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有多少人?”秦亮又问。

“一百。”李景珑答道。

众人:“…”

十万尸鬼大军如潮水般冲来,无情地碾过南方镇外树林,犹如蝗虫过境,十万战马蹄声如鼓点一般,有节奏地作响。一时天摇地动,李景珑不禁退后,环顾四周。所有士兵已不住发抖,就连秦亮也恐惧起来。

“怎么办?”

李景珑果断抽出箭,架在弓弦上,拉开,瞄准那不断靠近的十万尸鬼骑兵,黑压压的铁骑,轰隆隆作响,朝着郭原镇不断冲来。

“听我号令,箭矢一出,大家放火。”李景珑沉着道,“将油锅推下去后就撤退!”

士兵们已有退缩之意,拿着火把不住发抖,李景珑却一运劲,手中箭矢轰然爆发出强光,他知道自己这一箭若不能激起士气,势必将在大军前溃散,于是调集心灯的所有力量,刹那间白光铺天盖地喷发出去,竟在风里化作实体化的极光。

“哇,发光啦。”士兵们喃喃道。

与此同时,李景珑感觉到心脏一阵绞痛,然而下一刻,胸膛上的烙印却“嗡”一声发出光芒,释放鲲神法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那是什么?!”秦亮骇然道。

李景珑全身迸发强光,背后竟隐隐有神明法相现身,他的双目中光芒流转,望向远方,刹那一切景象都变得无比清晰——一头巨大的狼载着一名少年,奔跑于雪地中,带着十万尸鬼铁骑冲向城门!

先前天色昏沉,苍狼与雪地灰暗颜色同为一体,少年又身穿白衣,所见极不明显。

李景珑二话不说,以箭瞄准了带头的巨狼,孰料那巨狼却一声怒吼道:“自己人——别放箭——!”

李景珑震惊,箭矢、光芒同时一收,沉声道:“莫日根?”

十万尸鬼铁骑涌到镇前百步外,速度渐缓,散开后形成方阵。苍狼几步飞跃,飞进了镇内,士兵纷纷惊慌大喊。

“长史?!”苍狼震惊道,“怎么是你?快跑!怪物们要来攻城了!”

说时迟那时快,镇外尸鬼军团同时拄枪,齐齐一声响,千军万马,朝着郭原镇发动了冲锋!

李景珑吼道:“来不及解释了!”只得再次拉弓弦,顷刻间光芒铺天盖地展开,那一箭射出,带着强光射进战阵,所过之处如烈阳融雪,冲锋战阵顿时被撕开一个口子。

秦亮喊道:“撤!”

士兵们纷纷将火把扔进油锅,将油锅往下一踹,火瀑倾泻而下,尸鬼骑兵已来到城门前,轰然撞了上来!

木城墙顿时如纸糊一般被撞倒,苍狼载着陆许跳上房顶,一声咆哮,身形变大,陆许险些被甩下来,紧紧抓着苍狼的毛发,苍狼冲进了战阵,四处踩踏,撞翻尸鬼骑兵。

城墙坍塌,人类士兵顿时作鸟兽散,秦亮在乱军中高喊道:“整队!撤退!”

李景珑不住后退,弯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到处飞射,被射中的尸鬼便坠下马去,然而尸鬼实在太多,一拨接着一拨涌来,逼到近前时李景珑再无暇射箭,只得抽出智慧剑,大喊一声,手腕侧旋,智慧剑上亮起白光,朝着尸鬼群拼杀而去!

“长史!用心灯!”苍狼吼道。

“正用着!”李景珑吼道,来不及与莫日根叙旧,又道:“给我抓只活的!”

苍狼道:“这全都死了!”

“我知道!”李景珑一剑挥开冲向近前的尸鬼,这时候千军万马朝着他们狂冲,根本站不住脚,李景珑只得借苍狼掩护,与陆许分别在左右两侧与尸鬼作战。守城士兵早已逃之夭夭。

“你就抓只活的——!”李景珑吼道,“抓了就走了!”

苍狼一掌拍去,扫开尸鬼,大声道:“全是死人!怎么抓活的啊!”

李景珑:“…”

陆许手持铁铲,朝李景珑冲来,果断一铲子,掠过李景珑脖侧,将近前尸鬼的脑袋打飞出去,李景珑心道好快!

“这又是谁?!”李景珑喝道。

苍狼:“鸿俊呢?!”

“在家睡觉!”李景珑吼道,一剑扫去,清空了左侧冲向苍狼的尸鬼骑兵。

一人一狼,各问各的,眼看尸鬼越来越多,苍狼已经招架不住,浑身伤痕累累,陆许喊道:“喂!”

苍狼答道:“这就走!”

苍狼受伤流血,却激发了一身狂性,蓦然转头,发出狂吼,震得李景珑耳膜隐隐作痛,它伏身一冲,连人带马扫飞数骑。

“抓!抓!抓!”李景珑喝道。

“哪一只?!”苍狼咆哮道,一爪抓住一只,看也不看就朝背后李景珑一扔,连尸带铠甲足有两百斤,险些将他砸趴在地上,吼道:“这只行吗?!”

“不动了!”李景珑吼道,“抓只活泼点的!”

场面一片混乱,苍狼又逮回来一只尸鬼,那只尸鬼不住挣扎,朝苍狼爪上一咬,苍狼痛得怒吼,将它撕成两半,上半部分还朝他爬来。

“就这半只!”李景珑收起剑,吼道,“走!”

苍狼仓促以地上披风将那半具尸体一盖按住,伏身,让李景珑与陆许抓住自己两侧,前右爪抓着那装有半只尸鬼的包袱,另三爪飞奔,逃离战阵,背后郭原镇已成火焰滚滚的废墟,尸鬼在火海中挣扎,全身起火仍四处飞奔。

但那尸鬼显然不打算放过李景珑一行,正在郭原镇外集队,刚拉开距离,整个军团又天摇地动地再次冲锋,朝着苍狼追来!

李景珑喝道:“跑!不要回头!”

苍狼回头一看,怒道:“不是出了城就不追的吗?!”

“谁告诉你的?!”

“都是这样啊!”

陆许:“不知道。”

尸鬼军团竟是展开了两翼包抄,要将苍狼困住,苍狼喊道:“不能再往北走了!会将他们带到凉州城去的!”

李景珑正要让苍狼拐弯时,忽听见雪崩一般的马蹄声,近两万骑兵从北面南下。

“还有?!”苍狼咆哮道。

“等等…”李景珑抓着苍狼侧边长毛,一路颠簸中,瞥见带头的鸿俊,正骑在马上,朝他们冲来。

“鸿俊!”

“长史——”鸿俊纵马狂奔,与苍狼距离不断接近,喊道,“我背后是敌人!来抓你的,当心啊…莫日根?!是你吗?!”

李景珑:“…”

背后是十万尸鬼军团,面前则是哥舒翰带领的两万凉州骑兵,李景珑险些一口气接不上要昏过去。

“朝西边走!”李景珑一声怒吼。

苍狼与鸿俊骑着的战马会合,猛然转弯,冲向西边,李景珑在空中一个飞扑,扑向战马。

然而偏偏那时候,鸿俊也朝着苍狼一个飞扑,扑到狼身上。

两人互换位置,李景珑险些被甩下去,跨坐马鞍,鸿俊则骑上了狼背。

鸿俊:“发生什么事?咦?你又是谁?”

李景珑:“…”

背后,秦萱答道:“我爹呢?!”

李景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愤然道:“鸿俊!”

鸿俊朝苍狼背后张望,正要叫“我这就跳回来”时,却看见哥舒翰的骑兵正要减速,没想到尸鬼军团却惊天动地地撞了上去!

刹那间哥舒翰的骑兵被冲了个措手不及,顿时人仰马翻,鸿俊马上喊道:“莫日根!停下!我得回去救人!”

战场上一片混乱,李景珑这才明白到,尸鬼军团对他们根本没有兴趣,会北上冲锋,乃是因为哥舒翰来了。

厮杀声远远传来,鸿俊翻身下去,朝苍狼道:“你受伤了,身上全是血,别过来!”

当即有骑兵朝他们逃来,又被尸鬼们的利矢一箭穿心,栽下马去。鸿俊上了那马,赶紧冲向战场。李景珑喝道:“你疯了?”

鸿俊心脏狂跳,人是他带出来的,却陷入这么一个巨大的绞肉轮中,他如何过意得去,只得右手持陌刀,左手扛起五色神光幻化出的盾牌,冲进战团中。

“爹——!”秦萱冲着战团中喊道。

“等等你要做什么…”李景珑骑在秦萱背后马鞍上,秦萱控缰,喝道:“驾!”

李景珑大喊一声,剑还没抽出来,便又被秦萱带进了战场。

鸿俊推开五色神光,尸兵顿时被全部推得飞了出去,然而双方混战之下,他不敢挥陌刀,只恐怕伤到了自己人。

“老…将军!”鸿俊看见哥舒翰全身是血,头盔已不知掉去了何处,忙将他扶起来,哥舒翰愤怒无比,喝道:“什么妖魔鬼怪!”一把推开鸿俊,夺过他的陌刀,便朝着尸鬼一通乱斩!

“哎!把刀还我!”鸿俊叫道,“别拿我法宝!”

四周无数尸鬼冲了上来,然则下一刻,一道开天辟地般的白光挥来,伴随着李景珑的怒喝!周遭尸鬼被轰然清空,紧接着李景珑冲到鸿俊与哥舒翰身边,几下挥剑,白光所到之处,尸鬼尽数溃散。

秦萱已接到了父亲,秦亮满头是血,胳膊上还中了一箭,李景珑吼道:“快撤!老将军救到了!你们没有准备,打不过的!”

骑兵本就恐惧,为救主帅各自奋不顾身,现在哥舒翰得救,谁还恋战?当即设法退后。

而就在此刻,尸鬼军团遥远的后方,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妖怪咆哮。

就在被摧为废墟的郭原镇中,那低沉之声传遍整个荒原,尸鬼们竟是不再追杀人族军队,如同潮水般不断后退。

讯号响起时,苍狼马上抬头,李景珑瞬间侧头望向远处,白雪茫茫,尸鬼全部退到了地平线上,仿佛正在重新整队,预备新的一轮冲锋。

偌大一个西凉骑兵团近两万人,不等哥舒翰下令,齐齐掉头,逃得干干净净。

苍狼爪子里抓着半具尸体,载着陆许,身边跟着战马,与李景珑互道别来情况,在那冰天雪地中,速度渐慢了下来。

“只是短短两天时间。”苍狼喑哑声音道,“它们便毁了三个村落,幸而心灯有效…”

苍狼的呼吸声渐沉重,李景珑在前驻马,回身等候,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尸鬼军有十万兵力,还有个头儿…”

“莫日根?”鸿俊察觉到不妥。

苍狼的体形不断缩小,全身发出淡淡光芒,陆许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只见苍狼恢复人形,化作莫日根,一头栽在雪地里,昏了过去。

陆许惨叫一声,只见莫日根全身慢慢地蔓出血来,浸润了周遭的一块雪地。

两个时辰后,李景珑半抱着莫日根,冲进了哥舒翰的将军府,鲤鱼妖抓着药囊,鸿俊从里头手忙脚乱地找药,给莫日根先止血。

侍女拿着浸湿的布巾,为哥舒翰擦拭头上的血迹,哥舒翰一头白发斑斑,心有余悸,瞪着李景珑不住喘息,将军府上卫兵来来去去,军报源源不绝地传进来。

“李景珑,你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哥舒翰说,“我不斩你脑袋,还有你,孔鸿俊,你救了老夫性命,我定会报答你。”

李景珑示意鸿俊将莫日根带去疗伤,担架便将莫日根抬进了府中后院,陆许四处看看,便跟了进去。

“这件事说来话长…”李景珑两手上全是血,自己虽说有心灯护体,却也受了不少伤,此刻疲惫不堪,朝椅子上一倒。

张颢、秦亮俱不同程度地带着外伤,看着李景珑。

第51章 黑铠狮盔

后院内,鸿俊拿着剪刀过来, 陆许却又大叫一声, 抱着莫日根,不让鸿俊碰他。

“我得给他清洗,才能包扎。”鸿俊意识到陆许似乎不像寻常人, 耐心地朝他解释道, “你看, 这是药材。”

陆许满脸疑惑, 鸿俊便将止血药给他看,陆许迟疑片刻, 鸿俊将一枚丹药递给他, 说:“你喂下去, 专治跌打外伤,护住心脉, 很快就好。”

鲤鱼妖在旁说道:“鸿俊, 你别喂太猛了,这都第二颗了。”

鸿俊点头, 这丹药乃是凤白天沙配上七十二种奇异药材制成, 那凤白天沙带有真火之力,能护心脉, 促进伤口愈合。

陆许皱眉,闻那丹药,眼中充满疑惑,再看鸿俊, 意思是这是什么药?

“他爹的屎。”鲤鱼妖在旁抢着说。

鸿俊咆哮道:“赵、子、龙!你找死吗?!”

鲤鱼妖:“不是吗?凤白本来就是凤凰屎啊。”

陆许:“…”

莫日根呻吟一声,似乎很痛,陆许看看鲤鱼妖,再看鸿俊,最后把丹药捏碎,喂进莫日根口中,再喂他喝水。鸿俊便拿着剪刀,剪开莫日根的衣裳,鲤鱼妖还在旁絮絮叨叨:“长史在大明宫外,是不是也也吃过你爹的…”

鸿俊一脚把鲤鱼妖给踹了出门外。

陆许看着鸿俊,鸿俊说:“去打水来,你是他弟弟?”

鸿俊知道莫日根有五个弟弟,可左看右看又觉不像。陆许只是“嗯”了一声,埋头去端水盆,药力一散开,莫日根醒转,呻吟道:“他是我路上碰巧救的,名唤陆许,不大说话。”

鸿俊扒了莫日根衣裤,让他赤条条地躺着,莫日根闭着双眼,小声道:“冷…”

陆许打了水来,莫日根又说:“让鸿俊给我擦,陆许,你去休息。”

陆许一怔,倒是十分听莫日根的话,便放下盆,眼中带着些许失望之色,转身出了房外,却不离开。

鸿俊给莫日根擦拭身体,莫日根勉强一笑,说:“怪不好意思。”

鸿俊哭笑不得道:“那我怎么就好意思了。”

莫日根说:“在华清池里,咱俩互相见过。”

鸿俊擦过莫日根胸膛,莫日根全身伤痕累累,到处都是刀伤剑伤,简直触目惊心,鸿俊给他上了药,便揽着他的脖颈,侧头在他的耳畔蹭了蹭。以示安慰,再以被子为他盖上。

厅内,李景珑说完了事情的整个过程,这下由不得哥舒翰不信了,毕竟亲眼所见。

“老将军还需要证据么?”李景珑说,“我弟兄带回来了半具尸体,就在外头,一看便知。”

“带进来。”哥舒翰说。

兵士们如临大敌,将那包袱拖了进来,包袱里的尸体还在不断挣扎扭动,众人手持兵刃,警惕地朝向那尸体,李景珑却示意无妨,让人挡在哥舒翰身前,手中提智慧剑一挑。

布被挑开。

众人:“…”

李景珑心道妈的,抓错了。

苍狼确实在乱军中抓回来半具尸体,只是仓促之间,原本要抓上半身,没想到却抓错了下半身…

于是那尸体从腰上被扯断,剩下两条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着,原地四处打转。众人见那情景,当即又觉诡异,又觉荒唐,都忍不住心中发毛。

腿就腿吧,能证明就行,李景珑持剑,示意哥舒翰看,哥舒翰圆睁双目,饶是身经百战,亦一时险些被吓着。

“快杀了它!”秦亮说,“李长史!”

厅内众兵士眼中都充满了恐惧,眼看那腿在地上扭来扭去,以一个无规则的运动轨迹在厅内四处打转,靠近哪边,哪边的人就发出大叫。李景珑便以心灯之力注入智慧剑中,智慧剑发出白光,要杀,却不知怎么个杀法。

“李景珑!下手!”哥舒翰喝道。

李景珑找来找去,最后没办法,只得以剑朝那两腿的裆部一插。

那腿终于安静下去,彻底死了。

李景珑扶额,说:“也不用还我甚么清白,反正这辈子被人议论惯了,余下的,老将军您自个看着办罢,但凡出征还是收妖,用得着的地方,吩咐我们一声就成。”

厅内一时气氛极其诡异,李景珑将众人晾着,反手将剑负在背后,回房前去探视莫日根。

鸿俊在外头与陆许并肩坐着,一人捧着一个海碗,内里俱是热腾腾的白米饭,上头铺了青菜肉片,两人都饿得狠了,鸿俊一边吃,一边朝陆许解释自己与莫日根的关系,陆许似乎对鸿俊有点儿敌意。李景珑过来时,陆许又提防地打量他。

“这就是我们的长史。”鸿俊介绍道。

李景珑推门进去,见莫日根已睡了,便朝陆许道:“这位小哥,今夜辛苦你陪…”

鸿俊说:“我来守吧,大伙儿都累了。”

李景珑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走走走。”

夜深时,将军府内灯火通明,显然无人入睡。李景珑与鸿俊住一间房,两张榻,李景珑提笔给远在长安的太子写信,这次下笔如神,再不犹豫,将军情折好填进封内,鸿俊则像昨夜一般,缩在被筒里像个卷起来的鸡蛋灌饼,说:“别写了,睡吧。”

李景珑封好信,盖上火戳,身上也带了不少瘀青,还有两处浅浅的刀伤,解了外袍后自己上了药,正要熄灯时鸿俊又问:“你不去帮他们的忙吗?”

李景珑停下动作,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一会儿让我睡,一会儿又让我去帮忙。”

鸿俊忙道:“还是睡吧,我只担心尸鬼又来了,不管它们的话,万一又去屠村怎么办?”

李景珑答道:“打又打不过,追着它们到处跑,我还得累死,哥舒翰已经在布防,正召集谋士,将河西一地各个县城里的百姓,全部撤退,转移到大城中来,他们正在连夜商议对策。这事儿一捅穿,咱们就不必担心了,你放心,多半睡不过今夜,就撬咱们起来干活了。”

鸿俊还在担心今天那十万尸鬼军团,李景珑躺下,鸿俊便有点不安,说:“长史…今天死了多少人?”

“第一次打仗?”李景珑问。

鸿俊“嗯”了声,今天打起来后,死的没有上万,也堪堪数千计,尸体怎么带回来,如何处置,战场上如此血腥,双方冲锋断手断脚,如洪流一般,简直令他寤寐不眠。

李景珑说:“我也是第一次,别怕。”

鸿俊叹了口气,外头风又吹了起来,呜呜地响,李景珑说:“见鬼了,西北冬天怎么这么冷?”

“来我这儿吧。”鸿俊说,“我这儿暖和。”

李景珑只得爬起来,拖着被子过去,两人睡一起,两床被子叠着,总算暖和了起来。

黑暗之中,四面八方,尸鬼大军无声无息地接近了凉州城,马蹄声渐沉寂。荒野内静得只剩下寒风“呜呜”之声,一名高大将领骑着马,上了城外的小山丘。

他身材高大,披一身黑色战铠,戴着黑色狮形头盔,那战铠只包裹了他健壮的胸膛与肩膀,露出他壮硕的手臂。与一众干枯的手下不同,他的肤色呈现蓝灰色,如同热血在经脉中冷却,凝固后呈现出的暗蓝与苍灰。他的双目深邃,瞳孔也保持着生前的形状,一张脸毫无龟裂,眉毛、头发、指甲亦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