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珑登时脸色一变,杨国忠道:“以你的实力,能封住三千世界噩梦,已是侥幸,再来一刻,你的心灯可就得彻底毁了,年轻人,对自己有信心是很好的,但莫要太过狂妄自大。”

李景珑沉声道:“放出去的魂,终究也有收不回来的一天,你想做什么买卖?”

杨国忠沉默良久,打量李景珑,许久后眼中竟是带着些许欣赏之色,沉声道:“雅丹侯,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第二枚心魔在你的身上。”李景珑云淡风轻道,“我猜得对不?”

杨国忠没有回答,鸿俊敏捷地切入了一个点,低声道:“陆许曾经身上的,是三千世界噩梦,那么你身上的是什么?”

杨国忠瞬间色变,李景珑便知鸿俊这句话问到了要害,黑蛟獬狱三魂各化一心魔,第一枚借陆许的白鹿之灵,汲取世间噩梦。第二枚则在他自己的身上,所吸收的天地间怨恨与痛苦,定有来源。

而第三枚,若所料不差,就在安禄山身上!

杨国忠自然不会与他谈论心魔如何炼化,只是说:“去替我将第三枚心魔取回来。”

“在安禄山的身上?”李景珑缓缓道,心道总算抓住了杨国忠的要害。

“正是。”杨国忠彬彬有礼地一点头,答道,“十年前,我以三魂化作三大心魔,其中一枚,便交给了这厮,结果未料安禄山以法宝隔断了我与第三魂的联系,汲取世间为己用,久而久之,竟愈发不可控,需要有人去将他杀了,释放出被困在安禄山体内的心魔。”

李景珑一瞥鸿俊,鸿俊只觉这局面,简直是荒唐无比,明明自己是来杀獬狱的,杀不成也罢了,现在獬狱还在托他们办事?

李景珑说:“对驱魔司来说,你该当知道,天魔也好,獬狱也好,你们都是被铲除的对象,杨相,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与你做这买卖?”

杨国忠一笑,说:“雅丹侯,恕我直言,这回我也是被你逼得没法才出面,要不是你在帝陵案里胡搅蛮缠一番,我又何尝有这风险?”

李景珑认真道:“这可太抬举我了,安禄山要寻由头对付你,与驱魔司又有何干?”

“那日我亲来谒见,原本想着你能听懂。”杨国忠冷冷道,“以你们的实力,众人齐上,困住个把蛊猿,想必不在话下…”

鸿俊:“!!!”

李景珑见被拆穿,索性也不再打机锋,认真道:“不错,正因如此,才能将你逼得无路可走,亲自出面收拾解决。”

“你不知道。”杨国忠蓦然靠近了些许,那威势变得更为强大,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我若想杀人,还得寻个由头,投了我意的人,我是不会杀的。但在安禄山的命中,唯有毁灭与杀戮,现在你我都无路可走,必须联手铲除掉他。”

“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误。”李景珑说。

杨国忠眯起眼,打量李景珑,最后道:“是的,那又如何?”

李景珑沉声道:“我可以替你取回第三枚魔魂,但你想必也知道,我会提出什么条件。”

杨国忠莫测高深地看着李景珑。

“你为什么一心想成为天魔?”鸿俊突然问道,“我爹这么抗拒,甚至害得我和我娘…你却…”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杨国忠沉声道。

李景珑:“…”

鸿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只见杨国忠又在那高墙中缓慢踱步,认真道:“我答应不了你的条件,李景珑。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可以再等你们一百年。”

说着他望向鸿俊,鸿俊瞬间就明白了…杨国忠愿意等到他们死!

对于獬狱这种拥有千年、甚至数千年寿命的大妖怪,在人间百年,大抵只是人类生命中的十年抑或数年。

“万一我活过了百年呢?”鸿俊冷冷道。

“你不会的。”杨国忠注视鸿俊,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妖与凡人的后代寿命随凡人,这是上天所注定,你无法既拥有神通,又拥有智慧。”

“兴许我还不必等到一百年。至于你们愿意留下什么布置,完全可以随意,将这场注定要发生的战争再往后推推,也并无不可。”

李景珑一瞥鸿俊,鸿俊心中莫名生出释然之意。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岁,重明更未曾告诉过他,可这个问题他却不止一次地想过。

百年之后,李景珑早已不在这世上,曾经的恩怨,也许到了那时,也不再重要。但可以预见的是,待鸿俊与李景珑死后,杨国忠将前来取走他的魔种。

“你必须离开长安。”李景珑沉声道。

“这是必然。”杨国忠沉声道,“毕竟…你们的人皇已届风烛残年,长安不再是我的时代,在他死后,我将带走玉环。”

鸿俊心中十分怀疑,杨国忠竟然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一切?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他在欺骗他们;二:如果取不回安禄山身上的心魔,杨国忠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鸿俊要再说话,李景珑却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沉吟片刻。

“你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杨国忠道。

李景珑缓缓道:“今天就这么点头,只怕我死后,无法向曾经死在你手下的凡人冤魂交代。”

“这是战争。”杨国忠端详李景珑,说,“不是谋杀,嫉恶如仇的雅丹侯。人、妖二族交战旷日持久,远在你我在世以前,死在凡人手下的妖,又何止千万?”

鸿俊总觉得杨国忠在骗他们,却找不出任何破绽来,最后李景珑终于轻轻吐出一句:“成交。”

“给你二十天时间。”杨国忠当即拂袖,四周围墙全部撤除,“其间,驱魔司查封,你的身份为通缉在逃之人。”说着,他再次回头,打量李景珑:“安禄山有一法宝,守护体内心魔种,只要将那法宝撤去,我便能将第三魂成功召回,不要轻举妄动,李景珑,你毁不了它。”

与此同时,只见杨国忠随手画出一个咒文,正是驱魔司曾经研究过的符咒,刹那间“嗡”一声,李景珑与鸿俊同时被传送走!

李景珑出现在驱魔司后巷内的街道中,鸿俊身影却就此消失。

“鸿俊呢?鸿俊!”李景珑瞬间喊道。

杨国忠的声音在巷中响起,答道:“放心,我不会将他当作人质,半个时辰后便放他回来。”

鸿俊只觉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华贵的庭院内,庭院中樱花飞扬,李景珑却没了身影,他站起来四顾时,见杨国忠缓缓朝他走来,当即怒道:“李景珑呢?!”

“聊聊吧。”杨国忠云淡风轻,声音中已再没有了咄咄逼人之势,仿佛只是一名寻常的父辈世交,“你若愿意走,我现在就将你送走。”

鸿俊深呼吸,杨国忠来到花园中,坐下,两手按着膝盖,喊了一声,不多时便有管家过来,杨国忠又吩咐人上点心,乃是鸿俊平日喜欢吃的糕点,更有一壶茶。

“还记得你爹不?”杨国忠说道。

鸿俊此刻心情极其复杂,曾经重明给他的命令,乃是杀掉獬狱,凤族方可重新入主长安。但自己也渐渐发现,在獬狱的面前,哪怕再加上李景珑,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此也罢,就在他来到长安后,渐渐地发现了,许多事并不像自己曾经想的那么单纯。不再有黑即是黑、白即是白的念头。

“你在骗我们。”鸿俊冷冷道,“一直以来,你想要的,只是我身体里的魔种而已。”

“废话。”杨国忠道,“难不成我还帮李景珑惩恶扬善除妖卫道不成?”

鸿俊缓缓摇头:“我不会上你的当…”

“在你小时候。”杨国忠说,“我便劝过你爹,将你交给我。你以为四处追捕你与你娘的人是我?”

鸿俊:“…”

“你与他们不一样。”杨国忠眉头深锁,注视鸿俊,说道,“你是孔宣的儿子,重明与青雄的养子,你的血脉里,有一半是妖,孔鸿俊。为何如此执着?看见我,你就没有半点亲切感么?朕身为天下妖族之王,在你的面前,还比不上李隆基老儿不成?”

鸿俊刹那无言以对,杨国忠又示意他吃点心,说:“想给你下毒,我早就下了,你吃了多少民脂民膏?”

鸿俊一想也是,但他仍然不动,答道:“我不吃,不是怕你朝我下毒,而是我本来就不吃敌人的东西。”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暂时的朋友。”杨国忠饶有趣味地端详鸿俊,又说,“看来凤凰与金翅大鹏确实从不教你这些,将你保护得很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鸿俊眯起眼,觉得杨国忠把自己与李景珑分开,一定是有所图。

“只是想看看你。”杨国忠认真道,“了解一下,你究竟长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当年你爹曾许过,原想着令你拜我为师…”

鸿俊难以置信道:“什么?!”

“否则你爹娘死前,为什么家住长安?”杨国忠缓缓道,“只可惜十年前我一念之差,未提防狄仁杰留下的布置,乃至功亏一篑。如今看来,你已被他们教得无比顽固,这师徒之缘,也不可能再续。”

鸿俊在杨国忠面前险些心念动摇,当年之事尚有许多疑点,而杨国忠所切入之处,恰恰好就是他未曾想通的地方,可后来杨国忠再次见到自己时,从未提及此事。

杨国忠又说:“十年前,三魂化心魔之术,正是你爹孔宣所提。否则我又为何费这力气?”

鸿俊陡然睁大双眼,说:“那是我爹…”

杨国忠缓缓点头,又说:“天魔千年一轮回,魔种将吸收世间未入天地的戾气,化为魔。三千世界噩梦,乃是其一;寂苦悲离之执着,乃是其二;怒恨冤死之不甘,乃是其三。种种戾气,循此而生。”

鸿俊刹那想起了焚烧狐狸时、净化飞獒时,以及自己在敦煌以魔气绞杀雪女、瘟神时,释放出的怨气。

“所以安禄山身上…”

“怒恨冤死之不甘。”杨国忠缓缓道,“你要知道,一个活了千余年的老头子,要承担这么多痛苦,又不像你身上有着心灯守护,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

鸿俊:“别说是为了救我性命,我不会相信,獬狱,为什么要化身为魔?”

杨国忠静静注视鸿俊,问:“当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鸿俊,你经历过被关在一座塔下近千年的痛苦么?”

鸿俊顿时沉默。

“没有未来,也没有时间的流逝。”杨国忠缓缓道,“在无止境的黑暗与虚空里,你只能感觉到,自己与身周的封印,动弹不得。你不会有未来,只能不断咀嚼自己的过去,这就是人族所朝我做的一切…”

杨国忠打量鸿俊的表情,慢慢地笑了起来,又道:“你的同伴裘永思,还在搜寻我的下落,想把我关回去。”

“在那之前,是你弥犯了大罪!”鸿俊说。

“我不过在长江中过我自己的日子。”杨国忠道,“人食水中鱼虾,我食岸上之人,何罪之有?”

鸿俊一阵晕眩,感觉自己根本无法与杨国忠争辩。

“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真相。”杨国忠道,“且先把话放在这儿,徒儿。”

“我不是你徒弟!”鸿俊怒道。

杨国忠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认清这所谓的世间丑恶,在那之前…”

他稍稍倾身,面朝鸿俊,认真地说:“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找我。鸿俊,袁昆救不了你,只有我能。”

第92章 环环相扣

兰陵琥珀酒馆中,驱魔司众人已回, 鲤鱼妖在御花园中与阿泰鸿俊失散后, 查出了一件极其重大的线索。李家先帝现身,宫廷大乱,鲤鱼妖便上了房顶四处张望, 原本一路追来, 寻找鸿俊下落, 不料却发现在兴庆宫宫墙之后, 出现了蛊猿的身影。正是“酒色财气”中的两只。

两只蛊猿离开时,一只朝另一只提及:魔王吩咐老三去追袁昆, 也不知抓到手了不曾, 必须尽快行动, 以免节外生枝。

李景珑听罢,先不予置评, 朝众人解释了獬狱的身份即是杨国忠, 以及宫中所发生之事。余人又各自对过消息,莫日根与阿史那琼在杨府外守候一夜, 未见端倪。

阿泰则朝众人解释了李龟年的身份。

陆许与裘永思查出, 安禄山麾下的两名妖将在今夜便已出城,离开了长安, 去向不明。

众人沉吟片刻,李景珑早知杨国忠所言乃是夸大其词地唬人,令他以为他手握人质,会认真考虑他的条件。但鸿俊未归, 他着实有些焦虑。

“獬狱的身份挑明了。”裘永思说,“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既敢在咱们面前现身。”李景珑又道,“想必早已做好准备,目前看来,妖王绝非易与之辈。”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莫日根想了想,说,“除却安禄山以外,獬狱在宫中以杨国忠的身份立足,可在他的身边或是说‘麾下’,已经没有妖怪可供使唤了。”

李景珑点了点头,说:“现在的长安,他没有手下,安禄山则已查明,至少拥有四名下属,若论实力,兴许獬狱已输了一筹。”

阿史那琼道:“也许正因如此,那条蛟龙才不得不求助于你。”

正在此刻,鸿俊回来了,揭开酒肆内帘子,众人当即惊讶。

“鸿俊!”

“你没事吧?!”

鸿俊容貌似有疲惫感,朝众人笑了笑,示意放心。李景珑担心地打量鸿俊,鸿俊便轻轻点头,李景珑沉默良久,让他坐到自己身畔,说:“獬狱在骗咱们。”

“那是自然。”裘永思说,“这条黑蛟阴狠狡诈,绝不会兑现他的任何承诺…”

鸿俊有点出神,耳畔仍回响着离开杨府前,杨国忠朝他说的那句话。

“告诉我,袁昆让你看见了什么?”

鸿俊不知道杨国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袁昆,从小到大,他只有在青雄的口中听过鲲神。但当年据青雄所述,心灯是袁昆给他的。如今想起种种巧合,仿佛一切都有着冥冥中的安排——袁昆通过青雄转交给他心灯,鸿俊下山抵达长安遇见李景珑,恰好就在那一夜里,心灯被李景珑吸走。李景珑又与他相爱,最后以心灯暂时封住了他的魔种。

一切仿佛环环相扣,将他的命运导向了因果轮回的某个境地之中。而在狐妖伏诛后,袁昆第一次在长安城中现身,显露他身为妖王之一的强大力量——预见未来。

“…金翅大鹏洞彻人心,北海鲲神预见未来。”鲤鱼妖的声音打断了鸿俊的思路,又说,“天魔也许想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

鸿俊从思考中抬头,忽然迎上李景珑的目光,再看鲤鱼妖,问:“鲲神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么?”

鲤鱼妖道:“传说他能让每个人看见自己的以后,但不太准。人的命,有时候是可以被改变的。”

鸿俊:“…”

但袁昆并未让他看见过什么,杨国忠的问题,鸿俊也就无从回答。

陆许担心地看着鸿俊,说:“你没事吧?”

鸿俊忙摇头,朝陆许勉强一笑,事实上,仿佛有些信息,在他的脑海中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李景珑考虑良久,说:“赵子龙带回来的消息非常有用,鲲神在不久前来到长安,在咱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与獬狱打了一场。”

“能把鲲神打跑而且负伤。”鲤鱼妖又道,“獬狱一定有什么厉害的法宝,你们可千万别去招惹他。”

李景珑抱着胳膊思考,此刻抬起一手,认真道:“想必伤得不轻,得设法找到他。”

“我去吧。”莫日根道。

李景珑说:“我去,现在我的身份是通缉犯…”

这话刚出口,外头便有龙武军来查了,是时一片混乱,有人喊道:“李景珑通缉在逃!马上接受搜查!”

“怎么说什么来什么?”阿泰哭笑不得道。

李景珑嘴角抽搐,正要躲时,外头却响起皮鞭声响,搜查的龙武军顿时鬼哭狼嚎,兵荒马乱,伴随着特兰朵的怒斥,驱魔司中人虽然未挨过鞭子,却耳闻那极尽惨烈的叫声,不由得头皮发麻。

静了片刻后,李景珑镇定地在惨叫声中安排任务。

“我与鸿俊去洛阳,追缉蛊猿下落。”李景珑道,“用蛊猿作为人质,逼安禄山现出真身…”

“…你们负责查清他用以保护心魔的法宝,设法将它毁掉,或是…”

阿泰瞬间欲言又止,李景珑马上察觉了这细节。

“你负全责?”李景珑朝阿泰说。

众人一时望向阿泰,阿泰沉吟良久,缓缓点头。

李景珑朝阿泰问:“有信心么?”

阿泰低声道:“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力。”

“我呢我呢?”鲤鱼妖说。

“留下。”李景珑说。

“我要去。”

“我说,留下!”

一番争执后,鸿俊道:“赵子龙,你留下。”

鸿俊发话,鲤鱼妖只得作罢。

李景珑扫视众人,沉吟片刻,莫日根说:“假设一切顺利,什么时候翻盘?怎么翻盘?在哪儿翻盘?”

李景珑思忖,缓缓道:“贵妃寿辰,届时我将带蛊猿露面,当场围攻安禄山,逼他现原形。具体过程,须得在妖怪落网后再行商议。”

众人便纷纷点头,鸿俊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如果安禄山不现形,任凭手下两只蛊猿,死了就死了呢?”

“用心灯净化他。”李景珑悠然道,“就像在敦煌,只要他失去了护身法宝,我有把握逼他出来。”

鸿俊沉默不语,想起在敦煌时那一战——体内的魔种似乎对魔气有着天生的控制力量,无论魔气在谁的身上,甚至游离于天地间。只要他想吸收,随时,随地。

如果将安禄山的魔气也一并吸入自己体内…这将是最简单的摧毁敌人的方法。

“喂。”李景珑朝鸿俊道,“想什么呢。”

鸿俊马上坐直,说:“没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鸿俊,鸿俊心想我的心思就这么好猜么?怎么每个人都知道我在想啥?

李景珑迟疑道:“你跟我…罢了,反正尽快上路,阿泰。”

李景珑本想与鸿俊谈谈,但想到他俩马上就要出发上洛阳去,有的是时间。便起身示意阿泰跟自己来。

驱魔司被暂时查封,众人只得借宿酒肆中,鸿俊随陆许到得后院,见鲤鱼妖正在帮他收拾行李。方才杨国忠给李景珑留了时间,容他带出不少驱魔司的家当。鸿俊看到这一幕,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我感觉,驱魔司的缘分快结束了。”鸿俊说。

“别这么说!”陆许色变道。

鲤鱼妖道:“鸿俊,你别胡思乱想的!”

鸿俊再看陆许,忽然说:“你还能让我梦见过去不?”

陆许沉吟片刻,说:“你改变主意了?”

鸿俊认真点头,今日杨国忠一席话,令他不禁再想起童年的往事,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一切都将很快迎来尽头,仿佛自己的宿命也将走到了揭晓之时。

陆许说:“鸿俊,不要。”

鸿俊却径自在榻上躺下,侧头望向陆许。

“獬狱告诉我,鲲神拥有强大的力量,他能让每个人预见自己的未来。”鸿俊说,“可鲲神从未让我看见自己的未来。”

“未来是不确定的。”鲤鱼妖答道,“玄奘法师告诉我,哪怕你知道一切都将注定发生,那也许是众多未来中的一个,当你知道了某个可能,也许便将影响你的现在,而那个可能,也将随之被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