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妹终于出息了。

妹妹终于能当众给江逾白甩脸了。

自从林泽秋踏进这个礼堂,他就感到浑身不适,这里充斥着华丽奢靡的气息,散布着令人眩晕的烧钱感。他知道江逾白家里有钱,但他没想到所谓的“有钱”可以夸张到这种地步。

而现在,林泽秋深吸一口气,积攒的阴霾一扫而空。

林泽秋微微一笑,像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获胜的赢家,炫耀般地牵起林知夏的手腕:“江逾白,你听过这句话吗——自家人,一张桌。林知夏应该坐在我的附近。你是新郎的侄子,快去忙你的吧,你们家还有客人等着你接待。”

四处弥漫着浅淡的玫瑰花香,淙淙流水从玻璃地板的下方穿行而过。林泽秋拉着妹妹的手,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坐下。

江逾白锲而不舍地描述道:“我坐在最前方,那里的桌子是长条形,不是圆形。你想看新娘子,我这儿的视角更开阔。”

林知夏的心里有些动摇:“你周围的座位是空的吗?”

江逾白领着她往前走:“我左边是空的,右边是我妈妈。”

“你的其他亲戚呢?”林知夏好奇地询问,“上次在你爷爷家,我见到的那个黄玉霄……”

江逾白语气平淡:“他在另一桌。”

“我和你的关系……比他和你更近吗?”林知夏小声地自言自语。

江逾白却很肯定:“当然。”

林泽秋搭住了江逾白的肩膀,颇有江湖老大哥的做派。林泽秋比江逾白大了几岁,身高也比江逾白略高一些。他的动作饱含一种警告的意味,江逾白不慌不忙地提醒他:“我是林知夏最好的朋友,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对的。”林知夏附和道。

林泽秋一言不发。

林知夏查看手表,催促道:“婚礼快开始了,我们要赶紧坐下来。”

*

今天的婚宴,是江逾白理想中的宴席。

江逾白的挚友坐在他的身旁,他心中便觉得踏实、稳妥,哪怕挚友还带上了她那个难缠的哥哥,江逾白也没感到一丝介怀。

宴席开场之后,众多侍者推车上菜,前菜包括青柠冰草、鸳鸯蒸饺、鱼子酱虾球、燕窝花胶炖响螺——这些菜品都是每人一份,由侍者亲手端到客人的面前。

那些侍者在倒酒时,动作十分讲究。他们戴着白手套,打开香槟,先将酒杯举起,微微倾斜杯身,倒出一小点酒,静置片刻,再让酒水从瓶口流出,沿着杯壁缓慢地下滑。他们还会弯下腰,轻轻将酒杯放在桌上,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声响。

奇怪的是,侍者提供了如此尽力尽力的体贴服务,林泽秋却觉得浑身不舒坦。他右手握着筷子,左手端着酒杯,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一大拍。

今天是林泽秋第一次喝香槟。他抿了一口,酒香盈满唇齿,带来新奇的体验。

林知夏还没成年,不能饮酒,侍者端给她一杯鲜榨的草莓蜂蜜果汁——这是江逾白特意让人准备的饮料,林知夏非常喜欢。可她仍想知道香槟是什么滋味,她好奇地问道:“哥哥,香槟好喝吗?”

林泽秋说:“一般。”

林知夏扭头和江逾白耳语:“你想喝酒吗?”

林泽秋又提醒道:“你说话就说话,别离他那么近。”

林泽秋、林知夏、江逾白、江逾白的父母等人都坐在一张长桌上。江逾白邀请林知夏坐到他的身边,他的父母都没说什么。不过,林泽秋的话音落后,江逾白的妈妈忽然开口问:“江逾白,坐在林知夏左手边的那位,是她的家人吗?”

江逾白放下筷子:“他是林知夏的哥哥。”

“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林知夏补充道。

林知夏吃得很开心。她尝一点鱼子酱虾球,再咬一下鸳鸯蒸饺,吸一口草莓蜂蜜汁,简直快活似神仙!江逾白的父母有意和她聊天,林知夏也没觉得紧张或忐忑。

婚宴的前菜上完了,礼堂的灯光逐渐变暗,江逾白坐在他妈妈和林知夏的中间,听他妈妈问道:“我听小江说,你在读大学一年级?”

“是的。”林知夏点头。

“什么专业呢?”

“数学学院的信息与计算科学专业。”

“你学数学吗?”

“不完全是数学,还包括其他学科……我不擅长做纯理论方向的基础研究,我想做一些实际的应用。我现在正在量子计算实验室学习量子电路的芯片设计,这个算是物理方向。”

江逾白的妈妈评价道:“很好啊,理工科的学生。”

光用“理工科”三个字来概括林知夏的技能,显然不够准确。江逾白忍不住说:“林知夏会讲好几门外语。”

江逾白的妈妈笑了笑:“是吗?”

“至少有英语、法语、日语和德语。”江逾白笃定道。

妈妈又问他:“林知夏将来想做什么?”

林知夏吸了一口草莓汁,吞咽完毕,才说:“今年九月份,我会向学院递交提前毕业的申请书,我大三就要毕业了,我继续念博士……”

林泽秋沉声道:“别解释了,你跟他们非亲非故的。”

江逾白由衷希望,他的妈妈没听见那句话。然而,事实证明,妈妈听得很清楚。妈妈手上拿着一把小银勺,勺尖轻敲了一下瓷碗——这就有些反常,妈妈吃饭一向毫无声息。

爸爸原本在和爷爷讲话。当爸爸听到那个响声,他低头问道:“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江逾白代为回答:“菜不错,我觉得可以。”

爸爸说:“先听一听你妈妈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礼堂内的几簇灯光骤亮,淡色的光线聚焦在一块被玫瑰环绕的石台上——那座石台上,竟然有一支管弦乐队,每位乐手都穿着西服,拿着自己的乐器,一眼望去,可见大提琴、萨克斯、长笛和小提琴。

这支管弦乐队颇有默契地合奏了一首《爱的礼赞》。

《爱的礼赞》是著名音乐家爱德华·埃尔加的作品。他为自己的未婚妻创作了这首曲子,用来表达他最深切、最浓烈的爱意,非常适合在婚礼上演奏。

管弦乐队的音乐造诣十分高深。他们配合得□□无缝,《爱的礼赞》曲调婉转悠扬,直达听众的心底。

过了大概一分钟,合奏的乐声逐渐减弱,小提琴开始独奏,那琴音优美动听,悠悠飘荡,像是在告白一般,将无数情话传进耳朵。万千情丝织成了一张网,裹住了跳跃的音符,使听众们完全沉浸于温柔缠绵的小提琴之声。

灯光收拢在那位小提琴演奏家的身上,林知夏这才发现,那个人就是江绍祺!她第一次见到没戴手套的江绍祺。

江绍祺的双手格外引人注目,十根手指匀称修长,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当然,他的琴声比他的手更美,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林知夏悄悄地说:“江逾白,你叔叔好厉害,难怪他二十三岁就当上了小提琴首席。”

江逾白的指尖搭在饭碗的边缘。他下意识地回复:“在我的婚礼上,我可以弹钢琴。”

“啊?”林知夏呆住,“你的婚礼?”

江逾白心中一惊:他为什么突然和叔叔攀比起来?他扣紧饭碗:“对不起,我的意思是……”

江逾白一句话还没说完,江绍祺的演奏结束了。众人发自肺腑地为他鼓掌欢呼,他见惯了这种场面,特别淡定地放下了小提琴。

灯光紧随他的脚步,他穿过溪流,走上玻璃台阶。

婚礼的司仪递给他一支话筒,他对着话筒说:“感谢大家出席我们的婚礼……”

人工瀑布的假山之外,玫瑰花帘被两位伴娘撩开,新娘Jessica穿着一条雪白曳地的飘逸婚纱,款款走入宾客们的视线。

Jessica戴着头纱,手里握着一束捧花。她脸颊泛红,神采飞扬,精致的薄纱裙摆铺了一地。

她在后台听到江绍祺独奏时,整颗心都飞向了他,当他离她越来越近,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了,玫瑰和水晶都是陪衬,她和江绍祺对视片刻,江绍祺一只手伸进衣服口袋,正要掏出那枚巨大的钻戒,他的后背一下子凉透了——他的口袋是空的,他好像把老婆的钻戒搞丢了。

不,不算搞丢。

江绍祺记起来了,刚才拉完琴之后,他顺手把钻戒和小提琴一起放进了琴盒里。

他当时有点激动,就没带脑子。

但他没有慌。

他牵住老婆的手指,目光落在台下。他盯着他的哥哥、嫂子、侄子……侄子还冲他点了一下头,好像对他非常肯定,而他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林江机器人诞生!小江总的高考倒计时!哥哥的高考倒计时!】下章我一定要挑战万字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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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照常发放,感谢,

☆、预见

江绍祺的内心有一只尖叫的土拨鼠。

他的老婆还在用充满爱意的目光凝视他。

他微微侧身, 瞥了一眼江逾白,又望向琴盒, 希望江逾白能明白他的深意。

江逾白是他的侄子, 继承了他们家族的基因, 想必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聪明孩子。只要江逾白捡起琴盒,再把琴盒交到他的手里, 那他的婚礼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 江逾白端正地坐在座位上, 并未察觉到江绍祺内心的焦虑。

灯光笼罩在江绍祺的头顶,他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他勉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发表他的婚礼致辞。新娘Jessica自始至终都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知道,接下来,司仪会让他们交换戒指, 再让他们当众接吻。

江绍祺想跳过“交换戒指”的步骤, 直接和他的老婆当众接吻。

但是, 任凭他如何给司仪使眼色,司仪都不管不顾地走起了流程:“江绍祺先生,Jessica Yeung小姐,今天是你们幸福婚姻的起点。你们缘分的起点更早啊,在十二年前的一场音乐会上,Jessica第一次见到了江绍祺……”

江绍祺被他的老婆挽住了胳膊。

如果他想亲自去取戒指,他必须先撇开老婆的手。

在大庭广众之下,庄严隆重的婚礼上, 撇开老婆的手——这种行径,绝对不是江绍祺能做出来的。

江绍祺的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他的大脑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他一个人丢脸不要紧,他怕的是自己带着Jessica一起丢脸。

江绍祺的神色有些恍惚。

江逾白察觉到了叔叔的反常。他正觉得奇怪,就听林知夏问道:“你们家举行婚礼的时候,会把戒指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吗?”

“什么?”江逾白没听懂。

林知夏告诉他:“三分钟之前,我看见你叔叔把一枚钻戒放在了小提琴的琴盒里。”

江逾白震惊到无话可说。

林知夏万分确定:“真的,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画面。”

昨天上午,江绍祺在礼堂彩排的时候,并没有落下戒指。江逾白猜测,他的叔叔掉链子了。他终于搞懂了为什么叔叔刚才一直在盯着他,因为,叔叔希望他能把戒指送过去。

江逾白低声问:“叔叔怎么圆场?”

林知夏双手托腮,回应道:“叔叔把婚戒从琴盒里拿出来,戴到Jessica的手上,Jessica就是他寻觅多年的知音,是他永远挚爱的妻子,是他不可分割的人生另一半。对了,再加上这句话,没有音乐就没有过去的他,没有Jessica就没有未来的他。”

时不待人,江逾白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走到了琴盒所在地,抱起琴盒,沿着玻璃台阶一步一步向上慢行,周围光线昏暗,他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绝大多数宾客都在观望新郎和新娘。

Jessica是一位新加坡华裔,她本人的中文十分流利,但她有一些亲戚在美国长大,只听得懂英语。因此,台上的司仪会先用中文讲一段话,再用英文翻译一遍——这为江逾白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当司仪说到:“请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江逾白假装自己是一位伴郎,缓步走到了江绍祺的身边,他微微低头,双手呈上琴盒。

江绍祺感动至极。

他这个侄子,真的没有白疼啊!

江绍祺稍微往旁边站了一步,江逾白悄悄复述了林知夏的话。

江绍祺听得一愣。他从琴盒里找出一枚钻戒,切割精巧的粉色钻石熠熠生辉。

司仪的主持经验十分丰富。他临场应变,代替观众问道:“哎,新郎为什么会从琴盒里拿出戒指?”

江逾白退场之后,江绍祺举起话筒,开始临场发挥:“我是一名小提琴手。小提琴曾经是我唯一的人生追求,直到我遇见了你。”

Jessica和他对视。

他语气一顿,才说:“你是我……寻觅多年的知音,永远挚爱的妻子,不可分割的人生另一半。”

她的眼底满含水光,倒映着朦胧的灯影。

他动情道:“十二年前,我们在音乐会上见面,音乐让我们结缘了,我感谢小提琴,没有音乐就没有过去的我,没有你就没有未来的我,Jessica,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Jessica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从她眼底涌出。她说出一个惊人的秘密:“我喜欢你十二年了……”

江绍祺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她攥紧了他的手指,抬头与他接吻,场上响起一阵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Jessica的父母都对女婿非常满意。

林知夏在台下使劲鼓掌:“太棒啦!”

江逾白感慨:“多亏了你。”

林知夏一边鼓掌一边回答:“小事一桩,你叔叔的婚礼没受影响就好。”

江逾白又转过身,对他的父母说:“多亏了林知夏。”

桌面上立着几盏银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那光线罩在妈妈的侧脸上,她的语气依然温和:“非常感谢,替我们谢谢你的朋友。”

江逾白皱了一下眉头。而林知夏直接应道:“不客气,谢谢你们的款待,今天的饭菜超级好吃。”

林泽秋捂住了额头。他显然不想让林知夏继续说话,可是林知夏诚心诚意地开口道:“我以前参加的婚礼都是露天的,新郎的父母会在院子里杀猪宰羊,给客人们发红鸡蛋和红糖馒头……你吃过红糖馒头吗?”

江逾白果然没有吃过。他问:“那是什么?”

林知夏解释道:“字面意思,红糖做的馒头。”

“你会做吗?”江逾白又问。

“我可以学。”林知夏自信满满。

江逾白夸奖道:“你学什么都很快。”

林知夏忽然谦虚:“也没有啦。”

林知夏和江逾白一直在闲聊。他们双方的家人都没有再插话,也没有打断他们。

服务员又开始分批次地上菜,林知夏等来了她心心念念的草莓蛋糕。她尝了一口就说:“草莓蛋糕太好吃了。”

江逾白透露道:“我给你准备了一盒草莓鲜奶蛋糕,你可以把它带回去……晚上吃。”

哪怕爸爸妈妈都坐在江逾白的身边,江逾白也没掩饰他和林知夏的关系。他认为自己和林知夏保持了友谊的界限。

*

当天下午四点多钟,漫长的婚宴结束了。

林知夏领过一份伴手礼,又跟江逾白打了个招呼,就牵着她哥哥的手,离开了这座礼堂。

江逾白和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走进了礼堂的侧门。

侧门通向一间宽敞的休息室,江绍祺和他的老婆Jessica就在休息室里安顿了下来。江绍祺捧着一盘蛋糕,喂Jessica吃了一口,当他看到自己的亲人,他连忙把蛋糕放到桌上,喊道:“爸、妈、大哥、大嫂……”

江逾白站到落地窗之前。江绍祺又走到了他的背后,问他:“小江,你怎么知道我把戒指落在了琴盒里?是不是我的眼神到位,让你猜中了?”

Jessica正在和她的父母说话,并未留意江逾白与江绍祺。

江逾白环顾四周,才说:“林知夏的记忆力很强,她看见了你的动作。她提醒我,你的戒指被落下了。”

江绍祺连连称赞道:“小林这个小天才,聪明就算了,还这么乐于助人,就像是你叔叔我的性格。话说回来,今天要不是她,我丢脸丢大了。”

江逾白附和道:“没错。”

江绍祺笑说:“小江,你叔叔我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我给我的对手发了婚礼请柬,当然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任何与利益相关的圈子都会产生纠纷,江绍祺所在的音乐圈也一样。江绍祺有个认识多年的死对头,那人经常在公开场合点评江绍祺的琴技,还说江绍祺只会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江绍祺双手抱臂,后怕道:“我要是出糗了,他能笑我几年,还会在报纸上开专栏嘲笑我。”

“你没出糗,”江逾白客观地分析道,“大部分客人都挺感动,包括Jessica的父母。”

江绍祺纠正道:“你不要叫她Jessica,她是你婶婶。”

江逾白又问:“她没有中文名吗?”

“有,”江绍祺这才介绍道,“她的中文名是杨嬟。嬟这个字,我有时候会忘记怎么写。”

江逾白好心提醒:“别让她知道你的文化水平。”

江绍祺责备地看了一眼侄子:“我的文化水平,跟你爸爸、你爷爷真没什么区别。”

江逾白默不作声。

江绍祺揽住他的肩膀,诚恳地说:“谢谢你啊,小江,还有小林,你们反应迅速,帮了我一个大忙。虽然Jessica不爱计较,但我不能让她当众丢脸,那戒指戴到她的手上,我才放心了。”

“你为什么……”江逾白委婉地询问道,“以前那么喜欢练琴,后来突然转移了生活重心?”

江绍祺认真思考侄子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不算是转移重心,我还是会每天练琴。小江,你跟叔叔不用拐弯抹角,你就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谈恋爱吧?”

“是的。”江逾白简略地回复道。

江绍祺笑了笑。他说:“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窗外的天空无边无际,云朵飘荡在广阔蓝天中,江绍祺遥望远方,自言自语道:“不用等太久……再过几年,你就懂了。”

江逾白却说:“再过几年,我应该进公司工作了。”

江绍祺回忆往事:“你爸爸跟你聊了工作?你爸爸十八岁那年的暑假……被你爷爷扔进公司里实习。那会儿我们家在南方开了新工厂,你爸爸也才刚成年,要学好多东西,他忙来忙去,从早累到晚,我庆幸他比我大十岁。没想到啊,这么快就轮到你了,小江,叔叔只有一句话,珍惜你现在的轻松日子。”

江逾白和叔叔聊起了他的事业规划。叔侄二人相谈甚欢。叔叔还问江逾白有没有做过投资?江逾白忽然想起了他和林知夏合作的“林江”机器人。

*

对江逾白而言,他的高考时间是今年的五月中旬。

申请英国大学的本科,需要持有雅思成绩、A-Level成绩——前者是国际英文水平测试,后者就相当于英国高考。雅思的满分是9分,江逾白考到了8.5,算是还可以,他并不奢求满分。

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江逾白一门心思复习高考,没时间再玩机器人。他把“林江”送到了林知夏的家里,约好了暑假再来制作“林江”。然而寒假还没过完,林知夏就在某一次的QQ视频聊天中,向江逾白展示了行走中的林江。

林知夏关紧了卧室的房门。她的房间乱糟糟的,地板上摆着一堆工具箱。她把所有家具推到了墙角,节省出一块空地,让机器人在地板上一步一顿地前进。

这个机器人的脸部安装了摄像头,视频画面被传送到了电脑上。林知夏发送了一张桌面截图,附带一份《制作林江的操作指南》。她高高兴兴地说:“你快看,机器人的基本功能都实现了!几个模块的代码还要再调整一下,数据分析的速度比较慢,我打算连接一个云服务器的集群。”

江逾白打开《制作林江的操作指南》,充满耐心地了几秒钟。他低声说:“我像是在读一篇论文。”

“可能是因为……”林知夏想出一个理由,“这是我用LaTeX写的。”

LaTeX是一种文档排版系统,深受学术界的喜爱。林知夏平时写文档,总是离不开LaTeX。

江逾白很少使用LaTeX。他绕开这个话题,转而说:“你做完了机器人的基本功能,暑假我们再接着往下做。”

林知夏语气迟疑:“江逾白……”

隔着电脑屏幕,江逾白心弦一紧:“怎么了?”

林知夏一鼓作气道:“今年暑假我不能跟你一起玩了,我收到了谷老师的邮件,七月要去美国洛杉矶开会,八月跟着学长们访问英国剑桥和德国慕尼黑。我有机会去看他们的实验室,我太期待了。谷老师的组里有很多聪明的学生,有人半年发了三篇论文,我到现在还没有一篇见刊……”

江逾白还没摸到剑桥的大门,林知夏已经在准备出国访问。江逾白的年纪还比林知夏大了一个月……好在江逾白早就习惯了这种差距,他甚至能反过来安慰林知夏:“你的学长比你多学了几年。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赶上来。”

林知夏燃烧起熊熊斗志:“我会和你一起努力。”

江逾白笑了。他模仿她一贯的语气,应道:“好的好的。”

林知夏脸颊一红:“你为什么经常学我?”

江逾白并不知道确切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次元有急事,字数比较少,不过没关系,我明天工作请假了,专门搞万字更新(握拳)【下集预告:江逾白正式高考,林泽秋正式高考,林知夏的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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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

江逾白把《机器人林江的操作指南》打印岀来, 放进了一个档案盒里。

档案盒内装着《人类观察日记》第一册、林知夏送他的笔记本、以及《探索宇宙》系列漫画的第一版原稿——对江逾白而言,这些东西都充满了纪念意义。

寒假结束之后, 江逾白带着他的档案盒回到了北京。盒子被他摆在书房的桌子上, 每天陪伴他学习。他将在今年的五月份高考, 八月份拿到考试结果,九月份提交大学申请书……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明年一月份, 江逾白就能收到他的大学录取通知。

江逾白丝毫不敢懈怠, 每天都在认真复习。

整整三个月,哪怕他和林知夏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 两人也没有见面, 仅仅通过QQ视频进行短暂的交流。林知夏似乎比江逾白更忙。她的实验室工作进展得不太顺利,量子计算的芯片设计遇到了阻碍。

林知夏和学长们一起研发的最新芯片没有办法被制造岀来,只能存在于电脑软件里, 在虚拟环境中做模拟。现有的芯片制造技术无法满足林知夏的需求,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办——这就像是, 她专攻难题A,想出了办法B,可是B需要C,而她对C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