斩向苍狼的尸鬼钉死在地!

苍狼转身,陆许跃上它的背脊,尸鬼已填满了整座村庄,如蝗虫侵蚀一般,村庄在这黑潮之下不断坍塌,最终传来巨响。

苍狼站在山坡上回头看,只见村民们满脸惶恐,瑟瑟发抖,注视这巨狼,再抬头看狼背上的少年斥候。

“狼神!”有人喊道。

“黎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