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的都是一些单个的离奇失踪事件,最令人觉得神秘和恐怖的还应是那些集体失踪案。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已接近尾声,英国政府为了攻占达达尼尔海峡的军事重地加利波利群岛,派遣了诺福克第五纵队驻防在欧洲南部巴尔干半岛上,可他们一上岛就全部失踪了。战后,英国政府向土耳其人提出要求归还俘虏,不料,土耳其人一口否定说,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这批部队。

类似的事也在中国发生过。据说,1937年,大约有3000名的中国军队驻防在南京城外抵御日本人的进攻。但是,一夜之间,这些士兵全部失踪。最为离奇的是,营地里大炮、汽车和弹药等都安然地堆置在那儿,甚至营地里篝火都在熊熊燃烧,就是不见了人影。军方即无战争记录,也无全军被俘虏迹象。直至今日,这3000人的去向仍就是个迷。

我听到这里对袁圆圆说道:“这些不算障眼法吧,要真能障到几千人消失,那也太夸张了?不过,我怎么听着这些就想起了你说的那件事。”

“你说,国民党29军36师217团的2132人消失于此的事情?”袁圆圆手放在肚子上,对着我问道。

“可这些都是忽然消失的,我们碰上的是突然出现的。”小光纠正道。

我们几个对着这面墙无可奈何,推也推不动,砸也砸不动。我大声喊了许少德的名字,他却没有应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忽然消失了。217团带着一个东西跑到这里,为什么消失的还是一个谜,他们带来的东西有没有跟着消失也不知道。我们的时间紧迫,好在巷道都很短,我们就琢磨从另一条巷道转过去,看看许少德还在不在那头。袁圆圆怕耽误我们,成为累赘,所以走起路来都抢在前头,小光想扶都扶不住。

看着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就对她们说道:“你就让她逞能吧,不过千万别在这时候生啊。”

“你少说几句。”小光怕我被袁圆圆教训,于是轻声劝阻。

金墙静静地贴在两边,仿佛一开始就在这里,我们的光线一柱一柱地在黑暗里晃动,四周静得异常,光柱在混沌的黑暗里似乎能搅动出丝丝的响声。可就在我们踏出这条巷道时,许少德又忽然在我们身后喊到:“你们怎么不等我?”

第十七章 孔明灯

我们冷不防听到许少德说话,三个人全都傻愣地你看我,我看你,回头一瞧那堵忽然出现的墙居然不见了,许少德又出现在了我们身后。许少德比我们还愣,全然没有察觉那堵墙,反倒责怪我们想丢下他。小光给我的感觉一直是见多识广,我冀望她能解答谜团,怎奈这一次她也参不透其中的奥妙。

“你们也太损了,竟然想丢下我。”许少德见我们走出了大老远,不由得生气。

“你刚才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吗?”我看许少德忽然出现,马上就走了回去。

“有啊,这墙上的金子真难弄下来啊,我觉得太不对劲了。”许少德望着龙渊墙叹息道。

我一时无语,索性不再发问,估计喊许少德名字时他根本没注意听,更不会注意到那堵煤墙怎么出现的。这情况和小光、袁圆圆的一样,当时小光扶着半躺在地上的袁圆圆,她们或许也没注意到身边的变化。金色的龙渊墙不是真正的金子所造,它在黑暗里不时地闪出金光,我望着金墙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知是何原因。我和许少德走过去以后,袁圆圆说既然已经来到采煤处,那就继续深入,来时没寻到她老公,我父亲等人也无踪无影,估计就在这附近。但是,巷道的范围很广,加上几十年前废弃的半成品式的巷道,如果没有熟悉的工人带领是不能乱走的。

许少德听到这里马上提供点子,说道:“我们可以在墙上做记号,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这里的墙能忽然出现,忽然移动,做记号顶个屁用。”我马上否决了许少德的提议。

“要是那个韦龙在这里就好了,他挺熟悉十号井的,他不是说重新开井时,他还进来勘探吗,后来一睡就进棺材了。”小光扶着袁圆圆说道。

“范里和韦龙不知还在不在一起?他们早就走散了。”我无奈地说道。

许少德一直回头张望,我们商量着怎么办时,他忽然大喊:“万藏哥,快跑,快跑!”

我们回头往他身后一瞧,巷道里的色彩缤纷的箭毒蛙已经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就那么几秒钟巷道里已经塞满了箭毒蛙。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势更猛,我立刻让小光扶着袁圆圆快躲到另一条巷道,还让她们把矿用探照灯全部打开。现在别管煤井里的龙怕不怕光,得先看清楚巷道里没有箭毒蛙,这种生物一碰即死,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走在最后面,以免谁又被忽然出现的煤墙阻隔,逃命之前我回头又望了一眼箭毒蛙群,矿灯帽的光圈中照射到一些黑色的棱角,但我已没时间细看,头一转就跟着许少德跑出了巷道。箭毒蛙群刚开始没敢跑出来,一直窝在原来的巷道中,不知为何忽然又冲了出来。我们从巷道穿到另一条巷道时,我视线的余光察觉到左边有一团黄色的亮光飘过,但稍纵即逝。总之飘过去的东西不像是人,如果真是人不可能全身发黄光,更不可能是飘着行走。

巷道里的煤块摆得很乱,奇怪的是这里没有明显的爆炸痕迹,小光带着一个孕妇走得极慢。我和许少德一下子就赶上了她们,但走到一半时她们却停了下来,然后告诉我们前面是死路。我听了马上急起来,刚才明明叫她们用探照灯先把巷道看清楚,有没有箭毒蛙,是不是死路,可是现在才说是死路,这让人如何是好。

“我们刚才看了的,是有路的。”小光扶着袁圆圆解释道,然后提着探照灯往前照过去,可是却没照到任何出口。

“我保证她没说谎。”袁圆圆怕我们不信,于是补了一句话。

“我也没有怪你们,估计这里的煤层有古怪,就是不知道它们怎么做到的。”我吐了口浊气,她们说的话定不会假,肯定是煤层里有我们不了解的异常。

“万藏哥,那群青蛙没追来啊。”许少德望了身后的路,狐疑地说道。

我们听后又往后看了看,来时的路上虽然堆起了很多煤矸石,但是的确没有箭毒蛙的踪影。既然去路已无,来路的箭毒蛙又没追上来,我们就琢磨着返回去看看,顺便再找其他巷道躲藏。大家提心吊胆地走回去,黑色的粉尘在空气里飞扬,黄色的光线里黑斑点点,一吸就吸进很多煤粉,呛得我们不停打喷嚏。我们提心掉胆地走过去,在准备接近出口的时候,一团闪着黄光的方形物却忽然飘了进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我在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瞥到一个闪着黄光的东西在旁边飘过,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没去深究,也没去细看。如今它冷不防地飘进来,把已经被惊吓过的众人再惊吓了一次。我稍作镇定以后才发现,这个东西是孔明灯,它并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出现在这里却十分的诡异。其他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但我们已经走到了出口,所有人都想立刻看看外面发生了事情,稳住了孔明灯后我们全都伸头出去看了看。

原来,外面的巷道又出现了一堵煤墙,出口已被封死,所以箭毒蛙没能追出来。我们虽然都很纳闷那堵古怪的煤墙,但是既然它帮我们挡住了蜂拥而来的箭毒蛙,那就随它去。孔明灯忽然飘来,我觉得甚为蹊跷,孔明灯历来都是飘到天上去的,怎么这个孔明灯却飘到了地下的煤层。孔明灯用黄白相间的厚纸糊制,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了一些字,但竟都是古文字。

“我看看,好像是越国的鸟字。”小光把袁圆圆移到我身上,然后捧住孔明灯就仔细研究起来。

“还看个什么劲儿,快点逃啊,要不那堵煤墙又不见了,那群有毒的青蛙会立刻要了我们的命的。”许少德不甘愿现在停下来,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他恨不得手脚并用着跑开。

“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许少德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觉得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于是生拉硬扯地把袁圆圆和小光带离了巷道。

可是,我们没走几步,小光却甚为惊讶地让我也看看孔明灯上的文字,我对古文字本来就不懂,就算看到两眼发黑也没用。越国的鸟篡文字是一种略带鸟形的文字,飘逸神秘,给人感觉越国人就是鸟人一样,用现代话说就是天使。我虽不懂鸟字,但是我看得出那些黑字是刚写上去不久的,至少孔明灯是刚点不久的,不然不可能飘在煤洞里这么多年。小光见我们不懂越国鸟字,她就解释给我们听,但在说话前还是吸了口气,看来她也不大确定自己所读的文字是不是那个意思。

“这些文字并不是难,说的是……”小光又停顿了一下子,说道,“救救我们,它要活过来了。”

“救谁啊,谁又要活了?”我听得一头雾水,但想来不会有人在这里拿孔明灯恶作剧。

孔明灯又叫天灯,相传是由三国时的诸葛孔明所发明。当年,诸葛孔明被司马懿围困于阳平,无法派兵出城求救。孔明算准风向,制成会飘浮的纸灯笼,系上求救的讯息,其后果然脱险,于是后世就称这种灯笼为孔明灯。另一种说法则是这种灯笼的外形像诸葛孔明戴的帽子,因而得名。

袁圆圆相信小光的解读,就连许少德也意识到孔明灯出现得极为蹊跷,所以便让小光再看看还有什么信息在孔明灯之上。我在心里思索,现在放孔明灯大多都是祝福思念什么的,但最初是求助之用。这个孔明灯明显是用来发出求救信息的,而且上面不写现代字,偏要写什么越国鸟字。如果说是在求救,干嘛写这种看不懂的文字,难道不怕求救失败吗?

小光将孔明灯吹灭,然后“解剖”了它,结果却发现它的构架不是普通用材,而是来自贵州关岭的金竹峡谷里的金色竹子。除了袁圆圆,我们都见识过金竹的厉害,这种竹子能生长在地下,质量恐怕是AAAAA级的,但是走南闯北有些日子了,却仅在关岭的金竹峡谷才见到过。

许少德立刻把脸扭到一旁,说道:“难道这里也夜郎国的人?那时候在峡谷里差点没害死老子,还没和他们算帐,现在还想让我救他们,做梦去吧!”

“也许救了他们会让你做国王哦。”我开玩笑着说道。

“哪有这等好事,你们看,除了金竹,还有这个……”小光说完就把拆散的孔明灯摊开,接着里面就露出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

我们全都低着头看着地上,孔明灯里除了金竹这个构架以外,居然还栓了一根神仙筋。我们在云南的梅里雪山就见过一大批神仙筋,虽然不是很凶残,但是也能折磨人到发疯的程度。小光当时还没认识我们,所以她见没见过神仙筋我就不知道了,但她并没有大惊小怪,估计没见过也听过。孔明灯里的神仙筋与梅里雪山里的不同,它似乎已经醉了似的,就在灯罩里蠕动着飞舞,并没有放肆的举动。孔明灯的放飞虽不复杂,但我们谁都没试过在地下放飞孔明灯,如果没有灯里的神仙筋,恐怕很难飞起来。

我本想捏起神仙筋,但它已经脱离了灯罩,而且清醒了许多,也意识到了危险,我还没碰到它,它就嗖地就飞进了黑暗里。我们都甚为惊讶,但又参不透它们为何出现在这里,灯里再无其他的奇特之物,小光也不再研究,于是将之弃在一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搜救,看看有无其他生还者,还要找寻我的亲人,这些古灵精怪的事情能避则避,现在的时间已去了半夜,若再耽搁下去,惟恐桥天监狱的活死人们会成为真死人。

采煤的地方有很多享道,但都标上了大记号,我们可以根据巷道口的标志来区分所处的位置。这些标志都是用红色的油漆写上去的,都是阿拉伯数字,瓦斯爆炸使得油漆几乎给烧成了煤一样的黑色,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原来写的数字是什么的。每条巷道的出口都排在一道铁门前,我们钻出巷道以后,刚想转身看看我们是从哪个巷道出来的,结果却有一个男人叫了我一声。

我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范里,这厮和韦龙在龙吐涎滚过来时散掉了,找了半天也没见人,如今却自动送上门来。我们高兴地转过身,范里和韦龙衣衫邋遢地站着,但是他们的灯具都已经不在身上,大概已经丢了。我欣喜地走过去,想和他们说说话,哪知道范里却大叫我们快把灯关了,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动手把我的矿灯帽摘了下来并扔到地上,最后再狠狠地踩上一脚,矿灯就这么黑掉了。

袁圆圆从甘军的兄弟的遗孀打听出来,桥天监狱的十号井切勿开灯,否则会有大灾难。这件事情我们已听说了,但关灯的速度并不能让范里满意,小光和袁圆圆动作慢了半拍,范里就已经将她们架起,接着提进了另一条巷道里。许少德一直就没开灯,但他也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就追着我们跑。范里没时间解释,只一个劲儿地赶着我们躲进黑暗中,我心里虽有怨言但也不好发作。

我没了矿灯,脚下踩到了很多坑洼,崴得脚又辣又疼,最后忍不住了就喊道:“你别推我啊,到底有什么东西追你?”

“我也不知道!”范里的回答把我气个半死。

韦龙在后面听到我不相信,于是站出来给范里证明,说道:“你们快往里走,这是一条龙啊,太可怕了!”

钻进来的巷道比先前的要宽一点儿,袁圆圆和小光在奔走时已将灯光关上,我们顿时陷入了黑暗。范里似乎一直在回头观望,韦龙也在喘着粗气,他们俩个好像经历了生死大劫般,我们都被他们的举动感染得心神不宁。因为四周一片漆黑,所以走得不是很快,范里倾听身后的声响,但我只听到我们六个人的呼吸声,却没听到任何古怪的声音。

大家谁都没敢出声,如临大敌一般地杵在原地,可是忽然一大片光芒却盖过了黑暗,刺得我们眼睛阵阵疼痛。我闭上眼睛,心里奇怪地想着,刚才灯光全部关上了,我的灯也被范里踩黑了,这道光芒是哪里来的。等我们瞬间适应了刺眼的黄光以后,这才发现飘过来的是两个孔明灯,和我们刚才碰到的一模一样。范里看到孔明灯愣了好一会儿,但很快就将孔明灯扯了过来,然后将其吹灭,但他只抓住了一个孔明灯,还有一个已经往出口飘了过去。被吹灭的孔明灯钻出了一根神仙筋,它没有跟着另一个灯飞去,而是钻回了黑暗里。

范里往回追孔明灯,我生怕他遇到危险,于是就跟了过去。追了几步以后,孔明灯忽然停住了,范里不失时机地抓住了孔明灯,但他还没吹熄孔明灯,里面的神仙筋就自己飞了出来,接着速度极快地往它来时的路冲了回去。我看得一愣一愣的,神仙筋莫非感觉到了危险的东西,因为范里在抓住孔明灯之前,它已经自己停了下来,没吹熄前神仙筋又自己飞了回去。范里顾不得理睬我,他焦急地就将灯火吹灭,但在他吹灭孔明灯之前,我却瞥到他身后有一条极其骇人的庞然异物。

第十八章 牵制力

那个异物粗如火车车厢,浑身长满了三角体的棱角,通体黑黄,犹如石雕一般。我还想看个仔细,怎奈孔明灯已被范里吹熄,再想看时却两眼一抹黑。那条异物并不是静止的,在孔明灯摇拽黄红色的烛火时,我清楚地看见那条异物竟在缓缓地移动。我本想说些什么,但范里似乎预料到这一点,所以就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巴。

黑暗中冒出了隐约的喀嚓喀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砍骨头,我们一动不动地站着,范里知道我肯定要说话,所以他的手一直没放下来,这一捂几乎让我窒息。范里力气比我大,这一点儿我一直好奇,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会有如此力道。我放弃抵抗以后,范里才肯把手拿下来,随后他用极轻地出声:“慢慢往前走,别弄出响声。”

其他几个人会意地慢慢往前挪,但是没有灯光根本寸步难行,时不时我们还撞到地上的煤块,哐啷四起。我总感觉身后有巨大的异物袭来,脊背像是背着千斤大石,怎么都摆脱不了这感觉。我的双脚迈得吃力,背上的积重感越来越强,我反手摸了摸身后,可是除了空气却什么也摸不到。黑暗里我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自己已经落后,大家全都走在我的前面。袁圆圆身怀六甲已经十个月,但是她也走在了前面,远远地把我甩在后面。

我摸着黑往前挪步,身体已经筋疲力尽,其他人都不出声,我建议停下来休息一下,也许我们已经摆脱了危险。可是,我轻语了几次都没人答应,本以为大家懒得出声,可是我停下来仔细一听,却根本听不到其他人走路的声音。一路摸黑过来,肯定还有几条通道,我想他们一定是走到别处去了,这群人也不顾及落在后面的我。我在心里骂了骂,心里琢磨着该不该把灯打开,可是翻来按去,这才发现身上的照明器具都不管用了。

我再迈一步,竟撞上了一个人,这人被我撞上以后撒腿就跑。这人逃跑前惊叫了一声,我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是许少德,怎奈他吓破了胆,跑得比兔子还快,脚步声一下子由近及远,追是追不上了。刚才他可能也是跟丢了队伍,所以想走回来找人,怎知一头撞上了我,但却以为碰上了危险。我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人,当然不能这么容易让他跑了,刚才范里也嘱咐别弄出大声响,现在许少德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若身后真有危险的东西,而我还走得这么慢,这岂不是找死。

瞬间做了权衡,我也不顾一切地往前奔,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知道要不停地奔跑。在孔明灯熄灭前,我曾看见一个可怖的东西,所以早就意识到觉得身处危险之中,可范里硬是要我们慢慢走,现在范里不知跑哪儿去了,他的嘱咐已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所以跑起来十分卖力。袁圆圆怀着身孕,根本不能急跑,小光扶着她不知走到何处去了,范里和韦龙是否和她们在一起。若她们还和我在一起的话,我肯定不能这么自顾自地逃跑,当下心里竟觉得被丢下是幸运的。

巷道里有很多煤块煤堆,我每跑几步就给绊得差点儿倒下,惊起的煤尘也呛得我咳嗽起来。其他人并没有走远,我和许少德这一跑居然惊起了阵阵跑步声。我知道可能是范里他们在奔跑,因此自己没敢怠慢,就差没有四肢并用了。如果在黑暗里奔跑,你一个人倒没什么,跑几步也许就停下来了,可现在偏偏是几个人,每个人都惟恐落在后头,所以一跑就一发不可收拾,大家似乎越跑越快,因为其他人的奔跑声已经离我远去,不再那么的清晰。袁圆圆怀孕了,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跑的,但现在也没时间考虑别人的问题。因为我一反常态,跑得最慢,其他人一下子就甩开了我。

并不是我没力气,腿脚不灵活,在我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制着我,使我迈步都觉得吃力。我先前慢慢挪步时就觉得身子背了千斤巨石,本以为是神经过敏,完全是心理作用,可是现在跑起来才发现身后一直有力量在牵制我。我回头瞥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随即又用手拍了拍身后,也没摸到什么实体的危险物,顿时心里困惑不已。我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心里的恐惧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一上一下地在黑暗里奔跑,我的体力消耗得极快,但身后那股无形的力量却增强了,似乎有一千只手在把我往后拉,怎么都甩不掉那股力量。

自从来到桥天监狱,这里每一处都透着邪气,我小时候生活在这里只觉得古朴,从未有过这种诡异的感觉。身后那股无形的力量超出了我的世界观,难道这世界当真有神鬼仙妖,要不身后拉扯我的力量是怎么来的?我怎么抖动身体,怎么用手拂脊背都没有用,那股力量就如在我的身体生根发芽了一样,牢牢地牵制着我。虽然跑得慢,跑的时间也不长,但是这样奔跑用的力气太大了,所以我渐渐觉得嗓子眼发甜,浑身酸冷,两腿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我碰上了这样的情况,他们谁都没等我,也许是黑暗里谁都看不见,他们以为我还跟着他们。我停下来,无力地扶着煤壁,大口地喘气,两腿不停地打颤。我再也顾不上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现在的嗓子眼儿像是要爆炸一样,气都快提不上来了。我想伸展一下麻木的双腿,怎知一只软绵绵的东西却在这时候凑到了我的脚踝处。

我没料到会有东西窜到脚踝,冷不防吓了一跳,那东西没有恶意,只是一个劲地往我脚踝上蹭。我镇定以后就弯腰把脚下的东西抱起来,这东西浑身是毛,但很温和,任我摆弄。到了现在我想起裤子的左边口袋里有根小手电,是做应急用的,但只能亮一个小时。我把手电从裤袋里拉了出来,然后对着怀里的东西一照,顿时惊奇万分。我用一只这东西提了起来,说着不可能,绝对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它——大灵猫。

当初在云南的梅里雪山,大灵猫引着我们到沸泉,并把它的孩子救出来。大灵猫宿于一堆古怪石函里,我们要寻的石函便在其中,但是那个石函落下并砸死了一只母猫,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石函里到底有什么我们已经不清楚,因为散落出来的东西被大灵猫的幼崽吃了,但那只幼崽却中毒而死,所以我们猜测石函里的东西可能是一种毒药。可是最后袁圆圆却不明原由地把它和它的幼崽带走,我本以为它已经下了油锅,给人烹成了一道菜,哪想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只大灵猫。

大灵猫在我手上轻轻一晃便跳到了地上,然后又细声叫唤,好似让我跟着它。它看我不动,又叫了一声,声音里弥漫着焦急的味道。我耳朵里钻进了若隐若现的金属嚓嚓声,似乎是用铡刀把人头切下来一样,虽然我并未见过古代行刑时用的铡刀。身后定是有极度危险的东西,大灵猫似通人性,在梅里雪山时它就有过这样的行为。我在深山大川里见过不少有灵气的生物,但是诸如大灵猫这般通人性的却罕有遇见,除了大连大黑山里的那只小红鸡。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紧,在大黑山时我早就觉得小红鸡眼熟,如今才发觉小红鸡和大灵猫有着惊人的相似,它们都极通人性,只不过小红鸡十分顽皮,完全没有大灵猫的那般温和友善。

我吃力地跟着大灵猫,它步履轻盈,没走几步我就落得老远。大灵猫好像已经知道我身后有一股牵制力,这股力量使我步履维艰,所以它不时回头叫唤,以让我知道它并没走远。我好几次不放心地回头瞧了几眼,浑浊的黑暗里隐藏了无限的危险,就好像多看一眼就会给吞噬掉一样。范里千叮万嘱,不许打开任何照明器具,我对此十分不解,反正现在手电开都开了,再关上恐怕也晚了。

然而,危险并没有出现,只有身后的牵制力不断增强,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在倒退。大灵猫有着神奇的能力,跟着它走了一段路,我就隐约看到了许少德在前面。小手电不如矿灯帽,照明范围很小,所以灯光没有射到许少德那头。此刻,范里那莫名其妙的嘱咐早给我丢到了一边,见到了许少德我当即想大喊他的名字,好让他停下来,别再瞎闯乱撞。可是,在暗淡的手电光线里,我看见许少德只有一个人头的背影里,忽然又多出了两个头,和原来看到的三头人影一模一样。

我惊诧地伫在原地,前面的到底是不是许少德,如果是许少德,那他怎么会有三个头?爷爷跟我提起的幕后人也有三个头,那个幕后人是神鹰部队的始作俑者,他在军阀混战时就已经是成年人的年纪了,若许少德是幕后人,那他的年纪又对不上号。我摇了摇头,琢磨着自己可能看走眼了,可是再想仔细看时,许少德却已经不见了。我不想再这样来回转圈,但又不能丢下许少德和范里他们,所以继续跟着大灵猫。

大灵猫回头看到我打算继续走,于是它又轻盈地往前跳了一段距离,一下子奔进了黑暗中。我惟恐失去大灵猫的踪迹,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追上去,大灵猫很快又叫了一声,我明白它还在前面,因此松了口气。我跟着大灵猫走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回放着许少德刚才由一个头变成三个头的片段,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我又回想起了许少德最近反常的地方:在来桥天监狱的路上,许少德出现了第一次的假死状态;接着,他在进入煤井时受伤流血,虽然伤口很小,几乎无法察觉,但流出的血却是绿色的;最后最大的反常就是我已经两次看见他有三个头了。许少德的反常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只是清楚的记得表现明显是在大连的大黑山,从那时起许少德的身上就不断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想得出神,脚步也慢了许多,甚至踌躇不前。大灵猫叫了好几声,我没有在意,可是它越叫越急,我这才听出它的声音里充满了催促与恐惧。我隐约觉得身后可能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本能地一回头,却一下子愣住了。身后不知何时窜出许多煤矿工人,他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神情自然,谁也没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皱皱眉头,拿不准主意是否该和煤矿工人打招呼,但这时已有一个煤矿工人走向我,他是一个中年人,满脸黑煤,但牙齿很白。我尴尬地笑了笑,极力搜索词汇,想打个招呼,可就是挤不出一个字。

这位中年矿工朝我越走越近,我顾不上刨根究底,谁管他们怎么出现的,也许这只是我的一个梦。可是,当我半举起手,想说你好时,这位中年矿工却从我的身子一穿而过。我瞬间明白过来,这些全不是真人,只是一种类似海市蜃楼的景象,或者就如桥天监狱相传的故事一样,这里在闹鬼,这些矿工是鬼魂?

我又想起了在贵州关岭县的金竹峡谷,那里我们也曾看到了当地千年前发生的事情,因为附近有电力,所以把影象记录了下来,并不时地重播。可是这里是煤矿,就算是有电力记录了煤矿工人挖煤的场景,但袁圆圆已经把电房炸得魂飞魄散,上哪儿来的电重播这一景象呢。刚才我们也见过一次虚景,但那次的人是如鬼魂一般,有漂浮也有面目狰狞的,如果是实景重播,难道煤井里真的有鬼魂来过?无论用哪个理论都无法解释这里的现象,哪一种都无法说服人,想到这里我不禁万分苦恼。

大灵猫越叫越大声,我知道它在催我快离开,但是我不明白几个虚景不可能伤害到人,大灵猫何以如此慌忙。我叹了口气,不再去深究忽然出现的蜃景,大步跟着大灵猫往深处走去。大灵猫这一次走得很快,几乎把我甩开,我好奇地回头望了几眼,没见到什么危险的东西。那股身后的牵制力仍然没有消失,我的背又酸又痛,无奈这股无形又诡异的牵制力无法消除,只好忍耐着咬牙往前走。但是,当我转头跟着大灵猫走时,我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想到了牵制力的来由。可是,大灵猫接连叫了几声,打断了灵光一现的思绪,我深吸一口气就跟它往巷道里一上一下地移动。

不知是不是大灵猫的听觉还是嗅觉敏锐,我很快在一个岔口处碰上了小光、范里、许少德以及韦龙。我此刻欣喜得想跳起来,在封闭的黑暗里独自一人太难受了,现在就算让我见到讨人嫌的王石连长也乐意。他们正聚在一起,似乎拿不定该怎么走,看到我跟了上来,大家眉头一松,范里甚至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他没叫我把手电关上,也许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嘱咐。

“你跑哪儿去,我刚才还说要回去找你,可是他们不怎么愿意。”小光一见到我就立刻打报告,但却让我心头暖暖的。

“这里是3号巷道的回道,可以走出去的,如果再折回,那不知道要绕到什么时候。”韦龙仗着自己轻车熟路,为自己辩解。

“你刚才碰上什么事情了吗?”范里冷静地问我,口气里听不出是担心还是好奇。

我抱起脚下的大灵猫,它粘人地叫了一声,大家这才注意到多了一条畜生。我给大家介绍了这位大恩人,然后又说自己并没有遇到危险,只是身后一直有个力量拉着我,每走一步就得使上很大的力气。范里和小光眼神短暂地交会,但又很快分开了,我顿时有些不高兴,怎么才分别一小会儿,这俩个人都已经眉来眼去了,难道我走开了几十年?我看着大家,又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许少德战战兢兢,刚才他撞上我又逃开了,但我一直没追上他。我对许少德的反常耿耿于怀,脑海里对他的三头背影挥之不去,所以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但一句话也没跟他说,他也没有打算跟我说话。我扫了一眼许少德的脖子,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没有多出什么,也没有少了什么,更没有三个头的痕迹。

可是,我再对着他们一看,更觉得奇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下意识地数了数了人,一二三四五,包括我在内这里只有五个人,我这才恍然大悟,袁圆圆怎么不见了!?袁圆圆已经怀胎十月,随时可能分娩,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她,但是也不能把一个女人家丢在这种鬼地方啊。所有人没有一丝焦急的感觉,我一时间觉得这群人也太他妈冷血了,要是袁圆圆出了事情,那可是一尸两命,将来见到她老公该怎么交代。

我顾不得喘气,张口就问:“袁圆圆怎么不见了,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你说谁?”范里依旧不冷不热,他说道,“袁圆圆不是应该在北京吗?”

“啊……不是吧?”我冷不防被范里一问,马上愣住了。

“袁圆圆是谁?”一旁的韦龙问道。

“袁圆圆啊,我们的朋友,怀孕的那个女人。”我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出怀孕的肚子。

“我说金兄弟,哪里有什么怀孕的女人,你没事吧?”韦龙一副见到疯子的模样,似乎我说的都是胡话。

“你们怎么……”我语塞词穷,朝局促的许少德问道,“你认识吧,你不是和她是仇家吗?”

许少德傻里傻起地摇摇头,说了一声不,我本就满头雾水,现在给许少德糊涂地一答,不知道他是说和袁圆圆不是仇家,还是说他不知道袁圆圆在这里。此时,他们都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我,我顿时有些慌张,难道我真的脑子坏掉了,其实袁圆圆没有怀孕,她也没有来到桥天煤矿,我刚才的记忆全是错误的?

“小光,你说,你刚才一直扶着袁圆圆,你总该知道她吧?”我转向小光求救,最近她一直向着我,所以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搭在了她身上。

小光叹了口气,好像非常失望,眼神里充满了那种你病得不轻的味道,她说:“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啊,你确定没事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刚才如此真实的经历,袁圆圆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刚才逃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袁圆圆肚子那么大,我身后就算有牵制力也不可能跑不过她。因为逃命要紧,所以懒得想那么多,就当袁圆圆多长了几只腿,一下子逃开了。但是,就算她跑得快,那也应该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跑得别的岔道里去了,那也只是人不见了,可为什么现在这些人都不记得袁圆圆曾经出现过?

我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抱着大灵猫,满脸狐疑地盯着范里、小光、许少德和韦龙,心里不停地嘀咕:与他们失散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十九章 采盐花

每一个人都把我当疯子看,我憋着一肚子气,想跟他们干一架,但这样做恐怕对事情没什么帮助。韦龙不想再纠缠袁圆圆的问题,他半拉带扯地把我们往巷道外面领,活像一个导游。我哪肯罢休,一路上又把袁圆圆的点点滴滴列出来,她怎么出现的,又怎么帮我破除龙吐涎的危险,统统讲了个遍。

“我看他可能吓得不轻,老说胡话。”韦龙对着范里说道。

“老金什么时候说过胡话,居然攻击扞卫社会主义的卫士,我看你就是资本主义的卧底!”许少德一听韦龙对我嘲笑,他就发火。

这时,范里盯着我看了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他的嘴唇已经微张,但是又闭了起来。我见状恨不得拿把铁锹将其嘴巴撬开,但很快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不成我真的疯了,为什么老有如此不正常的想法。虽然灯光昏暗,甚至无光,但我的确看见范里准备说话了,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范里放慢脚步,半转头对我说:“我是想说,你能把手电关了吗?”

我听后语塞,一方面觉得尴尬,似乎所有危险皆因我而起,另一方面又觉得范里不是想说这句话,或者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完。范里没坚持让我关灯,可能他觉得危险已经过去,但我又不明白危险到底是什么。整个队伍都有些古怪,我心里猜测了种种可能,最有可能就是有人胁迫他们说不认识袁圆圆,可是谁又会来威胁他们,又为什么要威胁。小光走在最后面,重新见到我以后,她对我的态度很冷淡,一直刻意保持距离。我忽然觉得很无趣,既然他们都否认袁圆圆曾经出现在这里,我又何必自讨无趣,硬要他们承认。就这样,大家全都不说话了,巷道里只有脚步声,我也抱紧了大灵猫,因为我忽然觉得有些寒冷,猫毛正好可以给我取暖。

韦龙在桥天煤矿干了很多年,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出口。我一路上打着手电,对路况仔细观察了一番,总觉得巷道里还有点蹊跷。可是,我们已经走了出来,就算打死我也不愿意再钻进去,我出来的时候又望了几眼巷道,里面的黑暗简直就是宇宙黑洞,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如此,但是这个宇宙黑洞究竟是什么并不清楚,只知道黑洞是光都不能跑出来。我本来期望袁圆圆跟着走出来,甚至惨叫几声也好,但是黑暗的巷道里就是什么都没有再跟出来。

范里他们全都望着巷道,过了一会儿每个人都同时吐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不明所以,赌气地不想与他们说话,但随即又想到了一些问题。我一直觉得巷道里有些问题,那是因为这条巷道完全没碰上一具死尸,甚至连活死人也没有,整条巷道没有一丝生气。我们走进了两条巷道,另一条虽然有几个死人,但都没有来时的井道里多。换句话来说,巷道里有很多煤炭,照理说这里才应该是最多人,如果瓦斯爆炸,这里的尸体应该是最多的。

可是,我们从井口一直走到这里,却是靠近出口,以及井道里的死尸最多,越往里走却越少死尸。瓦斯其实是没有味道的,如果瓦斯在煤井凝聚,工人们不可能发现。可是,根据死尸与活死人的分布来看,这群煤矿工人似乎已经发现了瓦斯将要爆炸,所以没命的奔逃。我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来时的路上经过了铁轨,这些铁轨是用来给运煤的电车用的,工人下井时也会坐电车进出,根本不会用脚走进去走出来。铁轨的两旁挤满了尸体,我早该明白,他们已经发现了危险,而电车一下子承载不了这么多工人,所以他们都用脚奔跑,想躲过瓦斯爆炸。当然,搜救队遇难的不能算在里面,他们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事到如今我们还没有遇到一个搜救队的人。

其他人似乎没发现这个问题,我不情愿地告诉他们这个发现,小光本说要再进几条井道确认,但我一怒目瞪了她一眼,她就把这个建议作废了。我不去理会每一个人的古怪,我坚信自己没疯,袁圆圆的确来过这里,要疯也是他们疯了。

这时,一个孔明灯又从黑暗里飘了出来,但这次不是从巷道里,而是从一个更为黑暗的角落里钻出来的。巷道的出口排成了一条直线,孔明灯飘出的位置在直线的尽头,那里的黑暗似乎更为浓重,好像所有的黑暗都来自于那里。小光激动地一把抓住孔明灯,里面又飞出了一根神仙筋,韦龙看着啧啧惊叹,他想抓住神仙筋,但神仙筋一下子就飞走了。孔明灯上依旧写了越国的鸟字,小光说那是求救信号,我们想不明白这些灯是怎么来的,求救还写天书,这不是求死吗。

韦龙扫兴地来看孔明灯,他刚才抓神仙筋时一蹦一跳,现在不停地喘气。但是,他看见孔明灯的时候,却把气息屏住,整个人也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碰上了惊讶的事情。我们全都看着韦龙,他没问小光就把孔明灯拿了过去,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孔明灯。除了孔明灯的出现很诡异,我看不出这个孔明灯有什么好看的,但是韦龙却摸了摸孔明灯上的纸,似乎上面有什么问题。我将手电低举,发现孔明灯上的纸有一些蓝绿白黄的晶体,但这些东西并没有任何惊奇的。

这些东西是盐花,顾名思义,花质是盐,当然不是生活上所说的盐,而是化学意义的盐,无机盐。任何无机盐溶入水中,便得到这种盐的溶液,工业上称之为卤水。在自然界存在各种各样的卤水,海水也是一种卤水。这些卤水都是矿产资源。地下卤水一般是饱和或接近饱和的,开采以后,稍加浓缩就会出现结晶。卤水的颜色有很多种,主要是成分和浓度不同,盐花成为晶体以后,会开成五颜六色的晶花,极为美丽。青海省的察尔汗地区异常干燥,蒸发量极大,卤水在不同程度上得到浓缩并结晶,那里的盐花非常壮观,大大的一片,眺望之下犹如到了另一个星球。

桥天煤矿的历史悠久,有盐花并不值得称奇,我正想纠正韦龙的反应,哪想他却忽然说他知道孔明灯是打哪儿来的,但他说完以后又摇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孔明灯怎么可能从那里冒出来。韦龙捧着孔明灯,望着巷道的角落,表情复杂,我刚想出声问他怎么了,此时却又看见一个闪动着黄光的孔明灯悄然而来。我担心角落里藏了害人的东西,于是把手电对着那里,可是光线有去无回,根本看不到角落里是什么。

“我说韦龙你别装神弄鬼的,行不行?”许少德又恢复了正常,一脸不高兴,说道,“不就几个灯吗,老子手上有杀了万只畜生的利刃,就算阎王来了也要哆嗦。”

“你那把破刀就留着切西瓜去吧。”我听见许少德胡说八道,嘴上教训他,心里却十分高兴。

小光看着我微微一笑,她接过了飘来的孔明灯,眉头又皱了起来,孔明灯上面写的字还是一样的内容,但笔迹乱了很多,乍一看以为是小孩的涂鸦。范里站在旁边瞄了两眼,他想走近看看那个角落里有什么,可是韦龙却一把拉住了他。小光见我不再追问袁圆圆的事情,便靠了过来,对我轻言了几句,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不是问我哪里伤到了就是问刚才有没有遇到危险。我对小光的行为甚为诧异,但女人心海底针,我揣摩不透,只好直接回答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小光见我有点儿冷淡,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想伸手去抱我怀里的大灵猫,可是大灵猫却发了疯似地挣扎,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我刚想弯身再去抱大灵猫,可它却怎么都不愿意,一直躲在离小光很远的地方,但却不肯离去。我不解地望着小光,心里琢磨着难道大灵猫还能看透人心,觉得小光想吃了它?小光的眼神有点儿奇怪,她曾经也想抓住小红鸡,怎奈那该死的小红鸡太刁钻,除了老妇人好像还没人能抓住她。我已经隐约感觉到大灵猫与小红鸡都有类似的相似点,不晓得这两只畜生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害得小光对它们如此在意。

韦龙在发挥导游的作用,他和许少德大眼瞪小眼,嘴巴却在说孔明灯是从一个采盐洞里冒出来的。我们都已经先入为主,一直以为桥天煤矿就是采煤的,却从未听说这里还能采盐,所以都催韦龙快把事情说清楚。原来,桥天煤矿在开采时就发现了若干个深埋在地下的盐井,盐井深埋地下是罕有的,有人试着采盐,但凡是去过盐井的人没过几天不是死就是疯。韦龙又说,桥天监狱在古时有一个隐世大官,他控制着桥天监狱方圆几百里的一切。这位大官从何而来已不可考,他控制着山里的几口盐井,几乎所有人都听他差使。可是,这位大官死后,他嘱咐妻儿将他的尸骨投入一口最大的盐井里,并永远封闭它。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当地的民俗传说,没人当真,直到桥天煤矿被开采,人们发现了埋了千百年的盐井才惊觉这一切都是真的。几乎每一号煤井里都有盐井,惟独十号井里的盐井比较特殊,因为井底有一块金色岩石,无论用什么钻井工具都不能将其穿透,极为诡异,但韦龙说这肯定是胡诌,哪有这等怪事。但是,我很快想到那块金色岩石可能是欧冶金墙,刚才我们还看见它竟然移动了。韦龙继续说,那口盐井就在几排巷道的一角,曾经有几个煤矿工人想在角落里撒尿拉屎,可是全都一去不复返,连坨大便都没留下。从此,桥天煤矿的管事者就在那里设置了一个铁栅栏,禁止别人入内。

韦龙说着说着就颤抖了好几下子,看样子这个传说对他的影响很深,他又没什么文化,对这些神鬼之说特别的迷信。许少德一直对韦龙看不顺眼,他没听完就质疑这个迷信传闻,他说盐能有多珍贵,控制盐就想控制方圆百里,现在哪家哪户没有盐巴。我担心许少德的言行让别人误以我也没文化,于是赶紧让他打住,幸好谁也没多言。

因为工民建专业会设计到一些挖矿时的建筑,所以又提及了不少的古代采矿历史,可许少德还没踏出学校就把书本的知识还给了老师。我记得,广西的岩盐古迹少之又少,与煤矿混合的更是见都没见过。中国制盐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几乎与史籍上的华夏文明史同步,官府甚至将盐铁一直垄断,以便控制民生,所以控制了盐就会有很大的权利。

据盐的来源,中国古代的盐可分为海盐、湖盐、井盐、岩盐等几大类,每一种盐都有不同的生产工艺。这里的盐井应该属于岩盐,岩盐又称为盐矿,实际上是地下深处的固体含盐岩层。古代岩盐的开采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开凿巷道,将含盐岩石采出,然后将岩石粉碎和溶解后提取盐分。二是开凿深井至含盐岩层,注水溶解盐分,形成卤水,然后汲取卤水。这种方式与井盐的生产工艺相同。

古代制盐工艺中,井盐的生产工艺最为复杂,早在战国末年,秦蜀郡太守李冰就已在成都平原开凿盐井,汲卤煎盐。当时的盐井口径较大,井壁易崩塌,且无任何保护措施,加之深度较浅,只能汲取浅层盐卤。北宋中期后,川南地区出现了卓筒井,那是一种小口深井,凿井时,使用“一字型”钻头,采用冲击方式舂碎岩石,注水或利用地下水,以竹筒将岩屑和水汲出。卓筒井的井径仅碗口大小,井壁不易崩塌。古人还将大楠竹去节,首尾套接,外缠麻绳,涂以油灰,下至井内作为套管,防止井壁塌陷和淡水浸入。取卤时,以细竹作汲卤筒,插入套管内,筒底以熟皮作启闭阀门,一筒可汲卤数斗,井上竖大木架,用辘轳、车盘提取卤水。

卓筒井的出现,使得中国古代深井钻凿工艺日趋成熟。此后,盐井深度不断增加。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四川自贡盐区钻出了当时世界上第一口超千米的深井——燊(念shēn)海井。

我说完的时候,韦龙啧啧赞叹,说知识分子就是不一般,说得头头是道。大灵猫仰起头,似乎在听我解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这时,范里已将矿用探照灯打开,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印象中我们的灯都几乎坏掉了。煤矿里有一处古代的盐井实在特别,所以我们都想看个究竟,可强光之中,角落里的铁栅栏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中间的窟窿足够同时经过三个人。

我们全都走了过去,就连韦龙也忘记了恐惧,铁栅栏散断了很多部分,断开的部分有融化的痕迹,一看就知道经历过超高温。铁栅栏原来可能是黑的,现在已经变得光滑闪亮,有一种缤纷的色泽。铁栅栏后面是一条隧道,隧道里七零八落,似乎随时会活埋我们。里面的冷气更为强劲,经过了瓦斯爆炸居然还有如此低温,我们不由得觉得奇怪。桥天煤矿的抽风机已经停止工作,煤矿里的气体根本抽不了,按理说高温下降得再快也不该降到这个温度。

“前面就是盐井吗?”小光探头一望,前面出现了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地洞,看着有点吓人。

“对的,我进来过两次……”韦龙慢慢地说道。

“两次?不是说这里有铁栅栏,没人进得来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些人进来撒尿拉屎就失踪了,那时候铁栅栏不知道怎么的坏过一次,后来许多人失踪了才又封了这里……”韦龙心有余悸地说道。

可是,韦龙还想继续说的时候,盐井里又冒出了一道摇拽的黄色光团,那又是一盏孔明灯。我们全都小心地站在盐井边缘,范里将探照灯对着井底一照,底下的金石没看见,反倒看见一群小孩子,小孩子的中间有一个老人。

第二十章 越国人

看到地下有这么多人,我们着实吃惊不小,但是井底太远,我们看得不清楚,正想呼唤什么,那老人却昏倒了,旁边的小孩子树倒猢狲散,竟无一理睬晕倒的老人。我见那群小孩子很像在井口看见的小孩子,所以睁大了眼睛想瞧个仔细,怎奈小孩子们早就没影儿了,只剩那个老人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只孔明灯刚点好,此刻正徐徐升起。

“我的妈啊,刚才那么多小孩子,怕是有几百来个,哪个女人这么能生?”许少德对着盐井下面啧啧称奇。

“一个女人哪能生这么多,要真是如此,这个女人放到远古的母系氏族里是要当成大神来膜拜的。”我说完就眼观四周,发现这里早有一处绳索延伸到井底。

范里比我快一步,我刚看见他就抓起了麻绳,然后掂量了一番,似有下井看个究竟的架势。那麻绳的颜色淡灰如尘,一看就知这条麻绳未在煤井里久待,否则早就黑得如煤炭一般,想来定是外人带进来的。大家简短地猜测了一下,觉得麻绳十有八九是搜救队的,但我觉得不大可能。如果搜救队真的进来救人,我想他们不可能这么有预见的带麻绳进来,何况瓦斯爆炸不可能把人炸到盐井里,就算真的把人炸进去了,恐怕也活不成了。我觉得这条麻绳很可能是袁圆圆老公那帮人的,可是他们全都说不记得袁圆圆曾来过,我只好作罢,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小光想下去看个究竟,我当然也想下去,那个老人太奇怪了,为什么一个人在下面放孔明灯,又为什么有这么多小孩子,这一切都极为诡异。范里也说要下去,但韦龙说什么也不愿意下去,许少德一看就嚷着自己要第一个下去。我知道许少德恐高,这样的高度他也会双脚颤抖,这么做估计是想和韦龙唱反调。韦龙一看除了他都下去了,所以也慌了起来,这里离出口有几公里的距离,出去也来不及了,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跟我们下盐井。

许少德一马当先,可是到了半截怎么都不肯动了,他抓着麻绳在那里晃来晃去,就如荡秋千一般。小光几次催促都没见效,索性就抓起麻绳抽拉了几次,许少德手脚僵硬,绳子没抓稳就滑到了底下。我本以为小光不会动作太大,现在一看吓了一跳,生怕许少德摔成残废,那我可对不起他老爹了。我还没喊许少德的名字,他就骂了起来,句句脏字,硬是把我要喊的话给逼回了肚子里。

忽然,许少德的骂声断了,我以为他口吐鲜血,无法出声,谁知他又惊叫了一句:“万藏哥,快下来,你看这坑底……太他妈古怪了!”

我们面面相觑,这时谁都没有质疑许少德的话,因为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就够诡异了,所以全都迫不及待地在上面朝下面大喊,问许少德究竟看到了什么。许少德下去的时候就打开了矿灯帽,他原来的矿灯帽已经坏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又捡来一个。此时,他正盯着光线所及的地方发呆,全然不顾晕倒的老人,我们在上面看不清楚井底有什么,所以都急着下去,就连韦龙也不再畏惧。

一连串地爬下来,我们的身上擦满了湿湿的盐花,身上的黑煤粉混着深绿色的盐花,看起来有点像青蛙的皮肤。井壁上的盐花全都液化了,现在正沿着石壁慢慢地往下流,井壁也被炸得裂开了很大的缝,估计瓦斯是从这里爆炸的。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毫无良心地不去看老者是否无恙,现在全跟着许少德往井底看。

井底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这里的井壁并没有接触到井底,它们离井底还差五六米,断开的部分如锯齿一般,断开的部分颜色较淡,似乎是刚刚断开的。井底积满了各种碎小的矿石,踩在上面发出咯咯的声音,犹如踩鸡蛋似的。断开的部分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点缀着残光,辽阔的一片犹如无数的萤火虫趴在地上休息。我们把探照灯打开后,竟然惊现了一大片城郭,光线甚至无法企及城郭对面的边缘。井底的位置是一个小丘,正好在城郭外围的高处,我们此时此刻正俯瞰这坐地下古城。

我们没有一个人出声,全都被地下古城的气势给压住了,无一不惊叹的它的宏伟。古城里楼亭榭宇,灯火闪烁,可仍无法照出整个古城。近处的古城极为奢华,楼宇的台基近一米多高,古城里的每一处都是画栋雕梁,几乎都是神秘的鸟类图腾,显得庄重威严。城外有一条地下大河,黑色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没有丝毫水声,河水流进了古城之中,水面上还有几坐石桥。古城的两边站着两座巨大的石鸟,它们全都极为怪异,眼睛大得突出来,双脚极粗,喙比身子还长,双翅张开欲飞,犹如活物一般。

虽然灯光全都照不到对面的尽头,但是我们可以望见城郭的尽头有大一片浓雾,城府的灯光给雾气染了一点黄色,那里一片朦胧,看不清楚尽头有什么东西。浓雾里忽然腾起一条黑影,在雾里疯狂地乱舞,但一下子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古城的尽头离我们所在的位置怕是不下几公里,那个雾里的东西肯定很大,想到这里我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莫名地感到一丝恐惧。

“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住在这里?”韦龙难以置信,他的嘴巴张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我看这座古城怎么都是越国的风格?”我迟疑地说道。

我话一说完,许少德就摇头否定,他说越国建筑不是干栏式木构建筑吗,这里可没有几座建筑是干栏式的。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所有人都还不愿意动,都想再看一眼这座宏伟的古城。我看着他们说,一般建筑和考古的人都认为越国的建筑是干栏式木构建筑,虽然这已经得到大量的史料以及遗迹的证实,但是干栏式建筑仅是越国的民间建筑形式而已,并非越国的官方建筑形式。在越国的历史上,官方建筑是存在过的,至少在越王勾践时段,在勾践小城与大城内外,存在有不少越国的官方建筑,且它们有着鲜明卓然的形构与风貌,这是不争的客观史实。

越国在越王勾践时段的历史建筑,根据文献记载主要有:勾践宫台、美人宫、驾台、离台、中指台、怪游台、龙飞翼楼和雷门等。这些见诸于史籍的历史建筑,几乎清一色都是越国的官方建筑物。1982年初,考古工作者在绍兴的坡塘发掘一座春秋战国时期的土坑墓,出土了一件青铜房屋模型。该铜屋模型的平面是长方形台基,上面雕满了玄鸟图案,甚至还有越国的鸟字。

《越绝书·记地传》里面也记载了若干个越国建筑,其中就有勾践宫台的描述:“今仓库是其(案,指勾践)宫台处。周六百二十步,柱长三丈五尺三寸,溜高丈六尺。宫有百户,高丈二尺五寸。”勾践宫台即越国的王宫所在,自然属于官方建筑,并且是越国建筑文化之集大成者。我虽未见过书里所描写的勾践宫台,但书里所描写的官方建筑全都是台基建筑,无一是干栏式的木构建筑。更何况越国官方建筑遗迹都有鸟图腾,而鸟图腾是越民族顶礼膜拜的圣物,其象征意义类同于现今的国旗与国徽,相当于国家标志,因此它不可能出现在民间的一般建筑里。

听我说完,许少德似懂非懂,韦龙更是如听天书,只有范里和小光微微点头。这座古城细看之下并不是完好无缺,靠近我们的部分被炸得一片糊涂,看来是被瓦斯爆炸所波及。我们都猜测这座地下城肯定是古时建筑,估计始于越国时期,然后经过千百年慢慢发展而来。可是,地下古城的人为何要生活在此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望了许久,我好不容易把视线从地下古城转移到了身后的老者,然后轻声咳嗽,提示大家的良心快点儿回来。我们扶起地上的老者,他披头散发,身上纹有猛兽的图案,但老者的衣服只是几块麻布,若在90年代就属于穿着暴露,搞不好还要给人套上反人类的罪名。老者怎么弄都醒不过来,看得出他精神和体力上都很虚弱,但还好尚有气息,不至于马上一命呜呼。

“你们说,这老头儿是不是地下城里的人?”许少德忽然问道。

“废话,不是地下城的人,难道是我们的人?”韦龙当即挑衅地答道。

我担心又闹矛盾,本想猜测一下老者的身份,怎奈建筑我懂,但这个老者我却不知所以。小光半蹲下来,仔细地看着老者,然后又起来,她对着范里看了几眼,似有无穷的话要说。我看他们俩没打算出声,便向小光瞪了一眼,她最近待我颇为友好,只瞪了一眼她就立刻开口,说道:“他应该是越人吧?”

“古越国的人?”我听后觉得小光在开玩笑,所以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