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需要说话了,因为物证可以说明一切。

“谢先生,县令大人请看这丝履内侧。”我指向鞋帮右侧那块血迹,这血迹是从里面向外晕开的,而他的脚上并无伤口。很明显这是他在将这纸条放入鞋里时蹭到的。也正是因为他蹲身这个动作,使得张生的匕首得以挑断了他的发带。当时天黑,张生根本没有注意到鞋子的问题,这才让这证据逃过一劫。

“好,我认了,他就是小爷杀的!”那张生的脸色涨红,扯着脖子喊道。

“大人,余下便是大人的职守,在下先请告退!”

事情查明,我自然该功成身退,至于他为何要杀人,我并没有兴趣,听他讲故事。

“今日之事,全仗先生慧眼。”谢溶端正了面容,躬身,向我深深一礼,说道:“谢溶代觉安,也代书院上下,谢过凤先生援手之情。”

我连忙回礼,口称不敢。

“出了这样的大事,虽则告一段落,可这善后之事,还要先生处理。在下也不再叨扰了,如果先生信得过在下,在下便带着阿恒,先陪令爱和几位公子先回谢府。”

“本是想请先生出饮茶赏花,却出了这等事,谢溶实在惭愧。小女等人,便全托付给先生了。家母处还要劳烦先生禀告一声,谢溶在此谢过了。至于此间种种,先生不必担心,谢溶自会安排。”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两个字——省心。

谢溶是知道轻重的人,我的身份如果曝光,不说睿王程潜,就是谢府自身,想必也难逃“包庇”之罪。

我问了阿恒的意思,他却想留下来,继续学习官府处理案子的流程。我只得将他留给谢溶,带上一干“孩子兵”,蹬车赶赴谢府。

马车在山路上盘桓,我半靠在羽垫之上,谢清儿依偎着我,那双紫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写满了崇拜与赞叹,盯着我不肯放松。

“清儿,你这是怎么了?”

“姐姐,不,夫子!以前恒哥哥每日不停不停,夫子长夫子短,清儿还笑他。原来恒哥哥没有骗我,夫子真的能听得懂鬼说话。”

这阿恒,到底和清儿说了什么东西!我有些哭笑不得:

“莫要听阿恒胡说,等他回来,看我罚他!”

“啊!”清儿正要开口反驳我,车子突然卡了一下,整个车身向前一撅,我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抓住清儿,这才保持住平衡,没让两个人都冲出去。

我拍拍惊魂未定,死死抱着我的清儿,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兵器相碰的声音,已经传入了耳膜。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我是勤劳的小蜜蜂,我说话算数,所以需要鲜花和评论来奖励。

不给花,那我只好把乃当蜜采,BWers,就说乃们呢!!

珠帘卷

我压低清儿的身子,轻抚她的因抽泣和恐惧而颤抖的背,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谢家是天下贵胄,护卫就算不是极品人物,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能够与他们争斗这么久,来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我和清儿都没有武功,如果轻举妄动,不啻于自掘坟墓。

我死死盯着车帘,痛恨此时我要清醒的面对,这将自己的命运交在他人手上的无力感。外面争斗结束之后,那掀开这车帘的人,就能揭晓这谜底。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敢于对付权倾一方的百年世家,到底是我被卷入谢家这个漩涡,还是我身上背负的恩怨,带累了谢家这群无辜的孩子?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车帘落下的速度,还是让我触不及防。我还未缓过神来,胳膊已经被拉住,扯下了马车。

劫持我的人穿着很标准的“作案衣”,好似古代版的“佐罗”。我只能从他精湛的眸光中,寻得一丝熟悉感。到底他是谁?

两个侍卫抢上前来,将我和他隔开,护在身后。他倒没有再坚持抓我,在错身的那一刻,他放低声音,轻声说道:

“凤大人,不,应该是凤姑娘,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这眼神——竟然是他!他如何知道我还没有死?

没错,这来人正是苏州真姑娘案中,被他脱逃掉的那个“话梅刺客”。这次在扬州审案,程潜在处置扬州府党羽的时候,也曾刻意寻找他,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没想到他又在江宁出现了。

他如何知道“翔之”的死讯是假的,又如何知道我便藏身在谢家马车之上,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担心我查出他的身份,他刚刚为何不一刀砍了我,反而要“劫持”我。我对他,或者说他身后代表的势力,能够派上怎样的用场吗?

“这里!”林间有马匹嘶鸣的声音,保护我的两个侍卫,皆是身体一震,大声吼道。

那人想必也知道援兵来此,最后看了我一眼,便发出一声长啸,痛痛快快地抽身而去。他一走,与他一起来,在稍远处与谢家侍卫缠斗的五个同样“见不得人”的匪徒,也都毫不恋栈,追随而去。

那两个侍卫仍是一派战斗的姿势,将我护在身后,谢家的大批援兵赶到,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咻”地一声消失在我的面前,连让我问话的机会都没留。

他们衣服的颜色样式,皆与谢家侍卫有所不同,这两人又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何会这么凑巧,在我出现危机的时候,从天而降在我面前,又去若行云无觅处?

“夫子!”我还没有想清楚,谢清儿已经冲了过来,抱住我大哭。

我握住她的手,说道:“清儿莫哭,陪我去看看你的堂兄弟。”

谢家的男子果然不同凡响,四个小公子里,十四岁的谢凛已经参与了战斗,如今他正被其他人包围在中间,一脸得意洋洋,接受他弟弟们的目光膜拜。见我过来,便纷纷向我低头行礼,反过来安慰我和清儿。

侍卫队长走了过来,请我们再上马车。在一干人等的护送之下,我们总算结束了惊险之旅,回到谢府。然而我却深深的明白——

这一切才是刚刚开始。

这人既然敢挑战权倾一方的谢家,肯定不是易相与之辈。从今而后,我得越发谨慎才行。还有那两个不明身份的“救命恩人”,如果我没有猜错,想必与那两位,准确的说,应该是睿王脱不了干系。

他留下这两个人,是不是早就料到我的身份总有曝光的一日,而我将要面对的,是谢家也罩不住的庞大势力?所以他先一步留下这两个暗桩,以备不时之需。还是他要防备的,是我脱离他的视线之后,有可能做出的逃跑举动?

既然知道了我就在谢家,想必那个“话梅刺客”也不会就此完结。我倒要看看,他这般揪着我不放,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府众人已经得了消息,老太君也惊动了,亲自迎出了二门。

谢清儿一见奶奶,怎么还忍得住,飞扑过去。老太君一把抱住她,安抚地摸着她的头,眼光慈爱地扫过她的孙儿们,最后落在我身上,说道:

“君儿,可伤着了吗?”

我摇摇头,说道:“托老夫人的福,不过虚惊一场。”

“那便好,清儿乖,奶奶已经吩咐下去,厨房准备了你素日里爱吃的菜,为你压惊。”

“婆婆,凤先生和孩子们遭此一惊,想必都累了,不如容他们先去歇息,其他稍后再议!”谢溶的夫人上前一步,从老太君的手上接过清儿,然后说道。

老太君从善如流,谢夫人先带着清儿告退了。谢凛接受了老太君的口头表扬之后,也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他的兄弟们往后头去了。我等待告退,老太君却拉住了我的手,说道:“君儿,你可放心,无论这事是谁做的,我谢府上下,总会要他给个交代!”

“夫人,今日之事都是因我而起,清儿和凛儿他们,都是被我带累了。”

“君儿,你知道这人的身份?”

“此事说来话长。”我皱起眉,如果真的要讲,还要从真姑娘家的命案开始说起。我将与那刺客的渊源,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然后说道:“这刺客的身份定不简单,光隐亦曾查过,却也不见头绪。只是不知他从何处得知,我尚在人世。”

“竟有此番波折!”老太君沉吟片刻,说道:“这人既敢与我谢府为敌,想必有恃无恐。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哪个来路,竟敢如此藐视我谢家!君儿,你既见过此人再好不过,待溶儿回来,让他出一份画影图形,管叫这人自取灭亡!”

有画影图形自然是好的,只是就算将官府牵涉进来,以那人的武功心智,也奈何不了他。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老太君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从光武朝起,还不曾有人敢掠我谢家的虎须。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有这等不要命的本事!”

晚餐结束,应付完所有人的嘘寒问暖之后,我回到了谢家为我安顿的寝房,推开窗户,我直接喊道:

“我知道二位就在外面,请出来一见!”

窗外夜幕沉沉,那种感觉,好像就算是再大声的呼号,我的声音都只会消融在这片沉暗,换不回任何回应。我皱起眉,说道:

“莫要我费事了,我并不想从这楼上跳下去,让你们来救。”

如果真的需要这样做,才能让他们现身的话,我也无所谓。只是我希望这么难看的事情不要发生。

在我的耐心消耗殆尽之前,那两位“咻”地一声大侠,终于又“咻”地一声出现在我面前。我说道:

“今天的事有劳二位援手,凤君请二位现身,是想当面致谢。”

“凤小姐既谢过了,便请容我兄弟二人告退!”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向我行了一礼,说道。

“既然来了,何必这么着急!”我坐在梨花木桌旁,倒了两盏茶,推到他们面前:“若非今日凤君遇险,想必还无缘识荆。请问二位,睿王殿下可好?可有什么话带给凤君?”

“殿下吩咐,若凤小姐发现我兄弟的行迹,有所见问,便将此信交予小姐。”侍卫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予我。

然后两人同时抓起茶盏,将那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咻”地一声,又消失在我面前。

我拆开那信封,入目便是睿王那气势雄浑,有如银钩铁画的字迹,至于其内容,用言简意赅,都不足以形容:

“如期进京,一切可解。”

我忍住骂人的冲动,我就知道,想从他这样的人口中得到一个解释,难于上青天。好吧,既然他承诺我进京,便告知我一切,那我就等,等到我们见面那日。

从那天起,谢府就成了我的安全城堡,我随即过上了“只有更宅没有最宅”的生活。刺客之事不曾有人再提起。我也就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当做没有发生。

这个刺客来得还真是时候,如今就算是想开溜,也没办法了。虽然面对睿王和程潜,总让人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与虎谋皮总知道对方是“虎”,但是隐藏在那话梅刺客背后的某人,我却对他完全不了解。

所以当二月二十四日,当我随着老太君离开江宁谢府,往京城进发之时,我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些期待。进了京城,就等于向着为凤兮的父亲凤贤大人平反的目标,更近了一步。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快点解决此事,从此之后远离这所有的纷纷扰扰,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脑子快炸开了,疼死了。

本来想写完的,但是我实在受不了了,明儿的课还没有备完,怎么都要去睡了。其他的明天补齐,潜

还是头疼,与我有相同症状的,还有与我同游西湖的小10,看来是被风吹到了,加上休息不足,不过这章算是补足了,说什么绑架,其实是虚惊一场啊,哈哈哈哈。

还有,不要b我,不要b我,不要b我~~

归去来

城墙巍峨,宫阙庄严。

那便是长安,那个李白登高北望时魂牵梦绕的长安。虽然时空轮转,盛唐不复,但是长安依旧是长安,这个世界曾拥有过的,最伟大的帝都。

马车停在灞桥驿站,车帘卷起,程潜的笑脸便出现在我们眼前。他向老太君伸出手,搀扶着她下车。谢清儿则大笑则跳入他的怀中,被他抱着转了一圈,放在地上,我也跟着下了车,他转向我,炙热如骄阳般的目光,在我的脸上、身上逡巡,口中喃喃,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卿卿,卿卿!”

我迎着他的视线,微笑道:“光隐,别来无恙?”

程潜没有回答我,只是侧过身子,转到我身旁,与我并肩而立。原本藏在他身后的那片嫩黄色的烟柳中,睿王伴着一个中年男子,慢慢走到了我们面前。

试问能够让睿王以“半步之遥”的姿态跟在身后的,这世间能有几人?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甚至还不曾进的长安城,便能够得见这位“大人物”!

“岳——姨母大人,阿城向您请安。”

“不敢当,还请陛下放过老身,莫折了老身的寿!”晏夫人冷哼一声,一改往日的慈祥,硬邦邦地说。

我的眼皮一跳,虽然知道这位老夫人对皇帝大人不太感冒,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彪悍到直接给他难堪。这份精神头,真是老当益壮!

不过这样的对话,也让气氛一下僵到不行。睿王向前一步,向老太君请安之后,出言缓和,道:

“外婆和清儿一路舟车劳顿,想来辛苦了,阿瑱在驿舍已备下薄酒,外婆不如在此暂歇片刻,再行回府不迟。”

“是啊,只当老祖宗赏潜儿和光远一个面子,让我二人得以一尽孝心。”程潜也跟着帮腔,更非常有行动力地上前掺住了老太君的手,颇有些强迫中奖的味道。

这两个她素日里便最是疼爱的外孙上前求情,老太君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一行人转战驿馆。这情形发展至此,看来是不会有我什么事了。我正待转回马车,却被坠在众人最后的睿王,一把拉住了手腕。他带着我,闪到了马车侧面,将我死死定住,他低下头,气息就在我唇齿间涌动,带着混乱与亲昵,还有难以名状的情热,烘得我头大如斗。

他的美太有侵略性,我只能侧过脸,不去与他面对,以逃避此刻的尴尬。

“别逼我扛你进去!”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盘旋,离得那么近,仿佛下一秒钟,他就会将我的耳朵咬下来。

我习惯性地转回头,想要观察他的表情。却忘了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双唇擦过我的面颊,我猝不及防,脑中一片空白。我肩膀上他的手一紧,疼痛让我的回过神来。

我使劲推他,他也没有坚持,顺着我的力道向后退了一步,放松了对我的钳制。

我压住心底的慌乱,让逻辑思维重新回到我的大脑。此刻让我进去,与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脑子抛锚,所以想当着晏夫人和皇帝两人的面,再说什么想娶我为妻的废话?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进去。

我深深呼吸,听他继续道:

“你想知何事,今夜午时,便随你的意思。你先在此等着。”

他离开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车帘便再一次被挑开,程潜目光凝重,对我道:“卿卿,皇上传召你入内。”

我认命地下了车,跟在程潜的身后,将入驿舍时,他转过身,对我道:

“只管安心,一切有我。”

“民女凤氏,拜见皇上。”

我自然没有老太君的资本,只有做足规矩,大礼参拜。直到上面传来“平身”的旨意,我这才起身立在一旁,等待皇帝的问话。

“凤氏?”皇帝的声音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尾音略微上调。

我垂下头,唯有颦眉。到底该怎么处置,我身上毕竟还背着凤家的名义,如果现在就告诉皇帝,我便是岐山凤家之人,只怕接下来的凤贤的案子,永远也不会有翻案的那一天。毕竟我手上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好在不用我回答,老太君便率先开炮了:

“君儿是我谢府西席,若有何疑问,便对着我来。”

那皇帝又被噎了一记,反倒放柔了声音,道:“是阿城逾矩了。”

老太君没有再开口,气氛再度降到最低点。程潜笑道:“老祖宗肯回京,真是意外之喜。昨日还与光凌提及,光凌本也是要来的,只是京兆府出了些事,我临来之时,他还派人告知我,让我代他向老祖宗问安请罪。”

“这二年光凌任职京兆,帝都大治,官声斐然,五弟也常夸赞他,说全仗着光凌在,让他这雍州刺史做得太平无事。”睿王也帮忙补了一记。

“既为一方父母,自当全力以赴。不过做了分内之事,何谈功劳!”

又是“光”字辈,又是京兆尹,想必这个光凌,应该就是老太君曾提起的,她的孙儿京兆尹谢瑁。果然睿王与程潜这番“表扬”说到了点子上,老太君的脸色也略有和缓,那正位上的皇帝,也没有那么“如坐针毡”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帝方才告辞离开,临走时,又把大方的把睿王和程潜都留了下来,说是护送我们,回转北阙谢府。

北阙是长安城的“上流社会”聚居区,所有为官做宰的豪门贵胄,都将宅邸安在此处。而北阙谢府,则占据了这里风水和景色最好的位置,足见其百年世家的显赫。

好在我在更为轩阔的江宁谢家住了一段时间,还不至于出现刘姥姥逛大观园的窘态。相比江南谢府的闲适与典雅,北阙谢府的建筑风格,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巍然气象。

谢府的人口也不算复杂,老太君的三个儿子里,小儿子谢溶志不在为官,便陪着母亲住在江南谢府,充任北极山长;二儿子谢衍官拜安西大都护,率兵驻扎在龟兹;长子谢溍官至中书令,一朝宰辅位高权重。不过前年便已经挂靴而去,现在带着自己的夫人遨游天下,不知所踪。谢府之中,已经是小字辈当道,刚刚他们提到的京兆尹谢瑁,便是谢溍的长子,而谢衍的长子谢珂亦是出类拔萃,以可靠状元之姿一路高升至吏部侍郎,颇有其祖谢朝阳的风范,这几日负责科考阅卷工作,所以被关在宫中不能出来。谢家其他的子弟,亦有在朝为官者,不过都散落在各地任职。

男主人都不在家,所以马车一路驶进了二门,在此地迎候我们的,是谢瑁的夫人,当朝尚书令大人之女秦氏。好在亲戚之间倒也没有太多的避讳,睿王程潜也就跟着我们一起登堂入室。

这么大规模的“见面会”,自然少不了诸多的礼仪,足足闹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算是相见完毕。据清儿的介绍,她这位“念兮”嫂嫂年方十八,嫁入谢府两年,如今已是“儿子他妈”了。

古人果然还是早熟的,年满十八岁便育有一子,想必也很是辛苦吧。这位秦夫人身量修长,端得眉目如画,仿佛活脱脱从工笔仕女图上走出来一般,风姿绰约,细致美丽。虽然年轻,然而行动之间,已颇有主母风范,与这宅邸倒是相得益彰。

若是凤兮姐姐的人生,不曾因为凤贤大人的案子而转弯,想必也会如这位秦夫人吧。陪在一个优秀男子的身边,然后把自己陶冶成一个更加优秀的女子。只是人生是不能够假设,也不能够重来的。

“凤先生?”秦夫人的声音打破了我的神游,我抬起头,只听她说道:“这两年府中的姐妹们也都出了阁,正觉得寂寞,如今祖婆婆和清儿回府,又请了先生来,倒是成全了念兮。先生在府中有任何不便之处,都可直言相告,念兮必倾力以赴。”

“不敢,少夫人直呼凤君名讳便可。凤君在府上,难免有叨扰之处,还请少夫人见谅。”我微微一笑,回应道。

“前几日接了阿恒的消息,那日不能恰逢其会,深以为憾。”程潜微笑着接过话头:“至于阿恒的去处,让他跟着我去大理寺,你意下如何?”

自从他们离开之后,程潜倒是隔三岔五便有信来,我闲来无事,回过两封,只是没想到他和阿恒也有联系。他回了京,便被皇帝派去做了大理寺卿,这个无心插柳,倒让我更加方便了。本来想着托老太君和谢瑁讲请,让阿恒去京兆府上学习,不过如果能跟着他,我自然更放心。

“若阿恒也愿意,便有劳光隐了。”我点点头,顺水推舟。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更新一半,快累死了,头依然很疼。

童鞋们,如果还想让某人和某人有福利,就千万不要b我,无论是这章还是上章,make me happy,这才是王道啊王道,顺便,端午节快乐啊快乐~~

酷相思

在正厅之中又寒暄了一阵,我便在谢府丫鬟的引导下,到为我准备的寝房中休息。秦夫人为我安排的,是一个独立的临水小院,推开窗,便可见碧水茵茵花影荡漾,十足的清雅。想必对我的到来,老太君早有交待,这一排五间的房子,包括正厅寝房书房乃至侍女的住所,无一不舒适妥帖,恰到好处。最夸张的是,甚至连盥洗间楠木澡盆里,水雾弥漫,花香升腾。我毫不怀疑,那水温一定是在最适宜的温度。

“奴婢蝶板,见过小姐。”

就连侍女,也有本事安排成熟人,曾在山洞之中,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蝶板姑娘也在此处,双胞胎姐妹如今单飞,这授意之人是谁,我已经懒得去评论了。他总不至于担心我逃跑,到如此境地吧!我半点武功也不懂,有这么多的高手环伺,还能逃到那里去!

我客气的将她带来的新衣留下,人则请出盥洗之地。将自己埋入水中,洗去一路风尘。想再多也未见得有用,就像斯嘉丽说过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只是可惜,让人无处可逃的,永远是今天。

将衣裳整理好,我扯过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寝房的方向走。柔软的锦缎拖鞋踩在绿檀木的回廊地板上,摩擦出陈旧的香气,舒适而安逸,让我由衷地感谢那位碧落王朝的穿越先行者,将拖鞋这样美妙的事物,引入了这古老的碧落朝。

然而这份闲适的好心情,在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化为乌有。我停下脚步,便看到程潜手持着一卷书册,正站在书房的窗前,笑容满面地看着我。

我将毛巾交给跟在我身后的蝶板,取过她手上的玉簪,将散落的长发绾成一个发髻。这才走进书房,说道:

“光隐可知道何谓非礼勿视?”

“若不是我无礼,如何能有此机缘,得以饱餐秀色?”程潜靠在桌边,叉脚而立,依旧是一派风流潇洒的调调,笑着说道:“若按照死了几百年人的意思活着,人生岂不少了许多趣味!”