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这样吧,用不着回答,我觉得你的态度已经给了最好的答案。从此之后我们继续做好朋友吧。放心,我再也不会用这种事来困扰你。”

“奈奈,你——”

“你有完没完!求求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可以吗!”用力的甩上衣柜的门,奈奈几乎是在尖叫。

沉默了好一阵,身后传来他沉重的叹息声,随后是轻轻的脚步声以及开门关门的声音。

把头重重的抵上衣柜冰凉的木门,奈奈满心酸楚的想,这就是最后的结局?这就是他的回答?总之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他们大概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段什么都不想的快乐时光了吧。

人为什么要长大,要是可以永远都是小孩子不想那么多,该有多好。

如果永远是小孩子就好了,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可惜只是幻想而已,他们最后都长大了,所以,想要快快乐乐没有担忧永远在一起,只是个不切实际的美好梦想罢了。

外面的上课铃响了很多次,奈奈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洗手隔间的马桶盖子上,看着天花板上的那盏灯,直到脖子都仰酸几乎失去了知觉,才慢慢的垂下头来。过去的一切显得都很快乐然而太短暂,八年的时光用来回忆的话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而已呀。

怎么办?她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洗手间里不去见人。奈奈慢吞吞的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又确定外面没有其他人在,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隔间的门。走到洗手台,那两个媲美兔子的红眼睛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用这种样子出去身为学生会长的尊严就要丢到下水道去了。奈奈打开水龙头狠狠的洗了洗脸,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比较自然。又掏出随身戴着的化妆包涂了点粉底,好让发肿的眼睛不那么显眼。这才提着书包走出洗手间。

一看手表才知道,她居然在里面发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呆。好吧,教室也不用去了,直接转头改道医务室。伤心完了痛哭完了,日子还得照过,想要她为一个男人死去活来不可能。现在去开病假单掩盖自己逃课的事实才比较重要。奈奈挺起胸膛,酝酿了一下情绪,大步的走上满是阳光的走廊,对着迎面而来打招呼的学生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切都结束了,要笑对生活。奈奈在心底为自己默默的打气。既然手冢不把她当回事,她也没必要再把他放在心上。从今天开始她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会长,跑哪儿去了我找你半天,关于网球部的——”兴冲冲跑过来准备上交报告的某学生会会员在看见奈奈瞬间变成黑色的面容时立刻闭嘴。

“对不起啊,最近麻烦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和网球有关的任何东西,谢谢。”奈奈面带笑容的说,只是眼睛一点都没笑。

“我、我知道了。”倒霉的会员不知道自家会长的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战战兢兢的回答。

“嗯,很好。最近网球部似乎都没来参加会议,记得要他们准时参加。反正关东大赛已经结束,决赛还有一段时间嘛,老是搞特殊化影响不好。”和蔼可亲的拍拍他的肩膀,奈奈觉得心情好点了。做不出泼妇骂街的行径,小小的迁怒一下也不算太过分吧,大概。

然后在短短半天之内,整个学生会的人都知道会长大人不知为何对网球部很不爽。没人想到是因为某人不告而别的关系,只能猜想是不是奈奈为青梅竹马受伤受伤事件在发泄。虽说觉得她有点神经质但网球部来开会是正常要求,所以也只是私下嘀咕了几句便略过不提。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天,奈奈收到了手冢打来的电话和电子邮件若干。电话统统装作没听见邮件看也不看全部删掉。既然决定了要和他保持单纯的同学邻居关系,就没有必要再去纠缠不清。她累了,不想再和他玩猜猜猜的游戏。所以奈奈只是在删掉所有邮件之后回复了一条:请好好治疗,不要分心。祝你早日康复重回赛场。

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来说,这样的程度就足够了吧。

奈奈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在一天放学之后她在校门被大石和不二拦住了。见他们一脸严肃,奈奈笑着说:“怎么了,有什么事?”

“奈奈,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下。最近你的态度很奇怪。”第一次,大石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亲切的笑,非常认真的说。

“大石君,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没有克扣过你们网球部的活动经费吧。”奈奈用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口气说。

不二一改往常喜欢和她玩语言游戏的习惯,直接了当的说:“对不起,我们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你和手冢之间到底在闹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可是作为你的朋友,同时也作为手冢的朋友,我不希望看见你们这样下去。”

奈奈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说:“不二君,谢谢你,不过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很好,手冢不是已经去德国治疗了吗,所以他也会很好。”

“奈奈,平时你都很关心手冢,可是现在他在国外治疗,走了快一个星期了。你都不闻不问。”大石犹豫了一下,“昨天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从来不谈私事的他居然第一次问起了你的事。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我们没吵架。只不过是把话说清楚了。”奈奈轻描淡写的回答,“拜托,你们可是男生,不要这么多疑好不好。全国大赛快到了,还是专心训练准备比赛。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大石还想说什么,被不二拉住了,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奈奈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不二沉稳的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朋友。如果遇见不高兴的事,请不要憋在心里。你知道吗,你的表情就和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一样,完美得像在演习……”他叹了口气,“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嗯,谢谢你,我会的。”

奈奈自然知道不二和大石是一番好心,他们好歹也是高中三年的朋友,大石更是认识了整整六年。她很能理解他们不愿意看见自己和手冢闹到话都不愿意说的地步。但是现在看似平静的她内心却揣着满满的焦躁无处发泄。任何一点和手冢有关的事情都会让她心情极度恶劣。甚至会怀着连自己都很讨厌的想法去揣测不二他们是不是受了手冢的委托过来说好话的。

“唉,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可怕的女人的……”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天气晴朗得和她恶劣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奈奈自言自语的说:“失恋的少女总是值得被原谅,所以就让我再消沉个几天,等到真正忘记喜欢过他就好了吧?”

没人回答她,只有河堤边的流水哗哗作响。奈奈注视着向着远方流去的水流,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悲哀。

过去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个道理她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

作为一个高三即将面临升学的学生,日子无疑是很繁忙的。奈奈要在不停的大考小考之间交接学生会的事务,忙的简直是脚不沾地。卸任了学生会的职务后她几乎是一头扎进了复习的海洋。其中也许还有借着这些来遗忘某些事情的关系吧。中间不二还来找过她几次都被奈奈转移了话题,他自己也是忙着考试复习和准备全国大赛,最后只能无奈的说不管怎么样他都站在奈奈这一边。

“谢谢你,不二。”除了这句话奈奈也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想了半天,故作轻松的说,“感谢你让我觉得打网球的少年似乎度不是那么可恶,呵呵。”

“唉,你啊。”不二唯有摇头叹息而已。

校服从春装换成了夏装,奈奈也习惯了每天只做自己的便当。虽然在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对面紧闭的窗户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惆怅,但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眼睛酸涩。于是她真的相信自己已经走出了那段情绪的低谷,即使是面对着那个不告而别的人,她也可以镇定的露出客气的微笑,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她打招呼吧。

“妈妈,我去上学了。”

“嗯,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

距离那个人离开已经快要两个月,奈奈觉得习惯了身边没有他的日子,似乎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难熬。她换掉了一直用来装便当的蓝色袋子,换掉了曾经挂着玩偶的书包,换掉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有时候她真的会完全忘记那个沉默的身影,争执还有泪水遥远得就像是上个世纪的历史。她曾经那么喜欢他,现在只剩下满心的空空荡荡。要是连这种感情也可以干净利落的换掉,那该多好。

在玄关换好鞋子,顺手提过早就分好类的垃圾,奈奈一边开门一边对着客厅说:“妈妈。垃圾我拿去丢了,你老是忘记回收垃圾的时间,下次不帮你扔了哦。”

“知道了,谢谢。”

一转头,却傻傻的愣住,那个站在门口的人让她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本来那袋垃圾就很沉,在她一松手之下砰的一声滑落,乱七八糟的散了一地。

“奈奈……”

无数次的幻想过要是见到他会说些什么,最开始的一个星期她想狠狠的打他骂他,最开始的一个月她想抱着他大哭一场,而在时光已经匆匆流逝两个月之后,奈奈惊讶的发现心里是完全的平静,只是露出一个客气生疏的微笑。

“哦,你回来了,手冢君。”

他们只是邻居和同学而已。

所以说了,这样就好。

第四十章

“你回来了,手冢君。”

距离说完这句话转眼间就已经又过了几个月,奈奈时常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礼貌却又客气的回荡在耳边。还有,那个人黯然的表情,以及,失望的眼神。

她真的为这句话感到微微的歉疚,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微笑着真心真意的对他说上一句:“欢迎回来,国光。”但也许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深深掩埋着的喜欢就会随之喷涌而出吧。

无数次的下定决心,无数次的自以为坚定不移,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统统化为泡影。

喜欢,喜欢,还是喜欢。

那种心情怎么可能只靠短短的两个月就完全的忘记。

所以,很抱歉,当我完全可以收拾好失控的情绪之后,大概就能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对你毫无阴霾的微笑了吧。请给我一点时间,即使是没有办法抱着那种心情呆在你身边,我也希望可以把朋友的身份继续保持下去。

在回国的那一天,手冢试图向她解释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离开去德国,奈奈只是保持着文雅得体的微笑岔开了话题。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现在的她真的没有兴趣再去知道。好不容易才能维持着勉强平静的感情,就不要再给予遥不可及的期盼了吧。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手冢君,只要你的肩膀治好可以继续打网球,我也就感到很高兴了。你说得很对,这件事上面我的确没有什么干涉的权利,看,虽然有很多波折,最后你还是赢了,多好。”

在推开他的帮忙收拾满地的垃圾时,奈奈这样对他说。自认为绝对心平气和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看见手冢瞬间黯淡的眼睛,还有,露出苦涩意味紧紧抿起来的嘴唇。她装作视而不见的扭过头去。

她,森川奈奈,喜欢手冢国光。而手冢国光也喜欢她然而热爱网球超过了一切甚至是自己,她接受不了。

——就这么简单。

说到底,只是她单方面的喜欢着他罢了,他并不亏欠自己任何东西,也从来没有要求自己为他付出什么。喜欢一个人并不能要求获得同样的回报。感情的确是世界上最宝贵却又最廉价的神奇产物了啊。所以,何来亏欠或者怨恨之说?

就这样保持着似近非远的距离吧。她拼命的想抓住天上那颗遥远的星星,以为永远都不会放弃努力,最后的最后,终于还是无奈的放弃了。每个夜晚星星都会倒映在海面显得那么近,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结果当天亮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星星是属于天空的产物,和大海无缘。

之后的时光匆匆的流走,快得让人想抓也抓不住。当网球部最终赢得全国大赛,举起那座奖杯时,奈奈站在喧闹的人群中,看着那个几乎不在其他人面前展露笑颜的人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几乎是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那么快乐没有时时刻刻想着责任的手冢,自从升上高中加入网球部后,她还是首次看见。

没办法,认输吧,谁然很不甘心,网球给他的东西她永远也替代不了,所以这一次真的可以完完全全的死心,做一个安分的朋友,同学,和邻居。

在大学的意愿上,她没有去问手冢想考哪里,因为没有必要了。在全国大赛上的杰出表现,国外一家知名的大学已经向他发来邀请,希望他可以去海外发展,从此走上网球职业选手的道路。奈奈开始庆幸还好自己已经放弃了,否则怎么办?努力的追着他去海外吗?就算自己可以考上外国的大学,那一大笔学费的开支又岂是普通家庭可以承受得起的?她不像手冢那样有全额奖学金可以拿。

他们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这一次奈奈不想再去追赶他的脚步,就算是从那种不顾一切的追赶中毕业吧,她也该拥有自己的生活了。最后一次分班他们也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感谢毕业班无止境的考试和补习,她的生活作息和手冢完全错开,在校园里就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中间好几次手冢单独找到她想和她说什么,奈奈都说自己要去上补习班匆匆的逃走。手冢找到家里来她也借口很忙把他堵在门口随便敷衍几句。她不敢去看手冢欲言又止的失望表情。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看到他难过。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利用他们之间的感情去报复或者伤害谁,毕竟,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啊。

转眼已经是三月,樱花飞舞却也是依依惜别的毕业时光。即使作为卸任的学生会会长奈奈还是得参加毕业典礼的很多工作,忙忙碌碌的弄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隙跑到大礼堂后面的办公室想喘口气,推门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手冢。奈奈马上就想退出去然而却晚了一步,手冢已经看见了她,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抵住了打开一半的门。

“奈奈,拜托,请不要再躲着我,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不知为何,职业选手之梦已经达成一大半,应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手冢反而显得很焦躁,推开奈奈的动作甚至有几分粗暴。

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了,奈奈无奈的坐下来:“手冢君,你好像是毕业生代表吧。还不快点出去的话——”

“先不要管这些!”手冢把手里拿着的演讲稿丢到办公桌上,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在让自己平静下来:“即使马上就要毕业,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好好的谈一谈吗?”

奈奈微笑:“嗯?你想谈什么?没有问题啊,等到毕业典礼结束了,你想谈多久都行。”

“奈奈!”手冢难得的大声了一次,挫败,或者是沮丧的神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你已经连话都不想和我再多说一句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看到认识了八年的人第一次露出从未见过的表情,奈奈有些不安,或者是慌张起来,直觉在告诉她不要再继续这场对话,“有事我们一会儿再说吧,我真的很忙。”

不敢看他此刻的脸色,奈奈从他身边挤过,推开门,手臂却被他紧紧的抓住。

“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吗?如果比赛赢了——”

“对不起,请忘了那件事吧!”奈奈大声的打断他。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听了,因为我后悔了。对不起,手冢君,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如果我的态度给过你什么奇怪的错觉,很抱歉,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今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困扰——”

“那不是困扰!”

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个成熟理性总是看起来冷冰冰的网球部部长手冢国光,奈奈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明显的把感情挂在脸上:“你说过喜欢我,而我也一直喜欢你。为什么是困扰,我从来没有觉得困扰过!”

奈奈冷静的把手抽回来:“对不起,我觉得很困扰。请不要再说这个话题可以了吗?这样下去只会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奈奈!”

奈奈走到门边,没有回头:“忘了说恭喜了,祝贺你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以后到了国外也记得要给我写信啊,不过要是太忙就算了吧。我不会介意的。”

“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再见,手冢君。”

用力的关上门,不再理会追出来的那个人,奈奈快步向大礼堂走去。

你有更好更远大的前程,不懂网球讨厌网球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的我,只会成为你未来的负担而已。只要你还是那么热爱网球到不顾一切的地步,我们就永远无法意见统一。与其以后为了这些继续争吵,还不如现在在彼此心底保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淌而出。

——さようなら,国光。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喜欢过你。

最后也没有勇气去直接面对他,奈奈在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后,随便找了个借口躲在了礼堂舞台的幕布后面。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决心去拒绝他第二次。既然无法直面,就允许她做一回胆小鬼好了。一时头脑发热在完全被感性操控的时刻,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怪异的事情来。

厚重的幕布上弥漫着一股灰尘的气息,奈奈也不管这里有多脏,拉住黑色的布料把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似乎这样就能阻止她不顾一切的跑出去。仅仅与外面的大礼堂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耳边可以清楚的听到外面校长的讲话还有毕业生鼓掌的声音。心在毫无规律的乱跳,她知道手冢将会作为最后的毕业生代表上台讲话,就算是最后一次放任自己软弱吧,她想在最近的距离听到他的声音。

“下面请毕业生代表,手冢国光为大家致词。”

“大家好,又是一年分别的时光……”

低沉熟悉的嗓音从木板外传来,奈奈不禁开始幻想此时的他会是怎么样子,依旧习惯性的皱着眉头?还是严肃的抿着嘴唇。听着在空气中滑过的一字一句,她的眼前仿佛就能看见说话人认真又俊秀的脸。他吐出每一个字的表情,还有微微在额头拂动的棕色头发。纵然是藏匿在黑暗的后台里,隔着阻绝视线的木板,在最后分别的时刻还能和他这么接近,大概,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回忆三年来的一切,就像是一副永不退色的图画,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瞿然惊觉,我们得到了许多,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也许在某些时刻对未来太过于自信,只是看着前方,以为得到了就永不改变。但是毕业并不代表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未来要靠自己去把握。”

“最后,默默的祝福大家,说声,珍重再见。”

随着手冢话音落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能听到有人嚎啕大哭的声音。

“没错,珍重,再见。”奈奈注视着隐约透出几丝光线的前台通道,喃喃的说,“恭喜毕业,国光。”

奈奈真的一直躲到毕业典礼结束才拍打着满身灰尘从幕布里爬出来,大礼堂早就空无一人,无奈的笑笑,奈奈振作精神回到教室去拿了书包。看见属于自己的那份毕业证书正好好的被红色丝带缠好放在课桌里,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是班上和自己最好的里子写的。

“奈奈,你跑哪儿去了?该不会是躲在什么地方睡着了吧,过分,一生一次的高中毕业典礼居然都错过了。记住给我打电话,否则永远也不原谅你哦。”

噗嗤的笑出来,奈奈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把毕业证书握在手里,背上书包,最后看了一眼教室,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了早就没有人的教室。既然已经和他告别,就不要再无意义的沉溺在自怨自艾的伤感里。

“哎,你看你看,那不是手冢前辈吗?他为什么一直站在校门口不走啊?”

“不知道呢,啊,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没有了,讨厌,一定是被那些女生抢走了吧!”

在教学楼门口换鞋的时候,听到两个低年级的女生在叽叽喳喳的议论,奈奈猛的一惊,下意识的躲进走廊的阴影里。从窗户悄悄探头出去,果然,手冢正站在十几米处的校门旁边,没有理睬进进出出学生的好奇打量,一脸的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不想和他撞上,可是学校后门已经锁了自己没钥匙,除非从几米高的围墙上翻出去,想要离开学校只有这一条路。奈奈无可奈何的提着书包又回到教室,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坐下,确定在校门的手冢看不见自己,静静的等着他离开。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等她吗?即使见了面又还能说些什么。现在已经太晚了,他马上就要离开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这种时候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只能徒增伤感罢了。与其在遥远的未来结束,不如干脆就不要开始。

看着那个站得笔直的身影,奈奈笑了,那个人,真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固执啊。这一次分别之后,他们见面的可能性恐怕已经不多。她听不二说过,手冢要去神奈川进行训练比赛。明天就会出发。等到他回来,自己已经踏上列车,出发去另一个城市读大学。所以,这个身影,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本来因为毕业典礼显得熙熙攘攘的学校一下子就冷清下来。看着空空荡荡的操场,听着隐隐有回音的下课铃寂寞的在校园上空回响,奈奈一下子觉得很孤独。那个站在校门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发挥了极大的耐心和他最让人恨得不行的固执,似乎认定了她一定还在学校里没走,一动不动的站着。

她曾经梦想过的幸福就在眼前,只需要推门下楼向他走去,想要的立刻就可以得到。然而还是那句话,太晚了。已经不再是意见不合或者争吵这些理由,他们注定是要在未来走上不同道路的两类人,这个道理她不是早就该明白了吗?

于是,她只是静静的坐着,等着,看着天慢慢黑下来,那个人最终黯然的离开。不用再等待答案了,她的逃避就是最后的回答。

后来的日子就和她想象得一模一样,顺利的考上理想的大学,离开家到另一个城市生活,不管是手冢出国也好回国也罢,似乎都像是另一个世界那样遥远。他们最开始还会有偶尔的信件和电话,慢慢的也就少了,最后几乎没有往来。她最后一次看见他,竟然是在电视的新闻采访里。

然后奈奈大学毕业,找到了工作,一直呆在那座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没有回家。她认识了一个男人长得很英俊对她很体贴,约会从来都是提前三十分钟到,不管怎么闹别扭发脾气总是带着耐心的微笑。

有时她会想起那段远去的青春岁月,那时的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热烈不顾一切的感情,固执的追逐遥不可及的对象还有未来。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喜欢与迷恋,最后被时光冲刷到只剩模糊不堪的回忆。也许她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和其他男人过完这一生了吧,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直到她收到了那个人结婚的请柬,直到她在婚宴上看见了交织在白色玫瑰和红色蔷薇中美丽新娘的笑颜。那一刻她的心突然被毫无预兆的痛苦几乎撕裂,在重新看见那个永远站得笔直身影的一瞬间。

原来她不是忘记,只是以为忘记罢了。

她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他属于其他的女人,她敢说世界上不会有比自己更喜欢他的人存在。

他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笑容有些怀念,更多的却是苦涩:“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见你,奈奈。”

是啊,既然他们都彼此喜欢,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在那个时候自己没有退缩和逃避而是勇敢的走出教室迎向他,不顾一切的抓住他的手,结局又会是怎样?即使后来没有在一起分开,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悔恨和痛苦。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可能叫做“如果”。

“奈奈,很抱歉,我真的很喜欢你,直到现在也忘不了你。可惜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要是那个时候我可以多等一会儿该多好。”

“不是的,不是的!国光!你听我说!你不要和其他人结婚,不要!”

奈奈大哭着向他跑去,脚下却裂开了巨大的裂缝,伴随着尖利的风声和震耳的轰鸣,她直直的掉了下去。

“啊!”猛的睁开眼睛,她不知不觉的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窗外的夕阳只是稍微下沉了一点,寂寞的铃声执拗的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不记得刚在在梦里看见了什么,只是觉得很痛苦,很伤心,不顾一切的想要留下他不要他离开,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不要放弃。

对啊,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不过是若干个小小的误会还有分歧,却在一次次的沉默何逃避中越积越深,最后到了形同路人的地步。他已经很直白的表示了自己的心意,那么自己又是在固执别扭的纠结着什么。说到底,只是源于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深深埋藏在骨子里的那种自卑感而已。

奈奈呼的站起来,书包也不要了,飞快的往楼下跑去。她要去找手冢,她想知道他究竟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想法,对未来有怎样的计划和打算。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就胆小的决定要放弃,简直太懦弱太没用了。反正丢脸已经丢到了极限,就让她最后一次不顾一切吧。

毕竟,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程度。

气喘吁吁的跑到校门,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巨大的失落和空虚让奈奈几乎都快站不稳,手冢一定是对她的不理不睬,极度绝情完全的失望,终于决定放弃了吧……

“国光!国光!”不死心的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大喊,没有人回应。

最后,她还是慢了一步。

昏黄的夕阳无声无息落在身上,长长的影子在没有人的街道上拖得很长很长。不远处能听到隔着一道围墙汽车的轰鸣和嘈杂的人声。奈奈呆滞的在原地站了好久,不死心的搜寻附近也许会有那个人出现。最后还是失望的垂下了眼帘。

好像每一次她都慢了一步。是天上也在告诉她和那个人没有缘分吗?

慢吞吞的拖着沉重的脚步,奈奈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回家的路。

路边的那颗大树,他们曾经在那里比高矮,那个小小的街心公园,他们曾经在那里看书,还有那家小小的冷饮店,奈奈记得每一次强迫手冢吃粉红色冰激凌的时候,他为难又无奈的脸,还有无数次一起走过的天桥,街道,台阶……他们在这里一起生活了八年,到处都是回忆。她怎么能以为只凭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能把他忘掉。又怎么会自信到没有他的日子就不会想念。之前的不曾思念是因为知道那只不过是短暂的离别,他最终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可是这一次,如果就此放手,他恐怕就真的向遥远的地方飞去,再也不会回来。

——也许以后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感到全身一阵麻痹似的疼痛,灵魂都要被活活挖空一样的虚无感。以为可以把一切当做美好的回忆永存心中,努力的遗忘掉所有不该持有的希望。现在看来完全是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奈奈自言自语的说,本来沉重的步子渐渐加快,最后干脆在路上飞奔起来,引起路人的侧目她也不管。人的一辈子总有一次会义无反顾,所以就让她忘掉网球,忘掉争执,忘掉即将到来的分离和未知的前景。她一定要找到手冢,对他说出自己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一生只有一次的冲动,即使很傻显得很卑微她也无可奈何。

因为,她就是那么的喜欢他,喜欢到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喜欢到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最后连直面的勇气都完全失去。

气喘吁吁的跑到手冢家门口,奈奈也不顾礼貌问题,把门拍得咚咚直响,可是却没有人出来开门。摸出手机来给手冢打电话,里面只有嘟嘟的提示音。

奈奈惶然无措的环顾四周,他不在家里,他不在学校,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急急忙忙的跑遍了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图书馆,体育场,街头网球场……但是都没有他的身影。电话打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发出微弱的哔哔两声,熄灭了灯光自动关机。奈奈最后抱着一丝希望再回到家里,急匆匆的问妈妈:“你有看见过国光回来吗?”

“不知道,没看见。下午他们家的人好像有事全部出去了,哎,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往哪里跑!爸爸说今天要为你庆祝高中毕业——奈奈!”

把妈妈的喊声甩在脑后,奈奈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才找不到他?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冷静下来仔细的思考,也许根本就不适合。如果现在不把想说的话告诉他再挤压一个夜晚,万一到了明天又失去勇气怎么办?她已经不想再继续拖拖拉拉的磨蹭下去,就在高中毕业的这一天,她要好好的把高中的一切完结,其中也包括感情。

茫然的在已经开始亮起路灯的街道上跑了几步,奈奈只剩满心的惶恐。以前总是离得那么近的人,现在明明知道他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却无处可寻。要是他走到更远的地方,她又该到哪里去寻找?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迈动双腿。毫无头绪的在家门口转了一大圈,最后颓然的坐在不远处的花坛上。

真是太难看了,这样狼狈又不安的自己。反反复复犹犹豫豫,直叫人觉得厌烦。别说手冢,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讨厌。突然感到刚才的行为很可笑,之前斩钉截铁说再见的人不就是她吗?是她先放弃和拒绝的,结果又后悔的想要挽回。她,有什么资格去央求手冢留下,不要走。或者是死皮赖脸的缠着他,要他带自己一起走?自嘲的摇摇头,无论是哪一样她都做不出来。一切已成定局,所以,还是算了吧。就在手冢离开校门的时候,她已经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对妈妈道了歉,勉强的笑着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庆祝高中毕业,每次听爸爸说以后读大学了要怎样怎样,胸口都是一阵刺痛。吃完饭洗好澡,习惯性的走到窗口张望,对面的窗仍旧一片黑暗没有灯光。奈奈深深的看了一眼,狠心拉上了窗帘。

坐在书桌旁边一点也不想睡,奈奈在认真思考过去发生的的一切。到底是怎么才会弄到现在的状况啊。他们本来是是接近最了解彼此的人,因为一次争执,一次受伤,一次没有告别的分离,竟然就走到了相对无言的局面。到底是应该怪他的沉默寡言和常人难及的固执,还是自己拉不下脸没有勇气的责任?

黑暗之中奈奈看到了书桌上的那排相框,有她和手冢的,也有她和班上同学的,最大的那张是毕业前夕和学生会成员的合影,下面还有小西的字迹——给英勇无敌的会长大人。奈奈苦笑一下,她一点也不英勇,在其他事情上她可以不顾一切,唯独对于感情,别扭自卑得真想自抽两耳光。

不行,不能这么消极,要相信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在他临走之前总有机会单独相处,大不了明天一大早她就去对面蹲点。奈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决定早点睡觉,养足精神等待明天。无意只中看到没电的手机,叹口气,翻出电源线给手机充电。换上睡衣之后她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看着那张手冢和白色兔子的合照不禁又是一阵黯然。

“哔哔哔哔——”

手机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有新的邮件,奈奈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数目不断翻新,最后停留在两位数上。邮箱已经满了,但还在显示有新的邮件,手忙脚乱的打开邮箱,满满的一大排全部来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