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能希冀谁来勤王救驾呢?靖王,还是云家?抑或是罗家?

我们是一家人V27凌天宫见!

南宫胜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失败,臣不臣戈子不子,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他仰天长叹,莫非他真的错了?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几十年,把身边所有值得信任和珍惜的东西,统统给抛弃了?

长剑带着钝钝的摩擦声插入了地面,南宫胜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支撑在了上边,倾斜的身子显露出了佝偻态,他的双目有些呆滞,茫然地望着地面的某处,陷入了沉思中。耳边那声声刀戈撞击宫门的声音和撕破长空的喊杀声,逐渐在他的耳中消一“皇上、皇上…”身旁的太监和侍卫们不住地喊他,他都充耳不闻。

宫门的撞击声声,那道堪称铜墙铁壁一般的宫门,最终还是难抵封侯拜相带给人的冲击力和诱惑力,在叛军的不懈努力下所攻破。

“杀…”第一个冲进宫门的士兵,满脸的激动之色,他是第一个冲进宫门的人,前方正有封侯拜相的赏赐正等候着他!

他的双目迸射着狂热的光芒,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权力的诱惑!

然而,他绝不会想到,等待他的并非什么丰爵厚禄,而是一支支无情的飞箭。

“啊一一”无数的飞箭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射成了刺猬,到死的那一刻,他的心中还在为他美好的前途而狂热沸腾着。

冲在他身后的人也纷纷中箭倒下,使得随后即将冲入宫门的大军暂缓了步伐,正是这一稍缓的功夫,侍卫们护送着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南宫胜往别处逃离。

“太子殿下,不好了!皇上逃了一一”

“什么?”南宫玺一身黑色的铠甲,红色的盔楼,手持长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的将士,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双目之中迸射出了两道锐利的寒光。

“传令下去,宫内任何胆敢反抗之人,统统杀无赦!包括,皇上一一”

侍卫徵怔了下,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透凉,随即领命道:“是,太子殿下。”

“等等!”南宫玺忽然想到了什么,喊住他道,“去把靖王爷给本太子带上来。”

“是,太子殿下。”

待侍卫匆匆离去,南宫玺举目看着前方激烈的战况,嘴角扯出了一丝阴狠的笑,只要他除去了他的父皇和他的弟弟,那么这世上便没有人再与他争夺皇位,他便是南熙国顺理成章的新皇!

至于云家,他有的是办法来对付他们,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他就不信,没有人愿意帮他除去云家所有的人!

前方皇宫的御林军还在做顽死的抵抗,南宫玺在亲兵的护卫下,就守在了宫门旁,不耐烦地来回踱步0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迟则生变,他怕继续拖延下去,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不多时,押送靖王的一队士兵终于到来。

“太子殿下,靖王爷带到。”

南宫玺驻足回首,一双深沉的眸子在对上南宫翼的瞬间,他唇边扯出了一抹弧度,然后那笑声便越放越大。

“南宫翼,你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南宫玺走近了南宫翼的跟前,厉目打量着他,他的双手被缚于身后,一身倾尽天下的银袍却依旧鲜亮,尤其是那一张从容不迫的冷峻脸庞,让他越看越嫉恨。

从南宫翼出生开始,他的出色和才华,便将他的光华全部掩盖了下去。人人都在称颂着靖王爷的好,靖王爷的出色,还赠给了他一个“一袭银袍倾天下”的美名,而他呢?他什么也没有,在人们提及南熙国皇家子弟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南宫翼,却从来没有他南宫玺。若不是他的生母是皇后,他有罗家在背后为他撑腰,他的太子之位恐怕早已不保,所以他嫉恨南宫翼,甚至想要除之而后快!

南宫翼轻哼了声,举目遥望向宫门内激战的场面,冷声道:“父皇呢?你究竟把父皇怎么样了?”

“父皇?”南宫玺残酷地冷笑,“你现在应该先关心的是你自己的生死吧?你以为,我还会留着你,让你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吗?”

“我的生死不要紧,我只关心父皇的生死!大哥,你莫非为了皇位,将自己的人性也泯灭了?那可是生我们养我们的父皇,和你有着血脉相连的父皇”

南宫玺冷笑道:“那又如何?他虽然立了我为太子,可他每日里嘴里念叨的人却是你,你才是他心目中最为看重的太子人选!所以,为了能够稳稳地坐上皇位,我别无选择…”

“所以,你是非要置父皇于死地了?你简直没有人性…”南宫翼义愤填膺的口吻斥责着他,谁也没有发现,在他眸光流转的瞬间,有一抹兴奋的暗芒在他眼底深处闪耀而过。

“人性算什么?只要我夺得了皇位,整个南熙国都是我的,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什么都有了,还要不值钱的人性做什么?”南宫玺张狂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好似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时候,宫门内的打斗声逐渐弱了下去,坚守宫门的御林军最终被击溃,宫门失守。南宫玺几步快走,迈入了宫门,他举目仰望着诺大的宫阙,和周围林立的楼台亭阁,满目的喜悦之色,所有的这一切,很快便将都是他的了“哈哈哈…”他状似疯狂般地大笑着,他的笑声在宫阙的上空久久地回荡,将所有的刀剑相击声全部给压了下去。

南宫翼看着他,眸子微眯,唇边是一抹阴冷的笑。他未免开心得太早了,也把事情想象得太过简单了,人人向往的皇位,岂是那么好夺的?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太子殿下,我们抓到皇上了!”

“真的?”南宫玺止了笑声,深沉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激动和紧张的情绪,“快,快将他给本太子带上来!”

“是,太子殿下!”

南宫玺回身,得意的眼神看向了南宫翼,道:“你看到了吗?就连父皇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更别提你了。既然你这么孝顺父皇,我就成全了你,一会儿就送你和父皇同时上路,你们在前往西天的路上,也好有个伴,哈哈哈…”

“那我还得多谢皇兄你了!”南宫翼狠狠地咬牙道。不远处,南宫胜在一队士兵的看押下,往这边走来,他的形容有些狼狈,头上的皇冠已经不翼而飞,长发散乱地落在肩头,身上的龙袍有几处破洞,是方才与士兵们交战中留下的痕迹。他愤怒的脸孔涨红涨红的,抬头间,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他顿时气恼地咆哮:“南宫玺,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谋反叛乱,你该当何罪?”

“翼儿,你怎么也被他抓了起来?”在看到南宫翼的时候,他愤怒的脸孔上露出了些许关切之色。他如此区别的对待,落在了南宫玺的眼中,赫然成了一根刺,深深地扎痛着他的心。同为皇子,他却独独偏爱他的皇弟,每每在大臣们跟前赞许他的弟弟,这让他情何以堪?

南宫玺面部的肌肉逐渐呈现出了扭曲状,长剑带着冽冽的寒光,自剑鞘而出,徐徐指向了南宫胜的心脏处:“你怎么不问问我,我为何要谋反?我乃是一国的太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可我为何要冒天下之不违而反你?父皇,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想过吗?”

南宫胜向前冲上一步,隔着侍卫的人墙,冲着南宫玺咒骂道:“逆子!你犯上作乱、眼里无君无父,像你这样秉性之人,居然还想继承皇位,你简直妄想!联告诉你,联早就想传皇位给你翼儿,只有他才担得起一国之君的重任,而你?你无才无德,处事鲁莽荒唐,骡怎么可能将南熙国的大好江山双手相送于你?”

南宫玺突然之间静默无声,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寂之中,唯有他的前胸在不断地起伏着,诏示着他此刻的盛怒和失望。

果然,在父皇的眼底,他一无是处,连南宫翼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比不上啊…他不甘心!他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苦苦地守着太子之位,怎么可能拱手相让于人?

低低的冷笑声从他嘴里逸出,他不怒反笑,昂首道:“很好!既然你打定了主意,不会将皇位传给我,那么我也不必再顾念父子之情了…”他阴冷地笑着,一步步走向了他,那神情宛若来自地狱的修罗。他手中的长剑拖曳着,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痕,火光闪烁着,发出啮滋声。

“你、你想干什么?你真想杀君弑父?”南宫胜看着儿子可怕的神情,心底莫名地慌乱起来,他在心中想象过无数的可能性,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儿子会真的亲手弑父!

“是又如何?”南宫玺的脸色蓦地一沉,长剑刺透了南宫胜的心脏,这一剑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父皇”南宫翼惊喊了声,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有挣扎,有痛苦,有迷茫,也有狠厉的决心…“你一一”南宫胜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面部一阵痛苦的狰狞后,他的双目终于徐徐地闭上。

周围的士兵们全部屏息,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极为徵弱。

长剑又唰地从南宫胜的体内拔出,剑器摩擦骨话的沉闷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鲜血飞溅,染红了南宫玺胸前的衣襟,还有几滴血喷洒在了他的唇上,他舌尖一舔,尝到了他父皇血液的味道。

腥而甜,还带着些许的温度。他慢慢爱上了这种嗜血的味道。不顾南宫胜向后倾倒的身影,南宫玺转身,浴血的身姿好似鬼魅一般迎向了南宫翼。只要再杀了他,南熙国上下,便没有人再与他争夺皇位。

“现在,该轮到你了一一”他一步步走向南宫翼,那嗜血的神色,比之方才更加可怕。

然而,南宫翼的反应却有些超乎常理,他瞬间恢复了从容的神色,冷峻的面孔放着寒光,一双厉目盯着南宫玺,冷至冰点的眸光从他眼眶中迸射而出。

“南宫玺,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你太天真了,回头看看你身后,他们到底是听从你的命令,还是听从我的命令?”

南宫翼丹田下沉,突然向外猛然发出一阵劲力,将绑缚他的绳索全部绷断“你一一”南宫玺脚下一顿,顺着他的目光,转首望向了自己的身后。

一道道白色的剑光顿时晃了他的眼,他眸光闪动,眼前一阵晕眩,待他定睛看时,却发现方才将南宫胜押送来的一队士兵个个面生得很,他居然一个也没有见过。方才他一心全部扑在了南宫胜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押送他的这些士兵,现在才仔细看时,却已经迟了。

“怎、怎么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哥,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了,他们不是你的人,乃是我培养多年的死士。除了我,他们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南宫翼伸手从看押他的一名士兵手中夺过了剑,正是他平日里随身佩戴的宝剑!

南宫玺这时才恍悟,他居然如此大意,竟不知自己派遣前去捉拿南宫翼的人早已成了南宫翼的羽翼,还有他的剑,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却丝毫不察。果然,他是被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沦入如今反过来受困的境地。

“来人啊,护驾一一”

他高声朝着远处呼喊,诺大的宫廷之中,他就不信到处都是南宫翼的人。

终于,有几路他的亲信听到了他的呼救声,持剑从各个方向杀将了回来。

南宫玺仿佛看到了希望,不由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南宫翼,你别高兴得太早!你有死士,本太子也有死士,就算你杀了本太子,他们也绝不会向你投降!你想要坐上皇位,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是吗?”南宫翼冷笑了声,袖中一抖,朝着天空中抛出去一枚信号弹。

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开,显映出了一个特别的图案,久久不散。

这时候,皇宫的各个角落,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许多的黑衣人,他们的行动迅捷、下手狠辣,往往一剑就是好几条人命,将那些意欲冲上来救驾的士兵们统统阻挡了回去。

“你…”南宫玺脸色大变,心底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希望又在瞬间熄灭,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再次抬头时,眼前一片清明。

“你早就算到了,你早就算到我要谋反起事,所以你将计就计,一早就在宫中埋伏了高手。你也想谋反,想要杀君弑父,可是你怕背上杀君弑父的罪名,所以你有意激怒我,借我的手杀了父皇,然后你再杀了我,这样你才能高枕无忧地坐上皇帝的宝座。你好狠的心!好高深的谋划!妄你方才还猫哭耗子,做出一副孝子的姿态,其实真正狠毒、无君无父的人就是你一一”

南宫玺身子不住地摇晃着,脚下也跟着一步步后退,离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如铜墙铁壁般的宫墙。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往后退着。

“南宫翼,你以为你就赢了吗?你以为仅凭这些死士就能夺得南熙国的江山?你听,那是什么声音一一”

他大臂一挥,指向了宫门之外,只见宫阶下,黑压压的一片士兵如潮水一般正从宫门外朝着宫门方向涌来。他们的口中似乎在高喊着什么,喊声震天。

南宫翼眉头徵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着宫阶方向望去。在那一大片黑压压的士兵当中,有几面烫金的旗帜高高地扬起,那上边赫然飘扬着一个道劲有力的“云”字!

是云家军!

南宫翼眉梢耸动了下,那原本是他和云家约定的,只要信号弹一发射,云家的人便带兵杀进宫来,眼前的一幕乃是意料中事。然而,当他真正看到了云家麾下的大军之后,他整颗心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身体里的血液在不住地沸腾和叫嚣。

这样的一支军队,带着肃杀之气,气势如虹,绝对不是常年驻守在皇城里的御林军和宫廷禁卫军所能相比拟的。

这样的一支军队,让人闻之胆寒!

一个杀念在他心头猛然升起,这样的云家,绝不能留!

他绝不能留下一个能随时威胁到自己地位和权势的家族,让自己整日里提心吊胆,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父皇终日里惶惶不安,总是想方设法地试图除去云家,因为这样一个势力磅礴的家族实在是太可怕了。

“南宫翼,你也害怕了吧?南熙国只要有云家存在,谁也无法安安心心地坐稳皇位一一”

南宫玺大笑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嫌疑,似乎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口现在的他,只想拉着南宫翼下地狱,因为是他害的他,是他让他背负了杀君弑父的罪名,是他夺走了他一切的荣耀,是他毁了他!既然要死,那他就一定要拉着他一块儿死!

南宫翼阴冷的眼神射了过来,冷酷的声音幽幽响起:“不管以后到底会怎样,总之这一刻,是我赢了!”

他手中的长剑倏地掷了出去,正对的方向正是南宫玺的心口!

南宫玺双瞳蓦地放大,转身想逃,谁知他刚一转身就撞在了身后的宫墙上。待他再欲转身时,长剑已至,咔嚓声清脆入耳,直直地插入了他的心房。

他的双目暴突,死死地盯着南宫翼的方向,一口气没有缓上来,当场断气南宫翼冷笑了声,走上几步,将自己的长剑又拔了出来。

他狠咬着自己的牙根,眸光微缩,终于…,再没有人跟他争夺皇位了!

他的唇边扬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他很平静,因为在他心底,他早已认定,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

“王爷,不好了!云家的人开始屠杀我们的死士”身后的侍卫突然惊惶地上前传报,将南宫翼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南宫翼不敢相信,持剑疾步奔向了宫阶方向,一眼望去,那黑压压的士兵就好似潮水一般,在吞噬着天地,他们所过之处,草木不生,尸横遍地,而那些尸首,恍然就是自己培养了多年耗费无数财力而得的数千死士!

“云溪,你怎么敢一一”他愤怒了,惊天的咆哮撕破了长空。

而罪魁祸首的云溪,此刻正混迹在这势如潮水般的士兵当中,听到了南宫翼的咆哮声,她唇角高高地扬起。

这世上难道就只有他会阴人?

他设计同时诛杀了自己的父皇和皇兄,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笑到最后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也不过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太子谋反篡逆,六王爷和云家奉旨勤王救驾,若有抵抗者,一律杀无赦!”

士兵当中,一个接着一个传递着这个命令,整个皇宫内外所有的声音全部被淹没,唯有这一句铁血的军令在一遍遍地传诵。

“六皇叔”南宫翼身形晃动着,险些栽倒在地,他怎么忘记了,他们南宫家族的人除了他们父子,还有一个六皇叔?

他早该有所防范的,当他发现云溪去探视六皇叔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防范的。是他太过自负、太自以为走了,他以为云家只有倚靠他才能在南熙国立足,所以云家必须选择他,舍他其谁?

可是,他失算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云家最后选择的人不是他,而是常年深居简出,在朝堂之上隐忍不发、默默无闻的六皇叔…愤怒、嫉恨;冷静、沉思;抉择、重新抉择…短短的片刻,无数的思绪在他脑海中翩飞,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抉择。

他不能死,不能做出无畏的牺牲!他的命远比他的父皇、他的皇兄来得有价值得多,他若要死,便要整个南熙国、还有云家,成为他的陪葬!

所有的气息在瞬间收敛,他丢弃了手中的长剑,孤身一人奔向宫门外。

夕阳西下,斜照在宫门的正当口。

在那里,逆光处,一道银色的身影掀起长袍,顿身跪倒在了宫阶之上。

“皇叔,皇兄他丧尽天良、心性泯灭,亲手杀死了父皇!父皇驾崩了…”

“侄儿代表我南熙国的文武百官和万千百姓,恳请皇叔登临帝位,挑起一国的重担,侄儿替已故的父皇和南熙国万千的子民,拜谢皇叔了!”

他一拜到底,银色的身影就这么久久地匍匐在地,银色与夕阳的金色相交辉映,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他的声音之中注入了他所有的玄力,那沉厚的声音具有穿透力,将那漫天的喊杀声全部掩盖了下去。

云溪自士兵当中举目远眺着那道银色的身影,眸子不由地徵徵眯起,好一个能屈能伸的南宫翼,好机智的心思,好深沉的谋略,他居然能在短短的片刻就放弃了初衷,果断投诚,为的就是获取一线生机,这样的人才,她还真是小看了。

他现在主动递出了橄榄枝,将六王爷名正言顺地推上皇位,如此一来,若是六王爷和云家再想杀他,便难堵悠悠众口!

此时此刻。

南宫翼,杀不得!

六王爷此刻已经来到了宫阶上,亲手将他扶起。

穿过层层的人群,云溪对上了南宫翼有意无意中瞥来的目光,两道目光猛然相撞,无形的火花在空中迸发又消失,消失又迸发。

离宫廷政变已经两日过去,整个沁阳城从混乱之中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六王爷登基称帝,追封他死去的兄长,并且将其风光大葬。太子因谋反作乱,太子府被抄,连同罗氏一族也全部陷入了牢狱中。皇族的很多人也受到了牵连,下放的下放,驱逐的驱逐,唯有靖王爷爵位封号不变,而且还被赐下了金银无数,看似风光无比。

此次宫廷政变后,获益最多的自然是云家,云家上下所有人都被封赏了一遍,就连云溪母子也不例外。云溪不喜欢任何的封号,所以推拒了,反而是云小墨被封了个小王爷的爵位。六王爷的心思,云溪自然是懂的,想要云家和皇家真正地和平共处,就唯有拉近彼此间的关系。六王爷给云小墨封爵,为的就是希望等他长大后,能和他的宝贝孙女南宫樱联姻,那么往后无论是云家还是皇族,都可以高枕无忧。

云溪是不赞成联姻的,毕竟孩子还小,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就像是云溪和南宫翼之间的婚约,没有感情基础的婚约又如何能作数?也正是因为这一纸的婚约,害了云溪,误了她一生。

她绝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在儿子的身上发生,所以她没有明着答应联姻之事,却也没有推拒了小墨的封爵,就让对方误以为她有联姻的意思好了,这样于己于对方,都有益处。她相信等再过十年,等到小墨长大成人之后,云家就再不用倚靠任何人或皇族势力,便可撑起一方的天空。

云蒙和云逸自加官进爵之后,每日里忙个不停,时常都见不到人。不止他们忙了,就连龙千绝和凌天宫的人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几乎见不到人影。

这一日午后,云溪用完了午膳后,便懒懒地躺在了藤椅上闭目歇息。

暖日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如玉无暇的脸颊上,好似洒下了点点的金粉,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美不胜收。

风护法悄悄地临近她的身侧,手中持有一封书信,试图将书信无声地放下后,便悄然离开。

“站住!”云溪突然出声喝止了他。

风护法回首,恰好对上她锐利审视的目光,心蓦地猛然一跳,嘿嘿干笑道:“夫人,把您吵醒了,是属下的错!”

“这是什么?”云溪看他一脸的鬼祟,不由地起了疑心,拾起他留在她身侧的书信,打开翻阅。

她阅览着书信的内容,眉梢慢慢地蹙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尊主突然返回了凌天宫,连声招呼都不打?”

“宫里有不少的事等着尊主去处理,尊主走得急,来不及跟夫人您告别,还希望夫人不要见怪。”风护法神色有些不自然,只是干笑着说道,“不过尊主吩咐了,让属下留在夫人的身边,听候夫人差遣。夫人若是准备好了,想要前往凌天宫,也由属下来为夫人安徘行程。”

云溪压根就没听他的鬼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莫非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若非有极为重要之事,他是不可能不辞而别的。

再低头看一眼信中的内容,他没有叙说太多,仅有一句:“珍重,凌天宫见!”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溪抬眸,紧盯着风护法,沉声问道。

“…,尊主不让属下告诉您,怕夫人您担心…”风护法心情很是矛盾,信使这个差使果然不是好当的。

云溪冷哼了声,道:“你觉得我现在一无所知,就不会担心了吗?你快说,倘若你不说,那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我留一个欺主的属下做什么?”

“别!我、我说还不行吗?”风护法很是无奈地长叹了声,“尊主他受伤了…他的仇家找上了他,还带来了很多隐世的高手专程前来对付他…尊主自知不敌,又不想将祸事引向云家,所以就自己引开了强敌,返回凌天宫去了。冰护法、云护法他们也追着尊主的方向去了…”

“他受伤了?”云溪心中猛然一撞,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伤得严不严重?到底是什么样的仇家?居然能将他打伤?”

是赫连紫风吗?还是司徒家、孟家的隐世高手?

云溪心中顿时一片烦乱,一想到他受了伤,她的心情便难以平复。

“夫人别着急!尊主的伤不重,他只是不希望对方注意到夫人和少主的存在,所以才匆匆离开了沁阳城。至于对方的背景…,夫人还是别问了,总之尊主一有消息,就会跟属下联系,属下一定及时将尊主的消息传达给夫人。”

“真的不重?你敢拿你的人头担保?”云溪冷眼看着他,目光灼灼,好似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风护法无奈地抚额,道:“属下拿自己的人头担保,尊主真的伤得不重,夫人您就放心吧!尊主是何等人物,若非对方卑鄙无耻,居然设陷阱偷袭,否则又有谁能重伤得了他?”

“他若是真的无敌于天下,又岂会受伤?”云溪的声音低了下去,心头的那一抹忧虑依然没有消去。

说到底,还是她的武艺太弱了。

倘若她的武艺能和他并驾齐驱,那么他们母子二人也就不会成为他的包袱和负累,他也不用有那么多的顾虑,他们二人完全可以并肩迎敌。

千绝,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会带着小墨去凌天宫找你,你一定要好端端地等着我们…看着她神色逐渐镇定下来,风护法总算是松了口气,然而他心中的担忧却是加重了。因为尊主的伤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此次遭遇的强敌前所未有,对方是有备而来,又深知尊主的实力,所以几大高手联合伏击尊主。尊主身受重伤,这伤怕是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痊愈不了的,但前提是,他能顺利地回到凌天宫先。

“小姐,靖王爷来了。”

下人的传话,将云溪从出神中拉了回来。

“他来干什么?”云溪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在宫阶之上与她对视的那一眼,他深不可测的目光,让她心悸。他辛苦经营了多年,为的就是夺得那个位置,而她临阵倒戈,毁了他的计划,他绝对不可能善罢干休。

沉寂了两日,他迟迟没有露面,前来质问她,现在又突然拜访,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眸光徵敛了下,云溪抬手道:“请他到大堂稍坐,我很快便去会他。”

“是,小姐。”

风护法目送着下人离开,眉宇略略沉敛,开口道:“夫人,南宫翼此人心机深沉,置于死地也能起死回生,可见他心志高远,怕是不会甘心屈居人下,此人留不得!”

“嗯,…的确留不得!”云溪揉了揉眉心,沉思了片刻道,“一会儿你和我一道去会他,你守在门口处,听我的号令,今日务必要手刃了此人,以除后患!”

“好,我听夫人的!”风护法唇角一扬,眼底燃起了兴奋的火焰。

大堂门口,奉茶的小厮刚刚从门口退出。

“小姐,王爷已经等候在里面了。”

“嗯,你退下吧。”云溪冲他招了招手,便领着风护法迈步走进了大堂。

大堂的左侧,一抹银色的身影巍峨而立,他背负着双手,正闲适地欣赏着墙上的一幅画卷,只留给她一个侧影。

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然而他身上的冷酷气息却已收敛得一干二净,站在她面前的宛如就是一个温润的文雅男子,雍容华贵,风度翩翩。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云溪心中一阵惊疑,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连自己都看不透的人。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南宫翼徐徐地转身,举目望向了她,他的目光沉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云小姐,别来无恙。”

哼,才不过两日不见,有必要一副许久不见的模样吗?

云溪冷笑着,自顾自地在主位上落座,端起了一杯准备好的热茶,慢慢地品尝着,并不急着跟他搭话。她不急,南宫翼也不急。

他也重新回到了他的客座,慢慢悠悠地喝起了清茶。

这一主一客静静地喝着茶,谁也不说话,倒是让风护法看得一头雾水。

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小厮往返于大堂,送了几次茶水,心中很是奇怪。平日里待客,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送一壶新茶,可是现在,半个时辰还不到,就连续送了三趟新茶。他实在搞不懂,这位靖王爷究竟是来拜访来了,还是专程来将军府蹭茶来了?

“怎么回事?”云清恰好从大堂门前经过,听到小厮提着茶壶独自一个人低头嘀咕着,不由地上前询问。

自从宫廷政变之后,云家上下都忙活起来,而他一个废人依旧还是像往日里一样做着重复的练习,不停地喝药,总想找机会问一问堂妹,他的腿到底何时才能全部恢复。他被新皇封赏了一个侯爷的职衔,却无法上战场,也无法做一些寻常的政务,他心有愧疚。

小厮回道:“是靖王爷来了,小姐正在亲自招待他,可是他们二人就一直那么坐着喝茶,连一句话也没有聊过,很是奇怪。”

“就一直在喝茶?什么话也没说?”云清也讶异地拧起了眉头,近日里发生的一切,他也听说了,云家临时倒戈,投向了六王爷的一方,那靖王爷必定是恨死了云家的。他今日亲自登门拜访,却没有任何的指责和斥骂,反倒是平静得有些不正常,这样深不可测的一个人,的确是危险得很。不知道溪儿能否独自应付?

“靖王爷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侍卫?”

小厮回道:“靖王爷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一个侍卫。”

“嗯。”云清默默点了点头,眼底寒光忽闪,又朝小厮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你去将韩统领唤来,让他带一百名高手,埋伏在将军府门外,听候我的号令。”

“是,小人马上就去。”

做了妥善的安排后,云清稍稍舒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余的还是交给溪儿吧!跟她相比,他一个废人实在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自嘲地苦笑了声,什么将门之后,什么虎父无犬子,他竟连一个小妹都不如!

大堂内,寂静得有些不正常,只能听到人喝水时的吸水声和杯碟与桌面之间轻徵的撞击声。

风护法左右看看一直不停喝茶的两人,再有耐性的人也不由地开始心浮气躁了,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都坐了这么久了,居然除了刚见面时说了一句,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声。莫非这靖王爷真是来将军府蹭茶喝来了?

手中的宝剑在左右手之间相互交替着,他有些不耐烦了,再这么继续耗下去,他宁可此刻就拔剑,一剑了结了南宫翼,又干脆又利落!

我们是一家人V28出发,去凌天宫

云溪和南宫翼两人虽是一直在喝着茶,彼此的心中却在各自打着算盘。倘若南宫翼一进门便咄咄逼人,向她质问,那么她便无须跟他废话,直接动手灭了他便是。然而此刻的他却似有恃无恐,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态,丝毫不担心她会不会斩草除根,除去他这个祸害。莫非他手中有了什么底牌,足以让他稳坐泰山,不畏惧云家的势力?

云溪一直在暗暗观察着他,细细地斟酌,倘若他只是假装镇定,必然会心虚地露出马脚,然而她还是错看了他,他的从容和镇定,让她有些迷惑了。

这时候,大堂的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远远地传递过来,惊扰了大堂里的两人。

“你们都滚开!我要见靖王爷,我是靖王爷的未来侧妃,你们都没有权力拦着我…。”

“云溪,你好歹毒的心!我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女儿,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将来还是靖王府的侧妃,一旦我当上了侧妃,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你们放开我,让我进去!”

“王爷,我是孟瑶,你快来救我!”

居然是云孟瑶那个疯女人!

究竟是谁给她通风报信了?云府之内,居然还有人敢给她通风报信?

云溪眸光划过一抹冷冽之光。

“王爷,您的未婚妻来了,要不要见上一面?”她轻抬了下眉尾,瞄向了一脸事不关己的南宫翼。

“正好,本王今日来,就是来云府退亲的,是该见一下云二小姐。”南宫翼语出惊人,让云溪着实诧异了下,但也只是一下下。也是,现在云家和靖王府算是彻底决裂了,再攀着这么一门婚事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云孟瑶,妄你还在做着侧王妃的美梦,现在不但毁了容,还什么也捞不到…,云溪冷笑了声,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了,不能成为侧王妃对她的打击,或许比毁了她的容还要来得大些。

“请二小姐进来吧!”云溪朝着风护法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是。”风护法低眉退了出去。

没多久,云孟瑶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堂,她的脸上蒙着一块轻纱,恰好遮盖了她被刮花的伤处。她一见着银袍倾城的南宫翼,便盈着泪花,像花蝴蝶一般扑将了过去。

“王爷,你要替孟瑶作主!云溪这个小贱人,她嫉妒我的美色,嫉妒我能够嫁入王府,所以用簪子刮花了我的脸。现在我的脸不能见人了,还请王爷为我作主,好好地教训她,最好也刮花她的脸,让她永远都嫁不出去!”

云孟瑶伏身在南宫翼的跟前,转首,狠辣的眼神瞪向了云溪,那眼神好似要将她整个儿生吞活剥。

云溪冷眼看着她,只觉得非常好笑,她一定是在屋子里关得久了,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南熙国的天早就变了,连龙座上的人都换了,更别说是她云溪现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了。

现在的她,就连当今的皇上都不敢妄动,每每见着她都得客客气气的,更别提自身难保的靖王爷了。

彻底地无视她,云溪继续自顾自地喝着茶,等候着南宫翼的反应0南宫翼微眯了下冷眸,快速闪过嫌恶的冷光,分明同是云家的女儿,为何姐妹俩无论性情和才能相差如此之远?他倒是更愿意相信从前的云溪才是和云孟瑶是一对姐妹,同样肤浅,同样无知,而现在的云溪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让人无法琢磨的同时,又嫉又恨!

“二小姐,本王今日来,是来退亲的。本王已经决定,要离开南熙国,重新回归师门,不再理会世间的一切俗物。本王王府的众人也已经被本王驱散了,至于这门婚约,自然也没有再继续叙谈的必要性。”南宫翼的话虽是对着云孟瑶说的,然而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云溪,好似在说,他已经决定放弃南熙国的一切,所以你也不必再费尽心思来对付我了。

云溪眼神飘忽了下,也很意外他的决定,他真的肯舍弃南熙国的一切,回归师门?还是他别有企图?

“这是本王的退亲文书,二小姐接下后,咱们的婚约便算了了。”一封文书自他的袖中取出,无情地递向了云孟瑶。

云孟瑶呆呆地看着他递来的退亲文书,却怎么也不肯伸手去接,她的胸前起伏不定,突然转首,用嫉恨的目光瞪向了云溪:“是你!一定是你告诉了王爷我的脸被毁,所以王爷才要退亲…云溪,我杀了你!”

一道银光在她袖底忽闪,云孟瑶手持一支银簪,飞身扑向了云溪,银慧所对着的位置,正是云溪的脸颊。这一刻她等了许久,自从她的脸被划花后,她便日思夜想着要怎样也将云溪的脸刮花。若非如此,如何解她心头之恨?

这一刺,像是演练了千万遍!即便是一个没有功夫的人,演练了千万遍之后,也会成为必杀技,更别说云孟瑶曾经跟着云逸学过一段时间的武艺,不精通,但也有绿玄之境。

风护法乍看到云孟瑶要刺杀云溪,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拔出了长剑,飞身向她背心处刺去!他答应过尊主,要以自己的性命来守护夫人,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夫人的亲妹妹,凡是要杀夫人之人皆可杀!

“哧!”“哧!”

两柄长剑,一前一后,分别刺透了云孟瑶的心脏。

长剑的主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个目光深沉嗜血,一个眼中却是惊诧和不解。

云溪本就没想躲,区区一个云孟瑶,还不足为惧。风护法会出手相护,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南宫翼居然也出手了。

“为、为什么?”云孟瑶临死之际,一双赤红的双目看着南宫翼,不明白他为何要救那小贱人,为何要杀她。她至死都没有领悟过来,自己为何会被退婚,为何会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

可惜,她已经来不及得到答案,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目。

云溪依旧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云孟瑶断气,看着她徐徐地倒了下去,倒入一片血泊之中,再无生气。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在她的眼前消逝,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或许是她冷血吧,也或许是她看透了生死。

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害死云溪的罪魁祸首,她死不足惜,不值得任何的同情!

她的目光稍转,望向了面不改色、回剑入鞘的南宫翼,檀口轻启道:“王爷不打算给她一个答案吗?她看起来死不瞑目…,”

南宫翼目光沉静,不答,反问道:“她是你的亲妹妹,你的妹妹死在你的面前,云小姐居然可以无动于衷?这或许就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

“亲妹妹?哈,是谁告诉王爷,她是我的亲妹妹?”云溪轻笑了声,道,“王爷可能还不知道吧?云孟瑶根本就不是我云家的女儿,她不过是二夫人和罗家的一个下人所生的孩子,她怕事情暴露,于是便嫁祸给了我父亲,让我父亲无端端地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今日王爷亲自动手,替我云家除去了一个心头之患,我应该谢谢王爷才是。”

南宫翼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冷冷地瞪向了云溪,带着几分愤怒。原来,自己退而求其次求来的未来侧妃,居然是个假冒货!难怪他们可以毫无忌惮地反水,临阵食言,转而投向了六皇叔那边。原来,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好你个云溪!他真的是小瞧了她!

“王爷生气了?其实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本想告诉王爷你的,毕竟要成为亲家了,彼此应该坦诚相待,还是得让王爷知情才对。”

南宫翼紧握的双拳发出骨骼摩擦的咯咯声,许久,他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本王本就是来退亲的,至于她是不是云家的千金,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擅于隐忍,云溪真有些佩服他的忍术了。

“方才听王爷说,打算离开南熙国,回归师门?王爷真的舍得放弃南熙国的一切?舍得离开南熙国的百姓?”

南宫翼沉默了片刻,清凉的嗓音道:“有舍才有得!从前是我太过执着,眼中只看到高高在上的那个皇位,却忘记了天下之大,区区一个皇位,与天下相比,根本不足为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知道云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三大圣地?”

“三大圣地?”风护法乍听到这四个字,脸上显露出了惊愕和凝重之色。

云溪眼尾轻扫了他一眼,便知晓三大圣地并非等闲之地,心中虽有疑惑,面上依旧淡定。

“王爷提到三大圣地,莫非王爷的师门便是源自其中之一?”

“云小姐,果然聪明!”

跩什么跩?我管你什么三大圣地、四大臭地,难道我还怕你师门来报复?

云溪的眼底冷光涟涟。

风护法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暗叫不妙,试着暗地里跟她打暗语。三大圣地乃是傲天大陆隐世的高手集结地,天玄、神玄以上的高手数不胜数,可不是好惹的,就连尊主也不敢随意招惹他们。

夫人,南宫翼此人,杀不得啊!

南宫翼注意到了风护法的各种小动作,不由地低低地笑了几声,道:“我师父前两日给我来了书信,邀我返回门派,参加门派的弟子大选0倘若顺利的话,我便能成为门派重点培养的弟子人选,进入门派的中枢。不出几年,我的成就未必就不如一国之君所能带给我的荣耀。”

笑,你再笑得得意些?

云溪终于明白他今日到来的目的了,丫的,这小子就是跑她这里炫耀来了。他是不是想告诉她,他不过是暂时输了一局,却未必永远是输。他过了一村,又进一店,将来有的是机会飞黄腾达,再回来向她报复!

“那真要恭喜王爷了…”冷冽的寒光自她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她如何能给他报复的机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的眼底,杀机已露。

“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了她吗?因为本王想要对付的人,只能死在本王的手上,在本王动手之前,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南宫翼的目光稍转,落在了她暗藏杀机的袖底,低低地笑道:“云小姐现在一定很想杀了我,以除后患吧?不过本王要提醒你,本王来之前,已经告诉了本王的几位师兄,他们此刻就在本王的王府相候着。倘若本王无法如期归还,我想他们可能会耐不住性子,亲自跑来将军府要人。云小姐在杀我之前,最好考虑清楚…或者,云小姐是怕本王数年之后的成就胜过了你,云小姐对自己没有信心?”

“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吗?我想要杀人,难道还会怕他背后有什么背景?”云溪眼底有些愠怒的情绪,杀意却消减了下去。

的确,她心中多了几分顾虑。倘若只有她一人,她可以无所畏惧,就算他的背后是天皇老子,她也照杀不误,可是她得为云家考虑,云家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日子,正是积蓄实力不断图强的时候,她绝不能节外生枝,破坏了这一切。

南宫翼,算你好命,今日暂且饶了你的性命。待得他日,照样打得你翻不了身!

“云溪,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在府外埋伏伏兵?难道你想杀我师兄不成?”门外,白楚牧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声音方落,他的人便也到了大堂门口。

“什么伏兵?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云溪没有撒谎,她的确没有设下什么伏兵,要杀南宫翼一人,根本不需要什么伏兵,人多反而成了累赘。

“还说没有?那我从府门外进来时,那藏在府门两侧的一百士兵又是怎么回事?”白楚牧难得显露出了肃然的神色,脸上有几分愤怒和不满。

他和南宫翼毕竟是师兄弟的关系,云家此次突然反水,背弃了他的师兄,他就已经不满了。现在看到云家设下伏兵,想要置他的师兄于死地,他愤慨的心情更甚。

“白公子,请别误会!那一百士兵是我调来的,与溪儿无关。”云清这时候坐着轮椅,也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外,方才他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到了士兵的回报,连忙赶过来察看。

“你们都是云家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受了她的唆使?”白楚牧上前几步,攥住了南宫翼的手臂,另一只手持剑在前,道,“师兄,我们走!我倒要看看,云家到底能不能拦住我们师兄弟二人?”

云溪冷冷地看着他们,没有阻拦,也没有解释。要走就走吧,眼不见为净!

“白叔叔,你要上哪里去?”云小墨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口。

白楚牧的脚刚刚迈出门槛,便看到了他。看着云小墨,他眼神微闪了下,愤怒的神色便立即收了起来,蹲身在了他的跟前,道:“小墨,白叔叔要走了,以后恐怕不能再陪着你玩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白叔叔也要走了吗?小墨舍不得你。”云小墨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小嘴微撅。

为什么要有分离?他不懂,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能永远和他生活在一起?

白楚牧看着他这样的神色,心中酸酸的,他从来都是潇洒来去,游戏人间,不带走任何东西,也不在乎任何的东西,可是这一次,却是一个孩子留住了他的心。

抚摸了下小墨的头颅,白楚牧温声道:“白叔叔也舍不得你,等有机会,白叔叔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片金叶子,塞入了小墨的手中:“好好珍藏着,或许有一日能救你一命。”拍了拍他的小脸,白楚收回首,冷冷地瞪了云溪一眼,便又拉着他的师兄往外走。

如此迥然有别的对待,云溪不由地苦笑,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惹人厌?

消失在门口之际,南宫翼回首,投来了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说后会有期,又仿佛在说…云溪懒得去想他眼神中的涵义,也罢,就让这些事暂时告一段落吧!

没有了南宫翼这个心头之患的存在,她也便能放心地离开,前往凌天宫了。不知道千绝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有大碍吧?

在跟他重逢之前,她一定要尽快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否则就是再遇上他,她也只能成为他的负累。

她不要当他的负累!

既然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那么她就要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并肩作战,去迎接无数未知的挑战。

“小墨,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离开将军府,去找你爹爹。”

“明天就走?那书院不去了吗?还有樱子、小楠他们…。”云小墨有些舍不得他的小伙伴们,一连几天,走了好多人,每分别一回,他就伤心难过一回,小小的心灵有些难以承受。

云溪弯身抱起了他,柔声道:“小墨,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生总是聚聚散散,每一次的分别是为了重新的相聚,你要学会适应。”

“难道就不能不分离吗?”云小墨低着头,神情有些沮丧。

云溪看着儿子,默默地叹息。

太重感情,是儿子的优点,或许也是将来牵绊他的缺点,真不知是喜是忧。

临走前,云溪进了一次宫,跟六王爷打了声招呼,让他务必保全云家老少,尤其要堤防司徒家和孟家的人。她很担心她一走,司徒家的人会再次上门找云家的麻烦,至于孟家暂时没有什么威胁,据说他们正全力在寻找赤血灵珠的下落,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六王爷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现在和云家是绑在了同一条绳子上,共存共荣,而且他也担心云溪和凌天宫的报复,自然不敢怠慢。

得到了六王爷的保证,云溪这才放心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次日清晨,母子二人登上了风护法准备的马车,与云家老少道别,随行的还有龙千辰和蓝慕轩。容少华也没有在云府多待,径自返回容家去了。

分别时,云家的每一个人都舍不得云小墨,一个个抱着云小墨哭得稀里哗啦,云小墨也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看得云溪很是嫉妒。为嘛就没有一个人舍不得她,没有一个人抱着她哭呢?果然是人品有问题,混了这么久,居然还及不上儿子万分之一。

伤心啊!

云溪一路上都在伤心地自我反省当中。

“娘亲,你怎么了?为什么一脸多愁善感的表情?”

云溪侧身,不甩他。

臭小子,没看到娘亲在伤感吗?还问?

“娘亲,刚刚外婆和太姥姥塞给了我一些糕点,娘亲要不要吃点?”

云溪又挪了挪身,继续不甩他。

哼,为嘛只给你塞糕点?分别的时候,她们都只顾着抱着你痛哭流涕了,几乎就没跟我说上一句话。哼哼哼…。

云小墨见她不搭理,就盘膝坐在了座位上,跟小白两个自顾自地吃起了糕点。他一边小手往嘴里抓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口吻说道:“外婆说,娘亲脾气不好,经常容易在外面惹事,所以叮嘱小墨一定要看紧娘亲,不让娘亲随便在外面惹事生非…,”

嗄?

小白使劲地点点头,小墨墨的外婆真是有先见之明,它严重同意。

“还有太姥姥说,女孩子应该温柔一点,不要动不动就生气,要不然爹爹会不喜欢你的。”

嘛?

小白又使劲地点点头,小墨墨的太姥姥金玉良言啊,说得太对了!

“还有太爷爷也说了…。”

“闭嘴!”云溪转身,一手揪起了小墨的耳朵,一手将小白提拎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说道,“你们两个小东西,只顾着自己吃东西,居然都不理我,太没良心了!都待一边去,面壁思过!”

云小墨抱着小白,一脸苦兮兮地只好待一边去面壁思过了。

没办法,娘亲看起来肝火正旺,好像又开始欲求不满了。

外边,风护法独自一人驾着马车,龙千辰和蓝慕轩两人各骑一匹高头大马护在了马车的两侧,听着马车里传出来的对话声,三人不由地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